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正從書房裏出來,眼睛紅紅的,她便站在路中,頓住腳,盯盯地看着段櫻離,直到她走到她的面前,她才說:“三妹,從上次皇子選妃宴,到這次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構陷我和二妹吧,真是沒有想到,三妹你都長這麽大了,而且變得這樣聰明,之前是我一直太小看三妹了。”

段芙蓉就是有這種本事,明明是她自己的錯,但她會催眠似的告訴所有人,錯的是對方不是她。無論如何人,看着她這張傾國傾城又略帶悲傷的臉,都會認同她的話。

但段櫻離只是擡起自己的下巴,幽潭般的眸子裏滿是疑惑,“大姐,您在說什麽?”

一抹淩厲從段芙蓉的眸中閃過,她卻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沒什麽,或許你是真的聽不懂吧,不過我要告訴你,有些事可一不可二,如果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段芙蓉說完,這才在丫頭的陪伴下,窈窈離去。

書房裏,段擎蒼已經暴怒。

段櫻離才剛剛踏入書房半步而已,段擎蒼案頭的書就向她砸過來,好在她人小輕巧,小小的一步跳到旁邊避過,目光直視着父親的目光,嘴裏卻輕輕吐出帶着些許委屈的話,“父親,為何?”

“你還敢問為何?今日的事,全部都壞在你的手上!讓你的大姐和二姐丢臉,你心裏很高興吧!真是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女孩,就已經學會忌妒!”

“父親!”

段櫻離瞪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縮,“大姐的辦法是你告訴她的?還是她偷聽了我和你的談話,之後硬将這辦法套在她自己的身上呢?父親是默許了吧!您明明知道那是櫻離想出來的,卻還是默許了,這是您的錯!

我将這個辦法告訴二姐,原意也只是讓她在三殿下面前,争回她自己的面子而已,我有什麽錯?在剛才的宴會上,我的宣紙可是空白,一個字都沒寫。如果大姐沒有強占別人果實的心思,今日得了臉的該是二姐!這又能怪誰?怪只怪你這個父親,太過于偏心大姐而已!”

“你——你什麽時候學得了這樣的牙尖嘴利!竟敢頂撞你爹我!?”

段擎蒼震驚又失望地看着眼前的三女兒,她已經不能如普通的女子那樣育有子嗣了,她看起來過于纖瘦而且個頭比段玉容和段芙蓉都矮大半個頭,她眉眼不錯,可是滿臉漠然,便是在他這個爹面前,也是不肯露出半分讨人喜歡的樣子來,她實在沒有一點可愛的地方。

段擎蒼氣得坐在椅子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段櫻離卻又說:“父親,将我過繼給梅姨娘的事,您考慮的怎樣了?”

“不行!如你這樣任性妄為,自作聰明,讓你在梅姨娘的身邊,只會也壞了她的德行,到時候還不知道惹出什麽事。你便好好的住在西廂吧,沒事別往梅姨娘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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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櫻離似乎預料到這個結果,竟也沒反駁,只淡淡地應了聲是。

可是她卻沒有立刻退出房間,而是依舊站在那裏,目光卻在屋內細細看過。

“你在看什麽?”段擎蒼問。

“父親,我在看您的書房,我對您的這間書房完全沒有印象了,就好像我是第一次來這裏,您的書房真好看,有古董和很多書,還有古董架旁那件白銀铠甲,真是很威猛,就連窗口那盆劍葉荷花,也像個立而不倒的武将呢。”

段擎蒼根本無法理解段櫻離此時的心情,或許說他即便理解,也木然着不想去理解,畢竟過去的那些年,是無法回頭的了。

而現在,他一點也不喜歡眼前的這個女兒。

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聲。

這聲冷哼讓段櫻離的心,像滑進冬日裏刺骨的冷水般,狠狠地收縮令她幾乎窒息,末了,只能微微福了下,輕聲告辭了。

她走了,就像沒有來過,門響處,似乎只是風吹進屋裏。

段擎蒼不由自主沉沉嘆了口氣。

……

可能因為第二日是段玉容的生辰,所以再無人來西廂騷擾她。

只有顧采芹慢通通地蹭過來,“櫻離,你們今天是不是又和皇子們見面了?”

