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憶他的舊事。
這些我只知道一部分,聽的自己都覺得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突然,這批裏頭就有個導演點到我了。
“他有個兒子,小時候帶來片場和我們玩。”他比劃了一下,大致是在說我的身高,“特別怪一小孩,脾氣很悶,不是那種乖的啊,讨人喜歡的。我們就跟他說,你小孩你要管一點,他就不讓我們講,說他家小孩怎樣都好啊,開心就行了。”
畫面又轉到我奶奶,她正在帶人參觀孟宅。
“這裏就是義晶工作的地方。”她言笑晏晏,“他平時回家也是工作狂,看東西看到很晚的,每天還要我煲湯給他。”
我忍不住冷笑一聲,我爸是工作狂不假,但是讓他熬夜向來只有兩件事,要麽是出去花天酒地獵豔,要麽是劇拍賠了要折騰底下人發火。
他也早就不住孟宅了,何況他口味最重,從來都不耐煩喝那種廣式煲湯。
我一邊冷笑一邊看着那女人和龜孫一起演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最後,重頭戲來了,他們說到了我爸的死。
引子照樣是我奶奶那個女人來說的,她坐在椅子上,面露愁容:“其實那個時候我們都有些感覺的,他兒子天天在外面逛嘛,他自己工作又忙,也管不來。”
她用手絹輕輕擦了下眼睛,仿佛是哭了:“他兒子也不孝順,回來要生活費,因為金額有點大了,義晶就講了幾句,結果他兒子就非要氣他。”
她又哭了,鏡頭換給了那個龜孫。
他不看鏡頭,就在那嘆氣,嘆了好久,才對着鏡頭說話,語氣非常痛恨無奈。
“都說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們還要問什麽呢。他是他兒子,我們還能講什麽?”
他看上去十分義憤填膺,眼睛還往下看了一周,像是真的非常憤慨的樣子:“反正我就是這個态度,我大哥真的一生為別人付出了非常多,但是沒有個善終。我們也不知道怪誰。”
我真的被他氣笑了,這字字句句受害者的嘴臉真是标準,如果我不是當時就在現場我都要信了。
有畫外的人提問:“聽說孟總的兒子在做編劇?”
那個龜孫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多好笑的笑話,然後朝鏡頭擺了擺手。
訪談部分好像到此結束了,開始播放片末的總結詞。
一個女聲在敘述我爸的一生,聲線非常尖細,簡直讓人覺得刻薄,海鹿和孟家找來這麽一個人來念這一段,真不知道應該說是應景還是諷刺。
末了,這人終于提到我爸的結局。
“我們仍然不知道是怎麽樣的矛盾刺激,讓這樣一位演藝界泰鬥級的人物與世長辭,這無疑是讓人痛惜和遺憾的。此時此刻,我們相信觀看過耀華影業影片的廣大觀衆和孟氏痛失家人的母親和兄弟一樣,都非常的不解,只是很可惜,真相很可能要像大多數的迷案一樣,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了。”
這個視頻終于放完。
我保持着姿勢蜷在位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影院的冷氣打的實在是足,我感覺自己全身都冷。
項知言在一邊不說話,我想以他的聰明不會看不出來我為什麽要給他看這個視頻,以及在這個視頻裏我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他的什麽反應,我就是在等。
這其實很難為人,我和他并非深交,常理道,疏不間親,有關家庭私事的事外人其實很難發表看法。
