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知道二殿下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哦,沒,沒有了——我可沒有像你這樣整天想着國家大事,我只是一個貪花好—se之人,我想告訴你,你又比以前漂亮了!”

還真是一幅風~流公子之态。

段櫻離微蹙眉頭,“我知道二殿下人中龍鳳,絕非世人看到的那樣。櫻離言盡于此,先告辭了。”

前世,鳳青鸾在這件事上,因她而栽在鳳羽的手中,這世,因為有她在,他便躲過了這劫,就如同上天真有只手,在擺弄他們的命運,令她無端端生出些忐忑來。

鳳青鸾道:“還是我送你去吧。”便跟着一起走上來。

事實上,鳳青鸾只是有些震驚。

眼前這女子,剛才所說的,正是解決問題的最好的辦法,懲貪官抄家,不但可以平息民憤,使官方再有機會引導民衆,而這些難民将來的從業和發展立足之根本問題,可說是得到了徹底的,永久的解決。關鍵是,任何一個做了這個“振臂一揮”的人,都可以趁此機會填充自己的人進入官場要職。

再加上段櫻離最後所說的話,分明是暗示他為人中龍鳳,可以力争上游。

現在他開始懷疑,恐怕她早就想好了周全的辦法,卻專門給鳳羽挖了一個坑,使他跳下去,因為現在無論誰做了這件事,都是踩着鳳羽的肩膀,鞏固自己的力量呀!

連他都開始不自覺地懷疑,難道她與鳳羽有仇?

……

到了公主宴,大部分人都已經來了。

果真是公子小姐們齊聚一處,衣香鬓影,熱鬧非凡。

二公主鳳歡顏一襲華麗宮裝,頭發高高盤起,修長的徑間挂着一顆碩大的碧色祖母綠,桃紅色的裙角也鑲嵌着許多華麗的寶石,整個人看起來當真是珠光寶氣,高貴冷豔,此時她高高在上,後面兩個舉着巨大團扇的丫鬟,身邊只有一個戴着昆侖奴面具的面首伺候着。

那位面首不必說,是慕風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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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櫻離徑直走到二公主鳳歡顏的面前,屈首行禮,鳳歡顏面帶笑意,讓她起來,又道:“這位是段家三小姐段櫻離,你們很多人可能是第一次見到她吧?她今日也是第一次來參加本公主的宴會,大家有什麽想要請教三小姐的,盡管請便。”

向大家介紹完之後,鳳歡顏略微一指,“請就座。”

段櫻離坐了下來,然後聽到旁側的人道:“段小姐,你來的正好,洪小姐正要表演她的絕技,她今日也是第一次來參加公主的宴會呢。”

跟她說話的,正是中書令唐瑞的女兒唐心苑,她今日一襲綠裙,清新可人。

“哦,洪小姐可是洪婵小姐?”

“正是,可也美得像天上的仙女呢。”唐心苑真心贊道。

唐心苑下首的韓玉道:“可惜今日段芙蓉沒有來,否則兩美相争,才叫個有趣呢。”

韓玉每次說話,似乎都是為了使人難堪的,唐心苑皺皺眉,便住了口。段櫻離也只是笑笑,便将目光挪到正走向場地中央的洪婵。

只見她穿着的,竟是騎馬服,與別家小姐的柔美之姿完全不同,騎馬服勾勒出身材的完美曲線,看起來英姿飒爽,偏面容又美貌得很,五觀精致端正,眸如寒星,面若芙蓉,豔而不俗,果然是個大美人。

待得奏樂開始,她便擺出戲曲裏騎馬的姿态,節奏很快而她身體輕盈,躍動靈活,将自己的力量和美,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唐心苑向來對舞蹈有所研究,這時道:“這曲騎士舞,雖然看起來像是男人跳的,但是真讓男人跳出來,便和小醜差不多。只有女子才能在此舞蹈中中和陰陽之氣,即能跳出男子的陽剛之美,又能顯得舞者有着女子的嬌俏可愛。洪小姐跳得也實在好。”

段櫻離道:“若唐小姐跳此舞呢?”

