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這膽子越發的大起來,詹瑎心裏哪只高興二字可形容之。他就是想到了,林煙的性子這般,與她以前那一雙瞧不見東西的眼睛有莫大的關系。
都看不見別的東西,還怎麽樣好生的對待自己。自卑不自卑的這話,原不該心想,可事實便是這樣,也願得來日,她的性子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起碼不必覺着自己有何處不如旁人。
他已有設想的。西北戰事若是可安安然然的了了,北境的戰事若可平平順順的拿下,還北境安寧一日。那向陛下讨一個閑散之職,帶着林煙遠離陽城這是非之地,去地方上過安穩的日子也不是不可以行的事兒。
如此設想,前路還是有些盼頭的。
在藥房裏,二人足足待上了兩刻鐘才出了藥房。
林府上下一片的喜氣,莫幹竄了府上的大大小小的院落,言說是要在這林煙擇上一處房間,供他自己來日過來替林煙看診時,歇歇腳,不必緊着趕回安遠侯府上歇息。詹瑎自然是允準的,随他如何如何去挑,只要可以滿意,再給他建上一間房,也無不可。
府上的午膳用的晚,而後擺了些茶點在後頭的秋千架旁,亭廊之下。
林煙算是個自得其樂的,在秋千架上蕩着腿兒,柳凊便在後頭扶着,二人笑得咯吱咯吱,好不歡樂。只是可惜的詹瑎這個“半殘”的,那傷處最好便是不要随意的做些大幅度的動作,蕩秋千之類的,還是柳凊陪着相對較好。
林煙眼前還有些迷蒙。瞧着稍微有些遠處的詹瑎,還是糊塗塗的一坨東西。
待她玩到歇息,失了對秋千架的興致,這才回去尋詹瑎說些趴在耳朵根兒的話。夫妻間的情致,在這會兒可算吐露了個全面兒。婢子們已不大方便待在這處兒了,尋了個由頭,快步的全都躲到了下頭去。
“一會兒我便要出門了。”她這會子說話嬌氣的很。本就聲音軟軟綿綿的,再存了些嬌氣,便是個使人抓心撓肺的心癢之物了。
詹瑎作勢蹭了她的臉頰,鼻尖嗅到的甜味兒,叫人心顫了。
“早去早回。今日太陽不大,可還是将帷帽戴上,不要傷了眼睛。”這雙眼睛幾多寶貴,他可是緊張的要命。
林煙應的乖巧,“好啊…你自己在家要乖,而後待會吩咐任兒請莫幹先生再給你将藥換了。”
這……是在哄孩子麽?
詹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你別将我當做小孩兒來看,我可比你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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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煙颔首,這話倒是真的。可年紀大歸大的,終究不過是二十出頭的男人,她說讓他乖些也沒什麽不對。不過他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說了罷。
撇了撇嘴,任兒便來請人了。說是到了換藥的時辰,趁着莫幹先生還在,今日便不需要去找府醫過來了。
詹瑎被她扶着起了身,明明是要去換藥的意思,可也舍不得眼前的人,趴着又将人摟緊了。
“這些日子欠下了,我總會讨回來的。來日,你不可拒着我。”說是這樣子說,二人雖是沒做過幾回。可那幾次啊,林煙可沒虧着他分毫。
果真,林煙還是那個林煙,臉上一下子便紅了起來。嗔怒着打了他的背,“胡說什麽呢,青天白日的。趕快過去罷,沒個正形。”
……
去房山王府的一路,柳凊陪着坐在馬車裏。林煙可是心思顯然的不在。
奇怪的事,一會子要面見賀帝她倒沒覺着有何不妥,緊張是有的,可不存在什麽心慌。相反,倒是覺着自己現在同早前在山源道有很多不同之處。
詹瑎是個怪風流的,配上那張臉,不惹女子心動都不大說得過去。即便是她自己,同詹瑎成親好一陣子了,第一回見着他,也是驚詫和心動居多。可這些啊,哪裏可以成為自己愈發可忍他放肆挑逗的理由。
同詹瑎這人待得久了,怎麽也開始變得可以接受他的無禮言語了?分明此前,她一聽那些騷/話就委屈的緊。現在,怎麽還學着暗自歡喜和期待起來……
“凊兒,我…”
柳凊一個歪頭,“夫人要問什麽?”
口中頓了幾回,林煙也才一橫心的去問了,“我長得好看嗎……”
馬車中寂靜了一點時刻,随後柳凊慢慢的輕笑起來,其間還用帕子捂了嘴。林煙看柳凊這一幅樣子,也垂了水眸,掩起羞意來。
“我的夫人啊,您可別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也就您自己沒有心知,今日沒有照過鏡子對否?”
林煙蹙了眉,頭也還是低低的。可不是沒照鏡子嘛,被詹瑎那人纏得,這都給忘記了。她可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模樣,可配的上詹瑎那副如玉的公子樣貌。
“早前奴婢也不知曉天底下生的最好看的女子是個什麽樣子。奴婢只知道夫人是個極其好看的人吶,不然二爺哪能被綁的這樣牢。可到了後頭啊,奴婢知曉了您同靖嬈長公主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樣貌,這便不必多說了。您這樣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因為靖嬈長公主就是咱們黎國最最尊貴美麗的女子!”
