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蘭休跟格雷到達住院部的時候, 場面一片混亂, 所有病房都黑着燈, 因為電閘已經被他們事先切斷。

外面除了第六軍部的人, 還有不少原本駐紮在諾亞城的守衛軍,如果被他們發現裏屋子裏的動向,恐怕會立即上報給聯邦那邊, 派人來鎮壓。

蘭休跟格雷舉着光腦照明,每進一個病房就先告訴他們保持安靜, 之後再交代今晚的任務,讓所有人收拾好東西都跟着他們快速撤離到防空洞去。

突然這麽要求, 肯定會有很多病患表示不理解, 為什麽好好的突然就要撤到防空洞?

這些人當然想不到, 白耀之都已經下達了屠殺令, 只以為是這些白鬼不想再給他們治療了, 所以才要把他們都關進防空洞自生自滅。

有些脾氣粗暴的當即就開始摔東西, 表示賴在這死都不走。

人的情緒是會傳染的, 一旦有人表明了态度,就會有不少人開始跟風, 原本收拾好的行李也都放下了, 抱着肩膀,坐在床上,表示哪都不去。

格雷看着這幫蠻不講理的人,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撸起袖子就要把真相告訴他們。

蘭休趕緊拉住他, 搖頭,低聲道“你現在告訴他們,咱倆很難活着從住院部出去。”

格雷聽得一愣,滿臉茫然,他倆怎麽就很難活着出去了?短暫的思索後他頓時吓出了一身冷汗。

對啊,如果現在告訴這些病患聯邦決定要屠城,這些人肯定會把他倆當成是跟聯邦一夥的,到時候怎麽解釋都成了狡辯,畢竟在這些藍星人的眼裏,白耀星人本來就是殘酷暴虐的代名詞,說不定一氣之下,把他們生吞活剝都有可能。

蘭休披着的軍服,走到他們面前好聲好氣的解釋“是這樣的,白曜之都那邊突然公布了天象觀測報告,說今晚零時開始,可能會陸續有些行星碎片墜落到諾亞城的方位,所以才要帶着大家暫時進防空洞躲避一段時間,物資跟醫藥還是會繼續的,等到行星雨過後,就帶大家出來好嗎?”

坐在病床上的大漢哼了聲,“誰知道你說的真話假話?!萬一把我們都關進去之後你把大門一鎖,直接不管我們了怎麽辦!”

“就是就是。”他一說,旁邊立刻有不少人開始複合。

其實這些人就是看蘭休語氣輕柔,一臉好說話的樣子,若是換了凱斯舉着槍過來跟他們談判,絕對一個個屁都不敢放了。

格雷已經快要按耐不住沖上去跟他們打一架了,為了你們忙得好幾個月沒睡過一天好覺,飯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這些都算了,居然還跟蘭休吵?如果蘭休不攔着他早大聲吼出來了,知不知道你們到底喝了這個人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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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救死扶傷這麽多年都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蘭休聽他這麽說倒是一點也沒生氣,捏着下巴認真想了想,還點點頭,“你這麽擔心也有道理。”

說着,直接把格雷拉過來朝前推了一把,“那等會你就拉着他,別松手,把醫生跟你們關在一起,我們總不至于連自己人都丢下不管吧?”

在格雷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剛才還堅決釘子戶的病患都開始動搖了,心想就算這些白鬼再歹毒,也不至于連自己人都坑吧。

聽說白耀星人都是很講究人權的,如果他們私自殘害同胞,肯定也免不了刑法。想到這,幾個人就勉強答應了搬到防空洞的要求。

格雷被那個大漢緊緊抓着,死不撒手,氣得他一路上對着蘭休幹瞪眼,心想等這件事過去了,他跟這老家夥沒完!

很快整個住院部的病人都撤離到防空洞了,只剩下一樓東邊的兒科,因為小孩子都需要家屬照顧,當初就沒跟成人安排在一起。

格雷被大漢拉着,跟蘭休去兒科做動員的時候,一進門就看一道黑影撲過來拉着蘭休,對方披頭散發,身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應該是忙着照顧孩子,都沒空清理自己的個人衛生了,大夏天幾天不洗澡,難免味道有些大。

房間裏黑燈瞎火的,所有人都被突然撲上來的女人吓了一跳,只有蘭休還算淡定,看着死死拉着自己胳膊不撒手的女人問“這是幹什麽?”

周圍不少照顧孩子的母親都被吓得躲在角落裏,抱着孩子瑟瑟發抖。

女人頭發淩亂,擡起頭,好像深淵裏的惡鬼,可是臉上卻帶着淚色,乞求的看着蘭休“我看到了,那些藥裏有你的血對不對?你再給我一點吧,求你了,我的孩子快不行了!我求你了!”