而且項知言并不知道這裏頭到底有什麽瓜葛,他只是和我匆匆見過幾次面,聊過一場電影,就算他存心要順着我回答,也摸不準我的脾性。
可見我真是世界第一難搞的人,人家對我真誠以待,萍水相逢照顧我一晚,客客氣氣地給我打了個皮球過來建交,結果我反手就是一記扣殺,逼他在這麽敏感的事上站隊。
心狠果然還是我心狠。
我在那縮着,真的感覺是一個世紀都過去了,才聽到項知言在我旁邊嘆了口氣。
“……你這個人,真的是原本給一點就好的事,非要全敞開來說清楚。”
他這口氣嘆的莫名其妙,話說的更莫名其妙,我都忍不住轉頭去打量他。
分明是他先步步緊逼,要和我做朋友,怎麽現在先倒打一耙,說教起我來了。
項知言沒給我說回去的機會,他看過來,直視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熱,仿佛要灼傷我:
“別試探來試探去了,我站你這邊,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跟我說真相。”
“萬一我真的是個氣死自己爸爸的不孝子呢。”我問他。
“那就是我瞎了眼,這麽些年學的演戲都喂狗了。”他說,“你罵我罵的那麽兇,你怎麽不罵罵這倆人呢,我再怎麽樣演技也比他們好出去一條街吧。”
他這個回答我其實設想過,想的時候沒什麽感覺,這會兒真聽他說出來,卻意料之外的心情好起來了,像是看到了一點陽光,嘴角簡直克制不住地要上揚。
“呸。”我嫌棄他,“你浪費才能,更罪無可恕。”
項知言被我氣的牙癢癢,上手來捏我的臉,我整個人其實都坐僵了。他一動我,才感覺四肢血液開始流動,麻的不行,他還要鬧,我在那邊求饒了半天,他才放過我。兩個人一起倒在他的那個看片的沙發上笑。
我笑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出來肚子餓了,于是我特別自然地開口:“我想吃東西了。”
項知言彈了我一個腦崩兒,說:“不鬧這出早就吃好了。你等我給你炒個飯吧。”
章節19: 7個月前
标題:19
概要:我現在就想抱抱你
我穿着項知言的衣服,踩着項知言的拖鞋,坐在項知言的椅子上,吃着項知言炒的飯。
我突然就很快樂,真的是抱着吐槽和一點點自嘲的心理,跟他吐槽剛才那個視頻裏,我奶奶和那個龜孫有多假。
項知言一邊吃一邊聽我說。
我爸走了四年了,我怎麽也不會一提就哭了,多少淚水都在第一二年的時候熬幹。就是偶爾觸景生情的時候,心裏會小小的難過一下,去蘇路北那喝一晚上酒,或者回家睡一覺就都能好。
就是對孟家那幫人的厭惡真的是歷久彌新,經久不衰。
我在說到我叔那個龜孫的時候,不可避免的隐晦地提及了一下我對周黎的心思,和《山海》的一段往事。
誰知道項知言吃着呢,聽我說到這個突然就摔了筷子,罵了一句髒話。
“操!”
我被罵得莫名其妙,擡着勺子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吃。
項知言一臉麻木的看着我,指責道:“這一部分不用展開了,我很喜歡羅寒山,我不想以後這段劇情都沒法看了。”
我沒想到他還看《山海》,有點驚訝。對他的态度倒是深以為然,這一段我自己在《山海》播出之後都沒看過,實在是心理陰影太深。
他又吃了幾口,才像是氣不過,憋不住了又攤手問我:“我說我能采訪一下嗎?你們那劇怎麽挑的演員啊,讓翟白秋給周黎做配?那劇沒糊真是命好。”
我雖然對周黎有點不清不楚的心思,但是專業問題上還是很誠懇的,于是我說:“當時定位是偶像仙俠,資方還是要考慮流量觀衆的,他男主一早就定下來了,而且演的也沒那麽差勁?”