“能跳是能跳的,只是氣力怕有不及,聽說洪小姐從小便練五禽戲,體魄可好着呢。”唐心苑真心地贊美着。

二人說話之時,此舞已到尾聲,洪婵以一個滿場撒歡的方式來結束,引得衆人全部都拍手叫好。

洪婵卻将目光狀似無意地落在鳳青鸾的身上,發現他也正向她投來欣賞的目光,心裏一喜,面色紅了紅,微微一福就坐回自己的席上。

……這時,有公主府的舞姬出來暖場,樂聲也趨于柔美,舞姿也如春風楊柳般沒有攻擊性,正是适合談話的時候。

衆人便邊吃邊聊,忽聽有人問:“段小姐,不知為何今日段芙蓉小姐沒有來呢?”

段櫻離向那人看去,發現是個面色白淨,面目尚算端正的男子,一身的紫袍,財大氣粗的模樣。

唐心苑忙向段櫻離低聲道:“這是趙家的公子趙廣施。”

能至公主宴的趙姓人氏,只有一家,便是趙憲一族。段櫻離肅容答道:“想來公主體恤家姐最近身體不适,因此并未邀請。”

趙廣施滿目失望,“身體不适嗎?可是病了?”

“可能只是因為天氣炎熱所致。”

二人話至此處,鳳歡顏忽然打斷了道:“是本宮不想邀請段芙蓉而已,你們也都知道,她已經失去了貴籍,如何能夠再參加本宮的宴會?好在段家并非只有段芙蓉,今日不是段三小姐來了嗎?趙公子你也別再繼續問了,想去探望段芙蓉,宴會散後便去探望好了。”

趙廣施的臉色一時很難看,“她,她已經失去了貴籍嗎?想必是有什麽誤會……”這人平時不過是個吃喝玩樂之徒,并不理會朝堂政事,因此也不清楚段櫻離失去貴籍的前因後果,只是嗫嚅地坐下,顯然對公主有所忌憚,但又很不服氣。

洪婵忽然道:“公主,聽說第一次來參加公主宴的,都要表演自己的拿手絕活,我剛才已經表演了,現在輪到段小姐了吧?”

鳳歡顏笑道:“正是。不知道段小姐今日給我們帶來了什麽樣的驚喜?”

段櫻離尚未說話,鳳青鸾道:“段小姐今日帶傷而來,恐怕即不能跳舞,又不能彈琴,大家不防饒了她這一次。”

洪婵美目一挑,“這樣豈不是對我很不公平?二殿下是要當段小姐的護花使者嗎?”

鳳青鸾笑道:“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本皇子常常是充當護花使者的,怎麽洪小姐竟是第一次知道嗎?”

洪婵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端起酒杯用半片袖子遮了臉裝做喝酒,心中卻憤憤然的。這位二皇子,向來以風流諸稱,只是卻有眼無珠,今日南昭聞名的第一美女段芙蓉沒有來,在座的還有誰比她洪婵更漂亮呢?

可是他竟然要充當段櫻離的護花使者。

旁邊一位公子忙道:“洪小姐狷美如花,如月皎兮,本人願充當洪小姐的護花使者。”

衆人都向這位公子看去,只見他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只是可能過于美貌,因此略有女子之相。

洪婵哧地冷笑,“真是稀奇了,你李良不是有斷袖之好嗎?可惜我不是男子,否則絕不會拒絕李公子的好意。”

洪婵的話引得衆人哄堂大笑,李良雖然面有尴尬之色,卻還能自嘲地說:“那倒是,倒是在下一時眼拙,無分男女,造成如此誤會,還請洪小姐見諒。”

“你——”洪婵沒想到這李良,竟也是伶牙俐齒之輩,一時間氣得杏眼圓瞪,卻也無話可說。

這樣一打岔,衆人反而忘了讓段櫻離表演的事情。

可是洪婵還是沒忘。

她在蘇洲長大,在蘇洲的時候也有蘇洲第一秀之名,說的便是在蘇洲有衆美,衆美卻以洪婵一支獨秀,貌壓群芳。自從她來到奉京,便聽聞了段家大小姐第一美人的稱號,心中甚是不服。可當時去了段玉容的及笄禮,因為離開的早并未得見段芙蓉。

到了段櫻離的及笄禮,她倒是見到了,果然是個美人兒,可惜那日她與段芙蓉距離即遠,衆人的焦點又都在段櫻離的身上,因此二人也沒有正面說過話。饒是如此,她已經将段芙蓉看成是自己的對手了。

