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做過一次。
如果能夠讓他選擇,或許他還是會那樣做的,不管到底是不是誤會,只要別的男子,爬上了自己的女人的床,就得一個結果——死!
這是作為頂天立地的男子,維護尊言的最直接的辦法。
大夫人只是哭泣着哀求,“老爺,那男子面容及其陌生,可能是昨日及笄禮上混進來的,這件事不能怪玉容呀!她姿容出色,又醉了酒,那賤男人定是因此而起了歹心,玉容是受害者呀!”
段擎蒼卻是沉重一嘆,“可她,終究已經失貞了。”
段玉容直到此時,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出了什麽事。
女子失貞,那是大事!據說前朝某大臣的夫人,在失貞之後被大臣斬于劍下,如今三皇子不過是殺了使她失貞之人……
可是,事情不該是這樣啊!
她努力回憶昨晚的事兒,可惜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她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嗡嗡作響,什麽都想不起來。
“夫人,你還是讓人把玉容送到你娘家那邊,拜城老家居住一陣子吧。”
大夫人一聽,馬上松了口氣,答道:“是。”
段玉容聽了卻忽然爬起來怒道:“爹!幹麽要送我去拜城?那個連鬼都不去的地方,你幹麽要送女兒去?我不去!死也不去!”
段擎蒼驀然将茶杯推到地上,突然的碎裂聲終于使段玉容住了聲,震驚地望着自己的父親,“爹,您怎麽了?”
段擎蒼冰冷地說:“不去拜城的話,你也可以選擇死。”
段玉容聽了,身子一軟,萎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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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當天下午,段玉容在大夫人的安排下,由可靠的人将她送往拜城。離開的時候,段玉容哭的眼睛都腫了,撲在大夫人的懷裏不肯起來,“娘,受害人是我,為什麽受懲罰的人也是我?拜城那裏什麽都沒有,我要多久才能回來?我已經及笄了,我不能在那裏空耗青春,娘,你要讓爹快點把我接回來。”
大夫人的心裏難過極了,到底玉容還是個孩子,根本不會想到她如果留在這裏,将會面對什麽樣的情形。可是在拜城的話,這孩子的前途也同樣算是完了。
不過她還是安慰道:“你放心,娘會想辦法的。”
“娘,一定要早點把我接回來呀!還有,娘,那天的事兒很蹊跷,我明明記得是三皇子抱我進入房裏的,可是為什麽是那個陌生人?為什麽?”
“你放心,這件事娘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萍兒!萍兒呢!她能給我作證!娘你到底幫我問了她沒有!?”
“別提那死丫頭了,她一口咬定并未看見三皇子鳳羽抱你進屋,而确實是那青衣男子抱你進屋的,她還說當時阻攔你了,可惜你沒有聽她的……你爹聽得生氣,已經把她關入到地牢裏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娘便是剝她一層皮,也要她說出真相來。”
“對!娘一定要替女兒讨回公道!”
“女兒,你要照顧好自己,等着娘去接你。”
……大夫人與段玉容話別,真正是肝腸寸斷,但更讓她憤怒的是,竟然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設計了她的女兒!
接下來便是段芙蓉與顧采芹,還有幾個姨娘與段玉容話別,段玉容也根本沒将幾個姨娘放在眼裏,冷冷地應了聲,就把目光轉到段芙蓉的身上,“大姐,現在你可以嫁給三皇子了,聽說爹已經奏請皇上,請皇上取消我和三皇子的婚事。”
“二妹,你亂說什麽呢?”
“難道不是嗎?大姐你喜歡三皇子,我知道。”
她的話讓段芙蓉極度難堪,然而畢竟已經是離別時分,段芙蓉也不多做分辯,只說:“以後你會明白,大姐從未對屬于二妹的任何東西有過觊觎。讓時間來證明這一切吧。二妹,你千萬要保重自己。”
有些事再解釋也沒用,所以這次,姐妹二人算是不歡而散。
段玉容上了車,馬車被趕起,她依舊掀開小窗的簾子往外看,很是依依不舍。
段櫻離卻忽然憶起段玉容的上世。那時候,段玉容也是喜歡七皇子的,但是最後卻沒有嫁給七皇子,而是在挑挑選選多年後,成為了段家的老姑娘,後來冰清玉潔地入了宮。在她被關在冷宮的八年裏,段玉容與段芙蓉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鳳羽對她雖然不及對段芙蓉好,但據說也是極寵愛的。
這世,她被早早的送到了拜城,不知道又會有什麽樣的因緣機遇?
