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本來其實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再多的事實被傳出去,也不過是官家貴門的秘聞而已,人們反而只是當傳聞聽聽,并不會認真。

玉銘忙插了句,“三小姐,剛剛是二殿下救了您呢!否則您若真跌到樹溝裏去,肯定會很慘。”

☆、平妻嫡女

段櫻離對于完全失去意識時的事,還隐約有印象,臉微微地紅了下。

“謝謝二殿下。”

鳳青鸾道:“你我之間,不必說謝字。只恨我,不能夠再幫你做點什麽,讓你受如此的委屈。”

……蔔青牛道:“玉銘,帶我去有筆墨的地方寫藥方。”

“是,蔔神醫。毂”

蔔青牛又向段櫻離和鳳青鸾告別,“在下這就先告辭了。”

鳳青鸾忙道:“蔔神醫慢走。铨”

他倒是很想利用這次機會,與段櫻離好好的聊聊。

待到房間只剩餘二人,段櫻離便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前,她也是覺得不知如何面對鳳青鸾,便看着窗外的雪景。鳳青鸾将自己的雲紋鶴鬥蓬解下來披在她的身上,“天氣涼,你要時常記得加衣。”

段櫻離哦了聲,轉過身來時,面色如常,只道:“今日蔔神醫是來給老夫人請脈的嗎?”

“嗯,只是到了老夫人院中,下人說她不在。她現在能夠到處逛,恐怕已經無礙了。左右無事,就來鶴鳥閣看看你,誰知正遇到你……”

“我沒事,這次若非是你請來蔔神醫,恐怕老夫人不一定能夠被救過來。那樣的話,雖然我清白無辜,但總覺得還是因為我才害死了老夫人,也會于心不安。總之,很感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只要你能夠不要再生我的氣就好了。那日,有個朋友指點我,說我若喜歡一個女子,便應該事事體諒她,就算那件事原本是極好的,但她若不願做,必也有不願做的理由,我也理該站在她的身邊。我恍然大悟,我想,愛一個人,便是無條件支持她,無論她的選擇是對是錯。櫻離,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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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櫻離笑了起來,“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你本也沒有錯,我也早就不生你的氣了。只是,那位指點你的朋友,是否是一個叫莺莺的姑娘?”

關于愛不愛的,段櫻離卻不想讨論,很快便岔開了話題。

“你怎麽知道?”鳳青鸾果然被引開,有些着急地說:“你是否聽到了關于我與她的什麽傳聞,但其實不是那樣的,我與她之間很清白,不是外間傳的那樣,我們只是朋友。”

“人生得一知已已是難得,紅顏知已又更為珍貴。”

“你能理解,那我就放心了了。”

段櫻離并沒有将話題繼續下去。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反而要引人疑心。

……

段芙蓉此時正在屋內暖炕上,懶洋洋地斜靠在矮幾旁,一桌子的糕點和茶水,爐子上還烹着棗子茶,屋內一片暖香氣。若說享受,段芙蓉還是很會享受的,目光也如她這個人一般,懶洋洋地看着窗外,這一天,可不又這麽無聊的過去了。

這時候小雀從外面進來,道:“大小姐,二殿下來府裏了。”

“是嗎,當真好,正感無聊。”段芙蓉精神一震,道:“快給我整理一下,我要去奶奶那裏。”

小雀又道:“二殿下沒在老夫人那裏,是在鶴鳥閣。”

“什,什麽?”段芙蓉的臉上,閃過濃重的陰郁。

複又變得無精打采起來,經過了這麽多事,她倒不會再沖動地跑到鶴鳥閣去丢臉,只是心中又實在很不服氣。凝着秀眉着,“他上次,明明已經與櫻離那賤丫頭鬧翻了,我看得出他們之間真的很不對付,怎麽這一會兒,又和好了呢!”

小雀道:“大小姐,三小姐慣會攏絡人心。”

段芙蓉點點頭,“嗯,的确是這樣,可是這怎麽辦?一個莺莺已經夠我頭痛了,還有這個賤丫頭在搗亂,當真是……”

小雀搖搖頭,也沒有什麽好的點子。

這時候,有個丫頭驚慌失措地來報,“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大夫人吧!她吐血了!”

段芙蓉吓了一跳,“好好的,怎麽吐血了?”

那丫頭也不說,只道:“大夫人一直在叫您呢!”