本來以為今日能夠見到,二人可拿才藝相比一番,沒想到段芙蓉竟然又沒來,這就如準備好的狠拳,卻打在棉花裏,她只能把氣全部撒在段櫻離的身上。在她看來,段櫻離固然也算是個清秀的美人兒,卻顯得過于清瘦,完全沒有女孩子應該有的珠圓玉潤之态,稱不得大美人。

至于才學,更沒聽說她有什麽才名。

清了清嗓子,又提議到,“不如我們玩接字的游戲吧!誰接不到,便罰酒三杯,并且還要給大家學三聲小狗叫。”

聽了她的話,鳳歡顏的眉頭微微一擰。

向來來參加公主宴,都是以鳳歡顏為主導,她來提議大家參與什麽,因她素來不好詩詞,所以公主宴從未玩過接字類的游戲。可并不是人人都能體會鳳歡顏的心情,在坐的不少人都很贊成。

鳳歡顏只好道:“也好,你們玩,我看着你們玩。”

洪婵猶自不知進退地道:“公主也應該一起參加呀!”

“我不喜歡玩這個游戲。”鳳歡顏無奈地說。

“公主若是不參加,就得自動認輸了。”

“誰說公主認輸?公主只是不喜歡玩而已,這樣吧,這局,在下替公主接了。”

說話的卻是公主身邊的面首慕風,他刻意地壓低了嗓音,再加上戴了面具,聲音從面具後面傳出來,竟然帶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沉悶感。

洪婵道:“也好。”

洪婵旁邊的李良忽然站起來道:“不如在下先起個頭吧。”

關于誰起頭,本來就沒有什麽明确的規定,衆人也就默認了,李良看着洪婵,笑笑地說:“煙火錯奢靡,無地自明暗,天地皆可鑒,為錢把心抛,遙看麗佳人,近處刻薄女。”

“你——”洪婵這次真的被氣倒了,這哪算是詩?分明是這李良故意罵人。暗想這李良果然不像個大男人,心眼子可是小得很。衆人當然也都聽出來了,不過只韓玉忍不住笑着拍手,“作得好!作得好!李良你好樣的!”

惹得洪婵丢給韓玉幾個大白眼。

可不管怎麽樣,是輪到洪婵接了,一個“女”字。

她倒沒有惡狠狠地回擊,只道:“女伴傳看不知主,羅袖拂試生光輝。蘭膏已盡股半折,調文刻祥無年月。”

輪到韓玉接,她愣了下,接着向唐心苑道:“好姐姐,你幫幫我。”唐心苑笑笑,緩緩道:“月落大堤上,女垣栖烏起。細露濕團紅,寒香解夜醉。”

韓玉被唐心苑拯救,得意洋洋地看向洪婵。

洪婵只看着鳳青鸾,鳳青鸾微微一笑接道:“醉中驚老去,笑裏覺愁,月送人無盡,風吹浪不回。”

因他是二皇子,而且确實也是接得好,衆人拍掌喝彩,“好!”

“回塘分越水,古樹積吳煙。”唐心苑笑笑,接着道。

“煙波澄舊碧,塵火息前紅。霜野韬蓮劍,關城罷月弓。”這卻是公主旁邊的慕風接了,詩句中隐隐有種蒼涼大氣的感覺,若這詩句是此人自做,那便是志向遠大。這跟他面首的身份可有些不符合呢。

因他身份特別,雖然是接得好,衆人也只是笑了下。

“引摧宜山虎,手接泰山猱。酒後兌風彩,三杯弄寶刀!”

這聲音帶着點冰寒之氣,一人身着绛色長袍,腰系玉帶,面如寒霜,偏又英俊異常,不是三皇子鳳羽又是誰呢?他接了這句,也是意氣風發,隐含大志。

走到座前,向二公主遙道:“臣弟來遲,自罰三杯!”

說着自倒三杯酒,一飲而盡。

二公主含笑道:“皇弟接得好!”

這次可是輪到了段櫻離,衆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刀”這個字很不好接,不但因為以刀字為首的詩句量非常少,而且多有殺伐之意,不宜在此情此景應運。段櫻離的唇角卻帶着淡淡的笑容,幾乎沒有什麽猶豫,淡淡地道:“刀劍作鋤犁,耕田古城下。高秋和黍多,無地放羊馬。”

這是劉駕的“田西邊”,說的是退隐之态,恬淡自嘲。

慕風與鳳青鸾同時道:“好!”