段櫻離輕輕地嗯了聲。

“櫻離,聽說二皇子風流倜傥,俊美無雙,三皇子氣質內斂,魅力迷人,七皇子男生女相,卻調皮得不得了,醫術還很高明,這可都是真的?”

段櫻離仔細地想了想三人的特點,最終還是點點頭,“對。”

“你們多好,可以見到皇子。”

顧采芹說到這裏,心頭又起了層層郁悶,當時姨母和舅舅,還說對待她會像對待自己女兒一樣,結果現在呢?他們的女兒都能夠見到皇子,便連向來被冷落在仆人院的三小姐也可以,但她卻不可以,她一直被關在西廂,練勞什子琴,有什麽用?便是練好了,又去給誰彈?

顧采芹越想越生氣,連道別都省了,直接就出門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裏。

其實這段時間的彼鄰而居,段櫻離也了解了顧采芹的脾氣,她是那種有時候很沖動,有時候又很沉穩的人,比如雖然知道皇子們就聚在娉婷院,但她從未在沒有得到邀請和允許的情況下,私自跑去娉婷院。

可她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經常向段櫻離打聽前院的情況。

其實段櫻離也很疑惑,為什麽大夫人不讓顧采芹與皇子們見面呢?

……當天晚上,段櫻離早早的就睡了。

明天是段玉容的生辰,不知道那是怎樣熱鬧的情形。她忽然想到了唐心苑和韓玉,她們明天肯定也要來的吧?

半夜時分,忽然覺得一股冷風吹進來,她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被子,卻又忽然睜開雙眸,借着月亮的清輝,竟然發現屋中多了個修長的人影,風吹着他的袍袖和頭發,乍然一見如同地獄來的俊美陰森的修羅。

段櫻離差點就叫出聲,聽得那人輕籲一聲,“是我。”

“慕風?”

段櫻離擁着被子坐起來,語氣很涼,“原來你竟是個不懂規矩的采~hua賊?那麽當初我就不應該救你了,這下不知道多少女子要遭殃。”

慕風還是戴着那個昆侖奴的面具,卻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眼眸裏微微地帶着笑意,“你從哪裏判斷我是采~hua賊?”

慕風好笑地看着段櫻離,她縮在被子裏,像是真的很害怕,實際上卻一派淡然。慕風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去“采~hua”,恐怕一定會死得很慘。

“你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奇怪,我和你認識這麽久了,我又是你的授業恩師,你就不能把我往好的方面想想?”

“什麽授業恩師,我可沒有承認過。”

“好吧,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知道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我只是在無意間聽說,過兩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打算遲點離開,給你過完了生日再走。”

這下,段櫻離忽然沉默了。

這種日子,似乎是不該屬于她這個默默無聞的人的。

“慕風,下次你再半夜進入我的房間,我會殺了你。”

她直接略過有關生日的話題,警告慕風。

“好,那你下次殺了我吧。”

段櫻離拿出一盒藥膏遞給他,“這是神醫蔔青年的止咳藥秋梨膏,你每天服用一勺,自然以後就咳的少了。”鳳青蠻是信守誠諾之人,白天裏找了機會将藥給了她。

慕風很自然地接過來,寧開蓋子聞了聞,“好藥,不愧是蔔青牛親自制的。”幹脆當時就以指挖了塊含進嘴裏,正好把剛剛上來的想要咳的勁兒給壓下去。果然順着喉,一路清涼滋潤,終是沒有在段櫻離跟前,失态的再大咳起來。

“謝謝你,櫻離。”

慕風的身子忽然向前傾,伸開雙臂仿佛要抱zhu她似的,果然亮光一閃,從被子裏伸出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指慕風的胸~tang。慕風的身~ti僵住了,柔聲道:“冷靜,冷靜!我只是幫你拉~拉~被子而已,看你似乎很冷。”

果然,他只是替把她被子更往上拉了拉,就又坐回了原處,不知道為什麽,他懶洋洋的語氣裏似乎帶着點希翼,“櫻離,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過幾天,我就十三歲了。”

頓了頓,又接着說:“按照年份算的話,我早已經十三歲了。”

這時期,女子十三歲及笄,也就意味着女子成年。

慕風的眼眸又微眯了起來,仿佛在笑。

二人就這樣默默地坐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麽,段櫻離覺得他不可能傷害她,至少現在不會,心情就有些松馳,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睡着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得好好的,被子也被掖得很好,只是房裏還留着股淡淡的清冷的香味,那是慕風的味道,當他的傷好後,沒有藥味掩蓋的時候,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就是這種味道。

不過,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和他的關系如此好了,竟使得他大膽潛入她的閨~閣。

這個淡淡的疑問并沒有困撓她多久,這一天注定是很特別的一天,二小姐及笄,這可是大事。算起來,大姐段芙蓉應該是去年及笄,而顧采芹應該是今年年頭二月及笄,剩餘的只是她了,也再過幾天的事兒。

只是那時候,不知道會有人替她舉辦及笄禮嗎?

