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的女兒,可是爹為什麽竟狠心将她扔在仆人院裏自生自滅六年?可是從來沒有人給過她答案。她從仆人院穿了二姐段玉容贈的衣裳,參加了三皇子鳳羽的選妃宴,在大姐和二姐明确拒絕鳳羽後,鳳羽惱羞成怒。

宴席後,鳳羽找到走在回仆人院路上的她,說:“你若肯嫁我,我必讓你成為天下最榮耀的女人!”

當時的她,衣裳上是泥淋,手上還有被貓抓傷的痕跡,便是頭發也亂糟糟的,在宴會上更受盡了嘲笑。與鳳羽便有同病相連之感,于是傻傻地答應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久,她便嫁給了三皇子,從此跟着他兵刀劍雨裏闖,何曾回頭好好地整理自己的事?

這世,三皇子沒有在路上攔住她,向她求婚。

只因皇帝下旨賜婚,二姐段玉容棋差一着,沒有及時逃離宴席。

也因此,讓她有機會搬到西廂來,忽然聽到這麽一個消息……

“小姐,您怎麽了?別吓婢子……”玉銘帶着哭腔喚她。

她的思緒才驀然又拉了回來,看到玉銘幾乎快哭了,有點歉意地捏了捏她的臉,“玉銘,我沒事。不過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謠言而已,且讓它自生自滅吧,只是要注意不能夠傳到大夫人的耳裏。”

☆、選丫頭

“小姐,您——為什麽?”

不管怎麽樣,玉銘還是照做了。

第二天,大夫人找來了婆子,帶了十幾個丫頭,讓段櫻離挑選仆人。她們一字排開,站在西廂院子裏,不免又讓顧采芹生起氣來。她在西廂雖然過得不錯,統共也就只有兩個丫鬟而已,粗使丫頭倒有幾個,也只是順便來照應着她,并不是真正屬于她的。

可是段櫻離這架式,倒是要一下子要将各類丫頭都選齊了。

不過她又想錯了,段櫻離在這些丫頭們面前走來走去兩三趟,最後決定一個都不選。

“母親,我從小就住在仆人院,很希望由那裏的人來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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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院裏可都是粗使丫頭,和這些丫頭不同,這些丫頭都是經過訓練,識得大體的。不過你從仆人院裏挑也未嘗不可,只怕我跟你爹不好交待。”

“母親,要不然您幫我選兩個頂事的,剩餘的由我自去仆人院挑選好了。”

她知道這裏頭肯定有大夫人安排的人,若不選,大夫人必不罷休。

聽她這麽說,大夫人也沒再強求,貌似随便的指了兩個大丫頭,“春錦,秋豔,你們兩個從此便聽三小姐差遣吧。”

兩個大丫頭面色白淨,衣着得體,容貌端正,齊聲道:“是,大夫人。”

大丫頭定下來了,段櫻離謝了大夫人,便又去仆人院選人。

從西廂出來,劉媽媽很不以為然地說:“夫人,您瞧着三小姐那樣,這麽多體面丫頭不要,非要去仆人院選人,果然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

大夫人道:“随她吧,和那些下賤胚子生活的久了,難免沾染上他們的下賤。”

“春錦和秋豔,可靠嗎?”大夫人還是有些擔憂。

“可靠!她們可都是老奴親手教出來的。”

“那就好,讓她們好好的盯着三小姐,上次馬小寶的事,我左思右想覺得不太對勁兒,如果叫我知道果然是這個賤丫頭做的好事,我絕饒不了她!”

“是,老奴明白。”

去仆人院挑人的時候,她們本來也該跟去的,段櫻離說她們第一天來,應該好好熟悉下西廂,好好休息下才對。春錦和秋豔只好留在了西廂,段櫻離帶着玉銘回到了仆人院。這時候的段櫻離,再不是那個無人問津連飯都吃不飽的三小姐了,雖然還是素衣素發,可她的臉色是紅潤了許多,語氣間也不再是唯唯諾諾。

況且,她雖然已經離開了仆人院,但還是沒有忘記了仆人院裏的人,她這樣記着恩德的人,又有誰不喜歡呢?

