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賤人,要倒黴了!”

這個想法令她忽然興奮起來,急急忙忙地喊丫頭,“快來替我梳妝!我要去看看,怎麽回事?”

……

等倒段芙蓉到的時候,只見段櫻離由劉媽等人押着,跪在老夫人的門前。

段芙蓉眼眸中閃過興奮,卻故作驚慌地問道:“劉媽媽,我三妹怎麽了?為何她要跪在這裏?”

劉媽媽一臉戾氣地說:“她居然想要毒害老夫人!現在老夫人昏迷不醒,還不知道情況如何,如果老夫人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必叫她償命!”

“啊!三,三妹,你怎麽可以毒害奶奶!”

段櫻離澄明靜冷的眸子擡都沒擡,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你——你還嘴硬!”段芙蓉氣得想踢她。

就在這時候,老夫人的門打開了,大夫搖着頭走出來,大夫人語聲凝重:“大夫,到底怎麽樣?”

“老夫人這一兩年裏,身體本來就不大好。現在又中了毒,恐怕……”

“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不是我不救她,實在是,中毒太深,回天無力。”

“什,什麽……”大夫人聽聞,捂着嘴痛哭起來,大夫搖搖頭,就準備離開。大夫人哭了幾聲後,毒蛇般的目光落在段櫻離的身上,“櫻離,你為什麽要這麽狠毒?自從你到了這個家裏,老夫人哪裏對你不好?你居然下得如此狠手!”

段櫻離道:“我沒有害她。”

“你還嘴硬,人證物證據在,你還要如何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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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段櫻離不說話,大夫人道:“來人呀,上家法!”

段櫻離這才挺了挺身,“母親,現如今應該還是救奶奶為上,您想懲罰我,何時都行。”

“你若當真這麽關心你的奶奶,又為什麽要毒殺她?”

大夫人依舊請上了家法,那是浸過了油的藤條,一藤條打下去,身上不留痕,內裏卻已經血肉綻開。一般的女子,挨不過三十下,便要大病一場,挨不過五十下,就有可能一命烏呼。

大夫人舉起藤條就要往下打,梅姨娘忽然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你要幹什麽?櫻離現在是七品縣君,你竟敢打她?”

梅姨娘住的院子,離此比較遠些,因此這時才趕到。

“梅伊人,沒錯,她是七品縣君,可是她如今毒殺的老夫人,卻也是皇上親封的告命之身!所謂殺人償命,我如何便不能打殺于她了!”

“反正你就是不能!”

大夫人已經一藤條打下,“若我不能,那是要讓這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嗎?”

段櫻離只覺得後背上如同裂開了條口子般的疼痛,卻硬是沒喊痛,只向大夫人嘲諷地說:“母親,你今日便将我打死在這裏,恐怕你也難逃死罪。且不說奶奶現在仍在生,或許還有得救,只說若真的發生命婦被殺之案,案子也必交官府主審。您大動家法,若我死了,你便是打殺了七品縣君,如何能不償命?”

梅姨娘道:“沒錯,老夫人還有救,我們必須得救她。”

“剛才大夫已經說了,老夫人沒救了。”大夫人說到這裏狀甚悲傷,“我們該為她,準備後事了。”

段櫻離道:“梅姨娘,請您去府衙擊鼓鳴冤,就說有人毒害我奶奶,求京兆尹明查。”

“好,好,我這就去……”

看着女兒痛得臉都白了,向來膽小怕事的梅伊人,這時候忽然有了無限的勇氣,向大夫人道:“你不許再打她,若你打她,我便告你虐打七品縣君,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梅伊人,你敢!”

“我女兒都快要被你打死了,我現在還有什麽不敢的!”

說到這裏,便向汪氏道:“你在這兒看着三小姐,若是大夫人敢打她,你就與她拼命。”

汪氏道:“梅姨娘放心,婢子明白!”

這時候,段延也站了出來,一把奪地大夫人手中的藤條,聲若宏鐘,“梅姨娘您快去吧!這裏有我,誰也傷不了三小姐!”

玉銘和玉瑤、銀環也都站了出來,“還有我們!”

