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薛寧打了一針鎮定劑睡着了,陳銘和兩個護士在一邊看着,詢問顧喻情況。

幾個人圍在床周圍看着,任北看着顧喻,他的狀态明明更糟。

拉住顧喻的手捏了捏,任北替他回答:“薛姨最近都沒表現出什麽異常……”

他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她最近的正常,也只是相對以前來說的,她一直活在她的幻覺裏。她不記得之前的事,或者說選擇性忘了。”

顧喻一直很沉默,冷白的皮膚毫無血色,嘴唇緊抿着,空洞的眼神看向薛寧,又像什麽都沒看。

陳銘拿着病歷本,淩晨趕過來讓他神色有些疲憊:“之前減少的藥量要重新加回來,不能再大意了,她現在的狀态非常危險,你們不能再犯今天這種錯誤——”

他目光掃過顧喻,神色凝重:“不要把她當成一個正常人對待,在她身邊要時時刻刻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他嘆了口氣:“其實這種情況的病人最應該做的是送到醫院,在家裏沒有醫生護士的看護,太危險了,也不利于病情康複。”

對顧家的情況陳銘也很無奈,言盡于此,不再多說。

房間裏彌漫着讓人窒息的沉默,空氣都沉重起來,一種無力感席卷任北的神經。心裏咯噔一下,呼吸被狠狠攥住,他使勁喘了兩口氣,勉強克制住不表現出異樣。

他不能添亂。

“送她去醫院,”顧喻忽然說,擡頭看向陳銘時目光已經恢複了清明,面無表情,“住院手續我來辦。”

現場安靜了幾秒,陳銘不确定地問他:“那陳先生那邊……”

顧喻轉頭看向薛寧,瞳孔漆黑看不清情緒,聲音暗啞:“我來說,不會影響你們醫院。”

薛寧連夜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任北陪着顧喻一直在處理一系列手續問題,從通知家屬那一步開始顧喻就一直在打電話,神色凝重。

顧喻站得很遠,不讓任北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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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金屬質感冰涼,直滲到心裏。從他的角度看不清顧喻的神色,說的話也聽不清楚,只能隐約聽到顧喻的語氣很冷,冰似的。

電話那頭是顧喻的父親。

任北對他的觀感僅次于任國富,都是國際好爹,誰也別和誰比。

心悸的感覺緩和了很多,呼吸也順暢了。他出門前趁顧喻不注意帶了藥,剛才在他的視覺死角偷摸吃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顧喻看起來不像在樓梯拐角那麽麻木了,但心裏的血淋淋任北能想到。他不敢安慰,這時候顧喻就靠着這口氣吊着,才能冷靜地處理這些。說破了,這口氣沒了,癱倒在絕望面前的顧喻是誰都不想看到的,顧喻自己肯定也不想。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任北愣了一下摸了出來。

能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的只能是尤嚴。

果然。

【二嚴:我操了剛打游戲被對面血虐,太悲傷了~】

【二嚴:你們什麽時候過來啊?我媽說準備回我姥家殺個豬,給你們整點新鮮的。】

【二嚴:是你親姨,趕緊過來吧,我迫不及待和你在床上恩恩愛愛了~】

任北吸了口氣,薛姨這樣,他必須留在這陪顧喻,出去玩這種事還是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再說吧。

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條路太長了,看不着邊。

【北哥:薛姨病情惡化了,我和顧喻!現在在醫院。】

那邊一個電話就過來了。

任北接了,心裏感慨不愧是死黨:“喂?”

尤嚴語氣很急:“你在醫院?精神病院?”

任北嗯了一聲,目光掃過醫院裏反射着冷光的白色地磚,落在遠處的顧喻身上,語氣很平靜:“我沒事,薛姨剛才想對顧喻下死手,醫生說情況特別嚴重不能耽誤,建議住院。”

尤嚴:“都下死手了!就這種情況不早該住院了嗎?”

任北深吸口氣,四肢無力的感覺又要冒頭,皺眉:“他家裏情況比較複雜,他爸……不願意他媽住院,不讓。”

尤嚴操了一聲,那邊傳來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應該和他一樣,頭一次聽說這麽完蛋的爹,氣着了。

“這他媽是親爹?”尤嚴嗓子都劈了,“留兒子自己和精神病要殺人的媽一起住?這他媽叫人?畜生不如!”

任北也不知道說什麽,該罵的以前都罵完了,屁用沒有。

垂下眼睑,有些對自己無能為力的郁悶和煩躁:“住了十多年了。總之這次顧喻背着他爸把他媽送進醫院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麽岔子,和他爸打了這麽長時間電話了,也沒挂。”

“真他媽操蛋,”尤嚴罵了一句,随即又說,“我一會兒過去,現在就打車,你們在哪個醫院呢?”

任北就知道他得過來:“不用,我們倆能應付。你又不是大夫,過來幹什麽?送人頭嗎?”

尤嚴操了一聲:“我就是送人頭也能給你倆争取個逃生時間啊,再說你自己在那個鬼地方我不放心,快點,我已經披上戰袍了,我馬上就沖出B市!”

