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終章
梁致此番出征，收伏南蠻十九州，擊退烏蠻入侵，可謂功不可沒。國主龍顏大悅，待梁致傷好以後特地單獨辦了場家宴為他慶功。
宴席間，梁晟卿幾次感慨，梁致是所有皇子中最像他的。太子在一旁聽的提心吊膽，生怕他再拿四弟同自己相比，動了廢儲另立的念頭。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梁晟卿不僅沒有提，還誇贊他前些時候在秦氏貪墨案中處理的很好。太子有些受寵若驚，從他輔佐政務至今，很少能得到他父皇的贊賞。
梁晟卿一開心就多喝了幾杯，于是宴會結束後，便讓梁致扶着他回寝宮了。
回宮後，梁晟卿本來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忽然梁致一撩袍子跪下了，他立時酒醒了一半：“老四，你做什麽？”
梁致垂着頭：“父皇可還記得，您答應過待兒臣拿下南蠻就允許兒臣帶阿幼回封地去。如今南蠻已經歸順，烏蠻也不敢再犯，父皇應該兌現承諾了。”
梁晟卿徹底清醒了，他忍着怒氣道：“你就這麽想走？”
“是。其他封王的兄弟們早已經去各自的封地了，兒臣再留下來已經很不合适了。”
“合不合适是朕說了算，朕願意讓你留下來難道還要看別人的臉色嗎？”梁晟卿氣結。
梁致嘆了口氣：“父皇，月城有皇兄在就夠了。”
梁晟卿臉色一沉：“多你一個也不多！”
“父皇，這于禮于法皆不合适。”
梁晟卿沒有說話，梁致又道：“父皇，阿幼長這麽大還從來沒出宮看看，兒臣也想借此機會帶他出去好好玩一玩。他的身份在月城有諸多不自由，兒臣不想委屈了他。”
梁晟卿怒極反笑：“說了這麽多理由，只有這個才是你的真心話吧？果然朕一開始就不應該同意你出征！”
梁致笑了笑，起身轉到他身後替他按肩：“知子莫若父，可盡管兒臣的确是存了這個心思，但之前說的也都是認真的。”
梁晟卿哼了一聲。
梁致又接着說：“皇兄他從政也有好幾年了，沒有兒臣的輔佐也都做的很好，兒臣真的不能再留下來了。否則的話，對大哥的儲君之位也有所不利。兒臣想，父皇也一定不願意那樣的事情發生。”
梁晟卿眯着眼，嘆了口氣：“朕何嘗不知道朝中那幫老東西們在想些什麽。他們都覺得朕偏心你，成日裏撺掇着朕廢儲。唉，說來也苦了寧兒那孩子，這些年來沒少擔驚受怕吧。”
梁致道：“父皇心如明鏡，既然如此兒臣就更不該留下來了。”
梁晟卿哼了一聲：“你小子，倒會順坡下驢。”
梁致笑了一聲：“兒臣又不是不回來看你們了。”
梁晟卿長嘆道：“朕這一輩子，能有你們這幾個兒女，知足了。”
梁致沒有接話，手下放輕了些力道。梁晟卿迷迷糊糊中問他：“老四啊，什麽時候走？”
梁致答：“就這幾日吧，尋個好日子，同母後告別，我們就出發。”
“唔……”梁晟卿漸漸睡着了，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梁致回府時已經快子時了，允樂等他等的睡着了。梁致匆匆洗了把臉，然後将他從小榻抱到床上。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湊到梁致懷裏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拖着懶懶的鼻音問：“梁致，你怎麽才回來呀？父皇跟你說什麽了？”
梁致心都快化了，他摟過允樂來輕輕吻着，手在他背上輕拍幾下：“沒說什麽，不早了，快睡吧。明天再告訴你。”
允樂已經睡着了，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顫着。梁致看着他的睡顏，越看越喜歡，恨不能将他按在懷裏好好欺負一番。可終究還是舍不得弄醒他，于是只好再親親他的眼睛，抱着他睡了。
第二日，允樂起來時府中的下人們已經在收拾着東西了。他特別驚訝，問過小眉才知道，他們要啓程去穎州封地了。
不知道為什麽，允樂心裏有些生氣。所以梁致剛從外邊回來允樂就撲上來對着他一陣打。