鳳羽卻是有些意外,這些日子,這位段三小姐給的意外是越來越多。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繼續道:“馬如飛,人如水,九卿六官畢望履。将回日月先反裳,欲作江河唯畫地。”

不待別人接字,他已經一擺手,意思是讓段櫻離繼續。

洪婵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意,三皇子鳳羽,這可是要與段櫻離單挑呢!三皇子鳳羽也是向來素有才名,難道還不能勝過據說是在仆人院長大的段櫻離嗎?

她現在只等着段櫻離出醜了。

段櫻離看似淡然,卻毫不退縮,朱唇輕啓間,已經娓娓念來:“地首地肺何曾拟,天目天臺倍覺新。樹影蒙茏鄣疊岫,波深洶湧落懸潭。口願紫辰居得一,永欣丹扆禦通三。”

這幾句不能細想,細想便是嘲諷三皇子。

鳳羽微怔一下,繼續道:“三陽本是标靈紀,二室由來獨擅名。霞衣霞錦千般狀,雲峰雲岫百重生!”

“生物鹹遂,群盜滅息,明聖欽承,子孫千億。”段櫻離幾乎沒有猶豫,又接了這句。

這句說出來,卻叫鳳羽徹底地僵住。

句子中隐射明帝,将子孫千億。如今鳳羽便算是能接得住這字,卻也是不敢接,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扣上欺君犯上的罪名。他現在已經惹了一身騷,還沒有處理好,不能再出別的事,到這時,終是舉杯向段櫻離微微一笑,“三小姐,你贏了!”

洪婵焦急地道:“她哪裏有贏?我能對出來。”

☆、鳳羽失利氣吐血

也不待衆人說什麽,她便道:“億兆同歸壽,群公共保昌。忠貞如不替,賠厥後昆芳。”

這次,衆人卻都沒有說話,只有旁邊的李良很認真對地将“億兆同歸壽,群公共保昌”又念了遍,嘲諷地說:“洪小姐果然不愧是相門之後,有氣勢,有氣勢。”這句詩分明是說有“群公”在,才能夠“保昌”,君臣君臣,若無臣,君又如何能夠萬世保昌?臣的功勞是不可忽略的。

洪婵尚無所覺,向李良冷笑一聲,“那是自然。”

韓玉從來就是個壞姑娘,這時候笑道:“三殿下不但輸給了三小姐,更輸給了洪小姐,三殿下都接不上來的,竟被洪小姐給接出來了。毂”

這可是明顯的挑撥是非了。

洪婵這時才反應過來,向三皇子鳳羽看去,見他果然面如寒冰,卻連看她都不看。

韓玉卻還不罷休,“之前可是說了,誰要輸了,就學小狗叫……”

鳳羽的随侍見狀,也不猶豫,立刻走到中間來,爬在地上做小狗狀,汪汪汪地叫了三聲,然後向大家一掬躬,就回到了鳳羽的身後。整個過程即沒有推辭,也沒有任何令人可笑的地方,倒是韓玉又咯咯地笑出聲,“有意思,有意思!”惹得三皇子的随侍,終是将目光狠狠地投在她的身上铨。

鳳羽畢竟是皇子,由下人代其受懲罰,也合情合理,只不過他全程再未露出笑容,目光如千年冰霜般寒冷。

洪婵特別想給三皇子道歉,但這時候她若道歉,便會越描越黑,三皇子鳳羽更下不了臺,躊躇半晌,還是只能沮喪地坐下來。

一場接字游戲,幾人喜來幾人愁,再玩了一會,天色已經很晚。

衆人陸續告辭,面首慕風向鳳歡顏道:“不如我代公主送送諸位。”

“好。”

……且說段櫻離,走出花園時,依然與二皇子鳳青鸾同行,洪婵本來是遙遙地跟着,但見二人談笑風生,越看越氣,幹脆超越他們,快速地出了公主府,上了馬車。

當啷一聲,一只簫從段櫻離的袖中跌出來,正好跌到二皇子鳳青鸾的腳下,段櫻離唉呀了聲,連忙将它撿起來,很珍惜似的拂去上面的灰塵,“這簫可是我大姐送給我的,讓我今日在宴會上表演吹簫,可惜卻沒有機會展示。”

鳳青鸾的瞳孔微微一縮,眼眸中閃過一絲氣憤,道:“我看這簫質量差得很,并不是什麽好簫,不如我替你毀了吧!”

