第3章 (3)

她卻說不必擔憂,果然她看起來也是絲毫沒有擔憂之色。

他也不向段芙蓉說什麽,只繼續對明帝說:“父皇,請成全兒臣。”

明帝一聽他這樣說,還哪有不明白的。敢情自己的二兒子,看上的竟是段家毫不起眼的三小姐嗎?!明帝忽然想到剛進ru娉婷院時,段櫻離那大膽窺視他容貌的樣子,這個女孩子,或許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樣普通,只是她畢竟已經不能生育子嗣……

明帝再看向鳳青鸾,發現他神情堅定,顯然去意已決,終是道:“也好,你先去吧。”

“謝父皇。”

鳳青鸾又向衆人道了別,就要離開,段芙蓉緊趕兩步,“二殿下,我有話對您說。”

鳳青鸾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兩人到了隔壁的花架下站定。

段芙蓉有些羞怯地微低着頭,有些話實在不好出口,可今日若不說,或許會留下一生的遺撼,她實在不能夠錯過這次的機會。

她看似溫柔可親,骨子裏卻也是驕傲的,這時便有些屈辱地咬了咬下唇,盡量使自己的情緒平穩。

“二殿下,今日皇上及我父親,還有三位皇子盡皆聚于娉婷院,到底是有着什麽樣的目的,想必二殿下也是知道的。”

鳳青鸾點點頭,“我知道。”

“那你真的就這樣——離開?”段芙蓉跺了跺腳,嗔怪道。

“不好意思段小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段芙蓉早聽說這位二皇子風流成性,這些年不知道欠下多少情債,他又如何不懂女子的心思?難道他根本就沒有看中她?

她想到這裏,心中驀然有些冰涼。向來都是她看不上別人,哪想到也有人不将她放在眼裏的?

段芙蓉大膽擡眸,盯着他的臉,略微悲哀地道:“我自出生以來,爹娘便是極疼愛,從小苦練琴棋書畫,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找到如意郎君。如今便有這樣的機會在眼前,上天垂憐,讓我有幸與二殿下如此有緣,二殿下又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難道,我長得不好看嗎?我的才華不夠出色嗎?難道我竟是配不上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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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窺人穩私

說到此處時,已經是泫然欲泣……她貌比芙蓉,冰肌玉骨,向來高高在上,仿若人間仙子,此時放下身段,露出小女兒情态,的确是讓人的心怦然而動,忍不住要将她擁在懷裏好好撫慰一番。

可是鳳青鸾的腦海裏,卻忽然出現段櫻離喝了酒後,捧着他的衣袖,面容嬌憨地看着他的模樣……她的眼睛純淨如孩童,又似已經歷盡了人世蒼桑,今日她還幫他度過一劫,她的确是個又聰明又特別的女孩子。

唇角現出一抹笑容,鳳青鸾道:“段小姐,其實我們都是在長輩的安排下,才不得已要聚于一處,想來如果不是長輩強求,我們應該都各自有更好的緣分。錯過今日,是福是禍很難預料,何不順其自然呢?”

“你——”

段芙蓉沒想到,自己已經這樣卑微的求他,他卻還是拒絕,當下就變了臉色。

鳳青鸾卻又是向她微微施了一禮,表示抱歉,就潇灑地轉身離去了。

段芙蓉面色蒼白地回到宴會,知道內情的明帝及段擎蒼,還有段玉容、三皇子鳳羽便知道結果如何了。

段玉容扭頭去尋那七皇子,卻沒見他的身影,忙低聲問身邊的丫頭,“七皇子呢?”

丫頭忙道:“三小姐暈倒被送往偏廳,他便随着一起去了。不過剛才青青過來說,七皇子已經離開了段府。”

段玉容臉色一變,“什麽?!”

丫頭便不敢再說話了。

這時,韓玉很不合适宜地問了句,“不知道段大小姐和二皇子說什麽悄悄話呢?都不能當着我們的面說。”

段芙蓉想到剛才鳳青鸾的無情拒絕,頓時臉色更加難看。

三皇子鳳羽則很不客氣地對韓玉說:“怎麽,韓小姐很喜歡窺人穩私嗎?”

韓玉被鳳羽搶白,看了眼仍然穩如泰山坐在首位的明帝,終是不敢回嘴,只是很不樂意地別過了臉,拉了唐心苑的手悄聲道:“我們不如走吧!”