允樂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力道也控制不住，捶的梁致胸口隐隐作痛。他連忙告饒：“阿幼快住手，我要被你打死了。你難道想謀殺親夫嗎？”
允樂恨恨地咬牙：“殺的就是你！你說，這樣大的事你為什麽要瞞着我？”
梁致立刻明白了，這是嫌自己不告訴他要搬去封地啊。他一下子笑了：“我當是什麽事，昨天本來要告訴你的，不過看你那麽困，就想着等你睡醒了再告訴你。”
允樂仍舊鼓着臉：“你早就打算好了，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開始收拾？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這種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他越說越生氣，死死地揪着梁致的衣領不肯松手。
梁致無奈的嘆了口氣，一把将他抱起來往屋裏走去：“你乖乖的，不要鬧，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允樂氣的大叫：“我才不要乖乖的！你什麽事都瞞着我！什麽都不叫我知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梁致将他按到床上，他仍然又踢又打：“梁致你王八蛋，放開我！你憑什麽這樣對我！”
梁致被他氣笑了，按着他的手不自覺加了絲力氣：“你說我把你當什麽？你是我八擡大轎娶回來的妻子，我怎麽不能這樣對你？”
允樂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嘩啦嘩啦流個不停：“你王八蛋！你不能這麽對我！嗚嗚嗚……”
梁致一下子就慌了，剛才的氣定神閑完全不見了。他連忙松了手，把人抱在懷裏哄：“別哭了，說你兩句怎麽就哭了？”
允樂邊哭邊喊：“你一點也不把我當你的妻子！之前沈芊芊的事你都沒有跟我解釋！現在要去穎州了我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梁致你是把我當傻子嗎！”哭着哭着允樂聲音都啞了，眼淚鼻涕蹭了梁致一身。
梁致心疼死了，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放軟了聲音哄他：“阿幼乖，我怎麽沒把你當妻子呢，這輩子我最愛的人只有你一個。”
“你放屁！”允樂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說了什麽，只覺得喊出來心裏便痛快了。“你說你不喜歡沈芊芊了，那你為什麽還要偷偷派人去阆州保護她？你心裏明明還有她！你這個大騙子！”
梁致顧不上糾結允樂跟誰學來的髒話，他只覺得自己百口莫辯：“阿幼，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解釋什麽？你心虛了對不對？你就是還喜歡她！你這個大騙子！王八蛋！”允樂氣的一邊大哭一邊狠狠地擡腿踢了他一腳。
不料這一腳踢的位置實在太巧，梁致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疼暈過去。
允樂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踢到了哪裏，仍然在床上蹬着腿哭。
梁致捂着被踢中的那處，緩了好一陣，才終于稍稍好過了些。
“阿幼，你果然要謀殺親夫！”他忍無可忍的欺身上去，将允樂死死壓在身下。
允樂愣了愣，還想再掙紮，無奈手腳都被壓制的死死的，完全動彈不得。他撇了撇嘴，又要大哭，不料被梁致用唇封了口。
梁致吻的兇狠，一吻作罷，允樂的唇上已經破了皮。一絲血滲出來，梁致輕輕吻了去，嘆息道：“阿幼，不要鬧了。聽我慢慢跟你說好嗎？”
允樂別過頭去，恨恨的哼了一聲。