段家的女兒,一個個的都長成了。

今日,顧采芹也打扮的很光鮮靓麗,頭發上插~着亮閃閃的各色珠釵,衣裳顯然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漂亮衣裳,藍彩底,粉鳳飛舞,連袖口都紋着暗花。打扮起來的顧采芹又多了幾分豔麗,隐然有幾分段芙蓉的姿态,雖然沒有段芙蓉那樣美得霸道,但多了幾分甜美之意。

她迎風站在門口,向西廂門外巴望着,似在等人。

果然,片刻之後,就見大夫人帶着劉媽進入西廂。

大夫人一雙精明的眸子馬上發現顧采芹的妝容華彩容光,贊道:“芹兒,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姨母看着你一天天的長成這樣的美人兒,心中不知道多麽開心。”

“姨母,今日是玉容的及笄禮,我想去參加。”顧采芹晃晃大夫人的衣袖,略有撒嬌之态。

“采芹啊,你知道姨母為了使你将來能夠一鳴驚人,做了多少準備嗎?不是姨母不讓你去,而是現在還不到時機,你且再耐心些,将來必有你的好處。”

“可是姨母……”

“好了,好了,今天姨母真的有點忙,就是害怕你沉不住氣,才特意過來瞧瞧,可不就讓我給猜着了。采芹啊,到時候,你一定會理解姨母對你的一片苦心的。”

“姨母……”顧采芹的臉上,已經有極濃重的失望之色。

然而,有些事,始終不是她能夠改變的。

特別是看着段櫻離出了西廂後,她更生氣的沖回房裏,把能摔到地上的東西都摔到了地上,一塌糊塗後,她坐在狼籍中大聲哭泣起來。她想她的母親和父親,又暗想,若不是他們已經去世,她便不必如此委屈。姨母和姨父平時看起來對她似乎不錯,關鍵時候,還只是害怕她搶了段家女兒的風頭罷了。

越想越難受,忍不住又是一陣哭泣。

今日段玉容的及笄禮,畢竟與平常的日子有所不同,再說又有段擎蒼親自坐陣,來觀禮的人自然不在少數。

中書令唐瑞的夫人與左尚書的夫人也都攜女來到了段家,唐心苑一見段櫻離,馬上笑着走過來,“三小姐你好,我是唐心苑,你還記得我嗎?”

段櫻離看着這個面容白淨大方的女孩兒,點點頭道:“記得,你跳得舞很好看。”

唐心苑臉微微一紅,“倒是現醜了。”

這時候,韓玉随後也到了,正到底找唐心苑,“心苑,你在幹什麽?”

“噢,我和三小姐聊天。”

韓玉像看到了瘟疫似的,把唐心苑拉過一旁,“心苑你怎麽回事?不知道上次大夫說她得了那種不能育有子嗣的病嗎?又當衆勾(這個字念Gou)~引皇子!你跟她走的太近會很不好的,人家會連同你也一起小看起來,你還怎麽能夠找到如意郎君呢?”

唐心苑眸光清澈,“我倒沒想那麽多。”

韓玉用手指狠狠點了下她的太陽穴,“你真是傻了,好在有我經常在你身邊提點你。”

右臣相洪堅及其夫人都來了。并且還帶來了皇帝的賞賜,洪堅代替傳官親自讀了聖旨,原來是皇上知道段家二小姐今日及笄禮,及時賞賜全套金玉頭面及一襲蠶絲七彩繡錦衣,可謂是給足了這位二小姐面子。

女兒有面子,當然還是因為父親更有面子,得了明帝的重視,因此才會這樣鄭重其事。洪堅花白胡子一抖一抖,“段将軍,恭喜,賀喜呀。”

