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這一聲巨響, 把樓上的三個人震得一愣, 躺在傅涵懷裏的喃喃小嘴一抿, 忽然哇哇大哭起來, 傅涵被哭聲吵得心慌,把孩子往周筠軒懷裏一塞,按住門把手,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小傅!”格雷怎麽拉都沒拉住, 還是讓傅涵跑了。
三個人走到樓梯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客廳的大門敞着, 蘭休坐在樓梯上, 旁邊就是歐沙的頭和倒下去的屍體。原來純白的牆壁上濺滿了大大小小的血污。前後窗戶都開着, 過堂風一吹,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壓抑的令人窒息。
傅涵也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情況, 來的人根本就不是軍區的人, 而是歐沙。
每次歐沙出現的目的,除了想給蘭休難堪就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估計這次也是□□不離十。
傅涵踏着滿地的血跡走過去, 坐到了蘭休身邊“你用了覺醒之力?”
蘭休拄着腦袋的手緩緩放下, 轉過頭,聽傅涵說。
“你不該用的,你可以叫我,我幫你一起殺了他們。”
“他們有槍啊小傻瓜。”蘭休笑着摸了摸傅涵的頭發。
那些人都是有備而來的,他們以為有了聯邦的批準就可以過來抓人, 卻低估了傅涵在蘭休心中的地位,沒想到,他不惜使用覺醒之力來保護自己的愛人。
傅涵被他望着,一開口聲音就有點發顫,“那怎麽辦……你不能死,我們逃走吧,去別的星系怎麽樣?我們去黑市找人辦理假的身份證件,再從轉換站偷渡出去……”
在後面抱着喃喃的周筠軒望着傅涵,搭在襁褓上的手忽然收緊。
多熟悉的話,好像自己也曾對某人說過。
可是他是怎麽回答的……
蘭休讓傅涵先冷靜下來,可是他越說傅涵的身體就抖得越厲害,最後他索性把人抱在懷裏,用力的摟緊他。
“好點了嗎,現在不害怕了吧。”
傅涵緊緊抓着蘭休的胳膊,不停搖頭,就聽男人在他的耳邊說“其實我也常常在想,如果這個世界毀滅就好了,無論怎麽努力都看不到希望,還不如讓現有的一切通通消失,再重新建立新的秩序,也許那樣會更容易吧。就算我曾經是戰神,是十六軍區的軍長,可是跟這個世界一比,我的力量還是太弱了。”
蘭休嘆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對傅涵說這些喪氣話。
“不過更多的時候我還是在想,要是再努力一點,說不定轉機就在不遠的前方。因為人心的,總是想要得到更多,所以只要是人存在的地方就會不斷的有戰争,炮火戰争、經濟戰争、政治戰争、社會戰争甚至是精神戰争。就像一個連續不斷的正弦函數,總是有波峰有低谷,而我們現在就處在波峰上,矛盾最尖銳的時候。”
“那我們就不要管,讓那些有的人自相殘殺好了!”這句話憋在傅涵心裏很久,今天他終于說了出來。
在遇到蘭休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心也會有這麽黑暗的一面,多少次看到他舍生忘死的去拯救別人,傅涵不止一次想過,為什麽那些人不快點去死。
他一面這麽惡毒的想着,一面又在壓抑自着這種想法。因為他不想讓蘭休知道,自己是個如此不堪的人。
可是現在他終于忍不住了,為了別人自我犧牲,真的值得嗎……
兩人在樓梯上面面相對,不知道維持這個姿勢抱了多久,蘭休的胳膊都有點僵了,突然朝格雷問了一句“現在幾點了?”
格雷本來難受的都淚流滿面了,被他這句話一打斷,心裏更是五味雜陳,都這時候了還關心幾點幹嘛。
倒是周筠軒很快告訴了他“9點半。”
聽到後蘭休眉頭一下皺緊了,低下頭對傅涵道“不對啊,都過去半個小時了,管理協會的人怎麽還沒來抓我?”
他松開傅涵拿出光腦一看,整個網頁已經被一條新聞刷屏。
聯邦大樓被炸,據不完全統計,死亡人數高達兩千餘人。
很快格雷就接到了醫院的緊急通知,不少被炸傷的病患都被送到了首都醫院,要格雷趕緊趕去救治。
傅涵看着光腦上的消息也是一臉莫名,聯邦大樓被炸?那邊的防控不一向很嚴嗎,難道是潛入白耀星的間諜?