大夫人親眼見女兒被送走,內心裏翻起了劇烈的波瀾,直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才轉身對劉媽媽說:“給我好好的查查,到底是什麽人在做崇!”
劉媽媽的目光不由地在梅姨娘的臉上掃了下,“是!”
……這一天剩餘的時間,安靜極了。只是晚上的時候,就傳出萍兒在地牢裏上吊自刎的消息,等到有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已經涼透了。最生氣的莫過于大夫人,在房間裏大發脾氣,“這個丫頭怎麽敢去死!她空口白牙的把髒水潑在玉容的身上,以為死了就算了?給我把她的家人都找來!”
劉媽媽低聲道:“大夫人,您忘了,萍兒是被父母抛棄,丢在路上的丫頭,被您無意間撿回來,她還哪裏有家人?”
大夫人聽了,只覺得胸中一股抑郁之氣無處發洩,指甲掐在手心裏,幾乎掐出了血。
又是一夜風雨,雨打芭蕉的聲音,将所有的憤怒、歡喜、痛苦、愉悅,都湮滅了。
第二日清晨,段櫻離給老夫人請完安,剛剛回到院子裏,就看到一個小鬼頭當先跑到院子裏,圓眼睛瞪了瞪她,然後又回頭跑,再過來時,卻是與梅夫人一起,不是段鴻又是誰?
段櫻離微怔了下,叫玉銘奉茶。
梅姨娘讓身邊的汪氏帶着段鴻先退去一邊,玉銘奉了茶之後也退下了,梅姨娘這才打量了下段櫻離所居的地方道:“娘自進府後一直病着,也沒有時間過來瞧瞧我的女兒過得怎樣,今日一看,尚算不錯。”
段櫻離笑笑,最黑暗的日子的确已經過去了。
梅姨娘看到她的笑容,又不免地愣了半晌,“櫻離,你連笑容,都讓我感到陌生。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你那時候笑起來就好像燦爛的太陽一樣……”
人總是會長大的,越是随着年齡的增大,笑容就越是不純粹。
不過段櫻離沒把這話說出來,雖然她對梅姨娘其實談不上多深的感情,心裏卻清楚明白地知道她是自己的娘親,理論上,她至少對梅姨娘要很尊重。
梅姨娘又輕輕地嘆了聲,“不管怎麽樣,現在我們母女又重逢了,以後娘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個很舊的平安符,遞給段櫻離,“這是我在離開奉京的路上給你求的平安符,這些年一直沒機會拿給你,現在給你吧,希望我的女兒從今往後,一切平安順利。”
段櫻離把平安符握在手中,盯着看了好半晌。這個平安符還是提醒了她,當年梅姨娘的離開并不是自願的,一切只是命運的安排,如果能夠在女兒身邊照顧,又有哪個女人願意扔下孩子呢?
她終于嫣然一笑,“謝謝娘。”
“你,你叫我娘……”梅姨娘剎那間睜大了眼睛。
段櫻離有些無奈地笑道:“您當然是我的娘,不管我是不是叫您娘。只是現在您以姨娘的身份入府,我只能叫您姨娘,否則母親等人聽到的話,定要不開心。”
梅姨娘聽女兒如此說,之前的心結倒一下子開了大半,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女兒不可能不認我。”
就在這時,就聽到一個聲音喊道:“三小姐,救命!”
只見劉媽媽使兩個家丁,押着一個女子到了段櫻離的面前。這女子披頭散發,露出的一小截胳膊上已經是層層的鞭痕,衣衫上也沾染了些血跡,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玉銘和玉瑤聽到聲音也趕到,玉瑤很驚訝地道:“是秋豔!”
秋豔便是之前被玉瑤安排人送回大夫人身邊的,沒想到短短一天的時間又給送了回來,并且滿身傷痕。
秋豔看到了段櫻離,連忙用力甩開了押她的家丁,跪爬到段櫻離的面前,“三小姐救命!婢子知道三小姐向來大度,對下人們都是好極了!這次是秋豔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污辱了三小姐,請三小姐怎樣責罰都好,只願能夠饒婢子一條性命!”
