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便受到段擎蒼的格外禮遇,被請到上座。
高聳的雲鬓和修長的脖頸,及那散漫的神情,使她更顯得高貴,關鍵是她的身後還跟着一位戴着昆侖奴面具男子,雖然看不見那男子的面容,但覺得他身形修長,氣質高雅,定是個美男子,想到鳳歡顏的習慣,衆人也都馬上明白了,這男子必是鳳歡顏最近非常寵愛的面首,否則不會外出都帶在身邊。
鳳歡顏的眸光落在段擎蒼的臉上,“段将軍,您的三小姐今日及笄,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出來呢?我倒想瞧瞧,這位三小姐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難道她的絕色容顏比大小姐段芙蓉還要高一等?”說着話,目光卻不由地往身旁的面具人看了眼。
段芙蓉曾經參加過公主宴,因此鳳歡顏是認識段芙蓉的。
當然此時段芙蓉也已經得知公主駕臨,已經窈窕行來,“臣女參見二公主!”
“不必多禮。”
鳳歡顏擡手擺擺,淡然道:“坐吧。”
她對段芙蓉的容貌印象深刻,那的确是個傾城傾國的人兒,只是接觸下來,感覺不是很對她的味口,總覺得對方過于矜持守禮,看似可親,其實卻使人難以窺視其真正心理。鳳歡顏不太喜歡擅于隐藏自己的人,覺得那樣的人很虛僞。
段芙蓉似乎也習慣了公主如此,不以為意,便坐于下首。
須臾,便有人鋪了百米紅毯,同時灑了香花滿地,段櫻離穿着一襲赤金鳥游牡丹的華衣錦服,袖口和衣擺用了粉藍絲線,在微熏的陽光下走過來時,恰似一朵剛剛盛開的花朵。
這件衣裳剪裁非常合體,将她瘦肖的身體包裹出些許曲~線來,面容恬淡大方,頭面金貴華麗,讓人産生一種想把她放在手心裏細細觀察的感覺來。
此時院中,不但有達官貴人,更有許多公子少爺,昨兒來的那些人,除了右相洪堅,基本在今日又全部到達。
洪堅雖然沒來,洪婵卻在祖母的陪伴下來了。
洪婵依舊還是很漂亮,淡淡地看着段櫻離及場內,唇角挂着些許嘲諷。
她明年才至及笄年齡,但她若及笄,必不去擺這麽大的排場。及笄禮原就是家人祝福女子長大,才開的宴會,現在邀請這麽多的達官貴人完全沒有必要,只有勢利而虛榮的女子才會這樣。
她在內心,已經把段家的女兒們,都劃定在愛慕虛榮的界限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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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芙蓉看到這般景象,心內也是一陣複雜情緒翻湧,大前年她及笄的時候,也曾把場面搞得很浩大,然而前年的形勢遠不如今年這般複雜,甚至段擎蒼因在外地公務,并未趕回參加她的及笄禮的,只是些婦人小姐及公子們罷了,熱鬧是熱鬧,少了莊重和氣勢,與今日的場面完全不能比。
內心裏不由地很郁悶,茫然地望望自己的父親,非常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會對一個剛剛走出仆人院的女兒如此重視,就是因為她的母親梅姨娘回來了嗎?還為段家添了個小公子?
好在今日,段玉容不在,否則豈不會氣死?
待段櫻離走到段擎蒼和大夫人面前,行了謝恩禮後,就到了要簪釵的環節,二公主鳳歡顏自告奮勇,“便由本宮來吧!”
鳳歡顏高貴是夠高貴了,可惜她成親當日,驸馬就瘋了,如今又私~生活混亂還養了面首,實在不合适給及笄女子簪釵。段擎蒼卻還很榮幸,“那甚好,勞煩二公主了!”