“你們,你們都要反了……”大夫人怒斥道。

梅姨娘不再多說,只道:“櫻離,等着我。”

說完,便不顧一切地沖出府去。

她是段鴻的娘親,大夫人不能對她怎麽樣,只能由得她去。

大夫人心念電轉,此事若由京兆尹插手,便不好了了。

除非,死無對證!

想到這裏,咬牙喚道:“來人呀!”

便見一隊家丁護院沖進院子,将段櫻離、段延等人團團圍住,大夫人道:“這賤丫頭毒害老夫人,罪不可赦,現在我命你們将她就地打殺!”

段芙蓉道:“對對,是她殺了我奶奶!”

家丁護院,原本多數便是大夫人的人,此時還有什麽猶豫的,提着棍子直接上前,玉銘和玉瑤眼見他們兇神惡煞地沖過來,心裏雖然害怕極了,但是卻不退縮,一齊拼了命地抓住那些棍子,與護院們扭打在一處。

但很快就被護院們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

銀環雖然沒有沖上去扭打,卻一味地護在段櫻離的身上,凡是往段櫻離打來的棍子,都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就口吐鮮血……

唯一有武功的,就只有段延。

他曾經是段家的家将,也曾跟随段擎蒼數次出征,也曾護着梅姨娘踏上千裏迢迢逃亡路,從密集的追殺中虎口奪食,救下梅姨娘母子。只是這些年,他的功夫也疏于習練,再加上畢竟也是四十幾歲的人了,在一幫二十歲左右的家丁護院的圍攻下,勉強支撐。

身上也已經挨了不少棍子,但他邊打邊吼,聲勢浩大,竟也震懾了一些人。只是如此下去,恐怕最終也難逃被打殺的命運。

段櫻離眼見如此,只好道:“母親,你讓他們住手。”

“憑什麽?他們造反在前,我身為主母,有權力教訓他們。”

“若你今日殺了我們,不怕我父親回來之後,拿你問罪嗎?”

“你殺了你的奶奶,我作為主母,為老夫人報仇,有什麽錯?你父親只會恨你,恨沒有在你小的時候就殺了你!”

段擎蒼是個孝子,這件事人人皆知。

誰敢殺了他的娘親,他便殺誰,這是很合情合理的事,說不定只會贊大夫人有決斷。

“好,我父親此時正在出征,遠水難救近火,我們便不提他。只是目下,我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很重要,若我告訴大姐,她甚至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這也是她唯一的機會,若您在這時将我打殺,那将來,大姐嫁給三殿下,便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兒。”

“住手!”

聽完段櫻離的話,大夫人果然一擺手,讓護院們暫時不要再動手。

盯着段櫻離那張臉,大夫人道:“好,你跟着我進屋,若你根本就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秘密,只是信口雌黃,我便立刻讓人殺了你。”

說着,便叫劉媽媽将段櫻離拖到隔壁的房間裏。

門窗緊閉,此時屋中,就只有段櫻離、大夫人與段芙蓉。

大夫人道:“你說吧!”

段櫻離卻向段芙蓉招招手,“大姐,你過來,此事,只能告訴你一人。”

段芙蓉尚沒有什麽反應,大夫人已經狠狠道:“你有什麽話直說好了,休要哄騙芙蓉。”

“母親,若我告訴了大姐,大姐願意告訴您,又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事。”

大夫人聽聞,又覺得也對。

若芙蓉聽到了什麽,絕不可能不告訴她的。

“芙蓉,你且去,聽這賤人說什麽。”

段芙蓉很嫌棄地走到段櫻離跟前,俯耳過去,段櫻離低聲道:“大姐,還記得蔡氏說過的話吧,她說,有兩種情況,可以使女子一方達到退婚的目的。你也應該知道,三殿下失蹤的事情,你先不要支聲,此事要做成,便只能你一人知道,若是母親知道了,必不能成功……”

經過段櫻離的提醒,段芙蓉果然把跑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繼續聽她講,“三殿下現在在一個很秘密的地方,他遭到伏擊,可是并沒有死,一定會順利回宮。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裏。若你能夠在他回宮之前說服他放棄你,主動退婚,那是再好不過了。”

“可以嗎?”聽說三皇子失蹤的事,她已經信了幾分。因為昨夜她的娘親剛剛對她說過這件事。

“不試試,如何知道呢?只是你若錯過了這個機會,等到三殿下回宮,那便是塵埃落定,一切都不可挽回了。而且這件事若被母親知道,必不會讓你前去,因為她害怕你受到傷害,可她現在應該已經沒有辦法改變這件事了吧,所以,你只能靠自己,要知道,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可是——”

“話已至此,大姐自行考慮吧。”

……段芙蓉凝眉考慮了片刻,道:“那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裏?”

