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玉銘疑惑地道:“三小姐,這些東西婢子已經叫人檢查過了,都是好東西。”
那些人都是當着老夫人的面送給她這些東西,她倒了不怕他們做了什麽手腳,只是暫時還用不着用它們。
“還沒到時候,現在我不想用它們。”
玉銘嘆了口氣,有些郁悶地嘟起了嘴。大院裏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甚至那位表小姐采芹,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唯三小姐整日素面朝天。以前是沒有胭脂水粉,現在備齊了,還是不用,真不明白三小姐是怎麽想的。
☆、美麗的野花
再說馬小寶,心裏想着段芙蓉,第二天早早地又來到段府做客,還拿了一大把在路邊采的新鮮野花,雖然說沒有庭院裏的花兒規整嬌妍,但那粉粉紫紫的花瓣上還沾染着露珠兒,別有番說不出的令人喜愛。
剛拐出花園,就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穿着樸素的丫頭迎了上來,“馬公子!”
“段,段三小姐啊!”馬小寶的臉不由自主地苦了下去。
“這花是送給我大姐的嗎?”段櫻離目光清徹,貌似天真地問。
“不不不——”馬小寶連忙解釋,“是送給三小姐的。”
段櫻離說了聲謝謝,把花接過來拿在手中,一下一下揪着上面的花瓣,“這些花比起園子裏的牧丹、芍藥實在差遠了,我不喜歡。”
馬小寶皺了皺眉頭,将那花又搶過來,“你不喜歡就算了,我送給喜歡它的人。”
段櫻離笑道:“也是,我不喜歡,總有人喜歡。我知道大姐和二姐她們現在一定在東邊的池塘那裏撒魚食,那池子裏有許多好看的魚,池邊還有漂亮的八角亭,亭中有石桌石椅,不如你悄悄的把花放在石桌上,誰收了這些花,便是誰喜歡它。那我就允許你把這束花再送給喜歡它的人。”
馬小寶聽得能夠見到段芙蓉,哪裏還想那麽多,眼睛賊亮地說:“一言為定!”
和段櫻離一起到了池塘邊,只見塘內碧波瑩瑩,蓮花綻開嬌顏,塘邊兩個絕色美女正往池裏撒魚食,有錦鯉還探出頭來吹泡泡,更趁得兩個美女好像蓮上仙。
這兩位美女無疑正是段芙蓉和段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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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喜歡這一池子荷花與錦鯉,邊給魚撒食邊說着悄悄話,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後八角亭裏的事,馬小寶進ru八角亭,把那束鮮豔可愛的野花放在石桌上,又匆匆地退回到花木之後,癡然地盯着段芙蓉瞧。
段櫻離暗笑,道:“馬公子,你喜歡我大姐吧?”
馬小寶被人道破心事,竟然很嗔怪地說:“小孩子家家的,亂說什麽。”
卻不知道段芙蓉和段玉容這兩姐妹其實也正在談着馬小寶,段芙蓉笑說:“二妹,昨兒那馬公子來到紫姨娘這裏,就是為了搓合他和櫻離那個丫頭,沒想到他盯着我都看得癡了,你猜櫻離會不會因此而吃醋了?”
“就是她自個笨,是她自己叫你陪着的。這樣也好,馬公子的心在你的身上,到時候她嫁過去也得不了好兒。”
段玉容說完,忽然又道:“這丫頭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連馬小寶這種人都看不上她,何況是三皇子,再怎麽說三皇子也比馬小寶這樣的人尊貴百倍千倍,當初卻是我們打錯了主意,竟然讓她從仆人院出來丢人現眼,還白得了兩箱珠寶。”
段芙蓉嗯了聲,表示贊同,段玉容又說:“可是二姐,我真的不想嫁給三皇子,你看自從皇上說要頒旨讓我成為三皇子妃,這麽久了,他竟然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
☆、軒月閣的約會
“三皇子個性沉悶,不喜言語,或許他只是不擅長表達。想必成親後,便是看在段家的面子上,也會對你好的。”
“那又什麽用,他終不能有什麽大成就,一輩子被人看不起罷了。”
“要不然,求爹拒了這門婚事?”