段芙蓉連忙從炕上下來,往大夫人房裏沖去。剛到,便看見大夫人正坐在爐旁嘔血,屋子裏飄着淡淡的血腥氣兒,她的面色蒼白,眼睛卻像染了血似的發紅。

段芙蓉忙跑到她身邊跪下,拖着哭腔道:“娘,您這是怎麽了?”

大夫人道:“那賤人,那賤人——竟要與我平起與坐——”

“誰呀?”段芙蓉還是沒聽明白,又勸道:“娘,在段家有哪個女子敢和你平起平坐?你不要這樣難過呀!你若出了什麽事,我該怎麽辦?”

“還有誰,那梅氏……竟不知用的什麽辦法,使你奶奶應了她,與我平起平起,奉為平妻……”

“啊?”段芙蓉也有點傻眼了,“這,這到底怎麽回事?”

劉媽媽道:“剛才老夫人派人來通知,明日便要在祠堂拜祖宗,将梅氏正式奉為平妻,并且要過繼采芹表小姐為她的女兒。”

“這,這,奶奶真是太糊塗了!”段芙蓉道:“我去找奶奶,讓她收回這個決定!”

大夫人連忙扯住她,“別去。”

“娘,為什麽?什麽奉為平妻?這事應該等爹爹回來再說吧?”

“你爹肯定也會同意的,就算看在段家小公子的份上,也一定會同意。況且,你奶奶是有權力安排你爹的姬妾的,她如此安排,無非就是因為上次那件事,她中毒未死,如今恐怕已然想明白了其中的事情,這是要反将我一軍。”

“娘,那怎麽辦?”

“事到如今,也只能由着他們了。”

“呦,大姐,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了!”随着說話的聲音,三姨娘李蓉蓉妖妖嬈嬈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低眉順眼的四姨娘紫蘇。

李蓉蓉繼續說,“大姐,你說那個梅氏,她憑什麽?若說她生了個小公子,可是二姨娘也還生下了大公子呢?她都沒有成為平妻,梅氏卻是憑什麽呢?”

在幾個姨娘面前,大夫人向來不願示弱。

這時候便讓人把嘔在盆中的血端出去,又拿帕子擦幹淨了唇角的血跡,這才請二位姨娘入座,奉了茶,大夫人才道:“夏悅有大公子段逸,段逸為長子,如今他更是長大成人,年輕有為,她便不是平妻又如何,府中哪個敢将她當成普通姨娘看待?便是老爺,也高看她一眼。”

“即使如此,也不該讓梅氏超過二姨娘去呀!”

“那你們如此有本事,便去給老夫人說呀,讓她把你們奉為平妻,豈不更好?”

李蓉蓉和紫蘇對視了眼,紫蘇笑着說:“大姐,蓉蓉也只是為你說話罷了,你何苦要說這麽賭氣的話呢?”

大夫人這才沒繼續說什麽。

氣氛一下子有點尴尬,還是李蓉蓉有點悲哀地說:“唉,真是沒想到這梅氏,六年前被趕出府去,再回來,還能這麽張揚,老夫人也是,居然就站在她那邊。”

“這麽多年了,老夫人的心思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看似昏潰老邁,頭腦可精明着,如今她一味地向那梅氏示好,便是看準老爺心疼小兒子段鴻,她這麽做,老爺想必高興的很,老爺也早就想這麽做了,苦于沒有機會罷了。”大夫人終是有些黯然。

“知子莫若母,真是沒想到……”紫蘇嘆道。

“便為平妻又如何?你們二人在府中多年,除了沒有孩子,哪個付出的也不比梅氏少,梅氏如今回府不過一年,就升為平妻,大姐我也只是為你們不平。不過你們放心,她雖為平妻,卻未必敢欺辱于你們,若她這樣做了,你們盡可來找我,我看在多年的姐妹情份上,必會站在你們這邊。”

“如此,真是謝謝大姐了。”李蓉蓉和紫蘇同時道。

第二日,衆女眷齊集祠堂,老夫人向祖宗們請了安,便陳情道:“梅氏,恭良溫順,克勤克儉,為人孝順,又為段家生下小公子段鴻,現将其奉為平妻,還望各位祖宗支持此決定。”

原本香煙袅袅的案上,不知為何,忽然發出咯咯兩聲。

衆人不禁面色微變。

大夫人忙道:“母親,應否先檢查一下再繼續?”