唐心苑忙籲了聲,“皇上尚未離開,我們怎麽可以随便離開,且再等等。”

唐心苑為人不似韓玉這般思想簡單,她已經從各皇子與各位段家小姐的一舉一動中,品中點特別的味道。今天這可不像是個一般的宴會呀!

轉目間,發現其他的小姐們也都在有點兒茫然,不過都還耐心地坐着,有些明顯是抱着看好戲的态度。

段芙蓉這時從段玉容那裏得知七皇子也不見了,當下有點兒腳軟。

總不能就這要去嫁給三皇子鳳羽吧?

擡眸間,發現三皇子鳳羽也正向她看來。她心內一驚,連忙低下了頭,之後忽然站立不穩似的倒在身後丫頭的身上,段擎蒼向來最着緊這個女兒,忙問了聲:“芙蓉,你沒事嗎?”

☆、賜婚

段芙蓉似乎連眼皮都擡不起來,弱不禁風地靠在丫鬟的懷裏,“爹,我不太舒服,想先行退去。”

段擎蒼猶豫了下,“這——”

段芙蓉向他暗使了兩個眼色,他馬上明白了女兒的心思,再向場中一瞧,二皇子和七皇子都已經離去,顯然他們對自己的女兒無意,剩餘一個毫無奪谪希望的三皇子,确實段芙蓉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小雀,扶大小姐回房休息。”段擎蒼向那丫鬟說。

段芙蓉與衆人告退,三皇子鳳羽的目光漸漸變得很冷。他心中早知道,他今日雖是奉命前來選取皇子妃,可是明帝沒有明裏下旨,又以宴會的方式讓段家三位小姐可以先行見過并接觸到他們三位皇子,便是不想硬性指婚,而是要以雙方兩情相悅的方式來完成這次的賜婚,也就是說,明帝不會強迫段家的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

可是如今,這明裏暗裏的小動作,竟是他最不受歡迎。他在皇子中,雖然向來不受重視,也沒有什麽靠山,可畢竟還是個皇子,加上相貌英俊,哪裏會想到在段府中居然遭遇這種待遇?

特別是段芙蓉,根本就是瞧不起他這個三皇子!

他的拳頭不由自主地緊緊握緊,表面依舊穩如泰山,仿佛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內心卻已經被憤怒燒灼。

明帝坐在居中上首,早把場內的情勢看得一清二楚,此時便舉了酒與段擎蒼一起喝,邊笑着低語:“小兒女的事我們實在是很難插上手,場內只剩餘三皇子與您的二女兒。但是恐怕愛卿會嫌棄我的三兒子,不肯讓您的女兒嫁給他。”

段擎蒼心內一緊,雖說他如今被封為護國大将軍,但早有傳言說他功高蓋主,便連皇帝也懼他三分,如今這話要是回不好,馬上就坐實了這傳言。

“三皇子文武雙全,人中龍鳳,如果能夠看上我段家女兒,該是段家的榮幸。”雖然事實上,段擎蒼并不是十分滿意三皇子,他與皇家結成姻親,不是為了給別人當靠山,而是要選擇一個靠山,強強聯手,段家才能夠穩固如昔,好在段玉容也并不是段家最好的女兒。

“好,就這麽定下了。”

另一方面,段玉容見大姐也離開了,正想着自己也找個什麽借口離開,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終身已經被三言兩語的定下來了。

這時,明帝的笑聲忽然大了起來,道:“好,朕便賜婚于皇三子與段二小姐玉容,擇日頒旨!”

段玉容聽得愣了下,接着本能地喊了聲,“不!不要!”

這可是公然違抗聖旨,段擎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愣怔了下,才猛然間反應過來,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向明帝跪了下去。

明帝裝作沒聽見,道:“快起來,不必謝恩了。”

☆、仆人院

明帝打了個哈欠,“朕累了,回宮。”

明帝一走,娉婷院中一時很安靜。真是沒想到,明帝會忽然給三皇子鳳羽賜婚!還是唐心宛先反應過來,笑道:“玉容,恭喜你。”

一時間,衆人也都反應了過來,将段玉容團團圍住,“玉容,恭喜你啊,你要成三皇子妃了!”