說着竟一把奪過那簫,生生地将它折成兩段,複又扔在地上。

段櫻離驚慌失态地又去撿,“二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這時候三皇子鳳羽也來了,道:“二皇兄也是為了你好,在公主府,簫是一個忌諱,皆因當年‘良夜共吹簫”的傳言,被人們說得很不堪,公主從那以後,便見不得有人弄簫。”

原來公主初養面首,本來是件很秘密的事,可是其中一個面首,為了展示自己曾經被公主“服侍”過,在宮外吹牛的時候,酸腐地做出“良夜共吹簫”之句,說的其實并不是吹簫之事,而是一種下~流的污辱公主的說法,指兩個男子,共同服侍公主,而公主則為其“吹簫”的情形。

段櫻離怔了下,讷讷地說:“原,原來如此。”

鳳青鸾冷笑道:“你說這簫是段大小姐送給你的,好一招釣魚執法。”

這次輪到鳳羽愣了下,“竟是大小姐送給你的簫嗎?”

段櫻離沒回答,只略顯失落地點了點頭。

鳳羽哦了聲,也沒再說什麽,只向二人點點頭,往前去了。

慕風也随後趕到,發現二皇子與段櫻離站得比較近,他毫不客氣地擠入二人之間,“二殿下,段小姐,我代公主送你們!”

段青鸾玩味地看着這位公主面首,“由我親自送段小姐,公主難道還不放心嗎?”

慕風道:“那讓段小姐來選擇由誰送她吧!”

說着,一雙眼睛透過昆侖奴面具瞅着段櫻離。

段櫻離微微一笑,向段青鸾道:“不敢勞煩二殿下,還是讓這位慕風公子送我吧。否則的話,公主會擔心的。”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鳳青鸾無奈地點點頭,“好吧。一路小心。”

在公主府門口分開,段櫻離上了馬車,慕風走在車窗旁。

段櫻離本來以為,慕風會對她說些什麽,然而直到快要到段府,他還是沉默着。段櫻離只得隔簾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那點傷算什麽,早好了。”慕風道。

“你好像在生氣?”

“你和二皇子及三皇子的關系都不錯嗎!之前在下還以為你是個什麽都沒有的仆人院的三小姐,但是看來,你早已經不是了。”

“當然,我不會永遠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仆人院的三小姐。就跟慕風不會永遠是慕風一樣。”

慕風的腳步頓住,看着緩緩前行的馬車愣住了。

但是等到他想問她,都知道了些什麽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段府門口,段櫻離在丫鬟的摻扶下下了馬車,恬淡清秀的面容上毫無異色,轉頭向他所站的方向看了眼,向他輕輕地點了下頭算是道別,往段府內而去。

慕風也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回頭看,發現她正行到門廊下的燈籠處,籠中暖光照在她的身上,柔和的發絲被鍍上一層太陽般的光芒,使她的側面平添幾分溫柔和明豔,他忽然想起了辛棄疾的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娥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裏尋他千百度。

慕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我是分隔線————————————————

段櫻離從公主府回來,老夫人生怕她從來沒有見過大識面,弄出什麽岔子,因此還沒有休息,在房裏等着。待段櫻離一回府,立刻有人請段櫻離先過老夫人那裏去,梅姨娘和段鴻也在,段鴻到底年齡小,已經窩在梅姨娘的身旁睡着了,屋裏燃着暖香,氛圍和氣,段櫻離一進來,老夫人就招手讓她到身邊去,待牽着段櫻離的手才道:“怎麽樣,還好嗎?”

段櫻離點點頭道:“一切都好。”

梅姨娘有點擔憂地說:“聽說要去公主府參加宴會,都要有才藝。”

“是,不過因為女兒沒有什麽才藝,所以就沒有表演才藝,只是和他們一起玩了接字游戲。”

老夫人道:“今天才擔憂自己女兒是否有才藝,有點晚了。你若真有心,以後好好的替我孫女打算。”老夫人顯然對梅姨娘還是極端不滿的,只不過有孫兒孫女,才對梅姨娘包容一二,這時候便趁機說了梅姨娘幾句。

聽聞段櫻離說一切都好,老夫人便沒有再多留她,梅姨娘和段櫻離出來,母女二人對視間,齊齊向對方說了句對不起。

之後梅姨娘苦笑,“櫻離,你不必說對不起,當年若不是我這個當娘的過于愚蠢,被人算計了去,也不會有今日,我沒能在你身邊好好教導你,就是失職。”

段櫻離之所以說對不起,是因為老夫人為了她的事兒說了梅姨娘,這時候淡然道:“娘,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女兒并不是一無所長,在仆人院,總歸還是學了些東西的。”

二人便在路口分手。

第二日,段櫻離才剛剛起來,就見段芙蓉笑笑地來了,“三妹,昨天那簫,你可用到?”