李蓉蓉也道:“是啊,聽說這儀式要全程順利才好,中間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便是老祖宗們不同意呢?”

老夫人微笑着說:“無防,無防,來,鴻兒他娘,來這裏給祖宗們上柱香。從此以後,你便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要以段家興旺,後宅安寧為已任,借祖宗福陰,好好的安排各姨娘為段家開支散葉。”

“是,母親。”

梅氏從老夫人手中接過香,往供桌上的香爐上插去,只是那香尚未插穩,耳中便聽得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待要定晴查看時,便覺得眼前香爐咔咔兩聲,好好的香爐居然當即爆開,香灰立刻在房間裏彌漫開來,嗆得衆人都大咳起來。

大夫人舉起自己的衣袖,替老夫人擋灰,又道:“母親,看來祖宗們不願接受梅氏為兒媳婦呢!便讓一切維持原樣吧!若兒媳之前有什麽錯,便在這裏向您道歉好嗎?”

老夫人咳了兩聲才道:“你真是想嗆死我啊!秦氏,別再搞什麽花樣,別說只是香爐爆開,就算整個祠堂沒了,我也還是會讓梅氏當我們段家的媳婦。”

“你——”

這時候梅氏道:“大家先趕緊出去吧。”

衆人出來,将門打開,等着那灰落下去,寒意很濃,女眷們有些凍得在跺腳,大夫人道:“母親,要不然,明日再……”

“不行,今日必須将這事完成。”

平時很好說話的老夫人,今日格外的執拗。

沒辦法,衆人只能等待……

等到祠堂灰塵落盡,重新布置香案,已經快要晌午,可是這次,卻一切都很順利,梅氏很順利的進了香,香爐也沒有再爆開。

等到香進完,衆人都齊齊地喊一聲,“梅夫人。”

大夫人雖然不服,但卻也沒有絲毫的辦法了。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段櫻離只是冷眼旁觀,待輪到兒女給梅夫人端茶時,她的心緒才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從梅氏回到段府,她尚沒有正式給她端過茶,只因為她是個姨娘,而她卻是三小姐,現在終于要給她端茶了,要叫她一聲母親了,這距離卻是愈加的遠了。

大小姐段芙蓉是不願給大夫人奉茶的,以前她只叫她梅姨娘,卻要從今日起,叫她為母親,她怎麽能忍得了呢?

當丫頭把茶放在她手上的時候,她扭過身子,賭氣地說:“我只有一個娘親,才不要叫別的女人為娘親,我不會給你奉茶的!”

顧采芹不甘示弱地道:“這樣敢情好,将來我也不必将大夫人叫母親!”

“你本來也是一直叫我娘親為姨母的而已,你不叫她母親,我沒意見。”段芙蓉不以為然,又道:“還有,你真是沒有一點良心,我的母親才是你的姨母,可你竟然去給梅氏當女兒,簡直就是沒良心兼不要臉!”

顧采芹不理會她的漫罵,向段櫻離道:“三小姐也不是大夫人的孩子,那以後三小姐也不必尊你娘親為母親。”

“你——”段芙蓉氣得跺腳。

段櫻離如果真的不尊大夫人了,對段芙蓉和她的娘親來說,絕非好事。

大夫人道:“芙蓉,不得無禮,向梅夫人敬茶。”

段芙蓉拖長聲音喚了聲,“娘——”

然而對上大夫人嚴厲的目光,她還是只好接過茶杯,滿臉不服氣的郁色,跪在梅氏的面前,勉強地喚了聲,“母親,請喝茶。”

梅氏倒是笑着接了,“好孩子。”

接過茶喝了口,又給段芙蓉一個紅包。

接着輪到段櫻離,她接過茶杯,默默地跪在了梅氏的面前,擡眸間,只見眸光清澈無波,“母親,請喝茶。”

她終于可以被她光明正大的叫娘親了,可是這個時候,她卻與向來稱呼大夫人那樣,喚她恭敬有禮但卻并不親近的“母親”二字。

這時,梅氏終于意識到了什麽,或許,這生,她再也不能真正的得回這個女兒了。心緒複雜之極,眼眸裏也含上了淚霧,然而最終,卻只能顫顫地應了聲,“唉……好孩子。”

