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防空洞是諾亞城建立之初就存在的。

聽說在3萬年前, 這裏确實降落過一場行星雨, 而且斷斷續續持續了十年之久, 數億族民的房屋被毀, 居無定所,皇室才不得不派遣工匠在這片建造了大面積的防空洞,供給當地居民避難。

不過建造防空洞的資金, 後期也都從稅收上找回來了。

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就是這個道理。

基于這個史實, 蘭休才編出了那樣的瞎話,好在這些人都比較好騙, 沒讓他當面出示天象監測報告, 不然那可真是大型翻車現場了。

蘭休帶着住院部的所有病患進入了防空洞的入口, 傅涵他們在裏面穿着防護服, 早就把醫療器械跟藥品搬完了。

幾個人按照計劃, 把病患分成三波, 成年男患者一波, 成年女患者一波,還有就是需要家長照顧的兒童, 分別帶着他們進入防空洞內的三個隔層, 清點完人數後,立即關閉洞門,開始安頓人員,給他們配分床鋪,收拾東西準備休息。

傅涵站在一邊看了眼光腦, 已經将近10點了。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很快外面幾棟大樓都會被夷為平地。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

防空洞有一定的隔音效果,不過也不能完全屏蔽外界的聲音,到時候解釋起來恐怕又要費一番事。

想到這,他擡頭看向站在門口的蘭休跟格雷,頓時有些奇怪,兩個人明明站的很近,卻誰都沒跟誰說話。

冷漠的态度,活像兩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傅涵走過去,格雷就迅速轉移開。

傅涵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問“你跟格雷醫生又鬧矛盾了?”

“嗯?”蘭休好像在想事情,聽他這麽說,擡起頭才發現剛才站在身邊的格雷已經走了,搖搖頭,“沒有啊。”

“沒有他剛才站這半天都沒跟你說話,肯定是你惹他生氣了,你還感覺良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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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涵側頭看着他,發現蘭休的衣領被拉得立起來,卡在下巴上,有點別扭。

軍服的領子可以折疊,也可以立起來。

折疊顯得比較紳士,參加會議出席重要場合時都要求這麽着裝,但平時就随意了,天冷時領子立起來可以擋風。

可平時蘭休一直是折疊的,怎麽突然立起來了?

而且今晚很熱,也沒有風。

傅涵越想越奇怪,伸手就把蘭休的衣領往下拉了一把。

蘭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反應過來立即去抓傅涵的手,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看到蘭休脖子左側的牙印,小小一個,有葡萄粒那麽大,可咬得倒是真深,裏面能看到三四塊凝結的血痂,傷口周圍的皮紅了一大圈,深紅色的傷口,映襯着周圍淡粉色的淤痕,就像是一朵半開半包的薔薇花。

含苞待放,楚楚動人,多讓人憐愛。

然而傅涵上去就狠狠捏了這朵薔薇一把,辣手摧花。疼得蘭休差點掉出眼淚。

蘭休沒想到這崽子居然下狠手,原本沒處理的傷口就有點紅腫發炎了,被他這麽一捏,剛凝固的傷口又有出血的趨勢,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可是疼得青筋暴起,一轉頭,對上了傅涵的眼睛,蘭休扯起的嘴角頓時僵在臉上。

“是誰?”傅涵直接問。

他的表情有點可怕,蘭休含糊其辭“就是個孩子。”

“我問你是誰!你不說我就去隔壁挨個找。”

“……”

事到如今,再瞞下去也沒有意義。

蘭休摟着傅涵的肩膀,把他的臉埋在懷裏“我沒騙你,真的是個孩子。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眼睛很大,穿着紅裙子,紅紅的臉蛋兒,跟小菲很像。”

原本還死死抓在蘭休傷口上的手,聽到最後一句,猛然松開。

傅涵感覺自己整條胳膊就像被打了麻醉針,一點點順着蘭休的肩膀無力的垂下。

小菲……

蘭休環抱着傅涵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要是早知道這樣,那天我就不該把你跟小菲單獨留在屋子裏,如果她咬的是我,也許就不會死,你也不至于後面遭那麽大罪。”

聽他說這些的時候,傅涵緊緊揪着蘭休的衣服,使的力道越來越大,恨不得把他的襯衫扯碎。

當時聽到槍響,他不顧一切的想沖進去見小菲最後一面,可是蘭休把他拉住了,為了阻止他兩個人還在門外大打出手,狠狠打了一架。

他原以為蘭休只是跟自己一樣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沒想到,他在心裏還藏着這麽深的愧疚和自責。

傅涵在他懷裏搖着頭,“那我也不許你用自己換她們!”

