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誰幹的。”傅涵看着那兩具殘破的屍體問。
即使背對着他們, 所有人也能感受到這三個字下波濤洶湧的怒意。
所以沒有人回答他。
傅涵把許天輕輕放在地上, 轉頭看向身後離自己最近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血跡最多, 手裏提着一把半臂長的砍刀,白亮的刀刃上沾滿了粘稠的血液,刀柄處挂着一根要掉不掉的黑色卷發。
他對上傅涵的眼睛, 不自覺的向後退去,瞪着他”看什麽看!別以為你手裏有槍就了不起了, 我,我們都有!再說那個藍星人也不是我想殺他, 是他非得擋着我們, 最後被誤殺了。“
“誤殺, 那他肚子裏的胎兒也是誤剖的?”傅涵揣在衣兜裏的手, 已經緩緩扣動了扳機。
被質問的男人心虛的滿頭冷汗, “反正都死了, 他肚子裏懷的也是白鬼的雜種, 拿到藍夜會那就能蓋一個印章,我只是不想浪費而已!”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 傅涵槍裏的子彈已經洞穿了他的心髒, 這一舉動算是徹底引起了衆人的不滿,為了維護一個死人,就殺了他們的同伴。
傅涵看着舉起武器,朝他咄咄逼近的人群,毫不畏懼的舉起了手中的槍“當初聯邦要屠城, 是蘭休跟凱斯,不惜違抗軍令,冒着生命危險保護你們。沒想到最後你們為了長生,喝了蘭休的骨髓。為了一萬星幣的懸賞,砍了凱斯的頭,還殺了救過你們的格雷醫生和陳言。你們真的是人嗎?”
被質問的衆人沉默片刻,忽然有人站出來“那有什麽辦法,只要我們不掌握主權,聯邦就會一直欺壓在我們頭上,只要殺光他們,我們才能占領整個星球!一時的小恩小惠跟藍星人的未來比,我們寧願做忘恩負義的小人,只要我們的子孫後代能過上平等公正的生活!”
他這番話一說完,周圍的人紛紛附和。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順理成章當畜生的理由。
“子孫後代?”傅涵仰頭笑起來,“那你們怕是沒機會了,喪盡天良的畜牲,不配茍活于世,更不配有後代。”
說着,擡手對準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再次扣動扳機,砰一聲巨響,貫穿了那張巧舌如簧的嘴,血花四濺,迸濺到周圍人的臉上,引起一陣刺耳的尖叫。
有幾個人開始對着傅涵射擊,傅涵連躲都沒躲,就站在原地與他們對射。
雖然他那把槍是經過特殊改造的,殺傷力要比軍區裏的普通□□大很多,可是那麽近距離的射擊,他被對方打中的概率也很打。
何況圍攻他的人那麽多。很快他的肩部、腰部和腿部都中了槍,腰部的傷口最嚴重,大概是打到了動脈上,血順着腰腹往下蔓延,把褲子都浸透了,每走一步,仿佛雙腿灌鉛,寸步難移。
就在傅涵打算再靠近點跟他們拼死一搏時,突然有人朝人群中扔了一個黑色的易拉罐,看着易拉罐口冒出的白煙,那些人都以為是炸彈,飛快的四處逃竄,但煙霧蔓延的速度更快,很快就把方圓三千米左右的空間都覆蓋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煙霧中,一雙手把傅涵抱起來,“別怕,我是阿南。”
“可是……”把蘭休、許天他們留在外面,他放心不下。
阿南抱着他邊跑邊說“蘭休軍長我已經帶回家了,你的朋友我待會再幫你處理。你的傷很重,必須盡快止血。”
懷裏的人聽到蘭休已經帶回家了,剛才緊抓着他的手,一下就放松了,阿南怕他再挺不過去,趕緊補充了一句“你可千萬別睡啊!掐自己也要一直睜着眼,喃喃還在等你呢!”
等傅涵醒來的時候,他人已經在阿南的餐廳裏了。往日人滿為患的餐廳,如今卻是門可羅雀,店門緊閉,裏面的窗戶都拉着卷簾。
傅涵躺在床上動了動身體,就被趴在床邊的阿南抓住了手腕,青年眼睛紅紅的,仿佛一夜未睡,看到傅涵醒來,立刻激動的站起身,“喝不喝水?”
傅涵搖了搖頭“喃喃呢?”
“我喂完牛奶後睡着了。”不等傅涵繼續問,阿南就主動告訴他“蘭休軍長我放在了冷藏室裏,他的屍體防腐做的很好,能保存很長時間。你的那三位朋友我埋在了後山上,做了标記,有空我帶你去看看。”
傅涵看着他,由衷感謝道“謝謝你幫了我這麽多,我能厚臉皮的再拜托你最後一件事嗎?”