仆人院知道三小姐來選丫頭,便都齊聚在院子一處等待着。

段櫻離剛到他們面前,他們就都福下禮去,“三小姐好。”

段櫻離虛扶一把,“都不要客氣。”

向玉銘打了個眼色,玉銘連忙拿出十粒金棵子,遞到仆人院的主管刑婆婆手中,“這些,換些碎銀子分給大家吧。”

☆、要絕對忠心

刑婆婆向來不茍言笑,臉上的皺紋深刻而冷硬,不過段櫻離知道她不是個不盡人情的人,在她住在仆人院期間,若不是刑婆婆明裏暗裏的幫助,說不定她已經死去好幾回了。便是這次慕風在仆人院中養傷,也是她給藏着掖着,才沒讓大院裏的人知道仆人院中還有慕風這麽個人。

刑婆婆收了金棵子,使了個丫頭去将它們換成銀子,以便等會兒發放。

見段櫻離沒有直接從仆人中選人的意思,便叫大家都散了。她自個便随着段櫻離到了之前住過的地方。

“刑婆婆,這次我的來意想必你是清楚的。”段櫻離直入主題。

“老奴清楚,三小姐是要從仆人院中選人,讓她們陪着三小姐過好日子去。”刑婆婆的臉上終是露出一絲谄媚的笑容。

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便在仆人間如何的板着臉,面對主子,還是改不了奴才脾性。

“刑婆婆,別人不清楚,您老應該最清楚。陪着我可不一定就是享福的,說不定還會什麽都收獲不到,死于非命。所以我要的是能夠豁得出命絕對忠于我的人。”

刑婆婆只覺得段櫻離那雙清透的眸子,穿透了她的胸膛,什麽時候這個小丫頭竟然也一天天的長大,并且有了這樣禀然的氣勢?

刑婆婆沉吟良久,終于說:“每天負責往大廚房送菜的銀環,做事認真,将最好的菜挑出來,送去大廚房,從未出過錯,人也穩重,想必可當大用。還有負責安排仆人院每日裏整體運營的玉瑤,都是不錯的人選。至于小丫頭們,想必三小姐心裏有數的,畢竟您也在仆人院住了那麽久。”

“可是玉瑤,您舍得嗎?那可是您的左膀右臂。”

“舍得,三小姐人這麽好,玉瑤得了三小姐的賞賜,也不會忘記我這個老人家的。”

段櫻離一笑,“既然如此,便讓玉瑤和銀環跟着我吧。”

又扭頭向玉銘道:“至于小丫頭,就由你去領幾個回來。”

玉銘得了令,異常高興的去了。

過了會兒,玉銘帶着四五個丫頭回來,卻發現門口跪着一個。

“小柳,你跪在這裏做什麽?”

“玉銘姐姐,我想求小姐帶我去西廂,做小姐的丫頭,每月有一兩的銀子,可是在仆人院,每月只能落幾十個小皮錢。您知道最近我弟弟又生病了,我爹娘連給我弟弟看病的錢都出不來,所以我想跟着三小姐。”

玉銘其實不太喜歡小柳,這個人為了錢似乎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又常常偷懶不幹活,回家去照顧她弟弟,可巧的是,上次三小姐發值錢的珠子,她偏偏就回了家,結果沒得着那珠子。

玉銘還為此在心裏高興了幾天。

這時候道:“不好意思,人已經選夠了。”

玉銘說着就打算進屋,已經被小柳猛然抱住了雙腿,“玉銘姐姐,幫幫我。”

☆、隔花牆聊

玉銘有些厭惡地蹲下去,望着小柳那張淚痕滿面的臉,“三小姐在仆人院又不是只住了一天兩天,是六年。小柳你以前都不肯來這院子裏的吧?不信你去問問三小姐,看她對你有任何印象嗎?我相信三小姐是不會讓完全陌生的人,在自己的身邊伺候的。”

“玉銘姐姐,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這時候,段櫻離送刑婆婆出來,二人一看這情形,便也明白了。刑婆婆狠狠地瞪了眼小柳,“你這沒大沒小的,誰讓你來這兒打撓三小姐的,還不快滾!”

小柳不但沒滾,反而撲到了段櫻離的面前,“三小姐,您收了我吧,我定會對你全心全意,忠心不二!”