“必須等到京兆尹的人來,我及段延、玉銘能夠确定保命的時候,我才會告訴你。”

“你——”

段芙蓉無奈,咬咬牙道:“娘,到底是不是櫻離毒害奶奶?”

“你奶奶是喝了賤丫頭親手泡制的蜈蚣酒而中毒的,你說呢?”

“娘,既然如此,便把她交于府衙處置好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想必只要人證物證俱全,她也跑不了的。”

“不行!這丫頭詭計多端,免不了又讓她跑了。”

“娘,您就答應我吧。”

“你先告訴我,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我,我不能告訴您……”

“芙蓉,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麽?”大夫人加重了語氣。

“我不能告訴您,但是只求您,不要再打殺他們,等到京兆尹來了後,讓他們決定怎麽懲罰她吧!”

“芙蓉,千萬莫要糊塗,這賤人不會安什麽好心的,你不要受她盅惑。”

“娘,我也是有腦子的,難道你認為,我沒有她聰明嗎?”

“這——當然不是。”

“那就是了,請您不要再問了吧。”

就這樣,在段芙蓉的阻攔下,終于順利等到京兆尹到來。京兆尹候申看到院內丫頭們倒了一地,個個都頭破血流,段延也已經有好幾處受傷,頓時覺得自己遇到的案子棘手,向來官家院內案子多由後宅引起,可若真查起來,牽扯甚多,因此皺皺眉頭,道:“怎麽回事?”

大夫人聞言,連忙走出來,“參見候大人,我家老夫人身中劇毒,此時命在旦夕,兇手便是我那三女兒段櫻離,她如今已經是七品縣君,家法不能将她怎樣,請候大人帶回府,嚴懲兇手!”

☆、芙蓉與鳳羽的談判

候大人看了眼段櫻離,也不問別的,只道:“帶走。”

大夫人素與候申之妻有交往,二人算是牌桌上的牌友,這時候連忙道:“還請候大人入內說話。”

候申進入房裏,便見大夫人取了幾張銀票塞給他,“這是奉京最大的銀號的銀票,共計五千兩,候大人随時可憑票領取銀子。”

“大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這丫頭庶出,一直不為她父親所喜歡,為人又狡詐得很,常常惹得後宅血雨腥風,現在竟然又毒害老夫人,我家老爺若知道,您替她處置了這個禍害,并且讓她永遠也不能再回段家,想必他勝仗歸來後,還會大大的感謝你。毂”

候申收了銀票,淡漠道:“懂得了。”

從房裏出來後,就要帶段櫻離離開铨。

段芙蓉忙到了她的面前,“櫻離,快告訴我。”

段櫻離于是在她耳邊道:“大銘寺,聾啞女所居無名木屋,此事萬不能走露風聲,否則不但不能成事,會還攪到三殿下失蹤之事中來。還有要切記,蔡氏當時說的,可是兩個辦法。”

她刻意将“兩個辦法”壓得稍重。

段芙蓉尚未完全明白她什麽意思,京兆尹已經冷冷地道:“帶走!”

玉銘和玉瑤齊叫道:“三小姐!”

“我會好好的出來的,玉銘玉瑤,銀環,你們好好照顧自己,幫我照顧梅姨娘和鴻兒,段叔叔,謝謝你。”

這樣簡短的告別完後,人已經被押着帶走。

出門時,正遇到氣喘籲籲回到段府的梅姨娘,見狀哭了起來,“櫻離,櫻離……”

段櫻離笑着道:“娘,我沒事,好好的等着我回來。”

段櫻離向來很少當着外人的面叫她娘,一般都是直呼梅姨娘,今日這聲娘,果然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當下便哭聲小了。

“櫻離,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娘,您一定要照顧好奶奶,要寸步不離,她若去了,我的冤屈便真的洗不清了。你更要照顧好自己。采芹表小姐很聰明,相信她會幫你的。”