“早跟爹說了,可是爹說他畢竟是皇子,而且是皇上頒旨,皇命不可違。”
“确實也是如此,若硬要爹拒絕,恐怕會招來麻煩。”
兩個人聊着,已經把手裏的魚食撒完,回到八角亭,段芙蓉一眼見到桌子上的野花,不由很是喜愛地将它捧在手中,“這是哪裏來的,呵,好漂亮……”
段玉容有心事,随便掃了眼,也沒覺得多麽好看來,于是敷衍地說:“哪個丫頭采的吧!”
段芙蓉忽然發現花束中似乎夾着一只短簽,悄悄地取了出來,握在手心裏。
……找了個借口回到自己的房中,展開短簽一看,上面竟書着這樣一行字,“那天實在是我無禮,今夜軒月閣見。”
“這字——是他——”段芙蓉的心,忽然怦怦狂跳起來,秀氣的臉頰也染上紅雲。
……
深夜,段擎蒼從宮裏回來,下車的時候沒踩穩,差點栽下來,身邊的随從立刻把那以自己的脊背當臺階的年青人狠抽了兩鞭子,那人只瑟索着求饒命。
段擎蒼沉重地擺擺手,向随從道:“算了。”
回宮的這一路,他的心情異常沉重。
東邊的大歷攻勢越來越淩厲,今日朝堂之上,便有大臣們明裏暗裏指着讓他盡快上戰場。他是南昭的大将軍,護國有責,刻日領兵出發也是應該的,只是放心不下家裏的事,如果當初大女兒與二皇子的親事定下來,那麽就算他走了,也有人庇護他的家人。但是現在卻是二女兒與三皇子……
他已經從側面打聽過了,三皇子要求皇帝先不要頒發賜婚聖旨,再給他點時間。顯然三皇子對段玉容也是不太滿意的。
哼,他竟然還看不上我段擎蒼的女兒,也不想想他自己的處境!只是這樣一來,本來就沒有什麽靠山的三皇子顯得更不可靠了。
門房早就打開大門,段擎蒼走了進來。
這時候,有個小丫鬟忽然來回,“老爺,大夫人說今夜她要早竭了。”
原來今天大夫人在花園裏賞花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拆了廊下一個馬蜂窩,那群馬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盯着她來咬,雖然有婢子們護着,臉上還是被咬出了幾個膿包,她只怕段擎蒼看到她的臉感到嫌惡,因此丫鬟守在大門口,示意今晚老爺不必回大夫人處。
段擎蒼猶豫了下,往三姨娘處而去。
最近得寵的,正是三姨娘。
三姨娘所住的竹月軒,環境清幽,路上要經過的地方,正是軒月閣,段擎蒼到了那裏,忽然看到前面有兩個人正在拉拉扯扯,他忙喝了聲,“是誰!”
就聽得一聲悲號,“爹!救我!”
☆、大小姐和馬小寶
“芙蓉!怎麽回事!?”段擎蒼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段芙蓉哭着甩開糾纏他的人,撲到段擎蒼的懷裏,“爹,他想污辱我!”纖纖手指所指的男子,竟是馬小寶。
馬小寶也知道是護國大将軍回來了,吓得激靈靈一下,欲~huo從頭滅到腳,總算是清醒了過來,馬上跪地求饒,“大将軍,不是小姐說的那樣的,我沒有想污辱她,我只是太喜歡她了!”
“放肆!”段擎蒼聲若洪鐘,馬小寶頓時住了口。
“爹!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他這種賤東西!他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太可惡了!爹,你一定要殺了他,他竟然,竟然……”段芙蓉衣衫不整,雖然有段擎蒼的随從趕緊取了件袍子披在她的身上,依舊掩飾不住她的狼狽,一張小臉上,也滿是驚恐和委屈。
段擎蒼的目光變得很冷很冷,從小到大,他的寶貝女兒何曾這樣被欺污過?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把他拉下去殺了!”
馬小寶這次真的是三魂掉了兩魂半,眼見着兵丁威風凜凜地過來拉他,他大喊起來,“大将軍,您不能殺我,我可是三小姐的未來夫君啊!紫姨娘是我姐!我只是來這裏做客的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
馬小寶的話讓段擎蒼更加憤怒,但也有疑惑,便向随從道:“把紫姨娘還有三小姐叫過來!”