段擎蒼笑道:“同喜同喜。”

目光轉到右相身邊,那位明眸皓齒的小美人身上,段擎蒼微愣了下,“這位是——”

右相道:“鄙人的孫女洪婵。”

洪婵身量高挑,骨~rou勻稱,一雙柳葉眉下,似明月般含情的美眸,穿着襲粉綠色的絲繡衣衫,纖腰用條寬帶子微微束起,盡顯出好身材。右相平日裏對這個孫女就很寵愛,今日帶出來的目的,無非是告訴諸人,洪家有女初長成,可是一點也不比段家的差呢。

好在今日左尚書沒來,只來了左尚書夫人和女兒,韓玉看到洪婵那嬌俏的模樣,撇撇嘴道:“長得跟狐貍精似的,看着就沒什麽好心眼。”

唐心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籲——”

不過洪婵似乎已經感覺到她們的目光,一雙美眸向她們看過來,然而最終卻是落在唐心苑的臉上,向她微微點頭微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韓玉的怒意騰地從胸中升起,“她什麽意思?”

唐心苑趕緊拉了她的手,去了段玉容的房裏,觀賞那幅金玉頭面。

段玉容此時早已經打扮好了,頭發高高盤起,用一只碧色發箍箍起,再戴上周圍都是珠玉串的女冠,看起來幹淨利落,再加上上好蘇繡制成的華彩衣裳,此時的她聖潔的如同天宮裏的仙子。

不過衆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套金玉頭面上,段玉容的纖纖手指正在頭面上指指點點,“好看吧,漂亮吧,你們都是第一次見吧?這可是皇宮裏出來的東西,又精致,又貴重,關鍵是意義重大,我想不是每個人在及笄的時候都能得到皇上的賞賜吧?”

她幸福得很嚣張,諸位女孩們也只有點頭應和。

就連韓玉,雖然看着她極不順眼,也不敢張口反駁,畢竟那是皇上賞的東西,一不小心落一個亵渎聖物的罪名就麻煩了。

唐心苑倒是真心贊美了一句,“這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頭面和衣裳了。”

段玉容向來對唐心苑的感覺還不錯,将她拉到自己的身邊,把一只白玉簪子別在她的發上,“心苑,這個送給你,今天本是我的好日子,我願意讓你也沾沾我的喜氣。”她說着話還故意瞪韓玉一眼。

韓玉看了眼那白玉簪子,輕蔑地說:“這種東西我家太多了,又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而且和心苑今日的打扮一點都不襯。心苑,你真的要戴着它出去見其他人嗎?”

唐心苑呵呵傻笑,“其實我覺得挺好的。”

韓玉丢給她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兒,就獨自憤憤出了門。

轉過一條花間小路,忽然發現段櫻離在那兒,她的對面站着個粉雕玉啄的小男孩,此時卻是滿臉憤怒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這一幕馬上勾起了韓玉的好奇心,藏在一株粗壯的矮灌木後面,繼續觀察。

只見那小男孩勾勾手指,很目中無人地說:“你,蹲下來!”

段櫻離竟然很聽話地蹲了下去,這樣看起來和這孩子差不多高度了,他氣嘟嘟地說:“聽說你是我的姐姐,那是不是弟弟有什麽要求,姐姐都可以答應?”

段櫻離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輕地嗯了聲。

“那好,你讓我打兩耳光好不好?”

段櫻離微愣了下,萬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提出這種要求,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已經挨了兩耳光,雖說孩子人小力氣不大,但那濕膩膩的小手打在臉上,倒也是真痛。若是相互之間嬉鬧就算了,可是看樣子,這孩子根本就沒有嬉鬧的意思,是很認真的打了她耳光。

段櫻離心頭驀然竄上冷意,上世已經被人欺負踐踏,沒有任何尊嚴可言。這世竟然還要被這可惡的小家夥欺負嗎?

她擡手就想打這個才見過兩面而已的弟弟,便聽得一個聲音道:“你竟然要打你的弟弟嗎?”

段櫻離擡眸,便見到梅姨娘在汪氏的摻扶下向這邊走來,身後還跟着原來段擎蒼手下的良将,現在屬于她的忠仆的段延。段延此時看着段櫻離的目光,也是憤憤然的,仿佛看着一個極度不懂事的孩子。

段櫻離終是沒有收手,狠狠地一個耳光打在弟弟的臉上,小家夥被打蒙了,半晌才哇哇地哭出來,奔到了梅姨娘的懷中,委屈地哭叫道:“娘,她打我,她打我!”