段櫻離見她面白膚膩,眉眼端正,唯一不好的卻是眼下長了顆淚痣,多了幾分苦相。其實她不是對小柳全無印象,至少有一次她看到小柳來給她送飯,被院子裏的石頭絆了下,食盒的蓋子就掉了,她往裏頭的食物看了眼,微愣了下,就又帶着食盒離開。再來的時候,手裏卻拿着兩只幹幹熱熱的熱饅頭。

段櫻離知道小柳是看到食盒裏的飯菜是嗖的剩的,所以才把食盒提走,拿了兩只雪白的饅頭來。

這小小的事情,令段櫻離至少判斷出她是善良的。

猶豫了下,她說:“你剛才說的話,我在裏面也聽到了。既然你有急需錢的地方,而跟着我月例又可以多點,那你就跟着我吧。”

小柳一聽,連忙激動地嗑下頭去,“謝謝三小姐!太感謝了!”

就這樣,最終人選算是都定了下來。

回到西廂,看到顧采芹表小姐站在院子裏,神色陰郁地盯着段櫻離瞧,似乎想将她的身邊瞧出兩只洞來。段櫻離恍然不覺,就隔着花牆直接給丫頭們分配了各自的職務,玉瑤年齡稍大點,再加上以前就幫着刑媽媽統籌管理仆人院,所以她成為西廂三小姐處的一等大丫頭。

而銀環和春錦,為二等丫頭。秋豔和小柳,則成為三等丫頭。

剩餘的丫頭皆為粗使丫頭,由玉銘這個貼身丫頭及銀環,共同管理。

顧采芹冷冷地向身邊的丫頭說:“你瞧,剛剛從仆人院出來而已,就已經擺出這麽大陣式,好似一輩子沒使喚過人似的。”

“可不是,三小姐一點不識大體,哪像表小姐您,善解人意,不給老爺和夫人添麻煩。”

顧采芹剛想轉身回房間,就聽到花牆那邊兒,段櫻離笑笑地道:“表姐,有些事能跟你聊聊嗎?”

顧采芹轉過身來,挺了挺胸膛,“當然!”

二人便到了花牆的盡頭,一個小小的風亭內,玉銘馬上替二人斟了茶水,然後自動地退了下去。

“表姐,最近府裏有些傳言,不知表姐是否聽到過?”

“你說的是關于你娘的事吧,聽說過,現在全府上下,不知道的人可能就只有我姨父了,你娘當年紅杏出牆,被人趕了出去,你也因此被罰在仆人院。不過你那時候年齡小,對這些事恐怕不大記得了。”顧采芹說得很輕松自在,就等着看段櫻離如何發怒。

☆、舊人歸來

沒想到段櫻離卻只是輕輕一笑,“謝謝表姐告之這些事,否則我都不知道我娘還活着。只是不知道表姐又從哪裏聽說,消息是否确鑿?”

“這還用聽說,早傳得沸沸揚揚了,我從小就知道。”

“這樣啊,原來如此。”

她的話隐隐讓顧采芹的內心不安,她傳出讓她這麽丢臉的事,可是段櫻離竟然說謝謝?這是什麽道理?

其實和顧采芹聊過後,段櫻離确定了一些事。那就是當年她娘的事,府裏的長輩可能都是知道的,便連顧采芹的爹娘也聽說了,閑暇聊天時,大約被顧采芹聽了去。

如果說這樣的話,這件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其實她已經約了刑婆婆夜裏時來西廂,她是這府裏的老人,當年給她娘親梅氏制喪時,刑婆婆做為仆人院的“老人兒”,肯定是有所參與的。

……

大約又過了三四天,那日,天氣晴好,段擎蒼進宮面聖之後,他的馬車便由東大門載他回府。奉京百姓皆知這是護國大将軍的馬車,一般都是自動避開。

但也有那不知趣的,竟然在大将軍的馬前停了下來,如果不是馬夫反應快,恐怕她就要被馬踩傷了!馬夫氣得大喝,“你這婦人,眼睛瞎了嗎!還不快點滾開!”

那婦人卻驀然向馬車跪下,蒼白的臉上清淚滾滾,“擎蒼!”

聽到這聲音,車內的段擎蒼只覺得被雷擊了下似的,胸膛內的一團火驀然竄了上來,掀簾往後看,卻發現那婦人衣衫尴陋,面容憔悴,瘦肖的仿佛一陣風都能刮倒。但那熟悉的眉眼,還是讓他神情數變。

最後卻是向随從示意,随從下車,一把将那婦人抓上車來。

“梅伊人!你不好好的過你的日子,跑到奉京來做什麽?當真以為我段擎蒼是好欺負的嗎!”