不過也得虧這次爆炸摧毀了部分監測器,才讓蘭休逃過一劫。
就在家裏一片慌亂中,周筠軒抱着喃喃緩緩上了樓,伸出手指逗了逗襁褓裏的小家夥,露出古怪的笑容。
一切才剛剛開始。
“飯都涼了,怎麽才回來親愛的雷醬~”客廳裏就蘭休還坐在沙發上等他,傅涵他們都去休息了。
格雷被他掐着嗓子的聲音弄得一陣惡寒,嫌棄道“快閉上嘴吧!”
他把外套脫下來的時候,身上好大一股消毒劑味,連蘭休這種嗅覺不是很敏感的人都被熏得皺起眉頭。
“你到底是去做手術了還是去打掃衛生了,這身上弄這麽大味?”
格雷白了他一眼“不用你現在嫌棄我,等過幾天,你身上也得這麽嗆。”
聽對方明顯是話裏有話,蘭休看了看格雷洗到發白的手,又看了看他臉上被防護面具勒住的紅印,頓時蹙起眉頭。
用這麽多消毒劑不說還帶着防護面罩,這标配怎麽似曾相識呢。
前陣子格雷去醫院處理爆炸案的傷患,忙得不可開交,連續好幾天晚上都住在醫院,這都過去一個月了,不但沒閑下來反而越來越忙。
蘭休也發覺不對勁了,忙問“又出什麽事了?”
格雷這人,就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你不問他也就那樣了,但你要是主動問他,基本堅持不了三句話。
格雷坐到蘭休旁邊,壓低了聲音,看樓梯那邊沒有動靜才跟他說“這事可是上面讓保密的,我就跟你說一下。最近白耀之都出現了好幾個疑似熱病的病例,但是後期的症狀又不完全符合,我提取了病原體鏡檢後,發現跟諾亞城那個病的病原體非常相似。核酸的相似比例高達99以上。”
聽到這蘭休就有點懵了,“相似度99以上?那不就差不多是同一種病麽,之前你不是說白耀星人不會感染嗎,到底怎麽回事!”
格雷嘆口氣“本來是不會感染的,可問題就出在那不一樣的1上,有一段基因序列改變後,就讓病原體變成了對藍星人無害卻會感染白耀星人了。就算是防控不好把病原體帶到了這邊,可從進化角度看,基因也不該突變的這麽快,怎麽也得有幾十年的自然選擇過程,才能大概率的出現這麽多相似的突變序列。”
蘭休一針見血道“所以就是人為做的?”
格雷被吓得臉色發白,趕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表示咱不可敢這麽說。
但其實兩人心裏都明鏡似的,既然不是自然原因,那只能是人為投放了病毒。
能掌握這種病毒的人,應該在疾病爆發期間去過諾亞城,而且對傳染學有一定的研究。
蘭休拿出光腦,忽然對蘭休道“你把你患者的檔案都調出來,把他們的家庭住址告訴我。”
格雷看他急三火四的樣子有點懵“你問這個幹什麽?”
“人命關天你麻利點!”
等格雷把患者的病例都調給蘭休之後,他在光腦上迅速繪制出了一幅地圖,發現這些患者的住址都在聯邦大樓的附近。
蘭休看着周圍出現的一片紅點,幾乎快要把聯邦大樓包圍了。他将光腦上的地圖放大給格雷看“你自己看吧,這要不是人為的,我把頭擰下來給你。”
格雷接過光腦一看,也是一陣心顫。
所有發病患者都居住在聯邦大樓附近,而且發病時間是發生爆炸案的一個月後。剛好吻合這個病的潛伏期。
難道對方是在炸彈裏放了病原體,随着炸彈爆炸,藏在裏面的病原體被散播到空氣中,感染了附近的人?
格雷越想頭上的冷汗越多,對上蘭休的眼睛時都是一陣心虛。趕緊把光腦還給了他,“這,也許只是巧合吧,說不定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只不過知情不報而已。”
“你真這麽覺得?”蘭休把這張地圖保存下來。他看着格雷,對方已經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
蘭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要想袒護他,我不反對。但你要考慮清楚,你是一名醫生。”
格雷上樓推開了卧室的門,就看周筠軒還坐在光腦前不知在幹什麽,聽到開門聲立刻将頁面關閉,轉頭看向他。
“這麽晚才回來。”周筠軒站起身準備去換衣服,卻被格雷一把拉住。
格雷看着他,視線一點點從他臉上掃過,緩慢而仔細,似乎是不想放過任何細節。而周筠軒也沒有絲毫躲閃,就那麽靜靜的站在那讓他觀察。
“到底是不是你?”格雷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其實他從鏡檢出病原體的核酸開始,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只是剛才被蘭休點破的那一瞬間,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擊潰的煙消雲散。
這不是一件小事,諾亞城那次爆發奪走了幾千萬人的生命,最後還是在蘭休血液樣本的幫助下,病情才逐步控制下來,否則就是無一生還的下場。
可是現在,蘭休的血液已經無法再成為治療這種病的特效藥了,病情一旦蔓延下去,整個白耀星都有淪陷的可能。
看着格雷眼中痛苦的神情,周筠軒卻表現的淡漠如常,伸出手,順着格雷的臉頰劃了一下。
“你為什麽會覺得是我呢?因為我去過諾亞城?因為我是醫學系的學生?因為我仇恨白耀星?”