玉銘看到段櫻離眉頭輕蹙起來,連忙走過去将秋豔推開一邊,“別拉拉扯扯的,昨兒你離開西廂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那時候你驕傲的如樹上的孔雀呢!”
秋豔滿目痛悔,淚水雙流,“玉銘,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跟三小姐說說,讓她饒了我這次,以後我肯定抵死效忠三小姐!”
玉銘很不客氣地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三小姐沒有理由饒你。”
段櫻離有點欣賞地看着玉銘,這丫頭這些日子越發懂得多了。
“不,不,求三小姐給一次機會啊,讓婢子證明……”
秋豔開始不斷地給段櫻離嗑頭,連額頭都嗑出血來,“三小姐,我家還有年老的父母及三個姐弟,他們都等着我賺錢回去給他們呢!求三小姐一定要救救我呀!”她此時看來可憐極了,再也不見當時離開西廂時那高傲的樣子。
梅姨娘終于看得不忍心了,“櫻離,這丫頭如果沒犯什麽大錯的話,就饒她一次吧,她家中還有父母……”
“秋豔,你口口聲聲讓我饒了你,我可從來沒說要你的命呀。”段櫻離沒等梅姨娘說完,就涼涼地說了這句。秋豔聽了,臉上出現狂喜之色,卻又聽得段櫻離向劉媽媽道:“不知我母親的意思是什麽?”
劉媽媽漠然答道:“回三小姐,大夫人的意思是要老奴将這丫頭送到您這裏,您若不要,便把她拉出去打死算了。”
“這樣啊,她本來就是從西廂出去的,不管是哪位主子,斷沒有因為一個奴才而吃回頭草,自己打自己臉的,否則要顯得這個主子好欺負得很。母親便是知道我不會再要她,劉媽媽你把她送我這兒來,便是多走一趟了,你該直接将她拉出去打死。”
她的語氣極是平淡涼薄,段梅姨娘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頭。
劉媽媽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做出于心不忍的樣子,“三小姐,您不考慮考慮?畢竟這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梅姨娘也道:“是啊,櫻離,你要救這丫頭一命才是。”
段櫻離皺皺眉頭,靜冷的眸子裏全部都是冰封般的漠然,只道:“我不能違逆母親的意思,劉媽媽,你把她拉出去吧,別妨礙我和梅姨娘談話。”
☆、決裂神秘的禮物
“這——”劉媽媽猶豫了下。
秋豔也更大聲地哭號起來,“三小姐,救命,救命啊!”
想到是一條人命,玉銘也不敢多說什麽了,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秋豔這都是你自找的,可不能怪三小姐。”
秋豔又爬到梅姨娘的身邊,“梅姨娘,求您救我一命!”
梅姨娘道:“櫻離——铨”
“梅姨娘,這是我院裏的事,您是沒有資格管的。”
梅姨娘驀然氣結,顫抖着說不出話來毂。
作為一個姨娘,的确沒有管小姐的資格,但是作為娘親呢?段櫻離說這種話,就是又不認她這個娘親了!
梅姨娘道:“劉媽媽,這丫頭櫻離不要,我要了。你便給大夫人去回話去吧。”
劉媽媽眼眸一亮,“是!果然梅姨娘一幅慈悲心腸。”
又瞪了眼還有些愣神的秋豔道:“你總算是有條生路,還不趕緊謝謝梅姨娘!”
秋豔在劉媽媽的提醒中如夢如醒,連忙拜謝,“謝謝梅姨娘救命之恩!”
梅姨娘又瞥了眼無動于衷的段櫻離,心裏漸漸地有些發涼,或許六年的時間真的太久太久,久到她仿佛再也無法和這個女兒交心。她變得太多,作為娘親,她已經不太認識這個女兒了!
站起來,牽了段鴻小小的手,冷冷地道:“走!”