項知言冷笑一聲,我不太敢開口接了。
他也有點奇怪,片方拍片又不是做慈善,考慮流量無可厚非。周黎的演技和翟白秋比确實是差了點,但是那部戲他非常努力的去入戲了。我還有導演給他講了幾個月的戲,他都有聽進去。
我其實欠周黎一句謝謝,我很感謝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演了羅寒山。
不管後面發生了什麽,那都是我心裏唯一的羅寒山。
我們倆繞過這一茬,我又想起來劇本的事。
項知言之前問我要劇本,我騙他說沒有,這會兒大家彼此都坦誠到這地步了,我自覺也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就和他說了我還有一個本子,是我爸走了之後寫的,基本就是我家這些爛事。
項知言吃着飯,非常難得地出現了猶豫的神色,問我是不是真的可以。
他這個反應讓我的心一下就軟了。
雖然我剛才全程打哈哈地好像沒什麽,他也給我捧着梗,好像就是單純地吐槽我那幫倒黴親戚。
但是我畢竟在因為這個事在家裏頹廢了整整兩年,情緒差到甚至這麽久除了這個發洩之作,只寫了《盲野》一個本子,可見這件事帶給我的沖擊。
我并沒有我表現出來的這麽雲淡風輕。
我打開我幾乎沒有用過的微信,從文件夾裏找到一個我自從備份了就再也沒打開過的pdf,把它發給了項知言。
我說了我會告訴項知言一個秘密,這個pdf文檔就是我的秘密。
我看着那個微信頁面都覺得恍惚,也不過是半個月的功夫,我本來還以為這個微信號背後是個營銷號或者狗仔,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項知言本人。我也沒想到我這麽讨厭這個軟件,有朝一日會用它來傳輸我人生中最灰暗的回憶,可見人算不如天算。
項知言收到了文檔,看了一點,然後擡起頭來問我介不介意他一個人單獨看完。
我當然不介意,實際上我也不是很想圍觀他看這個的過程。
我不是按照劇本的格式寫的,這一份pdf是一份自傳體小說,主角是我,從我爸倒下寫起,以我和孟家一刀兩斷作為結局。
項知言之前肯定過我編劇本的能力,我想他不會介意我先把小說發給他。
項知言去了他早上出來的那個房間,我在門口看到一點,像是個練功房。木地板,牆面都是鏡子,好像還有扶手。
他進去了之後我就有些無所事事,順手把吃完的碗洗了,又本着報答的心态把公共區域打掃了一下,感覺就沒有什麽事了。
我也不太想看手機,那個訪談的內容其實還好,我估摸着以海鹿炒作起家的習性,後招都在後頭。無論是拿《山海》開刀還是直接造謠說我生活糜爛,都簡單的很。
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讓我不敢頂着孟植的名字在這個圈子裏活着。要我做一個縮頭縮尾的老鼠,在陰溝裏藏着,不要跳出來抹黑他們的臉面。
編劇雖然不出現在人前,卻對道德要求非常高。我現在日子已經過的很艱難,和孟家交好的圈子不會用我的本子,他們的附庸也不會,只剩下一些脾氣本來就犟的導演。如果我名聲先臭了,他們更是不會看一眼了。
盧青和一直不懂,為什麽我不熱衷于人際交際,實在是因為沒必要。
我其實可以頂着個馬甲寫劇本,或者挂靠個工作室不署名。這都什麽時代了,孟家還遠沒有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我有心躲着他們照樣沒轍。
可是憑什麽呢,憑什麽讓我隐姓埋名,明明丢人的是他們。
我在醫院和孟家經歷的那一個月,至今想起來都覺得膽寒。
也不怪他們鐵了心的壓死我,可就算他們壓的我無從反抗,我也要活着,帶着那個故事,活到他們都老了,死了,再在太陽底下讓那些髒污的事情都現出原形。
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比他們年輕。
我在客廳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其實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孟家家這麽搞我我理解,傅文睿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幫着他們。怎麽說我們也算是發小,我自認為除了廁所那事我陰過他,這麽些年連架都沒和他打過,難不成男六那個瘾君子是他真愛,我不小心惹到了就非要和我不死不休?
