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相大白
早已習慣曲謙昭時不時的親昵, 曲徑一時間忘記了之前他在自己身上惡作劇般留下的痕跡。自然也沒有弄懂傅臻的怒意到底從何而來。
“呯”的一聲, 培育室內最隐蔽的倉庫隔間的大門被人用力拉開, 又大聲合上。
曲徑就被傅臻禁锢在這一隅之地, 暫時不能動彈。
足夠隐秘的環境,昏暗的視線連對面人臉上的五官都無法清晰的看清。但與此同時, 也能将內心的嫉妒不甘和怨恨一并藏起,讓傅臻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你到底有什麽事?”曲徑有些莫名其妙, 語氣中也帶着不善的寒意。這一次,他是真的想給傅臻些教訓。面對曲謙昭的時候,他還能容忍一些他的冒犯,但傅臻同樣的強迫舉動徹底将他稍微壓下的怒火點燃。
而傅臻的情緒同樣激動,開口就是惡意滿滿的諷刺:“曲徑你是不是天生下賤?就喜歡上趕着送上門給人伏低做小。”
傅臻是真的被氣瘋了。
他甘願奉上真心, 曾經視做愛寵的,竟然從未對他有過絲毫真實的感情。而過于接近的距離也亦能讓他将曲徑的厭惡看的更加明了, 也讓他原本就泛着酸楚的心變得更加痛苦難耐。
“那你呢?你這算什麽?惱羞成怒嗎?”對他的諷刺毫不在意, 曲徑眼中連一絲怒意都沒有,冷靜自持的模樣好似傅臻就是什麽嘩衆取寵的跳梁小醜。
可憐而又可悲。
墨色的眼瞳冷若寒潭,傅臻的怒意在這樣的眼神之下愈發窩在胸口無法發洩。而這樣的曲徑, 也讓他第一次有了自慚形愧無所适從的感覺。
沉默讓氣氛變得僵持, 可随着時間一并流逝的,卻只有無盡的絕望。
直到良久,傅臻終于開口。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鄭重其事的對曲徑說道:“曲徑,以後和我在一起吧。”
傅臻的語氣帶着懇求, 甚至還有渴望救贖的卑微。曲徑知道,他是認真的。陸明淵的出現讓傅臻感受到了失去的危機,所以他開始努力挽留。
但是還不夠。因為如此淺顯的感情即便消失,也不過空留一時的遺憾,想要讓他真正悔恨終生,還得先讓他的喜歡變成至死不渝的愛。
“不,我拒絕。”拒絕的話語幹脆利落,而傅臻第一次拿出的些許真心也被曲徑無情的棄之如敝履。
“是因為陸明淵嗎?”強忍着憤懑,傅臻的語調已經不在平穩。
“和他無關。”
無關便就是有很大關系。敏感的察覺到曲徑在聽見陸明淵名字時露出的那分柔軟,傅臻的心疼得更加厲害。
“曲徑,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把我當成你懷念陸明淵的替身?”
太多複雜而激烈的感情聚到一起,反而能夠歸結成平靜。事已至此,傅臻終于将心底最大的疑問問了出來。而曲徑謀劃至今,等的也正是他的這句,幹脆的利落的點頭應下:“當然。”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傅臻依舊因此受到重創,整個人呆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就像他剛退婚時,自以為是的認為曲徑愛他入骨、妄想掌控的貪念一樣,他終于如願以償的見到曲徑卸下所有僞裝之後的模樣。
然而崩潰的卻不是曲徑,反到是他自己。
傅臻因此而失神,他已經說不出心裏五味陳雜的滋味,禁锢住曲徑的手也下意識松開,踉跄的退後了兩步。
可曲徑卻與之相反的逼近傅臻。
纖長的指尖帶着冷意,漫不經心的劃過傅臻的臉。和傅臻熟悉的優雅矜貴截然不同,曲徑露出了本質中最惡劣的一面。
熟稔的挑逗手法,最讓人沉淪和迷醉的優雅溫柔,眼前的少年瞬間褪去了青澀,變得魅惑如妖。這才是ss+雌性的真面目,也是曲徑一直藏起來,不讓人看到的最深的秘密。
“可惜了,做個笨蛋多好。”帶着遺憾的嘆息,尾音盡是輕蔑的諷刺飄散在昏暗的倉庫之中。而後大門被拉開的聲音再次響起,曲徑已經率先離開。
恍然大悟。
傅臻徹底明白,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他自作聰明,作繭自縛。
從他帶着目的接近曲徑時候,曲徑就心知肚明。不過緣着他和陸明淵的幾分相似,曲徑才故意縱容,并且順着他的意思演戲。至于退婚後的幾次盡心盡力,也不過是處于對心中摯愛的移情。
至始至終,都是他被玩弄,宛若牽線木偶,一舉一動皆有曲徑掌控。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直到現在他才将眼前一切徹底看清,并且還把自己的心也一并輸上。輸給了曲徑看似情深似海的真情。
可憐,可悲,又可笑至極!