這時候,聽得一人帶笑柔聲道:“有二公主給三小姐簪釵自然是極美的一件事,三小姐也該趕到榮幸。可是向來簪釵都是老人家的事,在座的各位都沒有臣婦的歲數大,臣婦便倚老賣老,代二公主替三小姐簪花如何?”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笑眯眯的老人,頭上戴了抹額,抹額中間一顆碧色大珠子,貴氣逼人。手中還拄着鳳頭拐杖,這拐杖是明帝賜她為碩人時專門定制給她的,她便是洪堅的娘親,已經七十八歲的命婦碩人安老太太。
鳳歡顏自然是識得這位老碩人的,右相洪堅的娘親,明帝親封的第一等诰命,她必須得給老人家這個面子。
“原來安碩人也來了,安碩人福壽雙全,既然有您在,本宮當然願意讓賢了。”
就這樣,安老太太拄着鳳頭拐杖,走到了段櫻離的面前。
當段櫻離擡眸看向她的時候,她不由地微怔了下,這小丫頭的眼睛過于清亮又幽深,就好像一潭靜冷的秋水,裏頭無魚,無草,無任何雜質,當然也沒有什麽感情。
當然,在段櫻離的想法中,既然是有人刻意安排這場宴會,必是事出有因,在宴會上出風頭的人,才是真正能做手腳的人,她在安老太太走出來的那一刻,已經認定她必有所圖了。
安老太太歷盡風雨,好多年沒遇到這樣幽寒靜冷的目光,她輕輕地握了握段櫻離的手,和藹地道:“不管以前曾發生何事,今天你長大了,一切都有個全新的開始,你要記得,這世界并不是你看到的那麽不好,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的。”
安老太太把一支雲鳳紋釵簪在她的發上,“祝三小姐将來事事如意。”
段櫻離終是道了聲,“謝謝安老夫人。”
之後宴席開始,歌舞也開始,衆人便跟鄰座的人開始講話。今日到場的大人物居多,因此小輩們都不敢放肆,宴會顯得井然有序。
段櫻離坐于段擎蒼下首,再看向二公主時,才發現二公主身旁戴面具的男子,不由微怔了下。
就算那人戴着面具,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正是她曾經救在仆人院的慕風,想到二公主府上一直以來的傳言,此時便也明白,原來是二公主的面首之一。
心情一時有些莫名的複雜。
……衆人的目光基本都落在段櫻離的身上,并且有些公子少爺的眼睛裏也流露出段芙蓉向來很熟悉的那種目光。通常情況下,只有她出現時,這些公子少爺才會如此。
段櫻離是打扮的好看了些,但她還是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罷了,與她的美貌是不能比的。想了想,她站起來道:“今日三妹及笄,我覺得就算準備什麽樣的禮物,也比不上一份真心,我想給三妹彈首曲子。”
她的話成功将衆人的目光吸引回來,“這是段家大小姐,果然驚人天人……”
“是啊是啊!果然美貌的像仙子。”
“大小姐要彈曲子,我等真是有福了。”
……就在這時,卻聽得小厮來報,說二皇子和三皇子到了。
段芙蓉唱曲子的事兒只好先隔置一下,鳳青鸾和鳳羽進入廳中後,先與衆人虛禮一番,這才把目光投向了段櫻離。鳳青鸾将她上下打量了下,唇角露出抹笑容來,“這樣打扮起來,更像是長大了些,三小姐原來也如此漂亮。”
他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卻聽得段芙蓉心裏極不是滋味,問道:“二殿下,您也是參參加我三妹的及笄禮嗎?”
鳳青鸾點點頭,“正是。”
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只盒子,“我也為三小姐準備了一份禮物,希望三小姐能夠喜歡。”
打開盒子,卻是一顆如同雞蛋大的珠子,此珠子在陽光下并不綻放光華,色如珍珠,但天下竟真的有如此大的珍珠嗎?
衆人都驚嘆起來,反而是段櫻離一眼認出,這顆珠子便是“夜光珠”,白日裏放在光亮處可吸收日光,夜晚再将日光釋放出來,一室清亮,不用點起蠟燭照夜,少了嗆人的煙火味兒。
她忽然想起前世,鳳羽不知從哪裏得了顆與此一樣的珠子,當她得知後便非常想要,因為她向來比較怕黑,在一次溺水後又傷了肺,極易被燭火的煙火氣嗆到,可是鳳羽卻裝作不明白,始終也沒把珠子送給她。
再後來,她聽說,鳳羽與段芙蓉的大婚之夜,珠光瑩瑩,一室旖旎唯美。
那時候她只關注到珠子本身,并沒有多想這珠子從哪裏來,現在發現鳳青鸾送來這顆珠子,她驀然明白,那時候鳳羽拿到這顆珠子時,鳳青鸾正在被追殺,可想而知,前世那顆她要不來的珠子,恐怕正是鳳青鸾所遺。
“三小姐,喜歡嗎?”