說着便帶着滿身是傷的秋豔離開了西廂。
西廂一時很安靜,玉銘道:“三小姐,這——”
“櫻離,梅姨娘的心腸看起來比你的心腸可好多了,我也有點兒喜歡梅姨娘了呢!”說話的是表小姐顧采芹,她昨兒去送東陵玉手串,結果發生了那種事。雖然說錯的不是她,可大夫人卻似乎有些遷怒于她,她心裏也不好受。
回頭細想,有些回過味兒來,總覺得自己掉進了段櫻離的某種圈套,可這事無憑無據,單說這串東陵玉手串,什麽也證明不了。
這啞巴虧,還就得這麽咽下去。
段櫻離也不理她,反而想起一件事。
明日,便是她也要及笄了。
可是,恐怕沒人會記得這個日子。
她剛剛又得罪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想必她也是不願管她的了。
苦笑一下,回到屋裏向玉瑤吩咐下去,“叫銀環注意着梅姨娘那裏,一旦有什麽事,馬上來告訴我。”
玉瑤領命去了,段櫻離便在窗前的桌子上,扶着下巴發呆。
過了會兒,玉銘來報,說七皇子到了。
段櫻離忽然想到,在段玉容及笄禮的宴會上,七皇子很遲才到,見了面後說是先到的西廂,說話時臉色紅紅的。今日又這麽快來到西廂,恐怕想見的并不是她。便向玉銘道:“我就不出去了,如果七皇子和表小姐問起來,就說我身子不舒服,在休息。”
玉銘應了聲是,又走了出去。
她坐了這麽久也真有些乏了,剛準備去榻上歪一歪,就聽得窗前有人說話,“怎麽了,不歡迎我啊!你還真是忘恩負義,之前你讓我救人,我便救人,現在我來了,你都不曉得出來迎接一下,真令人傷心。”
段櫻離笑了下,将窗戶那半盞更推開些,就見七皇子鳳星辰笑意吟吟地站在窗前,打扮得很精神,一雙眼睛亮亮的。
“恩人,你來又不是要見我,我何必出去見你。”
被段櫻離一句話道出了真相,鳳星辰佯怒,“你這個小女子,真是越來越放肆!”
卻又馬上笑道:“你怎麽知道的?”
段櫻離笑起來,鳳星辰是那種有什麽事,都擺在臉上的,不止她能看出來,恐怕看出來的人還不在少數呢!
“你可是發現段府的寶貝了,表姐向來不見外人。”
鳳星辰道:“我不是外人,南昭所有的人都是我鳳家的親人,便也是我的親人。”
“表姐一會就出來,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給你送一個東西!”說着将一張紙條從窗口遞進來,“三哥讓我給你的。”
段櫻離收了紙條,道:“謝謝。”
展開紙條看了眼,只見上面寫着:“清風林見。”
段櫻離把紙條緊攥在手中,對鳳星辰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能在這裏壞了你的好事,我要成君子之美,所以我會出去一趟,不到午時恐怕是回不來的,你可以在西廂多留些時間。”
鳳星辰向段櫻離抱拳道:“謝謝謝謝!”
……清風林其實就在段府內花園後,三皇子鳳羽今日到來,無非還是為了朝堂上的事,自他成了段家的“未來女婿”,出入段府就很頻繁。
等到段櫻離到了清風林後,果然三皇子鳳羽已經等在那裏。
他今日的穿着并不華麗,一襲暗青色衣裳,配着同色帶子,連頭發也是用普通的青玉箍束着,乍看竟是很有溫文爾雅的模樣。這很符合他在“戴上綠帽子”後的心情,低調中顯出幾分易折的脆弱,讓人不忍心嘲笑他,甚至還要同情他。
見到段櫻離,他道:“我父皇已經應允了段将軍請奏的事,也就是說我與段玉容再沒有任何關系。這件事,我要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我可什麽都沒說。”
當時她只不過說,如果他想不娶段玉容,可是很難的。但是有沒有聽過發生在段府的一個故事,曾經的梅夫人因何而故?