“擎蒼,冤枉,冤枉啊……”

梅氏呼了聲冤,就暈倒在馬車內,人事不知。

段擎蒼眉頭緊皺,這女人,曾經丢盡了他的臉!

現在他是不可能再把她帶回府的。

馬車掉頭,往一家客棧走去,之後梅氏暫時被安排在客棧內。

然而等他回到家中,卻發現家中也鬧成一片。

段櫻離漠然地坐在老夫人的身邊,大夫人及二姨娘,三姨娘也都依次坐着,大小姐段芙蓉面色略微蒼白,一幅不忍再看下去的神态。

段玉容則還在不斷地用腳踢爬在地上那個蓬頭垢面的人,“讓你胡說!讓你诋毀我娘的名譽,你簡直就是不想活了!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段擎蒼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見他捂着頭撲在地上,硬生生地挨着段玉容的打,嘴裏卻還在不斷地說:“求求你們,救救梅夫人,如果不是她病重,快要死了,小人就算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求上門來,但是請你們看在她畢竟曾是你們的親人,大發慈悲吧!”

☆、返回的家将

段玉容氣惱不已,又在那人的腦袋上狠狠踩了一腳。

“住手!”段擎蒼喝了聲,段玉容忙轉身對他說:“爹,來了個瘋子!還拿了您的信物,混進府裏盡說些瘋話!”

段擎蒼向老夫人微施禮請了安後,坐于主位。

向段玉容道:“你一個女孩子,成天打打殺殺像什麽樣子!”

段玉容輕跺了下腳,道:“爹,女兒就是太生氣了,總之,你別聽這個瘋子亂說!”

段擎蒼向地上那人問道:“擡起頭來,讓我看看你是誰,為什麽你會有我的信物?”

那人魏顫顫地擡起頭,眼眼紅紅的向他喚了聲,“将軍……是我啊……”

段擎蒼徹底地愣住了。

當年,梅伊人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裁縫之女,但因其善解人意,容貌秀美,又曾在段擎蒼受傷差點沒命的關鍵時刻傾其力救了他,所以在他傷好後,就把梅伊人從偏遠小鎮帶回奉京,八臺大轎娶回了家,尊為“平妻”,即與大夫人秦氏平起平坐,地位一樣。

後來還為他生下了女兒段櫻離……梅氏原本以為,跟着他來到段府,便可以雙宿雙飛,哪知道來了後不但要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而且段擎蒼更因為軍務,常常一兩個月不回府,她當時住在東廂的百福院內,院內植了許多矮櫻花,因為品種原因,到八月時,才滿院繁花。

到了段府沒幾個月,她的肚子已經很大,快要生了,但是段擎蒼又要離開,孩子生下後沒人給取名字,她便給她起名“櫻離”,即櫻花盛開的時候,段擎蒼離開。

後來段擎蒼知道自己的女兒叫這個名字,覺得很不吉祥,可也沒着意給段櫻離改名。再後來,随着戰事的吃緊,段擎蒼離開的越來越頻繁,時間也越來越長,全然顧不上梅氏母女,一方面,大夫人卻替他把整個府打理的僅僅有條,再加上秦家的幾個兒子也都跟着他這位姐夫出生入死,時間久了,便覺得秦氏勝過梅氏許多。

再加上梅氏種種不懂事,使她漸漸地受到段擎蒼的冷落,再到最後一次,竟被段擎蒼捉奸在床,她與府內一個奴才在一張床上。

段擎蒼當時就殺了那個奴才,但卻留下了梅氏的命。他是個思怨分明的人,還是感念梅氏畢竟曾救他一命。可她紅杏出牆,他卻再也留不得她。後來就想了個辦法,對外說姨娘梅氏因病去世,并且還真就操辦了喪事,埋下去的卻是那名奴才。

而梅氏則被送走,走的時候段擎蒼還給了她不少銀兩,足夠她這一生衣食無憂。

當時送梅氏的,就是眼前這個逢頭垢面的男子,他叫段延,是段擎蒼十足信任的家将之一,說好的,只要把梅氏安頓好,他就回來。誰知道一去六年不見,段擎蒼只當梅氏水性揚花,又勾—引了這個家将使他叛離段府,誰能想到如今他竟然又回來了!

☆、一段難堪往事

“段延!到底怎麽回事?”