段玉容知道帝君一言,是無法更改了。

心緒複雜地向三皇子看去,只見他不知道在想什麽,目光早已經轉到別處,對眼前的一切充耳不聞。

段玉容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哼,有什麽了不起!

卻不知道她在聽到賜婚的消息時,本能喊出的那三個拒絕的字,已經将她完全地關在鳳羽的心門之外了。

……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仆人院一隅卻是安靜極了。

明帝已經差人把段櫻離贏來的彩頭送了過來,那兩個不算小的紅木雕花箱子裏,果然是實打實的各色珠寶,還有二十匹在燭光下泛着華麗光澤的上好精鍛絲綢,令這間灰撲撲冷清清的房子,多了些怪異的華麗顏色。

段櫻離把其中一個珠寶箱子打開,将一串碧色南珠在手中默默地把玩,腦中卻有些紛紛亂亂。

這是夢?還是真實的?

她明明已經死于十五年後的櫻花樹下,可是卻醒于十五年前,只不過一天的時間而已,她就改變了很多事情,會有這麽容易嗎?會嗎?

前世十五年前的今日,她被許配給三皇子。

但今日,卻是段玉容被許配給三皇子。

這個區別可真夠大的啊!

這時候,有個羞怯的女孩從門口露出半個頭,低聲喚道:“三小姐!三小姐!”

段櫻離回眸,看到那個瞪着圓圓大眼睛,驚異地望着屋內珠寶和精鍛的女孩,不由自主地嫣然一笑,“玉銘,進來。”

玉銘也是居住在仆人院中,每天與最低等的丫鬟們擠在大通鋪上,做着最低等的粗活兒,不過她為人活潑,雖然才十二歲,可因為從小就被賣進段府,也算是仆人院中的老人兒了,自從段櫻離七歲時住到仆人院,她就盡自己的努力照顧着段櫻離,算是一起長大的,有時候更覺得像是親姐妹般。

玉銘看到兩箱打開的珠寶,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哇——三小姐,你發財了!”

段櫻離噗嗤地笑了下,将手中那串南珠順手挂在玉銘的脖子上,“送給你。”

碧色南珠,在珠寶中雖然只能算是普通,但一顆南珠,也夠窮人四口之家一個月的開銷了,這串南珠至少有一百顆左右,玉銘高興的連嘴巴都合不攏了,“可以嗎?我真的可以要這個嗎?”

段櫻離淡然道:“有什麽不能要?你如果想要,這些珠寶甚至可以全部給你,只怕你家裏有不争氣的哥哥還有好賭的爹,全給你了反而給你帶來災難。”

前世的時候,玉銘是為了保護她而被殺死的。

這世,回報她一點珠寶又算什麽呢?

☆、婢子玉銘

……玉銘當然對她感激不已,調皮地笑道:“三小姐,誰說您是段家不受寵的小姐,我看他們是瞎了眼。”

仆人院中消失是靈通,不過像娉婷院中這樣的宴會,他們這些低等下人要得到消息也是幾天後的事了,因此玉銘還以為這些珠寶和錦鍛是段擎蒼終于想起這位三小姐,特意送給她的,還以為這位受盡冷遇的三小姐有爹疼了。

段櫻離也不解釋,只問:“今日院中無人來嗎?”

玉銘搖搖頭,“沒有。”又暗想,這破院子,又會有什麽特殊的人來呢?

段櫻離有點疑惑,那人竟真的就這麽走了?

玉銘卻又說:“還有,前幾天小姐救回來的那個人,恐怕要不行了。”

段櫻離微微一怔,“他的傷勢惡化了?”

玉銘點點頭,“應該是的吧。”

正在這時,有人笑着道:“什麽人的傷勢惡化了?要不要我這個神醫妙手來給他診治一番?”

段櫻離看着來人一身的意氣風發,俊臉上滿是得意,笑道:“七殿下果然沒走!我就說,您怎麽可能這樣糊裏糊塗的走掉?”

鳳星辰有點誇張地瞪大眼睛,繞着段櫻離左看右看,盯了好一會兒才說:“原來段家藏着個這麽惡毒的女兒,以前我還真不知道。”

玉銘聽不得人家說段櫻離的不好,雖見這男子衣着華貴,這時還是忍不住嬌聲斥道:“你是誰?敢對三小姐無理!要知道三小姐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女子了!”