梁致握着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這才開口道：“我跟于博南同歲，我們四歲就相識了。那時候我常去找太子玩，于博南是他的伴讀，一來二去我們就認識了。沈芊芊比我們小三歲，她是我姐姐的玩伴，我們姐弟三人關系很好，常聚在宮裏玩耍，所以連帶着于博南和沈芊芊也玩到了一起。”
“沈芊芊對我和于博南都特別好，她是那種比較開朗的姑娘，長的也不錯……”
允樂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他連忙改了口：“長的一般……不如我的阿幼好看。”
允樂哼了一聲：“接着說。”
“沈芊芊十六歲那年因為她父親治災有功，被父皇封了個靜安郡主的稱號。當時父皇還欲将她指給老六，老六那人……整天花天酒地，倘若沈芊芊真嫁給他，那必定一輩子也不好過了。那時候我很喜歡她，不想讓她嫁給梁凡受苦，所以盡管我知道她喜歡的人其實是于博南，也仍然去向父皇請求把她許給我。但是父皇拒絕了。”
允樂一直屏着氣聽他說，他突然停下來，允樂便不悅地皺着眉：“停下來幹嘛！快接着說！”
梁致抱着他親了親，才又接着說：“于博南其實也喜歡她，因為這事還跟我打了一架。沈芊芊當時也罵了我一通。如果事情到這裏，我也不會過了那麽久都沒法釋懷。”
“在我成年那天，父皇在西郊設了一場狩獵，我們都去參加了。結果那天有刺客，我保護父皇時被刺客砍了一刀，馬也受驚了，将我甩到了地上，眼看馬蹄就要踩下來，是沈芊芊在混亂中撲過來為我擋住了馬蹄。”
“後來呢？她怎麽樣了？”允樂緊緊抓着他的手。
梁致笑了笑，摸摸他的頭，接着道：“那一下踩在她腰上，她當時就快不行了。不過好在她命大，我父皇連夜派人去請了聖手許清來為她醫治，最後終于保住了命。可是，那許清卻說，她傷及腰腹，以後可能很難受孕。”
“啊！”允樂眼紅紅的，“這種結果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也太殘酷了吧。”
“是啊，”梁致嘆了口氣，“正因如此，我更覺得對不起她，她也因為此事一度不肯見我。出了這種事，父皇更不可能讓我娶她為妻了。理由很可笑，一個不能生育子嗣的女人對皇族而言是無法接受的。”
允樂忽然道：“那我呢？我還是個男的呢！你會因為我不能給你生孩子就不要我了嗎？”
梁致低頭看着他水汪汪的一雙眼，心中憐惜的很。“怎麽可能？阿幼，你自信一些，也要相信我。你這麽好，上天把你送來我身邊，我高興都來不及，怎可能不要你？”
允樂眼淚汪汪的抱着他，腦袋在他肩窩裏拱來拱去。梁致摸摸他的腦袋，又将他往上撈了撈，擡起他的臉來，溫柔地将他眼角的淚拭去：“乖，別再哭了，眼睛都哭紅了。”
允樂悶悶地“嗯”了一聲，“你接着說吧。”
梁致摟着他，又繼續說：“再後來你就嫁過來了啊。你太蠢了，動不動就哭。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知道一個人竟然有這麽多眼淚。”
允樂捶了他一拳：“你才蠢！”
梁致低低的笑了一聲，用力将他圈在懷裏，嘆道：“可我也從沒這麽開心過。和你在一起太輕松了，不知不覺就對你動了心。”
允樂哼了一聲：“我從一見你就很喜歡你了！”
梁致親親他的鼻梁：“那我以後可得更喜歡你才行，不然我的阿幼該吃虧了。”
允樂又要打他，被他抓着手按在胸口：“不鬧了，我接着說。”
“沈芊芊嫁給于博南的時候我有點難過，但更多的是為她高興，于博南對她很好，看她過的幸福，我也不必那麽內疚了。可是于博南犯了事，沈芊芊又剛被禦醫診出來懷了身孕，本來父皇已經準許她回娘家去安胎，可她還非要跟着于博南到阆州去。”
“去阆州路途遙遠，我怕她腹中胎兒有什麽閃失，便派人暗中保護他們。剩下的事你便都知道了，也不知梁凡那個兔崽子跟你說了些什麽。總之我只派人在那裏暗中注意着，沈芊芊和于博南也都不知道那些人的存在。”
允樂哼哼了兩聲：“果真只有這樣嗎？”
梁致摟過他親了親：“不然呢？我都有阿幼了，怎麽可能還想着別人？”
允樂眨眨眼睛：“那你有多喜歡我啊？”
梁致一下子把他按在身下，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口，低聲笑道：“你說我有多喜歡你？嗯？阿幼，到現在你都還在懷疑我對你的喜歡嗎？”