“老爺,梅夫人病了!而且這些年,她過得太苦了。”

段延一個大男人,哭的像孩子,把他帶着梅夫人離開的事兒說了一遍。

原來那年,他帶着梅夫人離開,剛剛到了奉京外,就被一大群人打劫,将梅氏的家當及銀兩搶奪一空,而且那些強盜還惡狠狠地命令他們離開,如果見到他們回到奉京,肯定會要他們的命。

段延的功夫不錯,可畢竟強盜人多勢衆,他們只能先行離開奉京。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路都有人追殺他們,他保護着梅夫人到了一個極偏遠的地方才算罷休。

他說到這裏,段擎蒼也聽出點眉目來了,恐怕這強盜不是一般的強盜,還有追殺他們的人,說不定是一夥的。

他不由自主地向大夫人看了眼,發現她神色不變,竟還似聽得入神了。

輕籲了口氣,段擎蒼又問道:“為什麽後來,你沒有再回來?”

段延抹着眼淚道:“那地方過于偏遠,梅夫人又有身孕,小人沒有辦法就這樣扔下她不管,而且也害怕還有人繼續追殺她,我得保護她,否則怎麽對得起将軍您呢?”

“什麽,她,她懷孕了?”

“是啊,将軍,這孩子,這孩子他——”

段擎蒼忽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孽障!真是孽障!”

段延很明白,段擎蒼肯定認為孩子是奸夫的,他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是說:“沒想到在那地方,一呆就是六年。最近一年多,梅夫人身體非常不好,她自覺命不久矣,實在想念三小姐得緊,硬逼着小人千裏迢迢地帶她回來,一路千辛萬苦趕回奉京,就是想見将軍和三小姐最後一面……

一路上,盤纏用盡,能夠到達奉京已經是僥幸,小人也實在沒法子了,才求到将軍這裏來,請将軍看在三小姐和小公子的份了,救救梅夫人!”

段擎蒼冷哼了聲,卻不說話。

大夫人終是開口,“雖然她當年被趕出府,可畢竟曾經犯過大錯誤,想要再見三小姐一面恐怕不能,不過倒是能給你些銀子,你去給她請大夫治病。所謂救急不救窮,拿了這些銀子後,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接着向劉媽媽吩咐道:“讓人拿一百兩銀子來。”

段擎蒼似乎覺得這個處理還不錯,竟也默認了。

這時候,段櫻離卻默默地從老夫人身邊站了起來,之前她聽到梅夫人竟然沒死,只是默然地坐在那裏沒有什麽反應,這時候卻忽然紅了眼睛,咬着唇,向段擎蒼嗑了個頭,“父親,從七歲時,我便知道我的娘親已經死了,我雖沒看到娘親的遺容,但也親眼看到棺材被擡出門,可是現在,現在……”

“櫻離,我知道有些事,需得向你解釋。你爹也累了,這樣吧,讓段延離去,你随我到房中來,我自會告訴你前因後果。”大夫人道。

☆、這孩子和您真相

“只怕那前因後果,并非是真相。父親,這些日子裏,府中一直盛傳着當年的事,我聽在耳內,難過極了。我知道我娘并非是那樣的人,因此找到了當時經歷過這件事的關鍵人,經過仔細盤查,發現與傳言中的事實有出入,況且在您回府之前,段叔叔已經告訴我們,我娘她是冤枉的,我想當年的事或許是有什麽誤會,為避免錯誤繼續擴大化,您也應該聽聽他們的說法。”

大夫人神色一冷,“櫻離,你這是什麽意思?”

段櫻離道:“剛才老夫人已經答應讓這件事水落石出,況且現在段叔叔說我娘還給我生下了一個弟弟,便是為了我的弟弟,有些事也應該使他真相大白。否則的話,萬一使段家的子孫流落在外,您可怎麽對得起段家的列祖列宗。”

“反了反了!老爺,您聽三丫頭說的什麽話!?”大夫人氣得哆嗦起來。

段延這時候忽然哭道:“梅夫人确實冤啊!”

段擎蒼對這個老部下,還是有幾分信任的,當下問:“段延,你又替她喊什麽冤?當年你與我一起從戰場回來,根本就不知道府中的事。而且我親眼看見她——這怎麽可能有冤?”

段延求道:“将軍,小人只求您看一眼小公子,便什麽都明白了!”

“他在哪裏?”