“她善良!?有人親眼看見,她把一只可愛的小白貓,卡擦一下,扭斷了脖子……你想象一下,那只小白貓有多可愛,就意味着你家三小姐有多麽惡毒!”

“你胡說!三小姐連螞蟻都不肯踩死一只!”

段櫻離目光閃爍,馬上知道在假山後面瞧見她殺了小白貓的人,竟然是眼前的鳳星辰,也不予多做解釋,只是笑道:“玉銘,這位是七皇子,還不趕緊見禮。”

玉銘吓了一跳,只好跪下行禮。

鳳星辰向來不拘小節,揮揮手道:“不知者不怪。”

玉銘還是帶着點憤怒說,“謝七殿下饒恕!不過,婢子是不會相信你的話的!”

段櫻離道:“玉銘,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與七殿下說。”

等玉銘出去後,鳳星辰向周圍看看,“真是想不到,堂堂的段家三小姐,竟然住在仆人院。”

段櫻離只笑不語,仿佛渾不在意。

鳳星辰又說:“我以後不必擔心你二姐那個母老虎會嫁給我了,父皇已經将她許配給了我三哥,以後讓我三哥去頭疼吧。”

段櫻離早猜到了,這時笑道:“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

鳳星辰微怔了下,“你這個女子,可是一點虧都不吃。要知道今日若不是我,你也有可能被選為三皇子妃呢!你沒有被賜給我那位冷冰冰的三哥,不是應該要謝我?”

☆、帶面具的傷者

“你這樣說的話,那我是沒什麽話好說了。”

段櫻離幹脆扭過身,對着那只破銅鏡,從箱子裏拿出珠寶比劃着。

鳳星辰鬧了個沒意思,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你說吧,讓我怎麽謝你?”

“前幾天我在路邊救了一個人,他戴着只很猙獰的昆侖奴面具,演雜技的時候從高高桅杆上掉下來,當場摔得吐血。雜技團的人一看出了事,馬上就收拾東西離開了,他就被扔在路邊,我把他救回了仆人院,可是沒有錢請大夫,現在恐怕已經是奄奄一息,還請您這位醫術高明的皇子大夫,救他一命。”

鳳星辰瞅了瞅那兩箱珠寶,“你現在有錢了!可以請大夫。”

“如果被我爹知道我從仆人院中偷跑出去玩,還救了人回來,恐怕要立刻把那人扔出仆人院,到時候他還是死路一條。”

上一世,她也是救了這個男子。

可惜的是,後來因為她無法走出仆人院,更沒錢請大夫,過了幾天竟眼睜睜的看着那人病死,最後在玉銘的幫助下,将那人的屍體偷偷埋在仆人院東南面一棵大榆樹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況且你今日已經幫我洗脫了醫術低劣的名聲,讓我在父皇面前露了一手,我就幫你一次吧。”

二人說着便走到屋外,向那男子所居的房間走去。

鳳星辰壓低聲音說:“只是你一個女孩子,被人知道以後不能繁衍子嗣,恐怕是大大的不妙,你會嫁不出去的。”

段櫻離只笑不語,她重生于世,可不是為了要嫁給誰來的,上輩子就已經受過了男人的苦,這輩子即便苦,也不能因為男人而苦。

不過,鳳星辰是不會理解的。

兩人到了仆人院的柴房中,庇出一隅,有個戴着昆侖奴面具的男子躺在稻草上,一動不動。

鳳星辰蹙了眉,便要拿下那人的面具。

段櫻離及時阻止了他,“他似乎很不願意被人看到他的臉,在我救下他的時候便求我千萬不要拿下他的面具。”

鳳星辰也不堪在意,這世上很多人的命便如蝼蟻般卑賤,他們的面容是怎樣的,其實也不太重要。

替那人把了脈後,鳳星辰道:“他受傷不輕,似有宿疾,新傷引的舊傷複發,傷勢很是兇險。我給開個方子吃着,若這兩天不能夠醒過來,我也救不了他了。”

段櫻離淡然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鳳星辰随即将方子寫好,遞給玉銘。

二人再從柴房出來時,差不多已經是深夜了。

“七殿下,您該走了。”

“我就是有點好奇,為什麽你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我的意思是,你被大家知道這麽大的一個缺陷,恐怕以後都找不到好男人了,只是為了不嫁給我三哥?為什麽?我三哥除了人冰冷點,可也沒有大的缺點啊?比起好多登徒浪子可不知強上幾百倍。”

“你真的想知道嗎?”