段櫻離道:“喜歡,只是這珠子過于貴重,恐怕我——”
“只要三小姐喜歡就好,請收下吧。”
鳳青鸾說着便合起蓋子,将珠盒一起推到段櫻離的手中。
段櫻離只好道了聲謝謝,回眸時便見段芙蓉的眸中閃過一絲嫉恨,又似極傷心難過,最終卻只是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來掩飾了心中所有的痛。
三皇子鳳羽其實也正看着段芙蓉,發現她的心情竟然還是為鳳青鸾而起伏,他冷硬的唇角莫名流露出一絲殘酷。
若是前世的段櫻離,必注意不到這些細微末節,但今世,這些全部都放大百倍千倍地在她眼前展開。她心裏便明白,這世的鳳青鸾還是沒有躲過他這位三弟帶給他的劫難,無論是江山,還是美人,有鳳羽在,便不能有鳳青鸾在。
這一顆夜光珠,已經讓鳳羽在此時,存了殺害鳳青鸾之心。
鳳羽偶爾回首,與段櫻離的目光相對,他發現她眸底泛着無底的寒光,如一把藏在千年冰雪中的利刃,讓他不由從心底泛起毛毛的感覺。然而再要仔細看半,段櫻離的眸中又已經平靜無波,淡然的仿若剛才只是鳳羽的錯覺。
……
段櫻離一直以為,會在宴會上出什麽事,結果除了段芙蓉忽然說自己不舒服,提前離席外,就是段家小公子段鴻在橫沖直撞玩鬧的時候,碰倒了三皇子鳳羽的席,只得讓人重設一席之外,并沒有發生其它的事情。
衆人似乎真的是真心來祝福她的,二公主鳳歡顏在離開的時候,笑笑地說:“我喜歡三小姐,你的眼睛看起來很特別。下次我的宴會,會邀請你。”
“謝謝二公主擡舉。”
下午時分,宴席結束,諸人都告辭了。
鳳羽又随着段擎蒼進入書房,雖然與二小姐的婚事做罷了,但是他似乎依舊把自己當成段家的女婿,出出進進以自家人自居,凡事都樂意請教段擎蒼,段擎蒼又不能趕他,只好和他一起研商辦法,關于西南邊境逃到奉京的百姓安置問題,按照當初商定的辦法,一切很順利,但鳳羽還是總覺得哪裏不對,一時又說不上來,只能天天來問段擎蒼。
當然,說完了正事,鳳羽還是會在段府中“偶遇”段芙蓉,或者幹脆找個借口去探望段芙蓉,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正是如此。
二皇子鳳青鸾離開的時候,向段櫻離打了個招呼,“三小姐,我們還會見面的,二姐說下次請你參加她的宴會。”
“難道你也去?”段櫻離問道。
“當然,本殿下從未缺席。”
是了,盛傳他是一個喜歡玩樂,鳳流倜傥的人,結果他明明在朝中占有很好的天時地利人和,然而始終差了點什麽,導致七皇子也同時被朝臣們看好。
當晚,段櫻離把那顆珠子拿出來把玩,果然滿室輕輝,比燭火更加清亮柔和。玉瑤和玉銘都贊嘆不已,只有段櫻離的唇邊,始終挂着抹淡淡的自嘲的笑意。
上世,她極想要這珠子,最終卻沒得到。
這世,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輕易地就得到了。
可她又覺得,這并沒有多麽寶貴,只不過是一顆能在夜間發出亮光的珠子罷了。雖然如此,她還是讓人把燭火撤去,從箱子裏找出一只金絲繡籠,珠子置于其中,挂在帳前,白日裏陽光照進來時,可以讓它吸收日光,夜晚便能夠發出一夜淡光。
雖然不那麽寶貴,到底是個好玩意兒。
她很喜歡。
緊崩了整天的神經,什麽事都沒發生,這時候神經松懈下來,很快便累了,收拾收拾,便在夜光珠柔和的光耀中睡去。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眼前似乎有個黑影。驀然地睜開眼睛,借着珠光發現來者竟然是慕風。也不知道他坐在床前多久了,此時輕輕一笑,“你醒了。”
他已經盯着眼前女子的睡容看了好半天,本該是天真爛漫最好的年華,卻不知道是為什麽原因,便是夢中也微蹙眉頭,原本恬淡的臉上,更有抹不去的冰涼之色。
其實在仆人院的時候,他就在關注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特別是當他彈過了神仙曲,她卻無動于衷的時候,他對她産生了很強烈的好奇心。
後來他便暗中觀察着她,他知道她能夠從仆人院離開,并且找回自己的娘親,都是憑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在一個大家族裏,能夠不動聲色不露痕跡,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結果,可不是表現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的。
關鍵是,他觀察她越久,便覺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這個女子,她的心裏,好像是哪怕一點點的溫暖都沒有。
小小的身軀那般堅強,固執,卻又那麽自尊地活着。
段櫻離将錦被拉起來,把自己裹得更嚴實點。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她并沒有驚慌,反而涼涼地說:“你真的是個采~hua賊,不過你能成為公主的面首,足見你也不簡單。只是你這樣的男子,我是沒有興趣與你成為朋友的,請你以後不要神出鬼沒,不打招呼就進入我的房間,撓人清夢。”
“今天,你不開心嗎?”