一個男人,要想無緣無故甩掉一個女人并且不為世人所垢病,除非問題發生在這個女人身上,你不但可以甩掉這個女人,甚至可以殺了她。
關于梅夫人的事,雖然隐瞞得很好,但做為被密切注視着的段府,其實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三皇子鳳羽當然知道梅夫人的事,是以才在短短的時間內,策劃了與當年梅夫人的故事如出一轍的事件,他當時甚至可以殺了段玉容,男子被戴綠帽子,是無法容忍的事,男子在這時候做下任何事,都是可被原諒的。
但段玉容畢竟是段擎蒼的女兒,所以他殺了司馬青,這件事必須出了人命,才會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鳳羽道:“說吧,讓我怎麽感謝你。”
他此時的面容很冰冷,并且帶着點陰沉沉的感覺。段櫻離早知道他是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前世的時候,她拼盡全力輔佐他在參與皇子奪谪,在整個過程中她為他出謀劃策,甚至奔赴疆場,舍命相救,可以說為他榮登大寶,成就大業立下汗馬功勞,可他在摒棄她的時候,也是毫不心軟的。
況且她現在只不過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而已,還敢求他的什麽報答?但是等價交換是一定要的,鳳羽有個極大的弱點,他相信這世界上,熙熙攘攘的人類都是為了利益而蠅營狗茍,只要對方能被利益所收買,就一定能夠為他所用。
想了好一會兒,貌似為難地說:“我是段家不受寵的庶女,三殿下應該最明白庶女會面臨什麽樣的困境,雖然之前在娉婷院的宴會上得了皇上賞賜的彩頭,可這麽久了,實在已經有些不夠用了,不想坐吃山空,剩餘的這些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若信得過我,便交到我這裏來,能夠保證讓你現在的財富在不久的将來變成十倍百倍。”
段櫻離調皮一笑,“當然,我信得過三殿下。”
上世的時候,三皇子鳳羽為了奪谪成功,委實下了不少功夫。不但秘密的養有死士,更以另外的身份幾乎壟斷了奉京的錢莊。按照時間算,他現在已經開始這方面的經營,雖然尚未成氣候,也算是財源滾滾來,段櫻離這點錢,在他手裏滾成十倍百倍的,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件事談妥後,鳳羽的神情也明顯和緩起來,眼前的女子過于瘦小,而且還很愛財,之所以幫他忙,恐怕只是為了在府內争寵罷了。
他內心暗道,女子的眼界就是窄小,不過這也是女子們最可愛的地方。
這樣的段櫻離,也讓他放下了心,因為她本來可以以此事要脅,讓他為她做更多的事,可她只是想要錢而已,這樣的女子,便是有些小聰明,也沒有什麽大智慧,不堪大用。
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段芙蓉的模樣,如果女子能如芙蓉一般的漂亮,便沒有大智慧,只有些小聰明,那也還是可取的。況且段芙蓉還有個那麽寵愛她的有權有勢的老爹。
……
段櫻離和鳳羽告辭之後,便又往老夫人處坐了坐。
她好幾次有意無意地提起及笄之事,都被老夫人岔開話題,便也明白,段府是不會像對待段玉容那樣,對待她的及笄禮了。
那也沒有關系,在仆人院的六年裏,每年生辰也是無人替她慶祝。
又來到梅姨娘處,梅姨娘還在為秋豔的事生氣,而且秋豔還被她提拔成了近身丫頭,時時地茶點伺候,她實在也不好和梅姨娘多說。問候了幾句,出來的時候還被段鴻那個小家夥故意拿着蘆葦筒噴了一臉水,忠仆段延不但不阻止,還開玩笑般地說:“小公子還小不懂事,三小姐不會和自己的弟弟計較吧?”
段櫻離抹了臉上的水,一雙眸子忽然迸發出很冷的光芒,段延和段鴻都不由地愣了下,她卻又轉身緩緩離開。
算算時間,七皇子此時也該離開西廂了吧!
她倒不是明知道顧采芹是什麽樣的人,還要放任七皇子泥足深陷。她只是太了解人性,現在七皇子喜歡上了顧采芹,那是任何人也阻止不了的,若阻止,反而使他更覺出這份感情的珍貴,看來雖然有些事可以改變,但還有些事,恐怕是上天注定的。
無論上世,這世,還是下一世。
不過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這世會受到最親的人的欺負。
連相信人定勝天的她,也不由地輕嘆了聲,命運啊……
回到西廂,果然七皇子已經離開,顧采芹緊閉門戶,院子裏靜悄悄的。
這一日,卻再沒有發生任何令她能夠提得起興趣的事。
第二日清晨,她剛剛梳洗完畢,就見銀環興沖沖地走了進來,但還是沒敢打撓段櫻離,而是先向玉瑤說了些什麽。玉瑤點點頭,示意她先出去。
這才向段櫻離道:“真是奇怪了,梅姨娘處收到了很多東西,都是及笄禮需要的東西,還收到了一封信,提醒她身為娘親,今日應該為女兒舉辦及笄禮,還說邀請了些權貴過來,讓她早做準備。”
段櫻離聽了,心突地跳了下,“竟有這種事。”
兩個人剛說到這裏,玉銘又興奮地跑進來,“三小姐!三小姐!有人送大禮來,說是送給三小姐的及笄禮!”