“你就告訴我吧,你知道我折返回來,就是要問你這個問題的。”

“只因為,我天生就是很讨厭他這種類型的人。”

鳳星辰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可也沒有辦法,只得笑了下,“好!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給段家的賞賜

與此同時,段家主母——大夫人段秦氏此時卻神色郁郁,萬般不解地問段擎蒼,“老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将芙蓉許配給二皇子嗎?現在倒好,與三皇子結親,我們是靠不上他什麽,只怕他将來還要依靠老爺。”

段擎蒼又如何不明白這點呢,可是當時的情景,他又如何能夠拒絕明帝?

“好了,事以至此,我們無法改變什麽了。”他嘆了聲,搖着頭。

又語氣不善地問道:“今天是誰讓三丫頭去參加宴會的?”

“老爺,是我的意思,既然是皇上下旨,要他的兒子們在我們的女兒中選一皇子妃,三丫頭當然要參加,否則就是抗旨。可是誰能想到她竟那般丢人現眼,當衆勾—引二皇子不說,居然被診出,被診出……唉……”大夫人深深地自責。

“去告訴她,從此以後,不能從那個院子裏走出來一步!”

“好,好,老爺,您別生氣,我馬上去。”

嘴裏說着,卻沒有行動,一雙精明的眼眸轉動,又道:“眼見着又是仲夏了,芙蓉和玉容都需要置備新裝,可自從去年老夫人提議新修祠堂,府內用度就有些短缺,我現在也是很難啊。”

段擎蒼怎麽能夠聽不出她的意思,卻還是問:“你想怎麽樣?”

“聽說皇上賞賜段家兩箱珠寶,還有錦鍛二十匹……”

“那是賞給三丫頭的,不是賞給段家。”

“賞給三丫頭就是賞給段家,我們養她那麽久,現在也該是她做點貢獻的時候了,再說,她又不能生育子嗣,恐怕我段家要給養老送終,将來吃穿用度不是都得花錢嗎?讓她讓出這點錢財算什麽。”

段擎蒼想到段櫻離不能育有子嗣的事便心煩意亂,擺擺手說:“你看着辦吧。”這其實也就是默許了大夫人。

大夫人于是準備連夜去把那些屬于“段家”的賞賜要過來。

段玉容被賜三皇子,想到與自己暗暗喜歡着的七皇子再無緣,早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當下便要和母親一起去仆人院,好好的教訓教訓段櫻離。一路上,她不斷地詛咒着段櫻離,“娘,為什麽不把她趕出段府去?還把她留在仆人院!今日若不是她當衆勾—引二皇子,或許二皇子不會那麽早離席,不會拒絕大姐!”

“如果二皇子沒有拒絕大姐,那麽我今日就不會許配給三皇子!”

大夫人畢竟是經歷了許多人事,只道:“事以至此,你也別過于将不屑于三皇子的情緒挂在嘴邊,需知道你嫁過去後,還是要靠着他的。”

“娘,我不想嫁給他!”

“世事難料,你怎知今日沒有靠山的他,将來就不能榮登大寶呢?玉容,凡是要給自己留個退路,萬不可做絕了。”

“可是,我實在是氣不過,今日娘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那個丫頭!你知道嗎,她竟然把我的小白殺死了!”想到那只可愛的小白貓,段玉容還是有點心痛的。

☆、發利錢

“哦,她為什麽要殺死小白?”

“她天生就是個惡毒的女子,殺一只貓還需要理由嗎?總之,娘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才是。”

等他們到達仆人院的時候,卻發現院中燈火通明,好幾處都臨時挂了燈籠,居住在仆人院的仆人們都聚在段櫻離的門前議論紛紛,熱鬧非凡,同時有人大聲高呼,“謝謝三小姐賞賜!”

“娘,他們在幹什麽?”段玉容不耐地問。

大夫人示意身後的劉媽媽去看一眼。

過了會兒,劉媽媽回說:“是三小姐在給仆人院的人發‘利銀’,感謝他們一直以為對她的照顧。”

“呵,她可真夠大方的。”

劉媽媽說:“可不是,一箱子珠寶都快完了。”

大夫人心頭怒意升起,這丫頭平日裏窮得連衣服都沒有,這會子有了錢,竟輕易地賞賜給下人!這些東西說到底可都是段家的,她憑什麽?