那他眼光也實在太差了,就因為這人加戲,給我和謝崤增加了多少工作量,我恨他恨的紮小人都記不住那人的名字和長相,可見這人有多一般。
胡思亂想了半天,時間也沒過去多久。
項知言還沒從那個練功房出來,我也沒別的地方去。
其實我很忐忑,那份pdf還是我第一次拿出來給人看。盧青和陪我陪了這麽久,這份文檔的存在我一絲一毫都沒透露給她。
一來是沒必要拉着她陪我傷心,二來我不想給盧丹平看見。
我知道盧丹平他對我爸是真的尊敬,當年不顧盧家的反對跑來耀華給我爸當副手就可見這份敬仰。
越是這樣,我越不敢把這份pdf給他。
好一點,他揍死我,壞一點,我怕他要信仰崩潰解散耀華。
天可憐見,也是小一千人養家糊口的生計呢,別這麽作孽。
我在客廳坐的實在無聊,加上今天情緒起伏有些大,天還沒黑就困了。
我想了想,反正項知言這人看上去這麽有涵養,就算被我那個本子氣出好歹也不會直接找我本人算帳,于是非常自來熟地摸去了客卧,準備再睡一覺。
我在床上睡着,不太安穩,期間做了好幾個夢,都記不太清楚內容。迷迷糊糊的醒一會兒,又再睡過去。
正是因為如此,項知言爬上床的時候我一下子就醒了。
我沒開燈,客卧裏一片黑,只有一點窗外透過來的光,我是面朝着窗戶睡的,項知言就從另一側爬上來,沉默地從後面輕輕地抱住我。
我還沒說什麽,就感覺到頸窩裏有一陣濕意。
項知言哭了。
我不知為什麽突然心裏發慌,掙紮着想回過頭去看他。就這個時候他剛才籠着我的手突然就有力氣了,控着我不轉過去。
“你這是在做什麽呀。”
我這輩子就沒什麽跟人搏鬥的經驗,更何況是床上,只知道着急,又因為環境黑,不自覺的壓低聲音,說出口不像是質問他反而像是撒嬌,幸而項知言自己且哭着呢,沒力氣來挑我這個毛病。
我聽到他聲音混了鼻音,感覺是哭了有一會兒了。我說過他聲音很适合念臺詞,不光是聲線,也是他用聲的技巧,現在他都哭成這樣了,說話還是字正腔圓,每個字都清晰好聽。
他說:“我看完了。”
我嗯了一聲,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只好學他白天問我那樣問回去:“怎麽樣?”
然後我就聽到他吸了一下鼻子,抱着我的手臂略略收緊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現在就想抱抱你。”
章節20: 7個月前
标題:20
概要:到底懂什麽
太膩歪了。
我在心裏嚎叫,然後任由他抱着我哭。
其實他能哭成這樣,我還挺高興的,這至少證明我寫的好。
沒錯,我之前那麽猶豫不敢拿給他看的原因除了不願意把傷疤展示給不懂的人看以外,隐隐也有點擔心自己寫的不好的意思。
我以前有聽說一個做編劇的前輩,在家裏和老婆吵架,他老婆罵得他哭的涕泗橫流還不忘一邊吵架一邊找出紙筆來把她罵自己的話記下來,說是覺得罵得很精彩,以後說不定能用上。
我倒是還沒有病到這地步,但是面對別人看完自己傷疤之後流的眼淚,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寫的不錯,可見我也不算是什麽正常人。
謝崤這一點上大概和我一樣,如果我拿這份pdf給他看,他大概會抽完一整包煙,然後拍拍我的肩,感慨我終于還是走上了自己狗血的老路,同時表達自己的欣慰和恭喜。還可能要暗戳戳地腹诽為什麽我可以過的這麽跌宕起伏,生活裏随手一捏就是素材。
不過他也就暗戳戳,真讓他跟我換他是絕對不肯的。倒不是因為覺得苦,我和謝崤其實是一種人,都對自己的經歷的人生有謎一樣的堅持和信念感,同時又很清醒地看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以至于不管在別人眼裏過的有多慘,都不太會去羨慕別人。
當然慘還是我慘,他黃金屋顏如玉俱全,在一派安詳中日益發福。
我感受着項知言在背後抱着我的體溫,和落在我頸側的淚水,忽然覺得雖然和謝崤的類型不一樣,但是此時此刻的我也挺幸福的。
我說得出口的作品裏,《山海》不能算,我只能算是編劇之一,其他見過天光的,只有一篇《盲野》。
所以認真論起來,這份pdf還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寫自己的劇本。能得到項知言這樣一個讀者,如此入戲地感同身受,我确實覺得很幸福。
大抵是我太過陰暗貪心,一心想要讀者的眼淚和他們的愛。
不過後者我就不好意思腆着臉往項知言身上套了,眼淚這種大家都看得見,愛算怎麽一回事。
他其實只要發自內心的為這個故事流一滴眼淚,我就覺得值。
項知言哭過一會兒,好像是終于哭好了,把頭埋在我後頸,開口問:“……你要拿這個劇本給我嗎?”
……不然呢?