當段櫻離到達軒月閣的時候,不但紫姨娘到了,連大夫人和二姨娘三姨娘都到了。
段擎蒼本來沒想要她們都來,可是女人天性就是喜歡看熱鬧。好在都是自家人,也不并需要避諱什麽。
這時候,段芙蓉也已經重新整理了衣冠,撲在大夫人的懷裏,默默地流眼淚。
她不大哭大叫,只是這樣弱弱地哭泣,反而更引得人心痛不已。
段擎蒼寒着臉質問已經跪在他面前的紫姨娘,“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紫姨娘偷眼向大夫人看了眼,發現她竟然也萬分嫌惡地看着她,她知道大夫人是不會救她的了,咬了咬牙只好說:“小寶是來我這裏做客的,老爺,剛才的事肯定是誤會,小寶喜歡的是三小姐,三小姐也覺得小寶人好,彼此都已經看上眼了,只等老爺您發話,他們就可以喜結良緣。”
大夫人因為自己的女兒差點被馬小寶玷污了,此時氣得銀行暗咬,忽然又想,櫻離那個賤丫頭,如是嫁給了馬小寶這個貪=花好~se之人,日子恐怕有好瞧的了。
當下順着紫姨娘的話說:“沒錯,我們家三小姐和馬小寶兩情相悅,恐怕今晚的事只是誤會,既然老爺您在此,不如就把這事定下算了。”
段擎蒼神色還是不好看,他可不是瞎子,更不是聾子,剛剛抓到馬小寶的時候,馬小寶可明明說着喜歡的是芙蓉……
如此三心兩意,無德無才的男子,實在不配做段家的女婿。
☆、我喜歡你
一直沉默的段櫻離站了出來,嬌憨地問了句,“大姐,這麽晚了,您為何要到軒月閣來?還有,馬小寶為什麽也在這裏?”
這句話,總算把衆人的思緒又拉回到這件事的本質上。
向來不怎麽出面說話的二姨娘夏氏,此時也道:“是啊,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問清楚的,若是誤會也就算了,若馬小寶真的是個登徒浪子,那當然不可以讓三小姐嫁給他,雖然說三小姐已經沒娘了,可畢竟她還是段家的血脈,不能随便讓人糟踐了去。”
大夫人狠狠地剜了二姨娘一眼,“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二姨娘面色蒼白,膝下育有一子,也是段擎蒼唯一的兒子——段逸,據說當初是段擎蒼帶着二姨娘從軍隊趕回家中的路途中,二姨娘生下了他,又因生産之地就在河邊,因此小名又叫河河。
段擎蒼對這個兒子異常看重,他小小年齡已經是副将,手底下有一萬兵馬,如今正在邊疆随着朝中另一位大将軍姚春輝歷練。
因了這個兒子,段擎蒼對二姨娘很是尊重,兩人間不似夫妻那樣的親密,卻也是舉案齊眉,此時看大夫人如此質問她,便擺擺大手,道:“老二說的對。芙蓉,回答。”
看情勢,段芙蓉也知道自己躲不過去,可是又不能說接到了二皇子的紙簽,來軒月閣私會,這種事如果被爹知道,恐怕更要大發雷霆了。
況且現在根本就沒有看見二皇子,她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對頭了,依舊弱弱地哭泣,傷心欲絕的模樣,哽咽着說:“女兒晚上的時候喝了點茍杞湯,心裏燥熱,就在園子裏溜達溜達吹吹夜風,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軒月閣,沒想到剛到這裏,就被他沖出來抱住……爹,你要為女兒做主,否則女兒是活不成了……”
其實段芙蓉還是隐瞞了些事……
她按照紙簽上指明的地點到了軒月閣,只見清風明月,好一派浪漫,心裏只想着等會與二皇子說些什麽,才能夠确定二人的感情。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閣邊樹下多了條人影,半隐半現之間,只見得那人影癡癡地看着她,她做為女孩子又不敢盯着那人影細看,只以為是二皇子。
等了好半天,他并不過來,段芙蓉善解人意地想,他到底是個皇子,皇子貴不可言,要他主動道歉确實是很為難,于是主動柔聲說他道:“上次的事,不用介懷,我只當沒聽見,你也只當沒說過好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只請你答應我一件事,那便是,确鑿無疑地告訴我,你喜歡的是我。”
“好……我,我喜歡你!”馬小寶滿心以為這話是對他說的,興奮的顫顫悠悠說了個好字。
段芙蓉聽着聲音不大像二皇子的,可她也聽說那聲音顫得厲害,便以為是二皇子太緊張了才導致這樣,因此又進一步說:“還站在那裏做什麽?你要,一直在那裏嗎……”
☆、說出前因
她的臉在月光下,美豔不可方物,又露此羞怯之态,馬小寶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從陰影裏走出來撲向她,狠狠地将她摟在懷裏,“大小姐,我就知道你也喜歡我,我會跟我姐說,不娶那三小姐,我就娶你!”