說着,女人突然膝蓋一彎跪在蘭休面前。

蘭休也是一愣,抓着女人的胳膊往起拉,“不是,你先起來好嗎,有話待會再說。”

結果女人跪在地上非但不起,還給他咣咣磕起頭來,招招手,把發燒熱得臉色漲紅的女兒也給叫過來,跪在地上給蘭休一起磕。

這陣仗蘭休哪能受得了啊,看着一大一小在自己面前,蘭休趕緊一只手抱起孩子,一只手拉起母親。

“現在真的沒空,等去了防空洞我再給孩子好不好?”

女人見蘭休答應了簡直喜出望外,搖了搖頭,“就要一口就行!一口就行!”說着突然拉住蘭休,對着女兒喊“快點咬他啊!”

被蘭休抱在懷裏的小女孩被媽媽吓得一愣,回過神,一口就咬在了蘭休的脖子上,格雷看到這一幕,只感覺血順着天靈蓋往外翻,他都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哪來的勁兒,一把扯開抓着自己的大漢,抄起地上的凳子就要砸那對母女,被蘭休用另一手擋住。

“放下。”

蘭休今天上午剛抽了400毫升血,現在被咬得,已經有點頭暈眼花了。勉強抓着格雷舉起的凳子腿,又重複了一遍,“放下夥計,別忘了你是個醫生。”

“是醫生我他媽就得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被這幫狼心狗肺的人吸血啊!老子誰也不救了,都他媽給我去死!”格雷舉着凳子繼續朝那對母女身上使勁。

“格雷!”蘭休感覺再這麽僵持下去,自己都站不穩了。他嘆口氣,“一個是生病的孩子,一個是為了救自己孩子跪下求我的母親,你覺得她們哪個該死?”

“他們不該死,那你就該死?!”

這一刻格雷壓抑在心中的苦悶已經爆發出來,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們就不該去救這幫白眼狼!

看看這些人,哪有一個對于他的犧牲心懷感恩,一個個都躲在角落裏躍躍欲試的望着蘭休,眼中折射出貪婪的光。

難道蘭休救他們是應該的嗎?

不是吧。

因為你的善良,不顧一切的奉獻,所有人卻把這當成是理所應當。因為你的血能救大家,你有這個能力,所以你就該犧牲自己去救更多的人,如果你拒絕,那你就是見死不救。

人性都是貪婪的,只有你争我奪才能維持這個平衡,如果一旦出現了一味奉獻不需索取的存在,很快就會被這些貪婪的人吸食殆盡。

一分鐘過去了,小女孩還在母親的鼓勵下咬着蘭休的脖子不放,格雷手裏的凳子撲通一聲砸在地上,淚流滿面,“看着吧蘭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後悔自己救了這些人,後悔像傻子一樣自我犧牲,沒有人會感恩你的,他們只會當作是理所應當。”

懷裏的小女孩擡起頭時,蘭休的臉色在光源的映襯下,已經白得有些吓人了。

他把懷裏的孩子緩緩放到母親身邊,語氣平淡“我不需要任何人感恩,這些都是我自願的,只要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格雷捂着臉,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罵蘭休“你他媽就是大傻子!”

“都跟我交往這麽多年了,現在才發現嗎?”

蘭休把手搭在格雷肩膀上,被對方生氣的甩開,蘭休又搭了一次,這次在他甩之前湊過去低聲道“讓我扶着點,頭暈的厲害。”

“活該!”格雷咬牙切齒的罵着,卻仔細扶着蘭休的胳膊往前走,沒想到還沒出這個病房門呢,又有三四個人跪在了他們面前。

跟剛才那個女人的表現如出一轍。

一邊磕頭,一邊叫自己的孩子過來賣慘。

這次格雷把目光轉向蘭休,突然笑了,只是那笑聲陰冷陰冷的,像是從井裏爬出來的水鬼,“看吧,都如法炮制呢。”

蘭休看了眼光腦,已經快8點了。頭暈的只能靠在格雷肩膀上閉眼休息了幾秒,才站直身體。

“剛才那個孩子的病情已經由第三階段在向第四階段過度了,着急治療可以理解,但這幾個孩子的病例我看過,才剛到第二階段吧,有的甚至還是第一階段,放心吧,我人在這也跑不了,以後血還會陸續供應給大家,可着這些孩子先來,你們看行嗎?”

看這些人跪在原地還不動地方,蘭休嘆了口氣,把自己兩邊的袖子都撸了上去,露出了手臂上整整十四個針頭,蹲下來給他們看。

“你看我這身上,好像也沒地方下嘴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你會後悔的。

蘭休後悔的事我從來不做。

狗子……算你頭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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