這下更奇怪了,段櫻離問,“誰送來的?”
“有貼子!”
玉銘将一張紅色的貼子遞到段櫻離的手上,落款處竟然是中書監陳棠,官職雖然只是正四品,可是平日裏的事務便是處理尚書局奏章事宜,權力極大。這樣的人物,怎麽會來理會一個小丫頭的及笄禮呢?
段櫻離看了貼子後,反而更加迷茫了。
可是接下來,便又陸續接到了七八張貼子,其中便有唐心苑的父親唐瑞所送來的貼子,禮物當然也是價值不菲。
還有一個便是中常侍韓勤,這人是個宦官,掌管文書及傳達明帝昭令,便是左右二相也不敢輕易得罪的一個人。
很快,這事便驚動了段擎蒼。
他是武官,不必天天上朝,最近又準備出征事宜,親監軍隊的平日訓練,因此很快就從校場趕了回來。到了西廂後,發現段櫻離的屋子快被禮物填滿了,她坐在一堆華麗錦盒中,也是滿面茫然。
但是看到他的時候,眼睛卻微微一亮,走過來向他深深一掬,“謝謝父親還記得女兒今日及笄。”
段擎蒼眉間的疑問卻更濃重,“哦,原來今日是你及笄,所以才有這麽多人來送禮?”
發現段擎蒼也是一頭霧水,段櫻離本來帶着感激的心,迅速地冷卻,失望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在全身上下彌漫,郁郁地答,“父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段擎蒼将貼子一個個的拿過來看,越看越是心驚。
這些人的官職不見得有多大,但都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要把這些人全部都請到,便是段擎蒼也未必能夠做到。這時候,大夫人也已經聞風趕到了,看到院裏的情景,很不滿意地說:“老爺,一個及笄禮而已,用得着這樣興師動衆嗎?”
段擎蒼陰沉着臉,向大夫人瞥去一眼,“你懂什麽,還不快點去準備!至午時這些人可都要到了,有什麽差錯,你這個主母可是要負責任的!”
“老爺!你——”
“快點去,對了,今日是櫻離的及笄禮,伊人應該親自準備,可她的身子不好,你多分擔些吧。”
大夫人委屈地說:“是,老爺。”
臨走時,卻狠狠地挖了段櫻離一眼。
既然不是段擎蒼準備的,而梅姨娘便是有心準備,也沒有這麽大的陣式,那這及笄禮也不過是有心人借着段府要做點什麽事罷了。段櫻離那顆本來就冰涼的心,又更加的如同泡在千裏寒冰裏,眸中,再也無一絲期待與溫暖了。
很快,劉媽媽就帶着丫鬟和頭面來到段櫻離房中,将東西在她的面前鋪開來,“三小姐,這些便是你今日的披挂。”
段櫻離瞧了眼那些東西,馬上看出是那日段玉容及笄時用過的。雖然說,東西還很新,但是及笄禮與平日是不同的,只有一切都是新的,才能真正代表過去的結束,與嶄新的完全不同的未來。
“這些東西應該被二姐帶走,怎麽還留在府中?”
“二小姐說,及笄禮上發生太多事,使她不得不去拜城,所以不喜歡那天所穿戴的一切。”
“哦……我也不喜歡,既然是在不吉利的及笄禮上用過的東西,我自然不能再用。劉媽媽,你把這些原封不動的送回去吧。”
“這——可是大夫人——”
“母親不會怪我的,今日我父親可說了,要她好好的準備我的及笄禮。”
這時,玉銘又進來,“三小姐,梅姨娘來了。”
話音剛落,梅姨娘已經帶着汪氏進來了,看到鋪開的頭面,梅姨娘的心裏便也明白了,對劉媽媽說:“大夫人的心意,三小姐心領了。不過今日三小姐已經有了及笄禮需要用的頭面和衣裳首飾等,有人送了全套的東西在我那裏,這不我已經給帶了過來。”
汪氏連忙向後頭的丫鬟說了聲,“都擺開吧。”
頭面和首飾還有衣裳就當着劉媽媽的面擺開,劉媽媽只看了眼那頭面,心中就非常的震驚,光是那只白玉花卉紋梳子背,便溫潤通透,玉中極品。而整套頭面有個名頭,叫做“伏牛望月富貴頭面”,配以螭紋簪,寓意女子将來富裕貴重,受人尊重。
劉媽媽的臉色便有些尴尬了,問道:“梅姨娘,平時沒見你這麽侈奢,定是老爺非常重視三小姐這次的及笄禮,所以替三小姐準備的吧?”