大夫人冷哼了聲,就緩步往屋內走去,剛走兩步就被前來領取“利錢”的仆人們擋在外圍,進不去了。

劉媽媽狗仗人勢地說:“你們都瞎了眼嗎?大夫人來了,還不讓路!”

這一聲吼下去,衆人馬上吓了一跳,真的就給大夫人讓了條路,不過還有很多人沒有領到利錢,大家雖然退了兩步,卻還是圍觀在此處,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那一雙雙眼睛讓大夫人很不舒服,也可不好直接趕走,只好把目光轉段櫻離的身上,只見她已經換了身仆素破舊的衣裳,那是她自個的衣裳,顯得身形瘦肖,人雖然是又瘦又蒼白,不過神色倒是恬淡安靜的,明眸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藏了些許連大夫人也沒有辦法看懂的東西。

大夫人微怔了下,又看向桌子上的錦鍛和珠寶,語氣忍不住微微顫抖,“你這孩子,這些東西可是皇上賞賜給段家的,你可不能随便的就把它們浪費了。”

段櫻離先起身給大夫人見了禮,這才明媚一笑,“母親,我把它們送給一直以來幫助我的人,又怎麽能算是浪費呢?”

這周圍可都是已經拿了利錢和等着拿利錢的仆人,聽了這話都深以為然。

大夫人面色一變,剛要說什麽,段櫻離卻拿起之前換下的華麗衣裳,捧起來遞到段玉容的面前,“二姐,謝謝你今日借衣裳給我,否則我這樣的寒酸,是沒有辦法參加宴會的了。”

段玉容心說,早知道是今日這樣的結果,你參加不參加又有什麽關系呢?倒是浪費了我的衣裳!

心裏這樣想關,輕蔑的神色就擺在了臉上,“這衣裳我既然借給你了,自然不會再想着收回,再說,只是我已經打算扔掉的而已。”

段櫻離神色不動,道:“既然是二姐打算扔掉的衣裳,那我叫人替二姐把它扔了吧。”

☆、沒眼力的玉容

轉而将衣裳遞給了身旁的玉銘,“玉銘,你去把這件衣裳扔了吧。”

玉銘很歡快地接過了衣裳,大大地道了聲,“三小姐放心,玉銘一定将它有多遠扔多遠!”

段玉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段櫻離,你怎麽回事?這可是我的衣裳,就算是我原本打算要扔,你也沒有必要當着下賤的仆人這樣使我難堪吧!”

她的話引得衆人都憤憤看着她,仆人院子裏,可沒幾個身份高貴的人。

大夫人瞪了玉容一眼,“一件衣裳而已,既然你不要了,便由得櫻離處置好了。”

段櫻離笑了笑,“謝母親。”

接着從珠寶箱裏拿出一只看起來非常通透的碧玉镯子,雙手奉上,“母親,雖然說這是我在宴會上贏來的彩頭,但畢竟沒有段家,就沒有我,而且如果不是母親允許,我也不能夠參加宴會,所以這只镯子便是我送給母親的禮物,感謝母親一直以來對我的教導之恩。”

段櫻離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是她在宴會上贏來的彩頭,自然只是屬于她,而不屬于其他任何人,大夫人不可能明搶豪奪,當下愣了兩秒,接着卻笑笑地說:“身為母親,我教導你是應該的,你不需與母親客氣。”

便将那禮物往外擋了下,段櫻離也不客氣,将那只镯子還是放回珠寶箱裏,“母親那裏便是什麽樣的好珠寶也有,自然看不上這镯子,我若硬給母親,倒顯得女兒小氣不懂事,也辜負了母親一片憐惜之心。”

接着又挑了件純金如意釵遞給段玉容,“二姐,這只釵送給你,謝你借衣之恩。”

釵頭墜着顆粉色珍珠,很是讨喜,段玉容伸手就拿了過來,“不必謝了。不過,你現在有這麽多的淩羅綢緞,下次我可不會再借衣裳給你。”

段櫻離笑道:“那是自然。”

大夫人看到自己的二女兒,竟會因為一個釵了而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心中很是氣惱,又覺得衆目睽睽之下,真鬧起來,她的臉上也不好看。看來今日,是白來一趟。

大夫人的尊言是重要的,無法做到當着衆人的面搶奪段櫻離的財産,當下便帶了段玉容告辭。

走到半路的時候,大夫人才将段玉容手中的釵奪了過來,扔在地上,“你真是個沒出息的,箱子裏那麽多的好東西,這釵只是最次的,你便也看上了。”

段玉容愣了下,“這釵,竟是最次的?”