格雷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沒有回應。周筠軒的手緩緩放下。
“可以啊,明天我跟你去聯邦總部接受調查。”說完他轉身離開,好像對于一切都滿不在乎。
看着周筠軒的表現,格雷幾乎是吼了出來“你明知道我做不到!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格雷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壓抑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救死扶傷明明是他一直以來的信仰,可是為了袒護周筠軒,他卻睜一眨眼閉一只眼,遲遲都沒有跟上級彙報病原的出處。就怕聯邦調查到周筠軒身上。
可是他對自己的态度,卻是這麽冷漠。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周筠軒腳步一頓,轉頭看着他“你問我為什麽,那你又為什麽要懷疑我?!因為蘭休告訴你我是爆炸案的兇手,而且你也在潛意識裏一直覺得我是會做出這種惡毒事情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一說你就想到是我了對吧?”
周筠軒看着他,忽然落淚,落寞的神情,真不像是僞裝出來的。
把格雷弄得一愣,趕忙湊上去給他擦眼淚“不是,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不然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啊。”
周筠軒卻打掉他的手,緊盯着格雷,噙着淚水的嘴唇動了動“你們都是騙子。傅涵是,你也是。明明答應好的事情,卻一件都沒兌現。他說過長大之後要跟我一起創業開工作室,我們一起研究機械,做出各種各樣的機車,舉辦比賽。可是他早就忘了,只有我記得。現在你也一樣,明明答應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可是蘭休懷疑我之後,你馬上就選擇相信他,跑來質問我,你跟傅涵一樣都是騙子。只有我這個傻子,永遠把別人的玩笑當真。”
“不是筠軒,我……”
“別說了。”周筠軒打斷他,“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工作。”
看着周筠軒離開的背影,格雷一拳砸在了自己臉上,眼淚順着眼眶流淌出來,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難受的。
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一邊是蘭休,一邊是周筠軒,兩個都是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他到底該相信哪一個?
不等格雷糾結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更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了,病情在白耀之都迅速蔓延開,不到五個月,感染的人數就突破了一億。
與此同時,不斷有人上門騷擾,從一開始的扔垃圾抛糞便,到後來的砸玻璃投彈傷人,格雷家的房子已經大大小小翻修了十幾次。
而那些人鬧事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蘭休住在這裏。
所有人都覺得是因為他當時抵抗聯邦的決策,才導致諾亞城的病毒外散,感染了這麽多人。
所以蘭休就是這場疾病的罪魁禍首,應該被送上絞刑架。
那天蘭休跟傅涵收拾東西下樓的時候,格雷還在院子裏安玻璃,看他們倆提着行李箱準備辭別,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你們要幹什麽去!”上來拉住蘭休手裏的行李箱就不讓走了。
蘭休拍拍他的肩膀,臉上帶着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還借了你不少錢打算開店,現在也用不上了。真的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等這段風聲過了我們再來看你。”
“我還不信這邪了,你們倆就住在這哪都不許去!有本事他們就拿機關槍沖進來轟死我!”
兩人在大門口僵持了半天,蘭休說不動他,只有傅涵出馬。
傅涵抱起喃喃給格雷擺了擺小手“我們住在這給你跟筠軒添麻煩不說,大家都不安全。我們在九道街那邊找了處僻靜的房子,搬過去喃喃也少受這些驚吓。”
提到孩子,格雷也不禁有些心軟。拉着行李箱的手也緩緩松開了。
“那你們缺什麽少什麽都告訴我,不方便買我給你們送去。等風頭一過你們就麻利兒給我搬回來!”
“嗯,多保重。”蘭休跟傅涵一人給了格雷一個擁抱。
最後格雷抱起喃喃,狠狠的在小家夥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等下次再見,叔叔給你帶奶糖。”
小家夥也沖着格雷發出了一聲“喃喃”,仔細一聽發音好像跟再見有點像,惹得大家大笑不止。
可誰都沒想到,一句再見,卻變成了無期。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下章就是本文最大的玻璃渣,沒有之一,大家千萬要挺住啊!本文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