照例從盤中拿出一只紅包,段櫻離接了,“謝謝母親。”

便起身站在一旁。

接着是小段鴻,向來只與梅氏最親,自然沒什麽好說的。待三個孩子都敬過了茶,老夫人才又開口,“我已做主,将采芹這孩子過繼給梅夫人,過幾天就将她加入段家族譜,從現在開始,她便正式成為我段家的女兒,與我段家嫡女享受同樣的待遇,現在便讓采芹也斟茶叫聲娘吧。”

顧采芹激動的熱淚盈眶,端了茶跪在梅氏面前,盯盯地看了梅氏好半晌才顫聲喚出來,“娘親!——娘親,我有娘了——”

她說着,便淚流滿面,引得梅氏與老夫人的眼圈又微紅,梅氏剛剛因為段櫻離而悲傷的心情剎那間似乎又被撫平了不少,按過茶喝了口,沒來得及給紅包,就将她扯到自己的懷裏撫慰,“別哭別哭,以後你便是我的女兒了,我定會如疼愛親女兒般疼愛你。”

“謝謝娘親……”

至此,梅氏正式成為段府平妻,而認女也成為事實。

梅氏本來想讓顧采芹搬到百福院去,但顧采芹說,要留在鶴鳥閣給三小姐做個伴兒,所以還是要留在鶴鳥閣,梅氏也覺得,由顧采芹照看着段櫻離也好,便沒有勉強。從祠堂出來後,二人便一起回鶴鳥閣,顧采芹邊走邊道:“三妹,從此以後,我便是你的姐姐了。”

“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姐姐。表姐姐,也是姐姐。”

“那可不一樣啊,現下我與你同一個娘親,我可不就是你的嫡姐?長姐為大,以後你可好好好聽我的話呀。”

“不好意思,我的娘親是段府原平妻梅氏,她已然逝去多年了,雖然沒人承認,我其實亦是她的嫡女,而你,是現任平妻梅氏的女兒,雖然亦是嫡女,卻與我沒多大幹系。不過這不重要,其實,這根本沒什麽重要,你說對嗎?”

這時期,嫡庶分得很清,正妻所生的便是嫡子嫡女,可随父母入族譜,姬妾和大丫頭所生庶子庶女,通常因為母親身份低微,而需挂在主母名下入族譜,有些,甚至根本無法進入族譜。

就如三姨娘李蓉蓉、四姨娘紫蘇,都是沒入族譜的,而夏悅雖然生了長子段逸,但段逸仍算是庶子,只是因為段鴻沒有回來時,段家就只此一個兒子,所以這個孩子竟直接挂于段擎蒼的“子欄”,已然是身份特殊的嫡子了,然他的母親,仍未上了族譜。

好在這夏悅向來是不争不搶的性子,倒從沒因為此事而起過什麽風波。

入了族譜的兒女,所受的待遇也有所不同,嫡子嫡女更高一籌,庶子庶女則低一等。目前以段家的族譜來說,除過段逸直接被段擎蒼指為嫡子,便是有直接繼承段擎蒼所有財物及地位的權力,段擎蒼是世襲爵爺,當他逝去後,這爵位自然由段逸繼承。

當然現在小公子段鴻因為母親的身份被擡高,成為嫡子,卻依舊不能壓倒段逸的位置,然而段鴻雖然無法繼承爵位了,其它方面卻與段逸沒有什麽差別。

剩餘的女兒,如今卻也難分高下。

大女兒段芙蓉是嫡女的身份從未遭遇置疑,名符其實。

顧采芹過繼到梅氏名下,年齡稍大,嫡女位置已定。

而段櫻離,因為是已逝的原平妻梅氏的獨女,自然亦是嫡女。只是在外人的眼中,她始終是個庶女。好在,府內中人,心裏到底還是明白的,加上七品縣君的身份,更比衆人高了一階。

反而是遠在拜城的段玉容,若知道現下這情景,定氣得會吐血三升。

出現這種情況,主要也是因為段府人丁單薄,若是換做別府,必不能出現這種各個兒女都平起平坐的情況。

顧采芹聽了段櫻離的話,道:“原來你竟真的不認你的娘親了。”

段櫻離冷笑,“她即有你當她的女兒,想必也已經很滿足,我認不認她又有什麽關系呢?以後便拜托你好好照顧她好了。”

“她是我娘親,我自然會好好照顧于她。雖然你不認娘親,也不認我這個姐姐,但我卻不會不認你這個妹妹,我也會好好照顧于你的。”

“那我還要多謝你的關照。”

“不必客氣,應該的。”

這時候,顧采芹身邊的丫頭道:“采芹表小姐,您該到了喝藥的時間了,得快點兒回府。”

“啪啪!”那丫頭話音一落,就被顧采芹狠狠地打了兩個耳光。

那丫頭便一下跪下,然而卻委屈地問,“表小姐,為何打婢子?”