大夫人恨鐵不成鋼地道:“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沒眼力的女兒,連那賤丫頭都知道這只是最次的!你以為她會給你最好的?皇上賜下來的東西能普通嗎?她箱子裏随便拿起一件,都比這個強百倍。”

段玉容聽了母親的話,又要回頭找段櫻離,被大夫人拉住,“算了,別去丢人現眼了,沒看她院子裏那麽多人嗎!你始終要記得,做事留有餘地,不要給人落下口實,需知人言可畏,就算他們只是仆人,你也不能把真實的自己給完全暴露了。”

☆、三小姐的仆人們(二更)

段玉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好跟着大夫人回去了。

再說段櫻離,再給衆人發了些珍珠粒子,便有些累了,讓玉銘代為發放,自己便坐在裏屋的木板床上發呆。

玉銘精明能幹,不一會就把所有事弄好了,并且端進來一碗熱乎乎的雞湯,“三小姐,您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喝碗雞湯吧。”

段櫻離一時有些意外,她可是記得,這仆人院裏是能夠吃到東西,不至于餓死就算不錯了,像她吧,常常吃殘羹剩飯,卻哪有機會喝到雞湯呢?

“這——”

“三小姐,這是給大廚房送貨的時候,順下來的。您知道,他們剛得了賞賜,不敢不為你做事。”

段櫻離想了想,便也釋然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仆人院雖說是段府最低等的院府,但是最好的東西也都留在這裏,誰叫府中大部分東西第一經手人就是仆人院的呢。

玉銘看到段櫻離默默地喝雞湯,有心要讨好她,又道:“三小姐,您這招真厲害,您是早知道大夫人要來吧?她來肯定是眼紅皇上賞賜的東西,您叫了所有的仆人來領利錢,使她沒有辦法當衆掠奪,您真棒。”

段櫻離擡眸道:“玉銘,你也很聰明,竟能想到大夫人的來意。”

玉銘被誇得飄飄然,又道:“玉銘雖然有點小聰明,可還是不及三小姐,三小姐短短幾句話,已經使仆人院與二小姐為敵了,婢子想,二小姐以後的日子可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想到向來高高在上的二小姐受到挫折的樣子,她不由自主地捂嘴笑了起來。

段櫻離卻道:“玉銘,這些只是你的猜測,可不能随便說出去。有些事,心裏明白就行了。”

玉銘忽然覺得,段櫻離變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有些膽小,唯唯諾諾的三小姐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身上禀然有了些讓人懼怕敬畏的東西。

怔怔地點點頭,“是,三小姐,婢子知道了。”

夏天真的到了。

連續三天綿綿的雨,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綠油油粉嫩嫩的長起來,連泥土都散發着芬芳的味道。

段櫻離來到院子裏深深吸了兩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這三天來,她的日子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比如她雖然住在仆人院裏,卻不再是從前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姑娘了,以玉銘為首,仆人院中有一票仆人,漸漸以她為中心,自動自發地形成了一個圈子,現在她,表現看起來還是穿着樸素,并沒有在仆人院中光鮮靓麗的顯擺,可是待遇已經完全不同,三餐有人服侍,晨起有人伺候。

她并沒有覺得難以适應,順其自然地接受了。

衆人也因為她的這種接受,而并不覺得尴尬和難以做事。

夥食好了,段櫻離的臉上菜色很快就消褪下去,只是長期的營養不良,她看起來依舊過于瘦弱,尖尖的下巴使她的眼睛顯得很大,可是即便是那麽大那麽漂亮的眼睛,卻又那樣漠然的,冰冷的,有時候甚至人讓産生錯覺,覺得這并不是一雙活人的眼睛。

☆、琴師

這幾天,段櫻離想了很多,她剛剛回來,就改變了很多事,果然事在人為。那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很多事也會随着這件事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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