說着就要吻段芙蓉,段芙蓉這時才發覺這男子精壯粗豪,分明就是個莽漢,哪裏是那個風流倜傥的二皇子!
再聽他說話,馬上明白他是誰了,忙說:“馬小寶,原來是你!滾開!”
可這時候馬小寶已經欲 huō焚身,喜極而使神智昏潰,還哪裏顧得了這些?結果就出現了段擎蒼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此時,馬小寶聽段芙蓉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哪裏還忍得了?
“大小姐,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原本只是經過這裏而已,看到大小姐你在,害怕打撓了你才靜站在樹下的……”他其實只是貪戀大小姐的美色,想多看會兒而已,“我本不打算和小姐你說話,是你向我表白,一定要我出來的啊!我現在出來了,你又翻臉不認人!沒想到你長得挺好看,心腸這麽毒!”
“你——你亂說!爹,你要給女兒做主!”
大夫人安慰地拍拍女兒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沖動。
“馬小寶,就算你是在紫姨娘這裏做客,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段府?什麽時候段府還能不經過老爺的同意,随便就安排人在這裏過夜了?”
馬小寶扭頭看了看紫姨娘,“姐,你說話呀!”
紫姨娘此時早已經臉色蒼白,吱吱唔唔的好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心裏只是埋怨這個堂弟實在是太不争氣了,竟然色迷心竅敢動大小姐。
這時候,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父親,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段櫻離瘦肖的身影在燈火下顯得單薄可憐,眼睛卻是那樣的明亮,不知道為什麽,段擎蒼很不喜歡這雙清亮的眸子,皺了皺眉頭,“你說。”
“爹,其實這位馬小寶馬公子,是紫姨娘替我尋的夫家,馬公子有三個孩子,前妻染病而亡,他在城郊有三分桃林,以種桃為生,我嫁給他,将來便陪他在街頭巷尾賣桃子便也罷了。就像紫姨娘說的,大夫診斷出我因長期營養不良而導致将來不可以生育子嗣,便是馬小寶這樣一個男人,也算是便宜我了。
我覺得紫姨娘也是為我着想,雖然心裏想着,或許将養一下,身子會好,會有更好的夫君,只是……只是……”
她低垂眼簾,面色悲傷,“雖說如此,女兒還是害怕萬一馬公子不喜歡我,将我娶進家門後打我辱我……都說,若想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胃,以馬公子的條件将來必不能有仆人伺候,我要親自置辦三餐,這三餐便很重要了。所以便約了馬公子到紫姨娘處,由我親手做了些飯菜給他,若是合他的口胃,将來或許我會少受些罪。若是不合他的口胃,我便趕緊在仆人院裏多學些其它的菜式……
沒想到笨手笨腳,菜做好時已經晚了,因此使馬公子滞留至此時。只是不知怎地,竟然在軒月閣發生這種事……說起來,都是女兒的錯,請爹不要怪責大姐和馬公子。”
☆、從仆人院出來
說完,她深深地嗑下頭去。
這番話真是說的溫柔中憐極了,一個弱弱小小的女孩子,居然已經為了生存及将來少受些折磨,要努力的學做菜博得未來夫君的好感,而這位夫君還只是個窮的響叮當的賣桃人!這賣桃人離府經過軒月閣時,又對大小姐見色起意!果然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大約安靜了幾秒,段擎蒼忽然拍案而起,“我段家的女兒,再不金貴,也不可能嫁給這等好~se莽漢!紫姨娘,你做的好事!!”
紫姨娘的身體一哆索,便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段擎蒼冷酷地說:“這馬小寶膽大妄為,實在可惡極了。”說着向随從遞了個眼色,便馬上有人将馬小寶往外拖去。馬小寶先還哭天搶地,最後被人拿刀柄在頭上一擊,便如死狗般被拖走。
就算只是為了保住大小姐段芙蓉的名聲,這馬小寶的結果也是可想而知了,恐怕他再也無法回去照顧他的三個孩子了。
紫姨娘這時哪敢給馬小寶求情,只一味地發抖,發現段擎蒼的目光看向她,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下,又猛地撲到大夫人的腳下,“救救我啊!是你讓我給三小姐找個夫君的啊!求你救救我!”