“明白,明白了……”梅姨娘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來。

段櫻離被押到府衙,卻沒有被立刻審理,候申以找證據為由,将她暫時關在獨立幹淨的牢房裏,接下來連續兩三天都沒有什麽動靜。

倒是段芙蓉這邊,蠢蠢欲動,為了擺脫大夫人的監視,很下了些功夫。

最後将丫頭小雀扮成自己的樣子,留在閨房中應對大夫人的人,自己卻扮成家丁的模樣,從後門走了出來。雖然是要跟三皇子去說明白,自己決不願嫁給他的,卻還是在意自己在別人的心目中,是否美女,因此又找了家衣店,挑了最票亮的那件穿上,出來後又租了輛馬車,直奔大銘寺。

歸心師太沒料到段芙蓉會來,但她向來也是認得這位大小姐的,她曾經與大夫人數次來大銘寺上香。

可能因為常常給寺裏添香油錢,段芙蓉到了這裏,自有一股居高臨下的屬于施舍者的姿态,冷冷地道:“師太,知道寺後的無名小屋嗎?”

歸心師太微微一怔,直覺得哪裏不妥,可是出家人不能打诳語,還是點點頭道:“不錯,寺後是有間小木屋。”

“帶我去!”

“不知大小姐去那裏有何事?”

“帶我去就行了,問那麽多做什麽?”

歸心師太忍了又忍,才道:“那裏只有一個啞姑子在種菜而已,她又聾又啞,不堪交流,風景也不好,離此有段距離,大小姐何須勞心勞力去那裏?”

“你這位師太,當真話多。你再這樣,我可回去就告訴我娘,以後不來給你們添香油錢。而且我即是知道有這地方,自己也會找去的。”

其實大銘寺乃是奉京名寺,來添香油的人絡繹不絕,當然不乏達官貴人,還真不缺大夫人那點香油錢,不過歸心師太是被段芙蓉後面那半句打敗的,不告訴她,只怕她到處大聲嚷嚷着去找,反而不知道會引來什麽禍事。

只得說:“還是老尼帶你去吧。”

歸心師太親自将段芙蓉送至小屋前,指着那屋子道:“那就是木屋了。”

發現有個姑子從木屋裏走出來,段芙蓉道:“你讓她在外面候着,不要去打擾我。”

“是。”

這時,無色姑子也已經看到了她們,見歸心師太向她招手,便過來向師太施了個佛號,師太與無色相處久了,知道無色會讀唇語,便對着她道:“這位小姐要進屋,你暫時在外面呆着,不要去打擾他們。”

無色點點頭,表示知道。

段芙蓉已經徑直進屋了。

屋中,鳳羽還是了無生氣地躺在那裏,面色蒼白。

其實這個男子,還是挺好看的……

段芙蓉撫了下他的臉,忽然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腦海裏竟回憶起許多她本來認為應該忘掉的事,她記起在娉婷院內,他硬是在真相清楚的情況下替她圓了面子,把奇石贈送于她,又想到她從觀獸臺上掉落,他為了救她,自己掉落在礫石之上,滿身是傷……

想着想着,竟有些不忍,可惜,他為什麽是三殿下,為什麽是無依無靠的三殿下,連她老爹都說,他是絕沒有可能坐到儲君的位置。

“三殿下,三殿下……”

輕輕地晃着他的身體,“你醒醒,我是芙蓉啊!”

鳳羽這兩天,已經好了點,雖然時常昏睡,但還是有清醒的時候,這時候被段芙蓉一喚,便也悠悠醒來,待發現眼前的女子竟真的是段芙蓉,頓時想要坐起來,卻因為傷口疼痛,面色又是蒼白了幾分。

段芙蓉連忙道:“不要起來,你這樣子,哪還能起來,我們便這樣,說會話好了。”

“芙蓉,你來了。太好了。”

鳳羽的眼眸裏,滿是喜悅。

“嗯,我來看看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鳳羽的聲音實在虛弱,一句話都得分兩次說。

段芙蓉猶豫了下,想到如果告訴他,是段櫻離那個死丫頭告訴我的,恐怕他要對段櫻離感激不已。

她是無論什麽事兒,半分也不想讓段櫻離得着好兒。

鳳羽卻已經想到了什麽,猜測道:“是不是三……”