劉媽媽道:“在偏廳。”

段擎蒼沉聲道:“把他帶過來。”

在劉媽媽去帶人的時候,段延的目光落在三小姐段櫻離的身上,又是不斷地抹淚,“三,三小姐,如果梅夫人看見你,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麽樣。”

段櫻離向段延深深地掬了一禮,“謝段叔叔這些年,對我娘親的照顧。”

“不不不,別客氣,我做為将軍的屬下,就該一心為将軍想,都是應該的。”

……

不一會兒,劉媽媽從外頭領進一個粉雕玉啄的小男孩兒,天氣熱,他只穿了一層薄薄的土褂子,褲子和衣裳之間還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肚皮。那雙稚氣的大眼睛水當當的,藕節般的胳膊,胖乎乎的實在可愛極了。

剛聽段延說,梅夫人從偏遠的地方趕往奉京吃了很多苦,但這小家夥身上倒沒有什麽風霜之色,幹幹淨淨的,可見梅夫人和段延确将他照顧得很好。

關鍵是,他的眉眼看着就讓人覺得很熟悉,連段擎蒼都覺得熟。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又粗又硬的短胡子。

好半晌,衆人都看着這小孩出神,終于明白段延為什麽替梅夫人喊冤了,這小家夥的眉眼與段擎蒼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只是可能因了他母親的原因,看起來更加秀氣可愛,可以想象,長大後必是個比段擎蒼還要英俊的美男子。

二小姐段玉容向來裝不住事兒,不由自主地說:“爹,這孩子和您可真像,好奇怪啊!”說着還呵呵地笑了兩聲,結果被段芙蓉悄悄地扭了把,段玉容吃了痛回頭看大姐,發現她暗暗地給她搖頭,她才恍然明白了什麽。

☆、那男人的名字

又忙道:“爹,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相貌相似之人也多了去了,這孩子卻未必是段家的種,還是趕緊趕走這居心叵測的兩人吧!”

小家夥見到段延,忙撒了劉媽媽的手,癫着小胖腿到了段延的身邊,“叔叔!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娘!”

稚嫩的聲音一下子打動了老夫人的心,向段玉容瞟了眼,“天下相似之人是多,可也不會這麽巧,那厲秣我曾見過,這孩子眉眼沒一點像他的。”轉頭向段擎蒼道:“這小家夥和你小時候長得簡直一模一樣,肯定是我的孫兒無疑!來來來,到奶奶這兒來……”

老人家這些年盼孫子盼得眼睛都快穿了,偏偏段逸和段芙蓉三姐妹都長大了,幾個姨娘卻再無所出,眼見着孩子一個個大了,離她越來越遠,常常使她感到孤獨。現在見着這個小家夥與段擎蒼小時候像極了,心裏已經認定他就是自個的孫子,哪還有不喜歡的。

小家夥也機靈,感覺到老人家的慈祥,咬着指頭撲到了老夫人的懷裏,一雙大眼睛毫不認生地瞅着她。

老夫人忍不住親了他好幾下,問道:“等會,我就叫人把你娘接來好不好?”

小家夥甜甜地道:“好。”

大夫人和段擎蒼同時加重語氣喚了聲,“娘!”

顯然對于老夫人的決定,他們都覺得太輕率了。

老夫人眼眸中忽然迸射出一抹淩厲的光,“好了,三丫頭,你剛才不是有話說嗎,繼續說吧。”

段櫻離恭敬地答了聲,“是。”

其實在聽到關于梅夫人的傳聞後,段櫻離就找了刑婆婆等當年經歷過此事的老人兒察問,可惜多數人都吱吱唔唔,她除了能夠确定自己的娘親沒死之外,再找不到別的線索。直到有一天,刑婆婆忽然說起院子裏有個幫忙的婦人,總是在睡夢裏叫着“厲秣”的名字,因為睡在大通鋪,很多人就都聽到了。

不過多數人不知道厲秣是誰,刑婆婆卻記得那是曾經與梅夫人“通奸”的男人的名字。

這個消息實在是令人意外,隔天,段櫻離就找到了這位婦人,只見她的容顏已經被歲月折磨得很憔悴,但還是能夠看出來,年輕的時候應該是挺漂亮的女人。

她在看着段櫻離的時候,眼眸裏忍不住迸發出一股仇恨的氣息,雖然她掩飾得很好,卻無法瞞得住段櫻離這個再世為人的人。

不過,這有什麽關系呢?