她其實是沒有想到段櫻離能夠全身而退,實在是有點不甘心,今日便來一問究竟。

段櫻離有些為難地說:“那只簫,唉……”

段芙蓉忙問:“怎麽了?”心裏卻期望,段櫻離會因此簫而惹來麻煩,即便她裝得什麽事兒也沒有。

段櫻離讓玉銘将那簫取出來,段芙蓉發現簫已經斷成兩截,詫異地說:“怎麽會這樣?”

“是二殿下,不知道為什麽,我說這簫是你贈于我的,他便氣憤地把簫奪過去給折成兩段,大姐,真是對不起,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我本該好好的保存,只是現在……”段櫻離說着,仿佛非常的遺撼。

“什麽?是二殿下!他,他怎麽知道這簫是我贈于你的?”

“是他問我的,我自然就說了。”

“你——段櫻離,你這個笨蛋!”

段芙蓉不止一次的去過公主宴,當然知道公主的忌諱,鳳青鸾聽說此簫是她段芙蓉送給段櫻離的,肯定是馬上就想到這是她對段櫻離的故意構陷,此時她在他的心裏,已經成為了陰險毒辣的壞女人!

段芙蓉就算再能忍耐,也沒有辦法掩飾住心裏的驚慌和失落,美麗的臉上露出猙獰的模樣,“段櫻離,你故意害我,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你等着瞧吧!”

“大姐,你怎麽了?為何忽然發怒?”

段櫻離還是一幅無辜樣子,使得段芙蓉無法分辯,總不能說,我去構陷你,你卻不配合吧!胸中郁結,無處發洩,只是把那兩截斷簫拂在地上,用腳狠狠将它們踩得更碎,然後甩袖離去。

段櫻離望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唇角帶着一絲冷漠的笑意。

段芙蓉只以為她剛剛從仆人院出來沒多久,不知道二公主的忌禁,卻不知道她是再世為人,這各人的禁忌,還有誰比她了解的多呢?

接下來的幾天,院子裏的丫頭們都在興奮地準備着什麽,一問玉銘,才知道乞巧節終于到了,這麽快……

段櫻離對這個節日沒有什麽興趣,整日裏只是坐在院子裏看書,或者去梅姨娘那裏探望段鴻,不過段擎蒼已經給段鴻請了先生,每日裏需要學習很多東西,倒沒有時間陪她,她也不介意,有時候會坐在旁邊,陪着段鴻學一陣。

多數時候,卻是獨自在窗前發呆。

那日下午,原來明朗的天氣,不知道什麽時候飄來幾朵烏雲,至晚上的時候,竟然隆隆聲大作,下起傾盆大雨。段芙蓉躺在床上,睡得極不安穩,翻來覆去,竟然還迷迷糊糊地做了夢,夢中又回到了那個讓她害怕的地方……

“請您一定幫忙,讓我見見皇上……”

對方将那只玉釵在手裏觀察了好一會兒,臉上是燦爛的笑容,“皇後娘娘您放心,您到底是皇後娘娘,見皇上有什麽難的呢!小人一定會把您的話帶到。”他眼睛裏的奸邪她不是沒有注意到,只是沒有別的辦法,便有一線希望,也要争取。

然而那之後呢?……

冬去了春來,夏去了秋來,又到冬天,她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望眼欲穿,什麽叫做帶着希望,再慢慢地絕望。

“我愛你,愛你……鳳羽,我好想見你……”

她對着冰冷的宮牆,一遍遍地自言自語,用手指在在堅硬的牆壁上慢慢地摳着,“鳳羽,我想見你……我好想你……”

漸漸地青石牆壁上便出現了兩句詞,“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馀黏地絮。”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那時候她總以為,鳳羽将她打入冷宮,肯定還有別的原因,還有他的不得已之處,他是那樣隐忍、聰明、睿智的男子,俗話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或許他只是為了保住到手的江山,是啊,江山為重,她能夠理解的……

