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趁司徒楠上洗手間之際,藍向家惠開門見山道。
“喜歡上人家了?”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家惠瞪大雙眼,暗暗佩服對方竟然猜透自己心思,一時無語。
“都是成年人,這種事沒什麽好驚訝的。”藍往酒杯倒進白葡萄酒,加入兩塊冰塊。
家惠盯視對方的臉一會,少卿點頭。
藍微微一笑,拍了拍家惠的肩膀,啜了一口酒。
“打算與男友分手?”
家惠就此沉思一番,坦白說,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不想再違背自己的內心,與相處了十年的男友分手固然非常惋惜,她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了這段十年的感情,如果沒有司徒楠的出現,無可置否,明年她即将成為男友的妻子。可司徒楠的出現卻打破了她生活原有的秩序,讓其進入了另一種新的陌生的軌道,況且她居然任由這種新的狀态持續下去,不加以控制,原因是她不讨厭這種陌生的生活,反而還帶有不錯的好感。
現在回想起來與司徒楠的認識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當初她與男友是認識了一年才建立戀人關系,但司徒楠用了短短的一個月光景使家惠傾心于她,這簡直匪夷所思到了極點,家惠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何以對一個三十六歲的女性産生愛情,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
難不成她的潛意識裏是一個同性戀者?
不,家惠立馬否定這個念頭,她可以很肯定地判斷自己不是一個同性戀者,只不過她喜歡上的人碰巧是一個女人而已。母庸置疑,她傾心的人是司徒楠,不再是男友,與男友分手是勢在必得,不必再浪費雙方的時間,即使有十年的感情作為厚實的基礎,家惠亦會毫不猶豫地提出分手,并且不會心軟,她從來都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所後悔,只要是她經過深思熟慮才行動的事。
不知曉司徒楠對自己是否抱有相同的感情,那天晚上向對方表白的時候,她觀察到司徒楠的臉色閃過複雜的神情,似乎處于掙紮與放棄的中間地,且司徒楠從來沒有向她表現出有好感的行為,在她的印象中沒有,或許曾經有,但可能在家惠的眼裏那算不上是有好感的行為,只是普通的友好方式罷了。
如果司徒楠對自己沒有産生愛情,那她怎麽辦?家惠不知道,唯一能想到的狀況便是恢複單身,但她不會輕易放下對司徒楠的感情,這次她可以很明确地感受到她對于司徒楠的感情遠比對男友的感情要深厚得多,可能她這一輩子只會鐘情司徒楠一個,不會再對其他人産生一絲絲感情波動。即使司徒楠不喜歡自己,那麽她會作為朋友的身份陪在對方身邊。
但如果司徒楠抱有和自己相同的感情,那她勢必要向司徒楠提出交往,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手,她一定要緊緊抓住這個女人,再也沒有比這個更使她堅定的想法了。
“分手是勢在必得的。”家惠呷了一口酒,拿起一條薯條沾上番茄醬放進口裏。
藍深深地瞧了一眼家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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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終于找到真命天女啊。”
“能不能在一起是個問題。”
“唔,我想應該可以的。”
家惠若有所思地注視杯中的酒液,一會兒,司徒楠折回身邊。
三人繼續閑聊一番,內容無非是希望從藍的口中得知關于司徒楠的情況,司徒楠之前擔任一間某知名國企的銷售總監,六年前從孤兒院領養一個名字叫唐的男孩,住址位于第二十號街。
“我。。。我有領養小孩?”司徒楠驚訝問。
藍點頭,“這都是你告訴我的。”
家惠亦露出詫異的表情,“那你知道司徒的家具體位于哪棟公寓哪個單位嗎?”
藍聳聳肩,攤開手,“我沒去過她家,而且她亦沒告訴我她住址的具體位置。”
司徒楠咬着下唇,心急如焚,她恨不得立即沖出去飛回第二十號街,不過二十號街的公寓數量衆多,她不知曉哪一棟是以前的住址,那個名字叫唐的男孩還住在那裏嗎?