顧采芹也不說話,又給她一個嘴巴子。

那丫頭便不敢再說什麽,只低着頭道:“婢子錯了,請表小姐原諒。”

然而再次換來顧采芹一個耳光。

段櫻離淡淡地說:“你這個丫頭,真是不夠機靈。怎地還叫表小姐?如今你們小姐已經是段府的小姐,是梅夫人的嫡女,你們該稱小姐。”

那丫頭這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兒,忙道:“小姐,是婢子錯了,請小姐原諒一次吧!”

顧采芹的唇角這才露出一抹笑意,“好了,別跪着了。趕緊走吧,在這裏讓大家看笑話嗎?”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圍了些丫鬟過來。

顧采芹這一頓發作,衆人也都知道,以後該怎麽稱呼她了,也知道她在段府的地位如何了。要知道,之前她可是因為表小姐的身份,備受這些奴才的“另眼相看”,到底只是個寄住別人屋檐下的孤女呀!如今,可真是不一樣了。

晌午的時候,發現廚房過來的午飯,果然比之前一天,多了不少花樣,她看着這些飯菜,癡癡地笑了起來。

☆、将計就計反治其人之身

傍晚時分,段櫻離正站在門口,看牆外的夕陽。

那一抹紅,掙紮殘存,仿若一個可憐的瑰麗的人。

梅氏便在這夕陽中走近,因為逆着光,直到她走到她的眼前時,她才眨眨眼睛看清楚,便那樣漠然又不失恭敬地施了一禮,“母親。”

梅氏輕嘆了聲,将她扶了起來,“你知道嗎,便是你這樣不與人親近,才讓秦氏那樣的讨厭你,你吃虧便吃虧在你這張一點都不甜的嘴上了。铨”

段櫻離只是笑了笑,上世的時候,她倒是一直把大夫人叫娘親來着,可是最後……

“母親,你怎地來了?毂”

“我來看看你,我知道,今日的事,傷了你的心。”

二人邊說邊進了屋子,梅氏拿出一個漂亮柔軟的筒狀物體,“這個手套是我用兔毛親自縫好的,你總是喜歡在外面逛,出去時便戴着它,手便不會冷了。”

段櫻離沒有拒絕,道了聲:“謝謝。”

“傻孩子,我是你的娘親,我為你做點什麽事,你根本不必跟我說謝字。”

段櫻離卻低垂着眼簾,不再說什麽了。

梅氏又是沉沉一嘆,母女二人再坐了片刻,梅氏便起身道:“我走了,鴻兒還需要照顧。”

“母親慢走。”段櫻離亦起身相送。

因為府中的格局這麽一變,從表面看起來,梅氏此時已經占盡了上風,有老夫人的支持,又收了個為人極精明又厲害的女兒,還有個七品縣君的女兒……而且大夫人自梅氏成為平妻後,就幹脆稱病,躲在房中,對府中事務一應不管不問,府中便只有梅氏起來走動打點了。

顧采芹跟在梅氏的身後,竭力幫助她把府中的事做好,可惜二人都沒有管家的經驗,梅氏曾經也是平妻,卻沒有真正的管理過府內之事,而她原本也只是個裁縫的女兒罷了,未學過理帳之類的,結果沒幾天,大家就發現府內的夥食越來越差,而且晚上的糕點和糖水都送來的不及時,去廚房,廚子們也都大聲喊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大夫人聽到這些消息,笑得很開心,剝了桔子狠狠地塞入口中,“我當梅氏有多大的本事,原來不過如此。這麽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劉媽媽笑道:“可不是,老太太身體向來不好,大夫叮囑不能吃燥火的東西,今日晚上竟然給上了人參雞湯……老人家哪經得起這樣的進補,向來都是素湯為主。”

大夫人道:“你去給管家說一聲,不管誰問起來,只說是按照梅夫人的吩咐辦的。”

“是。”

對于梅氏的困境,段櫻離也是看在眼中的。

這日,她随意溜達着,便正好遇到剛剛準備出去采買的管家,那是個三十幾歲,留着山羊短胡子的男人,看起來身形壯實,偏偏又穿了文士衫,打扮成酸腐書生的模樣。

見到段櫻離,忙施下禮去,“小人施全,見過三小姐!”