聽到最後一件,青年的眼眶瞬間紅了,“你只要好好活着,我什麽都答應你。”
傅涵笑了笑,沒正面做出答複,“我把喃喃托付給你,我跟蘭休的個人賬戶上還有一部分錢,雖然不多,但是夠把他養到成年了,之後你就不需要再管他,讓他去外面自食其力就好。”
“那你不要他了?”阿南抓着傅涵的手,忽然哭了出來。“你自己的孩子,你怎麽能抛棄呢,他已經沒有一個父親了,你不能這樣……”
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毫無征兆的嚎啕大哭起來,眼睛順着睫毛往下淌,大顆大顆的落在床單上。
阿南與喃喃的容貌本來就很相似,他這麽一哭,讓傅涵恍惚有種錯覺,像是喃喃在難過似的。頓時心裏一痛,突然伸手把對方抱進懷裏,順了順青年的後背。
“都這麽大人了還哭,你比我都大二十歲呢吧。”
“你管得着麽,比你大一百歲我也哭!”本來成熟穩重的青年,突然被傅涵抱在懷裏,像是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哭得更兇了。
在搖籃裏睡熟的喃喃仿佛被哭聲吵醒,也跟着大哭起來。看着這屋子裏嚎啕大哭的一大一小,傅涵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暫時放棄了拜托阿南的那件事去哄喃喃了。
喃喃一歲的時候就能說一些簡單的詞語,雖然還是有些口齒不清,但作為父親的傅涵,還是能聽懂的。
小家夥躺在熟悉的懷抱裏,大眼睛眨了眨,突然叫了一聲爸爸。
傅涵以為他是在叫自己,湊過去親了他一口,沒想到卻被喃喃嫌棄的推走臉,又皺褶小眉毛叫了好幾聲爸爸。
這次傅涵懂了,他是要找蘭休。
其實在家的時候也是這樣,比起自己喃喃更喜歡跟蘭休在一起玩。因為只要是喃喃提出的要求,蘭休基本不會拒絕,而他則是大部分都拒絕了,一方面是危險,另一方面是浪費東西。所以他在喃喃眼中就是嚴父,而蘭休才是那個充當慈母的角色。
“爸爸不在家,你跟我玩好不好?”傅涵又親了他一口。
不料喃喃仿佛聽懂了他的意思,小嘴一撇,突然嗚嗚哭起來,好像不見蘭休不罷休似的。
看孩子這樣,傅涵也漸漸紅了眼眶。坐在床邊的阿南見狀站起身,從傅涵手裏接過孩子,哄誘道“爸爸去賺錢給你買牛奶了,先跟叔叔玩好不好?你要乖乖聽話叔叔帶你吃小蛋糕。”
喃喃看了不遠處的傅涵一眼,伸手指着自己的爸爸對阿南嗯嗯兩聲,傅涵還沒明白什麽意思,阿南卻瞬間了然。
點頭道“好,也給你爸爸吃。”
這次小家夥總算滿意了。
這段時間有阿南幫忙帶孩子,傅涵騰出空就去忙活自己的計劃,趁着□□他去了一趟各大軍區的軍火庫。
裏面的武器基本被洗劫一空,不過倉庫裏剩下的報廢器材還不少,他每天都挑些有用的撿回來,拆卸,清理,重加工。準備好材料後,他又去十六軍區的研究所,把裏面所有實驗室的門都撬開。
每天都熬到淩晨兩三點才回家吃一口飯。
歷時六個多月,計劃終于如期完成,由于做好的成品太多,傅涵一個人不好搬運,就叫阿南弄輛車過來一起搬。
一開門,阿南就看到了滿屋子的金屬罐,實驗室裏基本沒有下腳的地方,一地大大小小的全是這種罐子,他有些疑惑的拿起一個看了看,“這是什麽?炸彈?”
“反應堆。”
阿南震驚不已“反應堆這麽小?”他用手掂了掂,就跟一瓶可樂差不多重,“你在這忙活六個月,就做這些東西?這多費事,還不如做個大點的炸彈。”
“這時候去哪弄那麽多□□。不過這個也挺好的,可控性好,而且操作隐蔽,不容易被發現。”
阿南趕緊放下了手中的金屬罐,後怕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不會現在就開始反應了吧?”
“裏面有阻隔裝置,到時候我會用光腦統一時間開啓,放心,輻射不到你。”
阿南看傅涵拿起紙箱,開始低頭撿地上的金屬罐,也跟着忙活起來。等兩人把所有罐子搬上車,已經累的滿頭大汗。
傅涵在光腦上調控反應堆裏的溫度,就聽正在開車的人突然問“所以你決定要毀了白耀星?”