“有什麽好值得開心的。”段櫻離漠然地答,又不是梅姨娘和段擎蒼準備的。
“那真是枉費了我一番心機了,我本來以為,讓你得到足以超越你兩個姐姐的及笄禮,你便會很開心。”
“原來今日的事,是你——”段櫻離實在很意外,頓了下終是道:“謝謝。”
看來二公主對這位面首是真愛,否則怎麽肯幫這麽大的忙,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呢?只是二公主看到他費了好大心思讨好自己的救命恩人,雖說是恩人,畢竟還是女子,她的心裏不知道會怎樣想?
段櫻離不禁有些頭疼了,下次公主宴會邀請她,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變成鴻門宴呢?
“你把這珠子挂在閨床上,是很珍惜鳳青鸾送給你的禮物嗎?”慕風語氣裏隐隐地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太開心的味道。
“這珠子很好用。”
“只是喜歡珠子,不是因為它是鳳青鸾送的才挂在床上嗎?”
“關你什麽事?”段櫻離被問煩了,一句冷冷地頂回去。
“不關我事,不過你不能收他的禮物,我幫你送回去。”說着,竟不等段櫻離應答,便将那珠子搶在懷中,“明天我去找他打架,彩頭便是這珠子,你既然喜歡這珠子,我就替你贏過來再送給你。”
☆、惡女在旁
段櫻離剛想說,不必這麽麻煩了吧?
他又說:“秋梨膏的效果不錯,記得再幫我買一瓶!”
話音未落,人已經如風般,又從窗口溜走了,還細心地從外面把窗戶帶上。
段櫻離一回想,果然他剛才雖然也有輕輕地咳了兩聲,到底不是之前那種聲嘶力竭的狀态,說話的中氣也似比以前足了些。
可是這個人,似乎對她的事,管得有點過頭了。
第二日給老夫人請安時,發現衆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想必沒想到這個一直以來不受寵的庶女,昨日居然能夠有那般的榮光。段櫻離給老夫人送上一對赤金錘,制作的很精致,卻是專門錘背敲腿用的。
這是昨日裏那些賓客送來的其中一件禮物,不在于這錘是不是合适段櫻離用,而在于此錘的價值頗高,錘的兩頭各鑲嵌藍紅寶石一顆,柄上還雕花雕鳳,金絲盤鳥,就算平日裏不錘背,不敲腿,也很适于把玩。
老夫人很喜歡,誇贊了段櫻離的孝心。
段芙蓉終于有些忍耐不住了,向來在家裏都是以她為主導,什麽時候風向變了?于是去到老太太的懷裏撒嬌,“您老總誇三妹,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大孫女了?”
