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色當前,可惜毛非沒心情浪
宋語松一眼就看見莊周了,他走過來坐下,開口第一句話就挺找打。
“昨晚我做夢,夢見我在海上飄啊飄啊,你給我解解?”
莊周笑道:“這還用解?這不明擺着你昨晚尿床了麽。”
“滾蛋!”宋語松也脫去外套,桌上有小吃有果汁,他給自己滿上一杯,“說明我要跨海遠行了還差不多。”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宋語松愛吃開心果,閑話胡扯七八句的功夫果殼兒就堆成了小山,他問:“你就這麽撂挑子跑過來了,你媽同意了?”
“沒同意,威脅我要是敢丢下美容院不管,她就敢跟我斷絕母子關系。”莊周笑道,“我巴不得。”
宋語松也跟着笑,兩人是門對門一起長大的發小,他太清楚莊周有一個控制欲多強烈的媽:“于是你片刻不停地就飛過來了?”
莊周肯定:“于是我片刻不停地就飛過來了。”
宋語松有點擔心:“李維女士會不會已經在逮你回去的路上了?”
“不能吧,”莊周失笑,“撂了個這麽大的挑子給她,應該是沒空來捉拿我。”
“那你哥呢?”
“我哥更沒空,忙得根本見不着影兒。”
宋語松剝着開心果樂呵:“我出現的真及時。”
莊周贊同:“可不是?”
兩人又碰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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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正事說正事。”宋語松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A4大的本子,翻開,一溜兒名字,“花名冊,點名用。你是我的代課老師,接下來這半學期我的學生們就交給你了。”
在傍晚時分,宋語松幾乎沒報希望地打電話給莊周,問他是否願意來幫忙代課半學期,辦公室裏經濟學老師一個待産在家,一個突然生病住院,如果找不到人代課,他就要放棄和導師一起出國學習的機會了。
彼時莊周和李維面對面坐在沙發裏,氣氛劍拔弩張,如果沒有這一通電話,莊周猜測自己這會兒可能正坐在江灘邊吹冷風,伴一支煙一聽酒消愁。
“每次上課都要點名,”宋語松把本子遞給他,“然後,還有個規矩。”
莊周接過,随意翻開看看:“什麽規矩?”
“他們都覺得變态,其實明明是仁慈才對:每人每學期都有六次翹課的機會,六次機會不能連用,如果請事假病假,之後要拿請假條來銷假,不然就---喂!”
宋語松看莊周一副屏息凝神的模樣,垂着眼不像是在聽他講話,倒像是被指尖下的某個名字奪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猜測到:“認識?”
莊周“噓”道:“等會兒。”
宋語松便吃着開心果等着,等了幾秒鐘耐不住好奇,問:“什麽情況?”
莊周沒理會他,站起身朝着吧臺大步走去,他有些熱,解開西裝扣子,拉松領結,又敞開襯衫露出鎖骨窩,他半坐到高腳椅上,對裴黎道:“白開水,謝謝。”
裴黎放肆地打量他:“熱的,溫的,還是加冰的?”
莊周随口道:“溫的。”
裴黎一邊動作一邊順着他的目光往舞臺上看去,唇角忍不住抿出一抹壞笑。
舞臺上,毛非穿一身聖誕節的服裝,紅色毛線帽的尖尖上墜着好大一顆毛絨球,一捧茂盛的白胡子遮住了半張臉,只能看見他白淨的臉蛋上頂個紅鼻頭,再往下,一襲滾毛邊的紅披風拖到地,紅色的褲腳紮進短靴中。
再抱一把吉他,酒吧駐唱标配。
“巴不得一飲即醉
至少不必恐怕進睡
為一個你難承受痛苦
是我的不對......”
毛非輕撥琴弦,咬字不清地随意哼唱着,閉起眼的兩扇長睫微微顫,仿佛一個走錯片場卻沉浸其中的聖誕老人。
溫白開一口未動,玻璃杯被用來輕敲節奏,一曲聽完,莊周問:“你們這位...”
話尾意猶未盡,裴黎玩味地接道:“怎麽?”
莊周禮貌地笑笑,離開高腳椅轉身要走,裴黎喚到:“先生,您還沒結賬呢。”
毛非壓住琴弦把餘音截斷,他睜開眼,眼裏盈滿水潤,有一種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毛非抽抽鼻子,往臺下望去,果然吧裏沒有什麽客人。
以前看駐唱帖子,分兩派,一派認為自己只是背景板,客人吃喝玩樂吹瓶聊天,沒人聽自己唱歌,根本找不到存在感,另一派與之相反,認為整個吧裏自己才是主角,拿着麥克風唱到爽就行,管他臺下如何。
毛非是顆牆頭草,看心情在兩派之間橫跳。
今晚卻有些派別不清,他現在是主角,可他也想消失掉存在感,或許不用想,毛非自嘲,他只是個工具人,暫且擁有的存在感也只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
手機沒帶在身上,放在儲物櫃裏了,想必呼吸燈一定閃個不停,被某個心急火燎的人塞滿了豬言豬語。
毛非稍微解氣地“哼”一聲,捋捋胡子,準備來一首歡快些的歌慶祝一下。
莊周回到窗邊位置上,二話不說給宋語松倒滿果汁:“真會選地方。”
“到底怎麽了?”宋語松已經快好奇炸了,“盯着人家唱歌,那人你認識?”