梅姨娘心中早恨大夫人主仆,她其實也不太明白今日是怎麽回事,不過想來定是老爺的安排吧。于是坦誠道:“是啊,我可沒有這個能力。”
劉媽媽又道:“三小姐好福氣,自從梅姨娘您回來後,三小姐的富貴就日日不同。”
“劉媽媽,沒什麽事你就出去吧,大夫人今日要有很多事忙碌呢。這裏有我照顧着就可以了。”梅姨娘很不客氣地說。
劉媽媽只得拿着自己帶來的頭面等告辭,梅姨娘便将女兒拉到鏡子旁,和言悅色地說:“女兒,你今日便長大了,娘為你梳個頭吧。”
段櫻離只是微微點頭,老實坐在鏡前。
梅姨娘又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娘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如你這般漂亮,不過現在娘老了,連你爹都說,我的面容很憔悴,他雖然常去我那裏,可是從來只願意擁着鴻兒睡……”想到段擎蒼并沒有因為誤會解開而對與她冰釋前嫌,她心裏還是很難過的。
眼睛紅了紅又道:“娘只希望你能找一門如意郎君,一生受到寵愛。”
段櫻離心裏完全不贊同梅姨娘的祝福,“一生被寵愛”和“一生恩愛”區別有很大,前者不過是種祈憐的愛,後者是雙方彼此相愛。
不過對于她來說,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這世該都不會存在。
……
☆、公主喜歡的男子
段府正院,段擎蒼親自坐陣,果然那些貼子都不是空來的,也不是惡作劇,唐瑞和中常侍韓勤及中書監陳棠陸續來到,沒有攜兒女家眷,更顯得極其鄭重。一般女子的及笄禮,都是婦人們為主導,孩子們參加湊熱鬧,家主做陣,官員鄭重其事參加的例子極少。
接着來的,竟然是向來不怎麽出宮的二公主鳳歡顏。
她年過二十四五歲,高雅大方,正是女子脫去稚氣最為美麗的階段,卻因為五年前,指定的驸馬在成親當日受到極大羞辱,而致瘋癫。
從此之後,有驸馬形同無驸馬,驸馬自從瘋了後,就躲在公主府後院裏不見人,在成親之前驸馬曾是最年青有為的才俊,明帝斷言他将來必能夠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誰知道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二公主有驸馬等于沒驸馬,經年來,衆人只能見到公主,再沒見到二驸馬。
這不但讓明帝失望,也更讓鳳歡顏失望,可事以至此,無法改變了。南昭這時期,奉行女子從一而終,別說丈夫還活着,便是死了,也不能夠再嫁,二公主鳳歡顏,便這樣守了活寡铨。
明帝對于鳳歡顏極是寵愛,因為她是他的第一個,在他身邊長大的女兒,當她小小的如一個糯米團子的時候,他就把她抱在手心裏,慢慢地看着她長大。
成親當日,驸馬瘋癫,明帝覺得這件事都是自己的錯,識人不明,沒想到驸馬如此脆弱,然而女兒無辜,卻在未知人事之前便要守寡,他亦心痛。對于鳳歡顏的荒唐行為,他不但沒有制止,反而總是賞賜她足夠多的銀錢和寶物,使她能夠維持風光奢侈的生活毂。
在明帝的心目中,鳳歡顏是真龍天子的女兒,她不該與一般的女子相提并論,她應該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明帝的放~縱,使得這位公主的地位,沒有随着她的侈奢高傲行為而降低,反而因她總是能夠把衆多王公貴族的公子小姐聚在一處,經年之後,竟使她的地位在朝中越發地舉足輕重。
她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