當天段櫻離來的時候,他雖然昏昏沉沉的,但還是隐約看到了她,而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所以想必段芙蓉也是因為她的告知才來的。不料段芙蓉卻打斷他的話道:“我來大銘寺給我爹祈福,結果無意間知道這後面有個風景怡人處,我便來瞅瞅,進入木屋,就看到了你。”

鳳羽笑道:“看來是天要助我……”

他正愁着,無人把他受傷躺在這裏的消息送出去。

“芙蓉,你來得正好,我躺在這裏應該已經好幾天了,可是還是無人知道我的消息,我想你替我把消息送給我的人……”

“送消息?”段芙蓉的眼睛驀然亮了下。

“是的,必須有我的人,盡快尋到這裏,否則,只怕追殺我的兇手要先行尋到這裏,我恐怕……”

“恐怕他們會殺了你?”

鳳羽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有何難,我今日便悄悄把你從這木屋裏接出去,送你回府養傷。”

鳳羽又何嘗想屈居于這木屋中?聽了她的話,卻只是苦笑,“不成,兇手肯定就在附近搜尋我,并留有人手蹲點,這大銘寺來來往往的人,必是經過了他們的暗中盤查。我若此時出去,便是羊入虎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如何?”段芙蓉聽得有些不耐煩,越發覺得鳳羽并不是個可依托的男子,否則為什麽躺在這裏的不是兇手,而是他?

現在危難關頭,竟然只是求助于她這個弱女子!

鳳羽從她的眸中看出鄙夷,心頭微微一涼。

當下,竟是不敢再将那收信人的名字說出來,靜靜的沉默,在二人之間形成一道尴尬的屏障。

發現鳳羽微閡着眼斂,不再說話,段芙蓉又迫使自己的語氣變好了些,“你讓我答應給你送消息也可以,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鳳羽複又睜開眼睛,不知道再想什麽。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你讓我答應什麽事?”鳳羽終于問道。

“你知道嗎,前兒我去宮裏參加皇後娘娘的賞菊宴,皇後娘娘賞了很多人禮物,唯獨沒有賞賜我,我當時還想着,這臉可是丢大了,誰曉得你奶娘說,皇後娘娘定有更大的賞賜,結果皇後娘娘就賞下一對金環……”

“金環?”鳳羽聽聞,眸子裏終于迸發一抹溫柔的笑容,“芙蓉,是我讓我的奶娘向皇後娘娘陳情,讓她支持你我二人的姻緣。”

“你——”段芙蓉一聽,果然就是他搗得鬼,當下臉色就變了,“你真是胡說八道,我何時與你有姻緣?我有說過要嫁給你嗎?從來沒有吧!”

“可是——”鳳羽欲解釋,便見段芙蓉秀眉緊擰,“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做了這個決定,我真的很恨你。現在我要鄭重告訴你,我從開始到現在,根本就從來也沒有打算要嫁給你……你若真的愛我,就讓你的奶娘去跟皇後娘娘說,我和你之間的事是誤會,讓她取消賜婚這個打算吧。”

“芙蓉,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讨厭不讨厭,跟嫁不嫁給你是兩碼事。我不能嫁給你。”

“為,為什麽……”

“不能就是不能,哪有為什麽?總之,你若答應我這件事,我便替你把消息送給你信任的人,讓他們來救你。”

鳳羽聽聞,好半晌只是愣愣地盯着段芙蓉的臉,說不出話來。

段芙蓉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到底聽見沒?”