老夫人哈哈一笑,卻捏捏她的臉,“大孫女吃醋喽,吃醋不好,真的不好呦……”
段芙蓉臉微微紅了,“哪有,您老慣會取笑我。”
這次段櫻離收到的禮物,又不是上次得來的彩頭可比的,彩頭不過是皇帝從自己的庫房裏随便抱來兩箱珠寶而已,但禮物多數是經過送禮之人的選擇和估量着價值來的,這些禮物若換上銀子,是上次那兩箱珠寶無法比拟的。
在段擎蒼的允許下,段櫻離離開了西廂,住到了離梅姨娘較近的一近院子,名為“鶴鳥閣”,只因院子裏有一方池塘,秋日的時候偶而有鶴鳥來池塘滞留,向來這院子其實是段府觀鳥的重要場所,在此之前一直空置,只有秋日時才會開放,段擎蒼會帶着他的好友或者慕名而來的人,進入院子觀鳥。
這麽重要的院子,如今居然成了段櫻離的居所,免不了大院子裏的諸人又是一番議論,段芙蓉內心更是燃起了重重的怒火。
然而她表面卻只能壓抑着,反而有與段櫻離套近乎的跡象。
因為院子裏原本就有人打掃,家具設置也比較精良,什麽都是現成的,段櫻離只收拾了些細軟,便和自己的丫鬟婆子們,舉遷到鶴鳥閣。
這下地方寬暢了,并且本來就設有好幾處庫房,便選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處做了自己的庫房,把收到的禮物進行清點、入庫,雜事才算忙完一個階段。
只是她剛剛搬出西廂,西廂就出了件很大的事兒。
那天夜裏,顧采芹想起自己在段府的遭遇,異常難以平靜。自她來到段府,便被安置在西廂,雖然便是這西廂,也比她爹娘在世時,家裏她的居所好許多,但比起段府內其它的院落,這不過是個客房罷了。
以前,她總覺得,段家的兒女少,只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如果自己好好表現,那麽姨母和姨父,定當自己也是他們的女兒。
現在看來,不過是自己癡人做夢。
便是段櫻離這個庶女,也要比自己這個表小姐的待遇要好多。
只是,為什麽?那個蠢蠢笨笨的丫頭,在仆人院住的好好的,為什麽要出來?如果她不出來,顧采芹便不會知道自己今日多麽被看輕,多麽不受重視,那麽她還是能夠認命地過自己的日子,可是現在……
她越想越生氣,就走到段櫻離之前住的房子裏去發洩,打算在屋內好好的唾棄段櫻離一番,結果真的就進入屋裏,自言自語地罵了段櫻離很久,又哀憐自己的命運可憐可悲,直到力氣發盡,倒在床上休息,未過須臾,竟在段櫻離的床上昏昏欲睡。
将睡未睡之時,忽看到一個影子進入屋內,并且彎腰看向她的臉,她驀然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已經用袍袖遮住了自己的臉,迅速往窗外退去。
即便如此,顧采芹還是驚聲尖叫,大喊,有采~hua賊!
這還得了,堂堂段府,竟然入了采~hua賊?!
段擎蒼當時便指揮家将,将段府團團圍住,下令“一只蒼蠅都不許飛出去!”今日一定要把那個大膽的采~hua賊抓住,碎屍萬段!
顧采芹只是一味地哭泣,楚楚可憐,向大夫人道:“姨母,我不要再住在西廂,太可怕了……那采~hua賊今日算是沒得成,若是我不警醒,現在已經沒臉見你了。即便是如此,我也覺得活着羞辱,反正我爹和我娘也早就不在了,我又何必忍辱偷生?”
她越說情緒似乎越低落,看樣子恨不得立刻死了去。
大夫人心痛地将她擁在懷裏,“傻孩子,傻孩子,這不是沒事嗎?你別胡思亂想了,這都是姨母的疏忽,不該讓你獨自留在西廂……這樣吧,今天你就搬去和芙蓉住在一起,離我最近,姨母要親自保護你!”
顧采芹的眼睛微微一亮,總算是微微地點了下頭。
這邊兒顧采芹借此事搬出西廂略下不表,只說段櫻離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想到了那個采~hua賊是誰。
她搬出西廂的事兒比較突然,恐怕那人并不知道,于是就出現了現在的情況。
關鍵是,他恐怕還沒來得及跑出段府,現在段擎将又把段府圍了整夜,他的處境很危險啊!段擎蒼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殺了馬小寶的事歷歷在目。
段櫻離雖不至于為慕風擔心,畢竟是她親手救下來的人,不願他就這麽被殺了。
段櫻離想出去舒舒筋骨,并且不讓丫頭們跟着,她要自己熟悉熟悉這個新居住,玉銘和玉瑤自然只能聽從她的。她先去了花園,若人還沒有離開,花園內假山及花叢,是最易藏身的,到了那兒,四處看着無人,便輕輕地道:“我現在已經搬到鶴鳥閣,你現在是出不了府了,若不知道路,便跟着我走吧。”
半晌,才看到假山旁出現一條影子,依舊戴着昆侖奴的面具。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但總覺得他正在向她裂嘴笑。
她淡淡地道:“跟我來吧。”
她依舊在前面緩緩地走着,如閑庭散步,不慌不忙。
她知道,他一定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上來,否則前幾次他闖入段府,偷入她的閨~房,也不會沒人發現了。
一路走走停停,半柱香的功夫,已經到了鶴鳥閣。
玉瑤和玉銘都在門口候着,段櫻離道:“早上好像還沒有用早膳對吧?”