“說起那個叫唐的小孩,你說過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翡翠綠眼眸,你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眼睛。”藍補充道。
翡翠綠眼眸?司徒楠試圖抓住這一線索尋找記憶的深層內部,卻發現道路被擋,無法前進,現在還不能恢複記憶。
“別急,也許過幾天就會想起的了。”家惠一手搭在司徒楠的手背,被對方反手緊緊握住。
司徒楠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視線落在與家惠相握的手,如對方所言,記憶确實不是說想要恢複便能恢複,她唯一能做的是耐心等待,盡管如此,她還是要去第二十號街一趟。
和藍道別過後,倆人乘車來到第二十號街,這是屬于高尚住宅區,公寓裝修精美,每一棟的樓層不超過二十樓,公寓下面是高級超市和商場,街道不算冷清也算不上熱鬧,人們在商場進進出出,不少家庭主婦模樣的女人推着購物車在超市采購。司徒楠和家惠一邊走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司徒楠抱着微弱的希望,她希望可以見到一個有翡翠綠眼睛的男孩,盡管這個機會跟中彩票頭獎的幾率相仿。
“想不到你還挺有錢的呀。”家惠環顧四周,雖說自己所住的第三十三號街也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地方,可與這裏相比委實下降一個檔次。家惠必須承認定安真的是一個很殘酷的城市,人們的身份等級以及地位被每一條街道劃分得一清二楚。
“或許我以前也像你一樣,拿着比別人多幾倍的工資,幹着比別人多幾倍的工作,想要爬上自己理想的高度。”司徒楠道,“說不定我那時候的目标就是在這條街買一間房子。”
“我還處于供房階段,離供房結束還有4年時間,當初給首期的時候我差不多一年沒買衣服沒買化妝品。”
“我可以把它當做你周末不休息也要工作的一部分原因嗎?你想快點結束供房?”
“肯定的,沒有人想當房奴。”家惠笑道。
司徒楠掃視每一棟公寓,可單位實在太多,沒有具體的地址,着實找不到以前所在的房子,家惠也幫忙觀察每一個路人,試圖找到一個眼睛是綠色的男孩,按照藍的描述,對方是一個十一歲的男孩,根據正常入學年齡,今年即将升入五年級,可眼下是暑假時期,因此不能從校服這一點入手尋找。
家惠嘆了一口氣,繼續與司徒楠肩并肩行走。
半個小時後,倆人回家。
“吶,司徒,不用擔心啦,會很快恢複記憶的。”家惠遞給司徒楠一杯冰水。
司徒楠“嗯”了一聲,“經過前幾次的經歷,我應該比以往更加有耐心。”
“接下來還要去第二十號街嗎?”
司徒楠搖頭,“等我想起的時候再去吧。”
沉默降臨,倆人默默地看着電視屏幕上的劇集,可心思早已飛到窗外,家惠想起與藍的對話,瞥了一眼身旁的司徒楠,對方雙手捧着杯子,不時喝一口水,眼睛直視前方空氣的某一點,不知在思考什麽。
良久,司徒楠開口:
“你想過死後怎麽辦?”