大夫人厭惡地推開她,“我是讓給你三小姐說親,可誰知你找來這麽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破爛貨!他差點玷污了我的女兒!”
段擎蒼見紫姨娘那絕望的模樣,心裏沒有一點憐惜的感覺。不過做為一個大将軍,即使是府裏死了個姨娘,也是大事,為了避免被人過多的猜測,他還是嘆了口氣道:“把紫姨娘送回竹院,再不許她踏出竹院一步!”
“是!”
随着紫姨娘被送走,軒月閣總算安靜了不少。
段櫻離卻還跪在地上,發現段擎蒼似乎要離開,她小小聲地問了句,“爹,您要怎麽懲罰我?”
段擎蒼頓住腳步,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心裏特別難受。
不止是因為他最疼愛的大女兒差點被玷污。
一雙大手伸到段櫻離的面前,段櫻離詫異擡眸,對上段擎蒼的眼睛,發現他目光複雜,倒并沒有什麽惡意,才把自己的手放在這雙寬大厚實的手中站了起來。
段擎蒼說:“身體不好,就要好好将養。從今天起,你搬到西廂去住吧,過兩天,叫你母親給你挑幾個有經驗的仆人好好照顧你。”
段櫻離感動的似乎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謝謝父親。”
……
夜風微涼,段櫻離站在仆人院中,看着玉銘忙前忙後,做着搬出仆人院的準備。其實也沒有什麽可收拾的,玉銘又出了門站在段櫻離的身後,“三小姐,婢子舍不得仆人院,其實這個院裏的人都很好。”
段櫻離笑了笑,“我知道。玉銘,你可以選擇留下。”
“不,不不,三小姐,婢子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認真的,你跟在我的身邊未必會有好的結果。”
☆、懷疑
“不,三小姐,玉銘從小就在仆人院長大,雖說大家對我還不錯,可來來去去間,不免受盡大院那些人的白眼。就算仆人院再好,想到要在這裏呆一輩子,那也是絕望,玉銘願意追随小姐,上天入地,刀山火海,玉銘永遠不悔今日的決定!”
玉銘發誓般的認真神情,讓段櫻離最終還是點點頭,道:“也好,以後便跟着我吧。”
玉銘放了心,才又去忙自己的事。
段櫻離緩緩地來到了慕風所居之處,發現裏頭燈還亮着,便敲了敲門。
聽到慕風道:“進來吧,門沒鎖。”
段櫻離推門進去,一派清風吹得簾動,簾後人影若隐若現。這段日子,段櫻離跟着他學習琴藝,果然大有進益,同時還發現慕風博學多才,于諸子百家都有涉獵,而且深得其精髓,在練琴的間隙,也會給段櫻離講述一些天文地理,奇門兵法給她聽,段櫻離将這些都一一地記在心裏。
對慕風當然也是更加敬佩。
“我明天要從仆人院搬走了,這幾天可能不會再來學習。”
“嗯……”慕風輕輕地咳了兩聲,“此去前院,風高雨疾,你凡事要小心謹慎。”
“我知道了。你的傷好些了嗎?”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吃藥調理,可也不知道是傷得太重還是什麽原因,她總聽得他聲音裏有些虛弱,而且發現他有很頑固的咳疾。
“我好多了,你不必擔心我。”
“你先繼續在這裏委屈幾日,我會叫玉銘安排人照顧你的。過些日子,你便随我搬到西廂去。”
“到時候再說吧。”
兩人話至此處,便都安靜了,只有香爐中那袅袅的青煙,無聲無息緩緩彌漫。
……
另一方面,大夫人處也都無心睡眠。
“劉媽媽,你說這是怎麽回事?那馬小寶怎會那樣的大膽?”
“這——老奴也參祥不出,恐怕大小姐是最清楚的。”
其實段芙蓉已經沉默了好半晌了,在自己的親娘面前她可沒有必要演戲,早沒了在軒月閣時的柔弱,冷冷地咬牙道:“此事最得利的便是櫻離那賤丫頭,她本來應該在仆人院裏呆一輩子的,現在卻讓她走了出來,娘,你說這有沒有可能是這賤丫頭的構陷?”