傅涵的回答毫不猶豫“我只是想殺了所有傷害過他們的人。你放心,我已經準備了防輻射服,到時候咱們穿上,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車一路開過去,傅涵就把紙箱裏的金屬罐順着車窗扔到外面,讓它們落在不起眼的地方。
比如草叢、垃圾箱,甚至是水潭。
阿南全程都沒開口說話,只是按照傅涵的指示,開車圍着白耀之都到處流竄,所有的主幹道,人員密集的地方都去了。
那些在路上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不會想到,今晚夜幕降臨之時,就是他們命喪黃泉之日。無論你是殺戮者還是旁觀者,沒有任何人能逃脫厄運。
看着箱子裏最後一個金屬罐,傅涵遲遲沒往外扔,阿南看了他一眼,“你還準備給自己留個紀念啊?”
傅涵所答非問“帶我去撒羅尼廣場。”
“嗯,去那幹嘛?”阿南有些不解,撒羅尼廣場的人也不多啊。因為空曠不好藏身,那些藍星人只會挑白耀星人藏匿的地方聚集。
“別管,去就行了。”
等阿南把車開到廣場後,傅涵拿着最後一個金屬罐下車走到了諾凡拉神像前,原本九十多米高的神像,現在被轟的只剩下膝蓋以下的部分。
掉了滿地的殘肢斷臂,上面還被好多人侮辱性的留下了排洩物。
傅涵仰望着僅剩的那半截神像,把手裏的金屬罐扔到了諾法拉腳下。
曾經他以為蘭休是神,只要跟他在一起,無論遇到多兇險的情況都能化險為夷,可現在他也死了,死在那些他親手救過的人手裏。
多諷刺,原來上天就是這麽回報好人的。那他寧願不做好人了,殺吧,所有傷害過蘭休的人一個都別想活,他要血債血償。
想到這,傅涵忽然捂着臉發出嗤嗤的笑聲,身體像是随風搖擺的蓬草,顫顫巍巍,像是在嘲笑諾法拉,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只是笑着笑着,眼淚就從指縫間滑落下來。
能保護他的神,已經不存在了。
當晚傅涵跟阿南坐在卧室的地毯上陪喃喃玩耍,屋頂的水晶燈把房間照得燈火通明,屋外到處都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三個人卻充耳不聞,誰都沒作出反應。
喃喃追着小火車興奮的跑了好久,最後玩累了就睡在了地板上。阿南把喃喃抱起來,看了眼時間。
“已經結束了。”
那麽強的輻射力,只要十五分鐘就能讓人斃命。現在的白耀之都,已經變成一座真正的死城。
阿南脫掉身上的防護服,把喃喃塞到了傅涵的懷裏。從身後蒙住了他的眼睛。
傅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慌亂,就聽阿南說“給你一個驚喜,閉上眼跟我走,千萬別睜開啊。”
傅涵被阿南蒙着眼睛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在一個比較狹小的空間裏停下。當對方将手緩緩移開時,傅涵被眼前的一幕驚的一愣,轉過頭驚訝的望向他。
“這是你弄回來的?”
阿南沒有回答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兩側的電極板,從下面的盒子裏找出兩件材質特殊的衣服,給傅涵和喃喃穿上。
對方不說,傅涵也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了。他看向阿南,“你為什麽要幫我這麽多?”
阿南把電源接通後才轉頭看他“非要一個理由?”
“是。”
看着暗紫色的電流在電池板間飛速流竄,阿南把左眼的眼鏡扣下,露出一只碧綠色的眸子,好像綠松石一樣。
傅涵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在電流的帶動下不受控制的發生偏移,那一刻他多想時間能停下,他看了眼懷裏的喃喃,又看向阿南,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青年在一步步後退,傅涵的身體也在不斷被向後拉,似乎要将他拖拽進一個無盡的黑洞。
他朝對方伸出手“不不!別走喃喃!”
聽傅涵終于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阿南微笑着對傅涵擺了擺手“別哭,我們還會再見的。”
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傅涵抱着喃喃消失在了穿梭器的平臺上,兩邊的電池板冒出滾滾黑煙。與此同時,阿南的身體也在半空中逐漸分解成了一個個細碎的光點,像是入水的方糖,眨眼睛間在空氣中溶解殆盡。
這次是重生還是毀滅,就全拜托你了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下此就要重新見面了,讓你們看看,蘭蘭小時候到底有多皮。感謝在20200419 12:19:36~20200419 23:35: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破曉十二月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