任北被他逗笑了一下,旋即臉色又沉了下去,嘆氣,報了醫院地址。

尤嚴挂了電話表示兩個小時後到,讓他優先照顧好自己,任北應了。

擡眼看去顧喻正挂了電話,看着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起身,走到顧喻身邊。

“顧喻?”

顧喻愣了一下,把手機揣起來,調整了表情,對他笑了一下,嘴角卻沒怎麽提起來:“嗯?怎麽了?”

任北抓住他的手,無視不斷路過的醫生護士,安慰:“尤嚴說他馬上過來,我也能幫忙,我們,都在你後面,有事和我說,我手裏有錢。”

顧喻沉默了會,輕輕把臉埋到任北肩膀上,半晌,任北感覺肩膀上的人在微微發抖。

顧喻咬着牙,眼眶很熱,又生生憋回去,嗓子全啞了:“他讓我媽滾回去,你說,他是不是也該死。”

任北一僵,在心裏罵了一句,摟住顧喻,輕輕拍着他後背:“薛姨,不能留在醫院嗎?我們自己掏錢。”

顧喻點點頭,又搖搖頭,氣聲嘶啞嘲諷:“我讓他過來看看,他法律上的妻子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是不是還能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兩個人坐在病房裏看着薛寧,直到早上也沒敢合眼,折騰了一宿肚子都開始叫。

看着顧喻蒼白的臉任北抱了抱他,又叮囑護士別光看着薛寧也關注一下顧喻,才出門去買早飯。

這麽幹耗着誰都挺不住。

出門恰好等到了風塵仆仆的尤嚴。

“我的哥!”尤嚴往他這跑,“怎麽樣了?”

“大夫還是建議住院,顧喻他爸不讓。”任北說。

“什麽東西!這是個什麽爹你說?”尤嚴皺着眉,說話的時候腮幫子都咬緊了,臉色難看地跟着他往賣早餐的地方走。

這不是一般的醫院,周圍沒什麽特別繁華的小吃街,只能去醫院的食堂。路過的病人和家屬臉色都很糟糕,病人行為怪異,家屬心态崩潰,一遭遭場景詭異的像是色彩難看的油畫。

“什麽爹?”任北收回目光,輕嗤了一聲,“任國富那種爹。”

顧喻這麽難受他心疼,心裏窩着一股火沒處發,他現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看見顧喻他爸的時候別心火一拱把人按地上削了。

什麽玩意!操了。

尤嚴吸了口氣,幫任北一起買了早餐,倆人左右手都沒閑着拎了一堆往回走。

尤嚴問他:“上次那事兒之後,你爸沒給你打電話了?”

“打了,都是廢話,”任北說,看着前面的眼睛有些暗,過了會兒,沉着嗓子:“我覺得他有事瞞着我。”

這是他對任國富的直覺,親兒子對親爹的直覺,他爹跟他說話的語氣、看他的眼神兒都讓他不舒服,虧心似的,惱羞成怒。

“啊?他能有什麽事瞞着你?你們爺倆還能有什麽不能說的?”尤嚴問。

任北皺了皺眉,“說不清楚,直覺。”

“算了,現在沒他什麽事,不出來煩我就行。”任北出電梯,走向薛寧的病房。

能住進這裏的都是行為很危險的精神病人,有強烈的攻擊欲望,會影響社會正常運轉,看護的也比別的地方嚴格,有的甚至上了束縛帶。

任北往這一站,被襯托的就像一株單純無害的小樹苗兒。

敲了敲門,聽見一聲極為低沉的“進”,任北一愣下意識推開了門。

屋內病床前站着顧喻和一個面色冷峻的陌生男人,任北心裏一動,顧喻他爸。

兩個人長得除了眼睛哪裏都像。

“任北,我爸,”顧喻做介紹,神色淡漠,看向任北的時候才緩和一些,“我同學,任北,尤嚴。”

顧卓看着他們兩個點了點頭,開口就是趕人:“知道了,出去吧,我和顧喻有話要說。”

任北沒動,臉色也不是很妙,目光看向顧喻。

兩人自帶默契。

顧喻看着他,拉開病床前的凳子,拍了拍,“過來,坐。”

尤嚴看着這冒火的形勢,沒動。顧喻他爸冷着臉氣場非常強,從橫商界的男人讓他下意識犯怵,非常佩服臉色平靜的任北,真的勇士。

任北只聽顧喻的,其他人說話對他沒有威懾力。

無視顧卓的眼神,一臉平靜地越過他走到顧喻的身邊坐下了,要不是還有那麽點忍耐力他現在已經拉着顧喻的手開始宣誓主權——你兒子是我男朋友,你以後想為難他得先過我這一關。

“顧喻。”顧卓眉目和顧喻很像,卻多了一種顧喻沒有的沉靜和內斂,成熟的氣場讓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他皺眉看向任北時,尤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任北毫無反應地擡頭和他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

大聲嘶吼:換了個名字!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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