這一把正巧推在鳳羽的傷口上,他忍不住悶哼了聲,鮮血從崩烈的傷口處緩緩滲出來,他害怕她将他看得更輕,只是微蹙着眉,閉上了眼睛。段芙蓉卻只覺得他不理她,于是又像瘋了似的推向他,“你別裝死呀!你到底聽見我的話沒?其實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辦法讓皇後娘娘取消賜婚的打算。”

“啊!血——”她剛說完話,便見自己春蔥般的手指上,竟不知何時染了血。

這樣一來,倒是停止了繼續推搡。

鳳羽無力地睜開眼睛,“芙蓉,別怕,那是我的血……”

“你——你真是——”

段芙蓉很嫌棄地在房間裏到處找水,發現沒有現成的水後,便将桌上的茶壺拿起來,澆在手上,将血液洗去。

鳳羽的唇有些幹,卻見她已經将茶水倒光了,手也洗幹淨了,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似乎覺得帕子上也染了不幹淨的東西,她便将帕子随手扔在地上,這才又來到鳳羽床前,“剛才的事,你考慮好沒有?你若不答應,我便不通知你的人,讓你在這裏等死算了。”

鳳羽只覺得胸口,像被誰刺了七八十刀,半晌才道:“那你讓我死在這裏好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

段芙蓉丢給他一個狠毒冰冷的眼神,一甩袖子,就出了木屋。

一路上,她将腳步都踏得又快又重,心中暗想,便讓他留在這裏,被人殺死好了!只要他死了,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可能是心中胡思亂想着,沒有注意到腳下,右腳竟然一下子踩到了圓滾的石子上,啊地慘叫了聲,覺得腳腕子傳來劇痛,她已經跌倒在地。摸摸腳腕子,觸手疼痛,她不由恨恨捶地,真是倒黴!真是倒黴啊!

只好挪到旁邊的樹下坐着,休息一會。

忽然又想到,這次退婚不成,難道真的就要嫁給他了?

心情極度郁悶,明明與二皇子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只消得讓人知道,二皇子對她又親又摟,他便不娶也不行了……

為什麽會在這時候,被鳳羽這個壞家夥壞了事?

真是好讨厭!

她這樣胡思亂想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見有人在說話,“籲——這裏有人埋伏着,我們得小心點,千萬莫讓他們瞧見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三殿下到底在哪?生死如何?”

“肯定還活着,否則他們早已經撤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難道,三殿下還在這附近?”

“倒也不盡然,只怕對方與我們打得一樣主意,以防萬一而已。”

“可是都找了很久了,并沒有發現三殿下的蹤影啊。”

“這大銘寺附近太多的樹林和小山凹,你怎知三殿下不是在哪個小樹裏呢?”

“倒也是……”

“我們得繼續找,三殿下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恐怕我們都要去陪葬!”

“可不是,畢竟是皇子……”

随着簇簇的分開樹枝草叢的聲音,說話的二人似乎走遠了。

段芙蓉這才長長地呼了口氣,好在他們并沒發現到她。

回首看向那條青石小路,果然因為那個拐彎處,使這條小路于此處看時,倒如同一條死路,被樹木遮掩的暗青,看不到盡頭其實是有個路口的。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竟然是兩方人馬都忽略了這個青石小路,又想到無名木屋周圍,皆是樹木,知道的人尋來自然簡單,不知道的人倒真的不好尋到那裏,因為太容易被忽略。

是啊,他畢竟是皇子,就算她不替他通消息,他們最終還是會找到他,到時候他就會順利回到宮裏,皇後娘娘的賜婚懿旨就會很快下達。

不行,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想到這裏,她忍着腳腕的痛,又向木屋走去。

或許,應該再努力說服他一下?

到了木屋,發現鳳羽的傷口已經被重新裹過了,因為疼痛,他便是昏睡的情況下,也微蹙着眉頭,一張臉因為之前的折騰,似乎更加蒼白了。

“三殿下!三殿下!”

她連續喚了好幾聲,他卻毫無反應。

她卻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後,鳳羽因為傷痛加上憤怒,氣急攻心,吐了好幾口鮮血便暈了過去,後來是無色姑子走進來發現他口角的鮮血,才給他換上傷藥,剛剛安頓好而已,又哪會那麽快醒來呢?

他不醒,她打算再說服他的目的便達不到。

可她又不想就這麽離開,想來,剛才那些人,很快就會尋到這裏來,她還哪有機會說服她呢?