梅姨娘雖然在外受了很多苦,可是畢竟還有段延照顧,她對這個兒子可是半點也不敢委屈,才使他随着她奔波了那麽久,卻還是一幅好相貌。這時竟然被自己的女兒給打了,梅姨娘的眼淚如挂線的珠子般,一串串地落下來,“你,你怎麽可以這樣?”

段延也一幅想要沖上來打段櫻離的樣子,好在有汪氏強拉住。

汪氏便是那日,梅姨娘回府的關鍵人物厲秣的妻子,自從出了那事,便想到自己定要命不久矣,大夫人不會放過她的。于是懇求梅姨娘,将她留在身邊,一面也是照顧梅姨娘,一面也可保汪氏自己的平安。

其他人不知道,但汪氏是清楚的,當初段櫻離為了查清母親的事,如何派人艱難地找到她,并且勸說她上門作證。

只是對于梅姨娘回府後,段櫻離使終表現的疏離,她也是不解罷了。

梅姨娘泣不成聲,一面查看兒子的臉有沒有被打傷,一面訓斥段櫻離,“你做為姐姐怎麽可以打弟弟?他還那麽小,就算不小心打了你,那也是因為他不懂事,你該謙讓她,況且他又能夠打得多痛,你瞧你,把他的半邊臉都打紅了,櫻離,為什麽你會變成這樣?真是讓為娘傷心難過……”

段櫻離忽道;“父親應該給他重新起名字了吧?”

梅姨娘不知道她為什麽提起這件事,只是哽咽着說:“起了,一個‘鴻’字。”

段櫻離漠然道:“那請梅姨娘以後好好教導段鴻,畢竟段家是個大家族,如此任性妄為,持寵而驕,只怕會惹來很多麻煩。”

“你——”梅姨娘實在難以相信,這竟是她的親生女兒說出的話!?半晌才顫聲道:“他打你,不過是為着我罷了,自從我回到府裏,你便——”

“梅姨娘,我還有事,不和你多聊了。”

段櫻離也不待梅姨娘再多說什麽,就轉身往前院而去。

梅姨娘愣了很久,才顫抖着問身邊的汪氏,“她,她怎麽能這樣?”

韓玉忽然從後面的花叢中跳出來,“喂,你們是誰?我來段家很多次,那些姨娘們我也都認識,但是怎麽沒見過你們?”

梅姨娘見有陌生人,連忙收拾了心情,整容道:“這位小姐是——”

“我是左尚書韓庭之女韓玉。”

左尚書,在當朝,差不多就代表了左相,是左相最信任的人。

朝堂之上,臣相為首,臣相中又以右相為主。

可是左相趙憲卻不是個簡單的人,他乃三朝元老,天子信臣,如今只因年老體衰,因此表面上看比右相洪堅低了半品,事實上,右相每日早朝,不敢有絲毫懈怠,左相卻常常閉門謝客半年甚至一年,占據左相這個重要職務,卻把一切交給左尚書韓庭打理,竟也得到明帝的默許。

當然每日裏,韓庭在下了朝堂之後,還得去左相趙憲那裏告訴他朝堂之上的一切。說白了,左尚書韓庭是左相的傀儡,可是,沒有人敢小看這位傀儡。

一般來說,文職同品級要比武職高半品,所以一品護國大将軍,其實與左尚書韓庭也不過平起平坐。

梅姨娘到底早些年就跟了段擎蒼,這時候忙向韓玉道:“原來是韓小姐,初見相見,倒是我失禮了。”

“沒事沒事,看起來你很讨厭段櫻離啊?”

梅姨娘怔了下,不知該怎麽回答。

倒是段鴻,馬上童聲童氣地道:“我讨厭姐姐!”

韓玉笑着扭扭他的臉蛋,“我也讨厭她!”