滔天的憤怒将傅臻的理智席卷,劇烈的情緒波動讓異能瞬間開啓,一種名為毀滅的欲念瞬間充斥在整個空間之中。
如果得不到,不如都毀掉。
傅臻單手拍在培育室的桌子上,随着巨大的轟隆聲響,培育室瞬間被夷為平地。
然而就在他思緒未平之際,通訊晶石卻驟然急促亮起。傅臻深吸一口氣,勉強将面上的猙獰之色緩和,可剛一打開,裏面的訊息就讓他再次變得暴怒。
家族傳令,要傅臻立刻出發,去弗內斯城一趟。
弗內斯城?傅臻眯起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條命令來的很急,又十分莫名其妙。弗內斯城市距離帝都最遠的城鎮。雖然傅家在那裏有快封地,可也是許久無人問津。更何況哪裏窮鄉僻壤,又能有什麽要緊的事讓他去辦,還必須立刻出發不得延誤?
傅臻敏感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而随後,發信人的名字卻讓他查出一絲端倪。
傅朗,他同父異母的嫡系大哥。與此同時,路線中必須路過的兩個地點也讓他成功推測出隐藏在這條命令背後的真正目的。
福塔雷薩和凱撒利亞,帝國最著名的兩個三不管地帶。
傅朗根本不是要他出去辦事,而是打算徹底将他處死
到底是哪裏出現錯誤?傅臻完全不能理解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而與此同時,他安排在傅家的暗線也及時回複,給了他足以解惑的答案:“曲謙昭。”
傅臻徹底明白了,這是曲徑的手段。不聽話的替身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妄圖上位更是十惡不赦的原罪。
很好,他徹底懂了,也将曲徑骨子裏的冷情冷血盡數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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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反抗,傅臻順從的跟随家族派來的人離開,但在離開學院沒用監控的地方後,他僞裝出來的謙謹恭敬便盡數消失。
邪惡的兇獸露出他鋒銳的利爪,而後便有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帝國最後的上古學者”褪下紳士的外衣,第一次露出他腐爛黑暗的內裏。
“首領,我們來了。”沒過多久,一輛馬車悄無聲息的出現,趕車的車夫恭敬的拿出一塊絲帕遞到傅臻面前。
“知道了。”慢條斯理的将手上的血液擦幹,傅臻利落的上了馬車。在臨走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學院的方向,低沉的嗓音滿是怨恨:“曲徑,你跑不掉,咱們來日方長。”
恨因愛而起,第四條因果線斷裂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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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臻的消失在傅家沒有引起任何水花。而傅朗公然不加掩飾的刁難也沒有任何人在乎。畢竟傅臻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私生子,并且還是個妄圖越過嫡系上位的卑劣小人。
只可惜,他們的輕慢終究成為了悲劇的開始。
傅臻在傅家韬光養晦多年,不可能沒有一點手段,更何況他可并不是一個純粹的上古學者。
原本傅臻不着急,但由于曲徑的挑撥,讓他那個沒腦子的異母兄長率先動了手,于是他不得不提前掀開底牌。
本來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傅家,如今卻需要損耗并且把自己的勢力完全曝光在人前,這樣的結果讓傅臻不滿,所以他需要從曲徑身上得到補償
從來沒有人能在玩弄了他以後,可以全身而退,曲徑不行,傅家更不行。
傅臻的動作極快,傅家上下尚沒有意識到派去抓傅臻的人斷了音訊,傅臻的親信就已經斷掉了傅家對外的一切聯系。
傅家雖然是老牌貴族世家,但內裏錯綜複雜,如今傅臻生父能夠勉強坐穩家主之位,不過是靠着一手合縱制約的本事,微妙的維持着各方面的平衡。可他的兒子卻青出于藍,手腕更甚,也更果斷很絕。
并且傅臻同他最不相同的地方,便是傅臻有能力,也有武力。
三天三夜,悄無聲息,可血的味道卻始終萦繞在這個古老世家的宅子周圍。等到傅家大門重新打開之後,公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傅家易主,傅臻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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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事情的始末很快便到了曲徑的耳中,負責告訴他完整消息的曲謙昭神色極為微妙。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傅臻不會死?”