段櫻離淡淡地揮揮手,讓他不必多禮。

施全想要離開,但見段櫻離一雙澄明的眸子只是盯着他,他只能哂笑着問:“三小姐,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小人先去忙了。”

段櫻離搖搖頭,“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只是我忽然想看看府內采買的帳本。”

施全臉色微微一變,“這——向來這帳本,只有大夫人有權力查看。”

“怎麽,梅夫人便沒有權力查看嗎?我是替梅夫人來拿帳本的。”

“當,當然有權力——”

施全猶豫了下,還是回到房間把采買帳本拿出來,遞給段櫻離。

“好了,你去忙吧,記着,今日,要在傍晚的時候要給大夫人的房裏送上水晶糕及棗泥糕還有七色甜片,要給老夫人送上野菇湯,要給梅夫人送上二色桂花糕,還要一碗素湯,給各位小姐送上雪蛤湯及羊肉湯,還要各上五只水晶餃。”

她一下子說了這麽多,便見施全的額角有點點冒汗,“是,是,三小姐……不過府內之事,向來都是夫人們安排,您這——”

段櫻離也不與他争辯,“我只是來替梅夫人傳話而已,你若不聽也可以,我不會勉強你的,但今晚若是誰沒有吃到他們自己想吃的,或者誰吃了有不舒服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施全抹抹額上的汗珠,“小人,小人知道了!”

段櫻離唇角挂着冷冷的笑,轉身走了。

施全見她走遠,才呸地啐了口,“不過是個七品縣君而已,在段府還不就是個庶出的小姐,梅氏雖然當了平妻,可人家另收了女兒,你算個什麽東西!”

他才不信,這位三小姐能從帳本裏看出什麽,當下一扭頭,就出府采買去了。

結果晚上的夥食雖然好了點,卻也還是不能令人滿意,當日正好到了發放月例的時候,竟也發放的比平日裏少了許多,衆人怨聲載道之下,傳出了梅姨娘做事不得力,不能夠好好的管束下人,導致府中諸事混亂的閑話。梅姨娘聽了這些,還哪裏能吃得下飯,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汪氏試探着道:“要不然,還是請大夫人出來主持?她分明就沒病呢。”

顧采芹已經進來了,“那怎麽可以?娘,您可千萬不能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頂不住,您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夠接手府裏的事,她喜歡裝病,你便讓她裝好了,裝得越久才越好,而我們就是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打理府中的事,讓這些奴才們心服口服才是。”

“可是采芹,你我都不懂看帳本,又如何能夠打理好呢?”

“娘,你放心,我已經在學看帳本了,再堅持幾天,我一定能夠弄好。”

梅氏見顧采芹雙眼布滿紅血絲,果然是熬夜看書後的結果,“采芹,我真是對不起你,讓你跟着我受罪。”

“沒關系,娘,你不要太憂心了,我會幫你的。”

顧采芹說着,還貼心地揉着梅氏的太陽穴,“娘,你現在就去休息好嗎?”

“好……”

因為顧采芹,梅氏真心體會到有女兒的好處,只可惜,這個女兒不是段櫻離。

管家施全沒有按照段櫻離所說的照辦,但也并沒有發生什麽事,他得意地來報給大夫人,大夫人哧笑,“小丫頭還以為自己有多聰明呢?這麽大的家,可不是那麽容易打理的,她當真以為人人都行嗎?老爺走的時候,講得很明白,要我幫他操持這個家,現在老夫人伸手,非要把家交給梅氏,我倒要瞧瞧,她們能整出什麽好事來?”