轉而卻又向梅姨娘說:“之前,我聽我爹說,段府又新娶了一位姨娘,莫非就是您?呵,想必也是早就在外面生下了孩子,才能夠進入段府。否則以你現在的姿色嗎,很難進入段府吧?對了,段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韓玉說話真是天馬行空,極其大膽,這也是因為她是嫡女,受韓府影響,向來便是看不起姨娘及庶女之類的,因此對這類人也談不上尊重罷了。

韓玉從随身的荷包裏拿出一只漂亮的小人偶遞給段鴻,“這個小禮物送給你,剛才那位姐姐不喜歡你,但是我喜歡你,不過有個條件,以後你都不許喜歡那位姐姐。”

段鴻小孩心性,馬上高興地接了禮物,喊道:“好!”

……其實這段日子以來,段鴻真的是從地獄到了天堂,因為段擎蒼的寵愛,府裏上上下下都把他當成寶,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表面上就是這樣。小孩子本來就沒有定性,性格極易改變和重新塑造,他早不記得從前生活在那樣的窮山惡水,只知道自己在府中可以橫行霸道。

他今日之所以打段櫻離,便是因為無意中聽到了母親梅氏與段延的談話,兩人對于三小姐段櫻離現在對他們的态度,是極度不滿的。

他人雖小,卻想着替母親教訓下這位姐姐,卻沒想到反而被姐姐打了一巴掌。這可是段府裏,唯一對他不恭敬的人,他把這個巴掌,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在及笄禮正式開始之前,花園兩旁的椅子上,已經坐了很多人,還有很多人到處賞花,或者在亭子裏休息,人沒有到全之前,位置随時會有變動,她們寧願在那之前先到別的地兒轉轉。段櫻離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忽然有人把一柄扇子嘩地在她面前打開。

“終于找到你了,之前聽二哥說你是在西廂,我還去了趟西廂,結果只見到……”

他沒有把話說完,段櫻離撥開他的扇子,發現眼前的少年唇紅齒白,一雙星子般的雙眸,不是鳳星辰是誰呢?

“你見到了誰?”段櫻離問。

“噢,沒誰……”鳳星辰的神态有點別扭,接着又道:“段櫻離,不過一段日子沒見而已,你好像長大了些嗎!也漂亮了點!你之前就像個醜小鴨你知道嗎?”

人靠衣裝馬靠鞍,現在的段櫻離吃穿用度與當時不可同日而語,有變化是很自然的。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見到七殿下,和上次隔了快要三個月了。”

“你很想見到我嗎?”鳳星辰的星眸一眨一眨的。

“不是,我只是在想,三個月的禁足期,似乎還沒有到啊。”

鳳星辰的臉上出現悻悻之色,“那還不是因為我父皇,說什麽我不該當着大将軍的面胡亂說話,還說我仗着自己有點醫術到處炫耀,要我閉門思過。今日如果不是我母妃去豈求,我又怎麽能夠出來?唉,不提也罷。”

閉門思過三個月,還真是慘。

“對不起哦,是我連累你。”

“沒事沒事,和你在一起挺好玩的。”鳳星辰眨着眼,神情詭異道:“今天有沒有更好玩的?有的話一定叫着我一起玩啊!”

在他看來,事情沒有什麽對和錯,只有好玩和不好玩。

段櫻離這丫頭的行事,實在是合他的口胃。

可惜段櫻離卻搖搖頭,“今天只怕輪到別人玩了。”

☆、二小姐的及笄禮

及笄禮終于開始。

段擎蒼及大夫人,除紫姨娘之外,其他幾位姨娘也都早早地來到觀禮現場,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及五公主都來了,還有以右相洪堅和左尚書之妻女為首的貴門夫人千金和公子等,諾大的院子都坐滿了,可見段擎蒼的臉面,如今真的是很大了。

段櫻離與唐心苑彼鄰而坐,韓玉依舊在唐心苑下首。

對面是皇子們和右相等人,只有一位打扮高貴,相貌甜美,卻神情冷漠的女孩位于七皇子上首,七皇子鳳星辰似乎很不喜歡這個女孩,一直不願與她說話。她便直愣愣地盯着面對面的段櫻離,段櫻離一眼便認出她是五公主鳳蠻兒。

這位五公主可不是好相與的,如果上世的格局還沒有改變,她便是太子那邊兒的人,并且支持太子到了最後铨。

段櫻離微笑向五公主點點頭,她卻從鼻子裏輕哼了聲,顯然不将段櫻離看在眼裏。

段櫻離也不在意,目光随着大家一起向那條鋪了紅毯又灑滿了鮮花的小道看去,只見段玉容微揚着下巴,輕紗彩緞裹着的yao~嬈軀體,如同天上降下來的彩虹般美麗,像驕傲美麗的孔雀般,緩緩行到衆人的面前,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娘親毂。