牆壁上相思化成的詩句,沾着她手指上的斑斑血跡,然而她卻不覺得痛,心裏只願相信,不會再等多久的,不會再等多久的,他一定會來看她。

外面風雨大作,雷聲隆隆,她瑟瑟發抖地縮在牆角,像一只可憐絕望的小獸……

段櫻離覺得那只小獸不是自己,一定不是自己。夢中,她沖着她大喊,“你傻啊!你傻啊!不許這麽傻!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記得你這個可憐的女人!告訴你別這麽傻,他不會來看你!!……”

她情緒激動,在夢中大喊大叫,恨不得跳到那個角落,将那可憐的人兒抓起來,狠狠的打她的臉,讓她清醒過來,不要再做夢……

……夜光珠的光韻,淡淡地照在她的臉上,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神情,那麽不安和激動,眉宇間的憤怒和絕望,使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緊揪起來。他不知道她做了什麽樣的夢,只覺得應該快點叫醒她,他不想讓她沉淪在那樣的痛苦中。

他輕輕地晃了晃她,溫柔喚道:“櫻離,櫻離……”

段櫻離驀然睜開眼睛,額間已經滲出層密密麻麻的細汗,她張大眼睛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找到焦距,看到眼前的昆侖奴面具,她又本能地吓了一跳,但馬上又想起來這人是誰,幹脆裹着被子站起來,一腳踢在那人的肩上,那人沒有反抗,再加上事出突然,竟然被她一腳踢到地上去。

他悶哼了聲,一點也沒生氣,笑着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這麽生氣幹什麽啊?今天是乞巧節,應該開開心心的嗎!”

段櫻離的眸光冷冷,如浸在千年寒冰裏,“你又闖進來,你知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真是太無禮了。我會叫人的。”

“你才不會……”慕風笑得像狐貍。

段櫻離沒有猶豫,張口就要叫人。

慕風在剎那間跳上chuang,一把捂住她的嘴,“別叫,別叫!我又不會對你怎樣,我只是來看看你,今天這個節日很特殊,我只是想給你送個禮物而已呀!啊,啊!你是小狗嗎!”

他的手被段櫻離狠狠地咬住,他只能低吼着,卻抽不出來,直到段櫻離感覺到口中的腥甜,這才放過了他。

他趕緊跳下床,痛得直甩手。

待他緩過勁兒來時,段櫻離已經披衣坐好,在夜光珠的光韻中,淡淡地看着他。

“你別這樣看着我,你知道嗎,這讓我覺得,你離我很遙遠。”

慕風自己掀了片內袍出來,包好自己的手,從懷裏拿出一只雕得很漂亮的木蝴蝶,大膽将段櫻離的手扯過來,輕輕地放在她的手心裏,“你聽說過梁山伯也祝英臺的故事嗎?我喜歡這個故事,他們因愛而化蝶,所以我親手雕了只蝴蝶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這是一片上好的黃楊木,雕工談不上細膩,卻可以看出的确是費了些心思的。段櫻離看了眼,将它冷冷地扔在地上。

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她當然聽說過,可那個故事的結局,其實很悲慘,莫名讓人産生很不吉祥的感覺。

“如果這蝴蝶是金子做的,那麽它還有些價值,或許我就會收了。”

發現慕風眼眸微微一黯,她卻又道:“你是公主的面首,這輩子只能留在公主的身邊,沒有資格和別的女子一起過乞巧節,因為你不能讓別的女子為你冒殺頭之罪。

就算你是個擁有正常身份的男子,你沒錢,沒有霸業,不能成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那我與你之間,也只能保持普通的朋友關系。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下次如果你再敢夜闖我的閨房,我就真的不會客氣了。”

“錢、霸業?呵呵,櫻離,真沒看出來,你原來有這麽大的理想。”慕風語氣裏帶着點揶喻,眸子裏卻閃着莫名的光澤,從來女子,只有在男子面前說不會計較他有沒有錢,能不能做人上人,只在乎他是不是愛她……

為什麽眼前這個女子,卻能這麽坦然地說出自己要的就是錢和權呢?

“那愛情呢?愛情在你的眼裏占多少分量?”

段櫻離唇角帶着漠然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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