想到那張紙簽,她就心煩意亂,關鍵是她回來再展開那張紙簽的時候,發現其實并不是二皇子的字,甚至都不太相似,只是她先入為主,又心裏渴望二皇子來道歉,因此才……想到這裏她更加的懊惱了。
段芙蓉的話将大夫人驚得微怔了下,但仔細想了想緩緩搖頭,“不可能的,她不過是個沒人教的賤丫頭罷了,怎麽可能會想出這般的計策?肯定是碰巧了,是那個馬小寶色迷心竅!”
大夫人嘴裏否定,心裏其實還是有所懷疑的。
☆、采芹表小姐
不過她實在無法讓自己承認,自己本來想要悄悄的把段櫻離嫁出去,等到段擎蒼知道的時候只說生米已成熟飯,讓段櫻離永遠離開段家。可是現在的結果根本就不是那樣,若說全部都是巧合,為免又——
嘆了口氣,她道:“芙蓉,這段時間你要乖一點,別再惹你爹生氣。”
段芙蓉點點頭,“娘,我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段芙蓉早早地來到仆人院,帶了身邊的丫頭們來替段櫻離搬家,可段櫻離的家當,玉銘一只手就提完了。
一行人便又和段櫻離一起往西廂而去。
西廂原本是段府的客房,離大院有點距離,但環境還算是清幽,院中停臺樓閣并不比大院的遜色,只是相對大院的氣派和凝重,這裏的更側重于修飾精致,沒有大的池塘,便在門口處弄了幾處小壇子,裏頭養了荷花和魚,很是別致漂亮。
三進的院子,每個院子裏都有幾棟精致的客房。
段芙蓉帶着段櫻離到了第二進院子,便看到有個漂亮的綠裳小姐,早早地在門口迎接,一雙妍麗的眼睛和小巧瓜子臉,都讓她散發着股江南小家碧玉的感覺,只是頭上那支厚重的金玉釵,使她少了書卷氣,多了市儈。
遠遠地便笑着向段芙蓉道:“大姐,你來了!”
段芙蓉笑着點頭,“這位就是我三妹,三妹,這是表小姐采芹,算起來你和玉容都比她小半歲,你應該叫她表姐。”
這位采芹表小姐已經連忙喚了聲,“三表妹好。”
段櫻離笑着沖她點點頭,心裏頭卻閃現了一些前世的片段。表小姐顧采芹,後來是嫁給了七皇子的,在七皇子被殺害不久之後,她便與大歷來使南昭的世子私奔。她為人高傲、勢利,前世并沒有給段櫻離留下任何好印象,況且,她一直覺得七皇子是真心愛着這位顧采芹的。
顧采芹對于感情的不忠與背棄,使段櫻離想起了前世的鳳羽。
段芙蓉笑道:“以後你們便等于是住在一起了,要好好相處。”
“表姐好。”段櫻離沖她輕笑了笑。
顧采芹嗯了聲,“還請表妹多多關照。”
顧采芹是大夫人秦氏的妹妹,顧采芹的父親原是一個中郎将,便在連襟段擎蒼手下沖烽陷陣,結果在兩年前的一場慘烈的大仗中,為了保護段擎蒼而犧牲,得知噩耗的顧采芹的母親,也因為憂思成疾,在夫君離世後不到兩個月就追随而去,留下顧采芹這個孤女。
段擎蒼感念她父親乃是為救他而亡,便在一年多以前将她接到了段家,供養在西廂。給她的份例和各方面的吃穿用度,雖然比大小姐段芙蓉稍有不足,卻也與二小姐段玉容差不多了。
她知道顧擎蒼是很寵她包容她的,所以也偶有逾越,漸漸養成了外裏乖巧,內裏任性的性子。
☆、鮮明對比
段櫻離果然被安排在顧采芹的隔壁,二人所居之處,一道矮矮的花牆為界線,花牆只到腰間,隔着花牆也能夠聊天,可是這樣一來,彼此間也就沒有了什麽秘密。顧采芹獨居西廂很久,現在忽然來了個三小姐,又不能夠拒絕,內心裏卻非常不習慣,暗地裏指,可以讓三小姐住進第一進院子裏。
可是第一進院子裏,通常都是臨時來居的客人,要一個女孩子住在那裏,又實在不妥。
段芙蓉安慰般地拍拍她的手,“采芹,放心,雖然櫻離從仆人院中搬出來了,可是我和娘親,還有爹,都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對你好的。”
顧采芹感激地看着她,“謝謝大姐。”
房間是早就收拾好的,進ru房裏首先是花廳,左右兩個耳室,右耳室繼續往後,就是卧室和妝房及書房等,左耳室往後,則是浴室與另一個卧室,每個房間都不是特別華麗,但是該有的都有,幹淨整潔。
玉銘還從未進ru過大院裏的房子,她原本也只是個粗使丫頭罷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麽精致好看的房子,眼睛都有些發直。
顧采芹看到她的樣子,不由輕蔑地笑笑,“三小姐的房子雖然不錯,可是畢竟很久空置,新打掃出來的,看起來粗陋。等過段日子再置辦些家具和花草,就會好多了。”
玉銘不以為然地說:“那你的房間豈不是更好看?”