施全笑道:“正是,正是,還是大夫人高明。”

卻不知,此刻,段櫻離已經把原帳本和她自己整理好的帳本,交給了梅氏,“母親,這施全利用管家與采買之職,貪污的銀兩帳目。”

梅氏翻開看了看,只見小宗有問題的帳目只是用筆劃了出來,大宗的卻是用另外的本子重新記過,現下這本雜亂無章的帳目,經過這麽一整理,已經是一目了然,梅氏高興地說:“櫻離,真是太好了,正頭疼這個施全,每日銀子劃出去不少,可是事兒辦得不怎麽樣。”

段櫻離道:“将這帳本給老夫人讀清楚了,她老人家自然知道怎麽辦。”

梅氏點點頭道:“是的,櫻離,這次你可立了大功。”

見到梅氏開心,段櫻離的唇角也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當天,梅氏便把這帳目,拿到老夫人處,一個個的念了,待念完,老夫人道:“這個施全啊,從小就在我們家,人很聰明,十幾歲的時候就成了管家,是蒼兒一個好朋友的兒子,自從施全他爹和娘,因為一場瘟疫雙雙去世,老爺就讓他來幫他忙,那時候,蒼兒也不過二十幾歲,二人都很年輕……轉眼間,這麽多年過去了,施全卻原來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梅氏靜靜地聽着,她已經知道,老夫人肯定是生氣了,而且是生了大氣。

果然,老人家又吸了幾口煙,才慢騰騰地坐起來,“把施全給我叫來。”

丫頭去請施全的時候,施全不在,得知是在大夫人處,丫頭不敢耽誤,又去了大夫人處,禀明是老夫人請施全去一趟。

施全的臉色微變,在他的記憶裏,老夫人可是有很多年,未曾主動召喚過他了。

大夫人也意識到什麽,咬牙道:“肯定又是梅氏搗鬼,你且去,我随後就到,定不讓你出了事。”

施全大為感激,也松了口氣,“有大夫人這句話,施全安心了。”

……待施全離開,劉媽媽說:“大夫人,您真的要去嗎?看情形,像是不太好了,前兩日有人說,三小姐拿了帳本去看,原本那帳本做得隐秘,也看不出什麽來,只是老奴總覺得,三小姐這丫頭,透着邪氣,莫不要真被她給看懂了。”

大夫人的目光漸漸狠厲,“要真像你猜測的如此,施全便完了,我當然沒有必要在這時候露面,只是若真是那賤丫頭弄的這事,她當真是不想活了。”

施全原本還想着,有大夫人,自己必也會沒事。

誰知道到了老夫人處,才明白自己完全想錯了。老夫人早已經穿上告命服飾,抹額上的祖母綠發出令人顫抖的厲光,她居中坐在寬大的楠木椅子上,手持鳳頭拐杖,滿面威嚴,他才剛進來而已,老夫人那緩慢卻讓人驚懼的聲音響起,“施全,你可知自己錯在哪兒?”

施全看到桌上的帳本,已經明白了什麽,嗑頭道:“老夫人,這帳本雖然沒記好,可是奴才對段府卻是忠心的呀!”

“哼,還狡辯!你從小便失去爹娘,是段府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在府外給你建了宅子,讓你娶妻結婚生子,若不是蒼兒重情,你此時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了?可老婆子卻不知你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僅僅一個月,你就貪了三千多兩銀子……這些,可是你從我這老太婆的嘴裏,及我孫兒孫女的嘴裏摳出來的?”

“沒,沒有,小人不敢!”施全嗑下頭去。

“哼哼,不敢……粉絲當魚翅……你買了這麽多魚翅,可為什麽老婆子我沒吃幾次?難道你的魚翅,都被你偷拿回家吃掉了?還是你根本就沒買?”

“還有,這燕窩,每天消耗五十罐是怎麽回事?難道我段府裏,連掃地的丫鬟都在吃嗎?可是為什麽,我這幾天都沒見着這東西了……”

……老夫人還要說什麽,就見施全再嗑下頭去,“小人知錯了,老夫人,請您饒小人一次,以後小人定會盡忠職守。”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老夫人冷酷地說了這幾個字。

“老夫人,小人知錯了呀——”施全一個男子,大哭起來。

且不說,他離開段府後,又該如何讨生活。

只說他原本是段府的管家,仗着段擎蒼是權勢濤天的将軍,他狐假虎威,一直在外面作威作福,暗地裏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找他算帳呢,他這若是被段家趕了出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被那些人堵在房裏撕成碎片了。

所以這時候再也顧不得什麽尊嚴,面子,最重要的是,還能留在段府內。

可老夫人的話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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