“啊?”對方冷不丁地提出這個奇怪的問題,令家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想過死後怎麽辦?”司徒楠重複一遍,視線移到家惠臉上。
“還能怎麽辦?被葬在定安的公共墓地呗。”家惠有些好笑地說。
“現在有一項新的技術,可以将死者的骨灰做成首飾,然後戴在身上。”
“聽說過。”家惠思考一番,道,“難不成你想。。。”
“唔,這倒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司徒楠挑起一縷發絲把玩,唇角微勾,烏黑的瞳孔裝滿了深情,家惠從來沒見過司徒楠這樣的眼神,心髒不由漏了一拍,臉頰泛起一股熱氣。
“如果我死了,你将我的骨灰做成首飾,項鏈啦耳環啦戒指啦都可以,然後你戴在身上。”
“等等。”家惠連忙打住對方的話,眉頭皺在一起,“你怎麽突然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只是突發奇想而已,想到就自然說出口。”
“安心,你還有大把的時光,你才36歲,用不着現在就想這個問題。”
“人生無常。”司徒楠道,“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就算人生真的無常,你也要相信我的話,你會活得很久,久到你不能想象,你會和自己心愛的人結合,生一窩聰明可愛的孩子,然後你會看着他們長大成人,你會當外婆和奶奶,會在溫暖的床上的逝世,身邊會站滿你所愛的親人,絕對不會死于非命。”
語畢,司徒楠稍稍瞪大瞳孔,似乎沒想到家惠會道出這一番話,她會和別人結婚生子,會看着自己的孩子長大,會當外婆和奶奶,這一系列的想法讓司徒楠心頭一陣壓抑,這是世俗人眼中的幸福标準,可她卻怎麽也不覺得完成了這些事會幸福,她根本沒想過要結婚生子。
為何家惠出此言,司徒楠轉念一想,心中苦澀更甚,不免想到家惠表白的那天晚上,她開始分不清家惠到底對她抱有哪種感情。
家惠隐隐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見到對方一臉糾結的神色,家惠只能閉口不言,重新審視剛才那番話,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沒有錯,她希望司徒楠得到幸福,希望對方能夠與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況且司徒楠喜歡的應該是男人,而不是女人,但家惠有種插頭插錯插座的感覺,莫非其中出現了差錯。
氣氛變得滞重,倆人久久不出一語,各揣心思,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久到連家惠以為時間停滞不前的時候,對方打破了沉默。
“答應我,家惠,我死了之後将我的骨灰做成首飾,然後你戴在身上。”語氣染上了家惠從未聽過的強硬。
家惠咬着下唇,凝視司徒楠良久,随後點頭。
“我答應你。”
司徒楠這才顯出平日溫柔的笑容,伸手撫摸家惠的臉龐。家惠感到時機來臨,将內心的想法付諸于語言。
“司徒。”家惠道,“我喜歡你。”
司徒楠頭腦一片空白,撫摸對方的手僵硬,身子不能動彈一分,對方直言的表白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一時間驚喜萬分,可想到對方剛才的話,驚喜便漸漸撲滅,随之而來的是揪心的難過,對方的神情嚴肅認真,不含半分假意,可司徒楠仍然擔心家惠于她不過一時沖動,畢竟她與對方只相識一個月,比不上家惠與男友那段十年的感情。
語言功能恢複,司徒楠艱難地啓口,“這些事留到以後再說吧。”
一頭冷水潑向家惠,家惠愣在原地,見對方沒有接受自己的表白,不由沮喪,大概她太焦急了,司徒楠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回憶,哪能顧得上與她談情說愛,這些事的确留到以後再談,現下不是合适的時候。
“抱歉。”家惠道,“跟你說了這些無厘頭的話。”
司徒楠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倆人各自回房,在黑暗中遲遲不能入睡,輾轉反側,意識精神無比,絲毫沒有困意的來臨。
司徒楠一手捂着額頭,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到方才家惠的表白,心髒一陣悸動,當時的她竭盡全力才不讓自己說出同樣的話,她之所以不願結婚生子,是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有了很重要的人,她傾心這個人,這個人是家惠,她想不通嘉美何以能夠一邊對她說‘你會和心愛的人結合’一邊說‘我喜歡你’,這是不符合邏輯的,她這樣說是出于何目的,司徒楠不知曉,想不清楚。
司徒楠不願意接受一份不清不楚的感情,她必須确保家惠對她的感情是清晰的、不帶絲毫雜質的,不然這勢必為倆人的關系來帶裂痕,這是她不想看見的後果,內心無法恢複平靜,它被一只無形的手握在掌中,而這只手便是家惠的手。
深吸一口氣,中斷這件事的思考,眼下還是将重心放到記憶方面,這些事還是等過了一段時間再說,到那個時候她自會知曉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