所有的人,都從不吝啬對她母親靖嬈長公主的仰慕與誇贊。即便是柳凊這丫頭,同自己一般的年紀,也都這樣喜歡她的母親。
可她呢,許是注定沒有母親半點兒的氣概,這輩子,連母親分毫都比不上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林煙何止感激。既是母親予的,原本是她們的自己的東西,都該拿回來的不是麽……
房山王的書房之中,賀帝已到了有一刻鐘。
許是折子上的話,牽引出太多往昔之憶,二人再望見書房挂着的畫像,都是無言。
賀帝的處事遠搭不上雷厲風行,決斷當然八字。經年以來,黎國子民所遭受的,他不是不知。知曉的多了,卻還沒有解決之法,如同困獸。他是記住了皇姐他日所言,其中制衡二字。為了達到其中的平衡,他亦做錯了諸多的錯事。西北之事,就是其中之一。
将軍府的本心,經詹懷事,經萬事,他看清楚了。而用以制衡的陳家,也算作看清楚了……起用詹瑎,可謂背水之一戰,是朝堂內外兵不血刃,清開蛀蟲的法子。
通敵,行刺之事都敢做,還有何事是陳家不敢的!
“延慶啊,你說皇姐有沒有可能還活着……”他屬實太累了。一步錯便步步錯,走到今日,已是強弩之末。
俗語有雲,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可他近日,真覺着什麽都已經晚了。
陳家的動靜一日比一日大,朝中的形勢只怕就要翻天了。
房山王沐恪愣了神,已是也不知是該說些什麽好。這點兒希冀,他也曾有過,直至林煙親口說出靖嬈在鄉野的遭遇,包括重傷之後記不起過往,從而嫁給了一鄉野大夫。這是多少難以想象的際遇,而她之後确确實實過了一段平常人的日子。
直至身死,也同林煙的父親在一塊兒。這可能算圓了靖嬈當年遇一人終老的夙願?
可這未免太過凄惶了些。
他不知如何作答了,也只讷讷道:“陛下等會兒見到了煙兒,一切便可知了。臣,同陛下一樣,念極了靖嬈。”即便有妻了,那也是一塊心病。
林煙與賀帝終相見了。
賀帝同她,這兩相看來六七分想似的容貌,哪裏可能有假。
早早就知曉了,眼前的不到雙十的姑娘,萬萬不會是他的皇姐。可賀帝這會兒心裏壓抑住的悲戚都在眼裏。這樣多年,他實在是累了。
牆上的丹青畫,乃是賀帝年少時親手所作。作房山王壽辰的賀禮送給他,這才留在房山王府這樣多年。房山王何其珍重,保養的極好。
林煙擡眸,便看到了那副畫作。即使在她眼中看去,算不得清楚。
便這樣子看着林煙,像透過了她見到了從前護他愛他的長姐…久違的有了孩子氣的哭聲,“皇姐…阿姐……”
沐恪忙着去扶賀帝。多日未見林煙,從她的眼神之間可以知道的,她的眼疾已大好了,于是使了眼色給林煙。
林煙此刻淚已流了下來,抑着哭聲,同上位者請安,“民女林煙,拜見陛下…且,代家母問陛下聖體可安……”
後話,是日前房山王派人前來叮囑着,勢必要言說的話。
帝王垂淚,勢必有因。
賀帝同房山王乃是少年舊交。沐恪對賀帝何止是了解,若不是對賀帝近十年的所為理解不透,在朝為官更覺屈就,也不至于求得了個散漫王爺的職位,作罷了半生。
賀帝良久還未擡頭,只垂着首道:“勞皇姐惦記了,阿遵近年身子安好……”
原是賀帝本名,夔遵。
……後頭擡眸擡首,他可依舊是那個帝王夔遵,面上的悲色隐去了七八。伸了手去撫林煙的肩,一雙手顫的厲害,“你同皇姐真的極像…朕與皇姐是一母同胞,朕是你的親舅舅。”
“舅,舅舅。”
賀帝心緒漸緩,“不要怕。咱們皇家的人什麽都不必怕,有朕在,朕萬不會委屈了你的。”
如昨之日,他的皇姐也同他說過相似之語。彼時兩相年少,他畏懼極了外頭喊打喊殺的莽夫将軍,朝上惺惺作态的朝臣政客。可皇姐那時,同他一塊兒坐在石階之上,柔聲慰道,“阿遵不要怕,咱們皇家的人什麽都不必怕……”
而後當真,有他的皇姐在,外頭再怎麽樣,他夔遵都未曾懼怕過。
“你叫煙兒是不是?離朕近些,朕,朕是你的親舅舅…”
皇姐唯一的血脈,他付諸所有也得護着。他會将林煙帶回宮裏,而後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在天下人面前承襲她母親的一切。替她擇一個愛她護她的夫婿,安安穩穩富貴無雙的過這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3 19:49:36~2020-04-05 19:28: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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