“是。”曲徑坦然承認。
“所以為什麽?”曲謙昭越發看不明白:“你費盡心力不過是為了報仇,又緣何臨門一腳放他生路。”
曲徑漫不經心的回答:“因為我戀舊,舍不得他這麽死了。”
“別騙人。”曲謙昭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不,我沒有,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是這麽想嗎?畢竟我可是愛傅臻入骨啊!”曲徑唇角的笑意更深,連眼睛也一并彎成好看的弧度。他拉下曲謙昭的領帶在他耳邊囑咐:“不要瞞着傅臻,引導他發現我之前布下的所有局,除了皇室原本打算在三天後剿滅福塔雷薩的檄文,其他的,通通都讓他知曉。”
曲謙昭聽完,臉色變得更加微妙,福塔雷薩,帝國目前最惡名昭彰的盜賊團夥的所在地。
而傅臻的主要勢力,便來自與此。早在傅臻尚未成年之際,他便和福塔雷薩的盜賊首領結拜,并在取得這個大哥信任以後,想法子反手架空了他,一手掌控了整個福塔雷薩的盜賊勢力,做起了走私的生意。一本萬利,斂了不少財産。
知道最近,他撈夠了,開始按部就班的洗白。
然而不湊巧,皇室這些年致力于清理盜賊團夥,福塔雷薩這種名聲赫然的自然排在首要位置。檄文已經拟好,若是傅臻沒有為了奪取家産而将福塔雷薩上的主要勢力調回,那麽等待他的便是數年的苦心孤詣付之于流水,毀于一旦。
這件事,在曲徑拿到傅臻的具體調查時便已經知曉,可在他将那份調查報告送去傅朗手中之前,曲徑偏偏又把這一部分內容單獨拿出銷毀掉。
而曲謙昭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也在這裏。
原本曲徑演戲給傅臻,傅臻已經對他有情,若是在知曉這個,定然會死心塌地。曲徑想要如何虐他,都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請,可偏偏他要隐瞞起來。
難不成曲徑還對傅臻留有情愫?曲謙昭不由得心生警惕,嚴肅的詢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以為你清楚。”曲徑沒有隐瞞的意思,眼神也帶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寒意:“單純的愛恨不足以刻骨銘心,還要加上自己親手毀掉摯愛、永遠求而不得的懊悔才能夠祭奠。”
“謙昭,我要的,是能夠讓傅臻悔恨終身的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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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臻很快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在将家族勢力理順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曲徑。從曲徑的出生開始,每一個細節都調查的巨細無遺。
看到的越多,傅臻的心就越涼。因為那些藏在陰暗裏的惡意幾乎将他的心都完全凍上。
曲徑并不愛他,甚至可能連玩弄都算不上,只能說是順勢的消遣。
畢竟有三個前任做對比,更加顯出他的不堪和狼狽。
曲徑曾經為第一任未婚夫甘願改變習慣,舍棄本性,即便被抛棄,也沒有任何怨言。
為第二任未婚夫死過一次,尚未脫離危險就收到了一紙撕毀的婚約,可曲徑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他沒事就好。
至于陸明淵,那般細致而卑微的伺候且先不提,曲徑曾經當着全帝國的面向他告白,而在退婚之後,更是寧願把自己踩進泥土裏也要讓他平安喜樂。
唯獨自己,曲徑從一開始就沒有下過心思,可他卻偏偏陷進去了。
好,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恨意盈滿的心髒被這些過往的真相刺穿,徹骨的寒意沿着血脈一點一點,冰封了骨髓,沁透肌理。
痛到了極致反而變得麻木,恨到了極致帶來的卻唯有對毀滅的渴望。
若是得不到,那便全都毀了吧。把人留在身邊,然後讓他親眼看着自己在意過的,放在心裏過得,全都一一變作塵埃,消弭于世間。
傅臻的眼神晦暗,指尖微微用力,将記載着和曲徑有關的資料捏碎成粉末。
是時候要回些利息,他急促的喘息了幾下平複思緒,而後便拿起桌邊的羽毛筆,在華麗的請帖上仔細的寫上曲徑的名字。
一周後,傅家老宅宴會,靜候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