允樂突然覺小腹上抵了一個硬而燙的東西，待想明白了那是何物，他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話也說不利索：“你，你下來，別壓着我！”
梁致愛極了他害羞的模樣，怎可能就此放過他。于是又哄着他脫了衣裳，和自己在床上滾了一遭。
□□過後，兩人又纏綿了一會。梁致抱着允樂去淨房清理了一下。允樂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又問：“那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麽突然要去封地啊，留在月城裏不好嗎？”
梁致摸着他的頭發，聲音裏帶了一絲沙啞：“你終究是個男孩子，在月城裏永遠只能以女子的身份生活。我想讓你過的自由一些。而且你長這麽大還沒出宮玩過吧？梁國有許多地方景色都極美，我想帶你去看一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允樂一下子撲了滿懷。允樂帶了哭腔道：“你為我考慮這麽多，對我這麽好，怎麽從不告訴我？”
梁致笑着彈了彈他的額頭：“哪有對別人好還要一樁樁都告訴他的？”
允樂特別生氣：“你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呀？你以後要全都告訴我，這樣我就不會誤會你了！”
梁致無奈的笑了：“好，都依你。”
知道了他為自己做的這些，允樂太開心了，在他懷裏像條小蟲子一樣扭來扭去。梁致又被他勾起了火，不顧他求饒又按着他欺負了一回。
梁致和允樂離京那日，沒有告訴其他人，國主讓太子攜着太子妃去送他們一程。送到城門外，梁致勒了馬，回頭向太子行了一禮：“皇兄，老四這一走也不知何時能再回來，父皇母後就全憑你和皇嫂照顧了。”
太子忙打馬上前扶了他的手：“四弟可莫要這樣說，這都是為兄當做的，這些年若不是有你從旁相助，為兄還不知道如何自處呢。”
梁致嘆了一聲：“皇兄，你也辛苦了。”
太子笑了笑，目光轉向一旁的允樂，又道：“允樂嫁過來這麽久，你倆總是聚少離多的，這回你可要好好陪陪他了。”
梁致看了允樂一眼，笑道：“待我們到了穎州，安頓下來以後我便帶他出門玩一玩。這幾年也真是委屈他了。”
允樂正和太子妃說話，聽到梁致說話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梁致笑着搖搖頭，又對太子說：“皇兄，就送到這裏吧，我們啓程了。”
太子嘆了一聲：“好，這一路山長水遠，你們自多珍重。四弟，保重！”
“皇兄保重！”梁致拱了拱手，驅馬到允樂那裏，又同太子妃告別：“皇嫂，我們走了，你同皇兄多多保重。”
說着又拉了允樂行禮。
太子妃微微紅了眼睛：“時候不早了，你們快上路吧。皇城裏一切有本宮和殿下呢，四弟不必憂心。路上好好照顧允樂。”
梁致含笑應了，允樂沖他們揮揮手：“皇兄皇嫂你們快回去吧！我們走啦！”
太子妃笑着沖他擺手：“路上好好注意身體，到穎州了給宮裏來個信！”
允樂使勁點點頭：“知道啦！”
太子車駕已經掉頭回城了。
梁致為允樂緊了緊披風，順手給他拉上兜帽，溫柔笑道：“阿幼，我們出發了。”
允樂興奮極了，握着缰繩蹬了蹬腿：“那我們快走吧！”
梁致實在拿他沒辦法，便拍了拍他腦袋：“蠢貨！小心些，我在後邊跟着你。”
允樂回頭沖他一笑：“那你可要跟緊了呀！”
梁致慢吞吞跟在他後面，看着他開心的樣子，心裏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這個人大概真的是上天給自己的禮物吧。
這一生還很長，他們還有許多時光可以經歷。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到這裏就結束了，謝謝大家的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