他不知道,如果一切都能重來的話自己會作何選擇,可是讓他眼睜睜的看着蘭休用自己的血去救其他人,還不如殺了他。

防空洞裏的聲音越來越嘈雜,蘭休抱着傅涵慢慢走到一邊堆放藥品的黑暗角落,把自己的軍服外套鋪在地上,抱着傅涵緩緩坐下。

傅涵的雙手還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好像稍微一松手,蘭休就會消失在眼前。

蘭休兩條手臂也環在他身上,兩人頭頸相交,從背影上看就是一對陷入熱戀的愛侶,可從正面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卻一個比一個痛苦不堪。

傅涵問“現在什麽都阻止不了你去救他們對吧?”

抱着他的人沒說話。

傅涵突然抓着蘭休的手,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那我和孩子你也不要了?你聽好了蘭休,如果你出了事,我很快就跟你走,我說到做到。”

黑暗中,傅涵的表情堅毅中參雜着一絲陰霾,讓蘭休看得心慌。

這崽子心有多狠,只有蘭休清楚。

“那孩子你也帶着一起死?”蘭休覺得傅涵明顯是在威脅自己,可他不但不惱火,反而還帶着一絲心疼和愧疚。

傅涵居然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頭,“所以你別讓我變成殺人兇手。之前我不知道就算了,如果今後還有誰敢傷害你,我有一個殺一個,不管男女老少,你看我敢不敢。”

蘭休要被他這句話弄懵了,突然按住傅涵的肩膀,對着他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幾遍。

确定是傅涵啊,不是別人假冒的,可是他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這話倒是像從凱斯那個瘋子嘴裏說出來的。

蘭休疑惑的抓了把頭發,“不是,你,傅涵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這根本就不是他那個傻裏傻氣的小天使,完全就是個惡魔!

今天蘭休必須嚴肅的跟他談談這個問題,有這麽危險的想法可不行。

傅涵倒是對于自己此刻的言行,絲毫不感到驚訝,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有什麽不能說的,我腦子這麽想的嘴就這麽說了。你也不用驚訝,我一直都是這種性格,以德報德,以怨報怨。以德報怨的事情,抱歉我做不來。我不是跟你一樣的聖人,我只是個普通人。誰敢動我珍惜的人,那就被怪我把他大卸八塊。”

“那你也不用這樣啊。”

蘭休覺得今晚的傅涵肯定是看到他脖子上的牙印,被氣狠了,不然也不會說出這樣聳人聽聞的話來。

反正在他心裏,傅涵一直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打打架拌拌嘴,他沒問題,可是殺人這些,他肯定是下不去手的。

蘭休耐心跟他溝通“現在還沒到要我命的地步,再說就算我願意,格雷也不可能同意啊,藥都是經他手配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格雷,傅涵的表情變得更差,“我就奇怪格雷醫生怎麽不跟你說話,原來也是因為這個。你就非得為了不相幹的人,把我們的心都傷透了才罷休是不是。”

蘭休被傅涵瞪的,感覺自己都要無地自容了。好像自己給那個小女孩喝血,就是一件非常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但他相信,別看傅涵這麽罵他,但如果換成傅涵處在他如今的位置上,這小崽子也一定會去救那女孩的。

但說不定就換成他把傅涵罵得狗血淋頭了。

當初看見小菲在他脖子上咬的傷口,蘭休都抑制不住心口的怒氣,盡管他知道小菲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可他還是對那孩子擺了臉色。

現在想來他都有些慚愧。

傅涵突然起身,去一邊的醫藥箱裏翻找包紮消毒用的工具給蘭休處理傷口,剛才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現在被光腦一照,傷口周圍紅腫得更明顯了。

裏面露在外面的一圈紅肉,已經開始流出暗黃色的組織液,把周圍的衣領沾濕了一片。

消毒劑一噴上去,蘭休就疼得倒吸涼氣,傅涵卻故意對着傷口又多噴了好幾下,等看到男人額頭上青筋都凸起來,才停下手上的動作,用繃帶一圈圈的纏在脖子上,最後狠狠打了一個結。

“緊嗎?”傅涵問蘭休。

蘭休被他勒得已經發聲困難了,摸着緊緊箍在脖子上的繃帶,點點頭“有點。”

“那下次就好好保護你的脖子,別再讓我看到牙印之類的傷口,否則我就直接勒到底,再把你挂在房梁上!”

“……”

蘭休被他的表情吓得半天沒敢吱聲,等傅涵心情稍微平複下去,才小心翼翼的嘟哝一句“原來懷孕的人脾氣會變得暴躁是真的。”

盡管蘭休聲音很小,還是被耳朵尖的傅涵聽到了,擡手就把一卷繃帶砸過去,“真個屁,老子都是被你氣的!明天繃帶自己換!”

看着傅涵轉身離去的背影,蘭休咕咚咽了下口水。

看來,确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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