玉銘有些嗔怪地說:“是啊三小姐,早膳是早就備好了,可是您非要出去散步,現在餓得有點受不了吧?”
段櫻離笑笑,“還真是。”
玉銘和玉瑤于是去準備早膳,待到所有的飯菜都上全,段櫻離道:“你們都出去吧,今日不必伺候。”
“是,三小姐。”
果然玉銘和玉瑤出去後,慕風就從簾子後面走了出來,至于他什麽時候進入簾子的,段櫻離都不知道。
他坐下來,毫不客氣地拿起了筷子,這一夜很是緊張刺激,他餓壞了。
可是當把菜夾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戴着面具,不取下面具根本就沒有辦法吃飯。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段櫻離。
段櫻離也不為難他,自動地從飯桌前離開,坐到窗前的櫃子旁邊去,目光盯在剛剛插好的一瓶花上,“你放心,我絕不會看你的臉。”
慕風倒是信她,憑着這些日子對她的觀察,他知道她說到便會做到。于是取下了面具,将它放在旁邊,優雅地用起膳來。
“我只是來給你送東西的,沒想到你已經從西廂搬走了。”
“哦。”
“其實你可以為了我不搬的,你搬到這裏來,以後想見你更加困難了。”
段櫻離沒有回答他,只是唇角露出一抹冰涼的笑意。她這輩子,可是沒有打算為哪個男人做出犧牲的,也不會為誰而停止自己的腳步。
慕風從段櫻離的側臉上,就看到她涼薄的笑,內心寒了一寒,終究只是輕嘆了聲,“枉費我苦心取得那顆夜光珠給你送來,你連聲謝謝都沒有。”
“那顆珠子本來就是我的。”
“是你接受了鳳青鸾的好意罷了。”
“送給我便是我的,跟他沒什麽關系了。”
慕風有點吃不下了,幹脆放下筷子,“也罷,雖然你不領情,可是我還是要這樣做的。”
他順手戴上面具。
“過來吃飯吧,你也餓了。”
段櫻離于是走過來,看看那張冰冷恐怖的面具,道:“你今日很難走出去了,有什麽打算?估計我父親的人,一會兒就會搜到鶴鳥閣來。”
看看桌上的飯菜,只有離慕風近的一個菜動了幾筷子,白飯也剩了半碗,想到他剛才餓的那樣子,結果吃了這麽點東西。又道:“你身體還沒好嗎?”
“嗯?”慕風似沒有聽清,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她是在問他的身體,心情頓時好了不少,“當然好了,我沒事。”
一個男子吃這麽少,将來成了親,他的夫人還敢當着他的面吃飽嗎?
好在她不需要顧及,自顧自地拿筷子吃菜和粥,發現今日的飯菜又比往日精致和豐盛了許多,果然在段府內,地位是靠夥食的質量好壞來區分的。她現在搬進了鶴鳥閣,便連廚房的人都對她另眼相看起來。
飯後,慕風并沒有想到離開的辦法,反而靠在櫃子邊的軟榻上,不知不覺地有了濃濃的睡意,“櫻離,你燃得什麽香,聞着很舒服。”
“醒神香。”
“既然是醒神香,我怎麽覺着越來越困了呢?”慕風說着話,還輕咳了兩聲。
段櫻離沒有再回答,他整夜未睡,加上身有頑疾,現在才會感到如此困頓。猶豫了下,叫玉銘親自往二公主府走了趟,并下張貼子。
可即便如此,也來不及趕在段府搜府之前到來。
“慕風,你不要睡,一會兒被人發現你,你可就死定了。”段櫻離輕搖着他的身子。
慕風的目光有些散亂,卻是掙紮着站起來,“我不能連累你,我走了。”
“你現在這樣子走得了嗎?先去床上躺着。”
段櫻離二話不說,扶着他到了她的繡~榻上。慕風此時已經累極,只要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腦袋則一沾枕,整個人便昏睡起來,完全也顧及不到別的了。段櫻離剛剛拉好二重床簾,便見玉瑤進來,“三小姐,大夫人正帶着家将到處搜呢!說一定要把那個采~hua賊給搜出來。”
段櫻離道:“我就不出去見她了,問起來便說我身體不舒服,在榻上休息呢。”
玉瑤愣了下,“三小姐,您不舒服嗎?”