有時候仇恨,反而更能激發真相的出現。

可是段櫻離并沒有在當時逼問她,只說:“如果有機會,你想不想給你的丈夫報仇?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真正的仇人是誰,我和你,還有梅夫人,不過都是受害者而已。你現在來仆人院幫忙,大概也是為了報仇吧?如果沒有我幫你,就算你再在仆人院做十年,也是毫無希望,所以我會給你一個機會,為你的丈夫沉冤昭雪。”

那人看着段櫻離那雙如秋水般冰涼的眸子,竟然不知不覺地點頭答應了。

☆、證人

那人看着段櫻離那雙如秋水般冰涼的眸子,竟然不知不覺地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她找到了第一個有力的證人,厲秣的妻子汪氏。

這時候,老夫人讓她說話,她便道:“我想請一位故人進來。”

段擎蒼覺得今天的事兒夠亂了,害怕這故人又是像段延這樣的故人,當下道:“櫻離,你一個小孩子家,就別添亂了。”

段櫻離聲音清朗地說:“父親,這是有關于我娘親,還有我弟弟的事,既然現在有機會說清楚,為什麽不說清楚呢?您就不怕,萬一我的弟弟,真的是父親您的親生兒子嗎?到時候段家的子孫流落在外,您于心何忍?”

大夫人疾言厲色地道,“放肆!”她忽然站起來向老夫人施了一禮,“母親,這就是場鬧劇,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現在就請大家都散了吧,剩餘的事,兒媳婦會處理好的。”

就在這時候,門口出現一個仆人打扮的婦人,尖聲吼着沖進來,“秦鳳,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知道,一切都是你的計劃!”邊喊着邊惡狠狠向大夫人撲來。

好在被反應過來的丫頭婆子拖住,沒有真的撲到大夫人的身上來,但她已然吓得夠嗆,拍着自己的胸膛道:“這哪來的野婆子,給我拉出去!”

段櫻離道:“母親,這人便是成秣的夫人汪氏。”

大夫人愣了下,又叫道:“什麽厲秣,我根本不認識他,像這樣的生人,是如何進來的,快點拖出去!”

“慢着。”段擎蒼緩緩地道,“任何人不記得厲秣,但我還是記着。”

擺擺手讓丫頭婆子都下去,然後問道:“你知道你丈夫做了什麽事嗎?你居然還敢來,可知今日你來了,便再也走不了。”

汪氏站得直挺挺的說:“我來了就沒打算走!秦鳳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敢說你不認識厲秣?!當年他可是你大夫人的得力管事,你數次來我家,給我們送了多少錢財禮物?我當時還道,一個普通的管事而已,我夫君何德何能,倒得你青眼!卻原來,你是利用他來打擊冤枉梅夫人!”

大夫人二話不說,走到汪氏面前,啪啪就是狠狠兩個耳光,“你這賤人亂說什麽!難道我還能指使你丈夫和梅夫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老夫人這時候說:“除了與此事有關之人,其他人都出去吧。”

老夫人這話說得恰到好處,丫頭婆子們都魚貫而出,須臾,房內只剩餘老夫人,段櫻離,段延和段擎蒼及兩位姨娘,還有段芙蓉及段玉容姐妹二人。

老夫人又道:“你們也出去吧。”

段玉容向段櫻離一指,“她為什麽不走?”

“現在要說的可是她母親的事,她當然要在場。”

段玉容還想說什麽,段芙蓉已經拉着她往外面走去。

剛挨了大夫人兩耳光的汪氏,此時只是冷笑。

段擎蒼皺眉道:“汪氏,到底怎麽回事,你把你知道的說一遍。”

“當年,我親耳聽到大夫人跟厲秣說,大将軍快要回來了,這次一定要把梅夫人趕出府……雖然我沒有聽到後來的話,只是看到你塞給他不少銀票。我原以為他不過是替你私賣些什麽,哪知過了兩天,就出了那件事,梅夫人竟然被冤枉通奸,而我的丈夫厲秣也沒有了蹤影。

☆、來是構陷

我與丈夫厲秣是很好的恩愛夫妻,我不信我的丈夫會與梅夫人通奸,他是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我知道他不過是為了讓我的日子過的好點而已,他是上了你這個大夫人的惡當!”

大夫人氣得面色剎白,渾身擅抖,“你胡說!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瘋婆子,休要冤枉我!”

“哈哈哈,我冤枉你?我找了厲秣很多年,沒有他的下落。又覺得梅夫人之死,必與我丈夫脫不了幹系,所以每年清明我都會去梅夫人墳上祭拜……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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