顧采芹很驕傲地說:“那是當然。姨父和姨母,可都是很疼我的。”
玉銘不由地撇撇嘴,卻也沒有和這位表小姐争下去了。
好在她們的對話,其他人并沒有聽見。
段櫻離對此倒沒有什麽感覺,只要從仆人院裏出來了,住在哪裏都差不多。只是段芙蓉離開後,就有丫頭送來人參雞湯,并且一進院子裏就高聲喊道:“三小姐,大夫人讓婢子來給您送人參雞湯!”
玉銘連忙接了湯,段櫻離道:“替我謝謝大夫人。”
“是,三小姐。”
那丫頭從花牆邊走過去,發現顧采芹就站在花牆另一邊,微微福了一禮:“表小姐好。”
顧采芹面無表情地嗯了聲。
人參雞湯還沒有喝完,三姨娘又差人送來一個黃楊木的洗腳盆,說讓她每天夜裏睡覺之前用這個泡腳,時間久了自然身體就會好。雖然只是個木盆,普通人家所有的家當也買不起一只,說金貴吧又算不得多金貴,關鍵在于那片心意。
因為段櫻離這裏還沒有設小廚房,與顧采芹一樣,午膳都是由丫頭由大廚房送過來的,可是今日送過來的飯菜,明顯不一樣。
顧采芹的飯菜雖然也不差,有葷有素有湯,但比起段櫻離食盒中的鮑汁扣遼參、木瓜炖雪蛤,還有血燕白靈菇等一應滋補藥膳,她的食盒裏的菜色簡直就看不得了。顧采芹往日裏獨居此處,只覺得生活還不錯,此時有了對比,難免産生寄人籬下之感,頓時覺得很悲哀,又很憤怒,卻将這憤怒,不由自主地對準了一牆之隔的段櫻離。
☆、令人震驚的傳言
段櫻離吃慣了素菜殘飯,在仆人院的時候,甚至經常吃不飽,一日裏能有兩只幹淨的白饅頭,算是非常幸運。
後來她得了明帝的賞賜,情況好轉,卻還是無法忘懷之前的苦日子。
這時候忽然面對這麽多好東西,她反而有些吃不下。
只舀了一小碗白靈菇湯,拿了張千層糖糕,其餘的便放在一邊了,至下午時分,讓玉銘悄悄的帶了這些菜送到了慕風的房裏。
慕風身上有傷,更需要這些東西。
連續這樣幾日,顧采芹幹脆躲在屋裏不出來了,便是不說話,見着段櫻離也是莫名一肚子的氣。
那日傍晚,玉銘嘟着臉從外頭進來,滿臉的不開心。
段櫻離問道:“怎麽了?”
玉銘卻又吱吱唔唔地說不出什麽來。
段櫻離一猜,便知道她肯定是聽了什麽針對她段櫻離的閑言碎事,替她生氣。笑道:“嘴長在別人的身上,你又何必在乎?”
“可是三小姐,采芹小姐對她身邊的丫頭說,你的娘親是個賤婦,其實根本就沒有被病死,只不過是因為紅杏出牆,才被老爺送走了。而且,您也是您的娘和別的男生在一起,生下的賤種!”
段櫻離手中的茶杯,啪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玉銘吓了一跳,“三小姐,是婢子不好,不該亂說話,三小姐您別信,肯定是采芹表小姐故意中傷你的!”
段櫻離搖搖頭,陷入了沉思。
前世的時候,她也曾想過,即使娘親早早的去世了,可她依舊還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