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杏钺河裏的河水頗為靜态,并非那樣洶湧澎湃的江河之水。詹瑎一個大活人竄進杏钺河中,勝在動作放的輕巧,無有驚起多大的波浪。
夜色之下,河邊值守的軍士瞧東西也不盡真切,這便讓他成功潛進杏钺河中去了。
冬日西北的河水,真似寒潭,融了萬丈寒冰在內裏一樣。詹瑎的水性算不上好,勉勉強強可在水中保命而已。好在河水不急,運氣是極好的。
他這算不得純熟的水性還是兒時在舅舅在住的那段時日,同那位性子頑劣的表哥學的。他與自家兄長年紀差的有些大,兄長而後又是常年在外的。之于他而言,大約兄長比起自家父親更像父親一些。
舅舅家中那幾年也是忙時,無暇管他們幾個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不論做些什麽,只要不被捅漏出去,便就萬事大吉。
他們學這凫水也是不務正業,全然是聽從表哥的話,學好了凫水可先行一步穿過那泯譚,親眼見一見旖陽公主的及笄禮……
可惜最後,及笄禮還未開始,皇家衛隊便将二人圍了個水洩難通。只瞧了旖陽公主不足片刻,就被拘押帶走送至天牢了。唯一記得的,除去一頓板子,就是覺着那旖陽公主的衣服是當真好看,迷迷蒙蒙的好似仙女的彩衣,精致華貴的很。
……
待詹瑎腳下可踩着河底沙石了,身子早已凍得沒有知覺,僵着身子浮出了水面兒,一雙利眼盯着軍帳沿線幾個值守的。
天氣深寒,幾人也都以粗布巾子蒙住了口鼻,拄着鐵槍借力半靠着。
那還管得了身子是否麻木,河岸裏營帳的一段距離詹瑎上岸,撒開腿便往裏間火把照亮不到的地方跑。
即便穿着這短衫,可也帶上不少河水,踏步間發出的聲響即便散在風中也是可聽到的。
值守的幾人側過了頭,盯着詹瑎跑過的那暗處,繼而相視,問道:“你們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其餘幾人點頭應道:“聽到了……”
發問那人又道:“那,那誰去瞧瞧?”
“瞧什麽瞧!還嫌不夠冷麽。要去你們去,我可是早就受夠了一般的日子!老子這都快凍死了!”
Advertisement
“……”
……
詹瑎牙齒打着寒戰,閉上了一雙眼。
原是等着人來抓自己的,待聽到這般的幾句談話,真一時間不是該如何作想。軍營現在便是這般風貌了,三兩句竟也能将如此明顯的漏洞蒙混過去。
罷了,若不是這群睜眼瞎,怕是登時就要被抓走關押起來,連命都不在的。這般風紀和做事方法,來日定有機會去整改的。
躲過軍營前頭值守的人,後頭的巡防應付起來也就方便的多。
右軍的規矩,半刻一巡。不論營帳範圍幾多廣闊,每處地方不可過半刻而無人巡守……算着時間,詹瑎一會兒離下一刻巡防的時間也是近了。萬事需得當機立斷。
身子卡進營帳布防的木樁子空隙中,滋溜一下鑽進裏頭去。
幸虧幸虧他沒能長成自家表哥那樣龐大的體格,鑽這樣的空隙還是不費氣力的。
岑州刺史膝下有兩子,一子年幼養在膝下,一子從軍。長子荊學林同他亦是自小的交情,曾随着岑州刺史荊大人過府上做過客,那時他便記住了這個名字。
後至軍營,詹瑎于名冊上一眼瞥見那個名字,頗為驚訝。荊學林這人委實有那一副傲骨,從軍便從軍了,半個字竟也不曾透露給兄長和自家母親。想想他自己,一進去便是個将軍的職位,比起一般的軍士可謂一步登天。荊學林是無此心,若真有心,混個軍校的職分是穩穩當當的。
可惜人家不屑。
倒是這樣的人,他在軍中最為佩服。
荊學林既是岑州刺史的長子,便是不會站到陳家那頭去的。且,荊學林的行事作風他了解的很,此時去找他怕是比去尋那些個無用的兵副要有把握的多。
……
詹瑎将荊學林的帳隊記得清楚,摸着黑躲着巡防一路尋過去。
到了帳子外頭,詹瑎蹲跪下來又是躲過一隊巡防。知曉荊學林此人警惕性奇高,幾乎任何風吹草動他都可察覺到,果不其然。
巡防的一小隊人過去才眨眼的功夫,荊學林便執了佩劍從營帳內警惕而出。
詹瑎驚了一道兒,忙去一掌自他正前方捂住起口鼻,壓着聲音道:“別叫!是我,詹二。”
從前初見,告知了對方姓名,還一同出門登樓望景。再見之時是在軍中,荊學林卻連他姓名也記不清了,只尬着臉面粗粗喚了一聲:“詹二……”
荊學林一雙眼瞪得極大,口中發出“唔”的一聲粗響,反應了一瞬身子便随着他的動作營帳後頭退去。
……
外間風頭正緊,荊學林實在預料不到詹瑎為何忽然回來!
他料到詹二那小子性子瞧着放浪,實際倒是個頂聰明的。可也沒料到,詹二那那樣多的死傷之中竟也能完好的回來。難道真是……詹家将軍府的兒郎,同他們一般家的都是不同?
瞧他現在的模樣,一身濕漉,也是狼狽的緊。
詹瑎一将捂着的手掌送來,荊學林急着喘了幾口子氣兒,慌張道:“你,你怎麽回來了?”
詹瑎一把将他按下,二人蹲在暗處。
他低聲道:“我懂你話間的意思。你也認為我已經死了,是麽?”
荊學林默然,後道:“死的人太多了……拖回來那樣多的屍首,有些弟兄都已被巨石砸的分不清面容了。你這近一個月未歸,百裏琢也已為你立了碑,同那些前鋒軍的弟兄葬在一處。”
……
荊學林此話同他設想的無二,只是看來那百裏琢的動作快的不是一點半點!
“我運氣好,得了貴人救我一命。這次回來也是有所察覺,是以不敢堂而皇之進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荊學林嘆了口氣兒,一咬薄唇,難道:“你還是走罷……右軍現在早非來此驅逐敵寇的,更似因着朝堂黨争來此鏟除異己的腌臜地方。”
話題到了這處,詹瑎再難忍住,直問道:“百裏琢究竟為何如此做派?!”
只聽荊學林嘆道:“我原也想不明白。可現在看來退到岑州之外也非他所想。”
“屈子國進兵已将邊境十三處鎮子全部占了,包括周遭的田地商鋪百姓,怕是都躲不過去。不必想,下一步便是岑州。他此時退兵至此也算明智,丢卒保車……”
詹瑎驚的站起身來,“什麽!十三處鎮子全占了?可有駐軍?”
“自然是有的。”
……
腦中一瞬的懵然。
那,那小瞎子呢。
她就一人待在藥廬,若是遇上,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是連跑都無有機會的!
不成!他得回去。
“馬匹!哪裏有馬匹?”那小瞎子不可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低燒了好久,抱歉更新的晚了,也有點短小。抱歉。
感謝在2020-02-08 23:14:51~2020-02-09 23:58: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40589367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