在她不知所措之時,忽然想到段櫻離被抓時,對她說的話,“切記,蔡氏當時說的,可是兩個辦法。”

“兩個辦法,兩個辦法……”

她回憶起蔡氏所說的話,“除非男子一方主動退婚,畢竟皇後賜婚與皇上賜婚不同,皇上金口玉言,想要更改實非易事,皇後口愈,卻并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只是若這男子不肯退婚,那麽,只能尋找他身上的弱點,按照南昭律,若男子身有殘疾,女子一方則可以此為由而退婚。”

……身有殘疾……

段芙蓉的目光落在昏睡的鳳羽身上,雖然他受傷了,可他的傷還是會好的,他的手手腳腳并沒有出什麽問題,他會恢複健康,根本未曾殘疾……

這可如何是好呢?

她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心中漸漸有個令她自己都吓到的念頭冒出來,卻又連忙提醒自己,不,不能這樣做,不能……

可是看到無色姑子放置在不遠處的針線籃,裏頭有把剪刀,它離她那樣的近,觸手可得,使她怎麽也壓抑不住那個可怕的念頭。

她想幹脆殺了他,可是無色姑子和歸心師太是知道她來了木屋的,到時候殺人罪名難以逃脫,只有死路一條。若只是弄殘他,那麽她只說是他被追殺時,自己受的傷而已。而他,想必看在她爹的面子上,不會拿她怎麽樣,他不是一直想讓段家當他的後靠嗎?

……平時她沒覺得自己思維慎秘,可是如此分析後,她覺得自己還是挺聰明的,只是平日裏懶得動腦筋罷了。

這樣一來,她最後一點顧忌也沒有了,只想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從針線籃裏,拿出鋒利的剪刀,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床前……此時,一抹陽光正好照在她的臉上,使她的臉一半明,一半暗,看起來就如同地獄裏來的惡羅剎。

鳳羽還是那樣,毫無防備地昏睡着……

段芙蓉執起鳳羽的胳膊,冰涼的剪尖貼在他的胳膊上,她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喃喃自語地說:“三殿下,你別怪我,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

咬咬牙,她手中的剪刀猛地穿透他手臂上的皮膚,接着便咔嚓一剪……

☆、錦衣商人的告白

“啊!!——”

手臂的劇痛,将原本在昏睡中的鳳羽猛地痛醒,便見手臂上血液飚出來,而段芙蓉拿着染血的剪刀,瑟瑟發抖地站在床前,鳳羽只覺得那條胳膊,如同被千刀砍着、萬針刺入血肉般的痛,他一生,從未有過這麽痛。

“啊——啊!——”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如同受傷的獸。

滿眸的難以置信、錯愕和悲痛,擡手顫顫地指向段芙蓉,“你——怎麽會是你,你——好狠——”

“是,是你逼我的,不能怪我……铨”

段芙蓉驚慌失措地說着話,手中的剪刀已經啪地落在地上……

無色姑子這時候正端了盆水進來,看到如此狀況,手中的水盆落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她趕緊跑到鳳羽的床邊,看到他那條胳膊在顫抖,并且血還在往外冒,立刻怒目瞪向段芙蓉,她雖然不會說話,可是那雙眸子也已經足以殺人了毂。

段芙蓉淚流滿面,只道:“不,不是我……對不起,是你逼我的,是你……”

她再也無法面對此情此景,捂着臉跑了出去……無色姑子要在後面追,卻因為鳳羽終是抵不住傷痛疼痛,再次昏死過去,她只能急急忙記找來藥箱,替他上藥包紮傷口。

段芙蓉顧不得腳上的疼痛,瘋跑到大銘寺,歸心師太原本就不放心,一直等在門口,此時見她狼狽逃來,身上居然還有血跡,心就往下一沉,“大小姐,出了什麽事?”

段芙蓉強自鎮定,“沒,沒什麽事。”

“你身上有血跡……”

“啊?!我,噢,不是,不是血跡,絕對不是……”

歸心師太忙道:“請大小姐還是随我到後院,洗洗這些污物吧。”

“好。”

段芙蓉只覺得全身冰涼,看到自己的衣裙在沾了水後,血液韻開,實在有點驚心動魄的感覺,想到剛才鳳羽的慘狀,她更是怕得不得了。

血液沾染并不多,清洗後雖然有點濕跡,好在不影響什麽。

又在歸心師太的禪房中留了會兒,待有濕跡的地方略微幹爽了,就要告辭。

出來後,卻正遇到在大殿上香的二公主鳳歡顏。

段芙蓉只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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