段櫻離作出虛弱的樣子,“嗯,的确是不舒服。”
玉瑤道:“要不要請大夫來?”
“今日搜府,亂糟糟的,我也不好給添亂。再說讓外人進來得知段府進了采~hua賊,就算并沒有做成壞事,但對段家女兒的名譽損害也很大。所以還是不要請大夫了,我只是有點頭痛,睡一會就好。”
“那三小姐好好休息。”
玉瑤出去後,段櫻離便脫了自己的外衣,也鑽到了被子裏,并且将被子拉高,蓋住了慕風的臉,好在兩人都是身量瘦肖之人,被子又很寬大,一時之間還真看不出什麽。
大夫人很快就進來了,玉瑤當然攔不住。
她進來後便氣勢洶洶,首先讓人房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打量了一遍,甚至連櫃子都被打開查看,床下當然更是沒有放過,搜索無果後才道:“櫻離,有沒有陌生人來過?”
段櫻離扶額起身,掀開半片帳幔往外看,“母親,您來了,真是對不起,剛剛搬到這邊來不習慣,好幾晚接連着失眠,今日卻有些撐不住了……”她看起來也真的很困頓,上下眼皮打着架,仿佛下一秒就會不顧一切地倒在床上睡過去。
大夫人聞到空氣裏的香味,便知是醒神香,點了醒神香還困成這樣,那便是真困,而且她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搬了新居的人特別容易認鋪,産生失眠的現象。她倒是信了段櫻離的話。
再加上家将在閣內裏裏外外沒搜出什麽明堂,當下便說:“既然如此,你便休息一下,今日不必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謝謝母親。”
大夫人沒搜出什麽,只好離開。
待聽得外頭的人走遠了,段櫻離才要掀開被子下床,卻發現慕風這時候竟然又醒了,一雙眼睛透過面具,帶着就揶揄地看着她,“你這個女子真是大膽,竟然随便将一個男子拉進自己的被~窩?按照南昭的風俗,一個被~窩裏睡~了便是夫妻了,你以後必須得做我的夫人,才算是我對你負責了。”
段櫻離二話不說,回頭就是一個耳光,差沒把慕風的面具給打下來。
慕風早知道段櫻離脾氣差,可沒想到這麽差,讪讪地把面具扶正,也從床上下來,發現段櫻離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羞澀,一張小臉紅通通的,目光卻是極度的冰冷。
慕風道:“好了,你別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
段櫻離道:“我已經救了你兩次。”
“我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且是救命之恩?你放心,我會永遠永遠記得你的大恩,必要的時候必會以~身~相~許。”
“你——”段櫻離氣得咬牙,幹脆不說話了。
慕風瞧着她總是很沉靜的面容,終于露出些只屬于小兒女才有的窘态,感到有趣,反而更大大膽地說:“我說的可是真的,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
須臾,二公主鳳歡顏到了,陣杖還不小,又是轎子又是小厮又是丫頭的,來了足足有十幾個人,還擡了一壇子酒。
大夫人親自迎接,“二公主,您這是?”
“聽說您家三小姐搬了新居,本宮特來慶賀。”說到這裏,明豔一笑,“本宮和您家三小姐很投契,我很喜歡她。”
大夫人心裏暗想,不知道那賤丫頭使得什麽法子,竟讓二公主這樣高看于她?嘴裏卻道:“芙蓉也常常提起二公主您呢,說您高雅大方,美貌無雙,而且府上随手一個茶杯,都是上好的玉杯,實在是難得。”
鳳歡顏笑笑,“她倒只記得本宮府上的玉杯。”
大夫人的臉色有點變了,“當,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