“不認識,大概是緣分吧。”
這也太矯情了,連“緣分”這種文绉绉的字眼兒都搬出來了,宋語松催他:“到底,說清楚。”
莊周稍稍回憶一番,眼裏盡是感慨和笑意:“保持神秘感是魅力要訣。”
宋語松差些拿果殼兒彈他,“跟我魅力個屁,不說算了。”頓一頓,又道,“倒是讓我想起來那誰,你們倆就這麽分了?”
笑意登時凝固,這次莊周坦白道:“嗯,不都分了三年了麽。”
“他沒再找你?”
“找了,拉黑了,隔着太平洋,他也不能怎麽樣。”
換宋語松給他倒滿果汁:“別叫他找到,碰上他你就是個窩囊廢。”
莊周笑嘆:“這話可真過分,但我竟然無法反駁。”
兩人在輕快的音樂裏再次碰杯飲盡。
“說正事,記住了嗎?剛剛我說的規矩,六次機會。”
“記住了。明天下午就有課,我早點去,看着準備準備。”
宋語松問:“那你住哪兒?我明兒就走了,你要不住我那去?”
莊周說:“不用,我就住伯溫。”
說完擡手招來服務生:“再來一份開心果,一份熏肉披薩。”
開心果和披薩端上來之前,莊周跑了,宋語松沒能叫住他,眼睜睜看着他走到舞臺前去勾搭他奇妙的緣分。
毛非有些愣愣地面對着這個被他“哇塞”過的男人,他看見了的,這個男人就是他宋老師的約會對象。
玩游戲玩輸了,被罰上來合唱?
兩個老男人做什麽要玩小年輕的游戲?萬一下一把是宋老師玩輸了,那也要上來合唱嗎?那這麽近的距離,聖誕僞裝還裝得過去嗎?
毛非抱着吉他吹胡子,婉拒道:“不好意思,你們能不能換個懲---”
莊周往旁邊讓開了一步,好讓服務生把高腳椅搬到舞臺上,放到毛非的旁邊去。
毛非真的是吹胡子瞪眼了,朝着始作俑者裴黎瞪去:你怎麽回事你!
裴黎沖他挑眉:乖,抓緊!
毛非沒能攔住莊周,眼睜睜看着他踩上舞臺,坐到身邊。
隐約一股好聞的香水味,不知道是什麽香,很淡,很好聞,毛非偷偷摸摸地嗅了好幾下,這只在他看的小說裏才會有,西裝革履,松掉的領結和領口,優雅的男士香水,還有成熟穩重的氣場,這一切都無法在與他同齡的水嫩鮮肉身上找到。
美色當前,可惜毛非沒心情浪。
要擱平時,浪起來說不定連電話號都要到手了。
“你想唱什麽?”
“都行,你決定。”
毛非決定速戰速決:“那就《小星星》吧,可以嗎?”
莊周笑起來:“可以。”
清吧門口吹進一陣夾雪的寒風,叽叽喳喳有幾人落座,都朝着舞臺望過來,想看看這是一個什麽奇怪的組合,又是在唱什麽懷舊的兒歌。
毛非有一點緊張,兩人共着一個麥,腦袋湊在一起,起起伏伏的聲線就響在耳邊。
如果是難聽的聲音,是跑調的旋律,毛非還不會緊張。
偏偏正相反。
唱完,新來的那幾人在底下拍手起哄。
毛非關掉麥克風,坐正,抱着吉他悄悄深呼吸。
長得好看的人不論穿什麽衣服都好看,同理,唱歌好聽的人不論唱什麽歌曲都好聽。
這在他心裏是一頂十的加分項。
毛非壓下心動,微微轉過身,看着莊周:“唱完了。”
莊周也看着他,心情十分愉快:“嗯。”
“你們還要繼續玩游戲的話,麻煩請換一個懲罰吧,我、我不方便。”
莊周沒說話,認真且疑惑地用眼神詢問他,如果兩秒鐘之後還是沒能得到答案,他會點頭說“好”,這樣兩人都不會太尴尬。
可惜毛非沒堅持到兩秒,臉蛋都被看紅了,一路燒到耳朵去,讓他本就發熱的腦袋瓜更加暈眩,他瞎亂說到:“再來我要收錢的。”
莊周被逗笑:“知道了。”
毛非還在盤算給自己喊個什麽吓人又勸退的價,就看這個男人站起身準備走掉了,他着急地“诶”道:“你等會兒!”
莊周已經跳下舞臺,他回身仰頭看他:“嗯?”
毛非眼巴巴的:“你別贏啊!”
這話放哪兒都不中聽,換個暴脾氣的,得要撸起袖子跟你講講道理。
後來裴黎回憶起來,說:“你那惹人垂憐的語氣,我在吧臺裏聽見了都渾身一抖,跟在床上被/操服了求人‘你別停啊’一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