大夫人今日也是精心修飾過的,錦綠繡鳥紋花卉的衫子和滿頭大氣的珠翠,使她顯得雍容華貴,此時笑着向身旁唐心苑的娘親蔡氏道:“早聞您得婆母喜歡,又生得一雙好兒女,家庭和滿、幸福。今日便由麻煩您為我的女兒玉容簪上成人釵,讓她沾沾您的福氣,期望她以後也能如您這般幸福。”

及笄禮簪釵,是一項很鄭重的事。簪釵之人,可以是自己的母親姨娘等,也可以是外人,但這人必是精心挑選過的,其人生活在各方面都比別人有優勢,才可以勝任這個重要的任務,意寓将福氣過給剛剛成年的少女。

蔡氏被選中,就如大夫人所說,家庭和美,婆息無矛盾,兒女雙全,相貌可親,看起來便是福厚之人。當然大夫人其實也可以親自為女兒簪釵,只是自從梅氏回府後,她便覺得自己命苦,萬不可讓自己的女兒,在婚後也遇到梅氏這樣的狐媚子。于是将這個重任,交給了蔡氏。

蔡氏沒有理由拒絕,笑吟吟地從盤中取了支通透的鑲金嵌玉的琺琅藍釵,只這只釵,便華麗厚重,普通人家便是一輩子的積蓄也無法買得這樣一支釵。

蔡氏将這支釵輕輕地插在段玉容的發上,并說:“孩子,從今日起,你便長大了。将來且要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活,勿讓父母傷心悲痛。”

段玉容笑吟吟地微福一禮,“謝謝伯母。”

此時,便有幾個少女圍上去,将手中剛剛采摘的花瓣灑在段玉容的身上,“玉容,希望你永遠都這麽漂亮!”

“玉容好羨慕你,從今日起你可以參加乞巧節了!”

“是啊是啊,我們可以一起去!”

現在已經是陽歷七月,南昭黃歷六月下旬,再過半個多月,便是七月初七的乞丐節!段玉容想到這點,也不由地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五公主卻在這時站了起來,叫人擡上一個箱子,“這是太子殿下托我送給二小姐的賀禮,算是給二小姐錦上添花。”

段玉容受寵若驚般,“謝謝太子殿下,謝謝五公主。”

五公主眼神輕蔑,“打開看看吧,一定會讓你非常喜歡的。”

事實上,這會子早就過了送賀禮的環節了,五公主刻意在此時送禮,明顯是別有用心,要不就是想顯擺顯擺皇家氣勢,要不就是想要污辱人。可是段擎蒼是誰?他的女兒可有誰敢随便污辱,果然,箱子打開後,卻出現一只玉底座,球形香熏爐,香爐周圍金鳳環饒,點墜翠玉,況且整個香熏爐竟有一般凳子的高度和寬度,實在是華麗無比。

這時,一個纖瘦,面色泛黃的婦人走到跟前,瞪大眼睛瞧着,“唉呀,這香爐上,便是這點墜的翠玉,一顆也是價值連城,且不說這整個香爐了!”

衆人于是圍着香爐讨論起來。

大夫人向五公主道:“這禮太重了,我們實在受之有愧。”

五公主道:“你知道受之有愧就行了,太子殿下的心意你們該明白。”

沒想到她把話說得這麽直白,大夫人的臉色當時就有些變了,好在這話只有大夫人聽到,別人的注意力還都在那蹲香爐上。

段櫻離冷眼旁觀,暗道這太子果然并不是個如何聰明之人,香爐再貴重,也只是個死物罷了,皇家賞賜的東西又不可随便變賣,這麽大的東西擺在屋裏只是熏個香?而且真擺在屋裏,恐怕并沒有彰顯段家的富貴,反而在告訴所有人,段家就是太子的人。

這與段擎蒼暫時選擇中立,物色可扶持人物的心思完全相背了。

不過禮物既然送來了,大夫人也只得收下。

段玉容卻是喜形于色,她喜歡這個香爐,便是只擁有這個香爐,她也是段家最富有的小姐了!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把目光轉到三皇子身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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