我感覺他話裏有話,想扭過身子看他,還是被他制的死死的。沒辦法,只好保持着這個姿勢開口:“你不是問我要劇本嗎,就這個,已經給你了。”
項知言就在我背後沉默着不說話,這沉默都快把我逼毛,他才開口說話,語氣帶有一絲遲疑的凝重。
“孟植,這是你真心想寫的故事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滞了。
他這句話一下就把我問懵,我不用看,都知道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剛才那些覺得幸福之類的的積極感覺全部一掃而空。
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腦子宕機了幾秒鐘之後才逐漸恢複運轉。從字面上理解他是覺得我這個故事寫的假嗎?
假在哪裏?是覺得我這個故事是虛構的?還是覺得我那些死死壓抑在喉嚨裏的哭號是虛構的?我都已經把心都剖開給他看了,他為什麽要問我這樣一句話。
我頓時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這羞辱的感覺前所未有,因為我從來沒有對他人敞開心理防線到這一地步。我把過往都打開,把一份血淋淋的真實捧給他看,換回了這樣一句話。
他可以質疑我的能力,我的行文,我的技巧,但是他不能質疑我的真心。
現在這樣,他剛才哭的那些眼淚全部都是做戲嗎?
我掙紮起來,人一旦發了瘋的想去做某件事,事實證明還是擋不住的。就比如現在,項知言就沒有制住我。
我坐起來,在黑暗裏順了兩口氣,在床頭摸到我的眼鏡和手機,下床穿鞋就往屋外走。
項知言眼疾手快地把我拉住,喊我:“你要幹嘛。”
“我回家了。”我冷漠地說,“我覺得和項先生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劇本您留着,明天我就賣給盧丹平,到時候您要演您找他去,別來找我了。”
項知言聽出我聲音不對,語氣也沉下來:“你發什麽瘋?你知道這個劇本給盧丹平他會…”
“他會用。”我目光炯炯地瞪回去,毫不讓步地和他對峙,“誰不好奇孟義晶是怎麽死的?孟家家族秘史,香豔往事,幾代人不清不楚,巨額虧空,涉黃涉毒,娛樂狗仔為什麽那麽吃香?人就是喜歡窺探隐私,現在我把這麽大一份醜聞拱手送給他,附贈一份跌宕起伏的演繹劇情。他難道還會不用嗎?”
項知言不知道為什麽火氣也上來了,拉着我就罵:“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都是些什麽鬼!孟植你但凡還有點骨氣你說的出來自己的寫的劇情是附贈的這種混賬話嗎?”
我真的是渾身直哆嗦,項知言的确是厲害,句句話往我的傷口上戳,他日若成影帝,我也算是見識過一場這人變臉如變人的本事。當即真的是什麽話都不想說了,只盯着他吼:“你給我放手!”
“不放!”他态度堅定的很,看上去竟然比我還生氣:“你在這怎麽鬧都行,到外面必須冷靜下來,你難道真的還想要現在就把這劇本給盧丹平?讓他跟着你那幫烏眼雞似兒的親戚唱大戲?!”
“那又怎麽樣?!”我氣得發瘋,開始口不擇言:“他管了耀華這麽多年,未必就不知道和孟家的牽扯,說不定就等着我給他遞刀好把那些人一鍋端了呢?!”
“就算他等着你給他遞刀,你犯得着把自己一起賠上嗎?”項知言語速變快,激動的臉都紅了,“你自己也清楚這個劇本曝光之後等着你的是什麽,孟家魚死網破不會放過你的!退一萬步講,如果這确實就是你想寫的故事,就是你想留給世人看的東西那也就算了,可是你真的想寫這樣的故事嗎孟植?!”
我真的覺得項知言是個瘋子,我和他不過萍水相逢,我瞎了眼了以為能和他做朋友,展露真心也不過幾個小時,他憑什麽就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于是我毫不客氣地譏諷回去:“項先生未免也太自信了一點吧?您算是我的誰?大家也就是一起看了部電影随便聊了聊的關系。您就以為自己很懂我嗎?你懂什麽?!!”
項知言終于被我氣笑了,“我懂什麽?行,我就讓你知道我懂什麽。”
他掐着我的手腕,死死的把我拖到他那間練功房裏,把燈打開,我一瞬間适應不了光線變換地眯了眯眼。等眼睛好不容易适應以後,就已經被帶到一個巨大的書架前面。
我一手握着項知言掐着的腕子,根本鬧不清楚項知言這個神經病到底在搞什麽鬼。
項知言在我的一片迷茫和憤怒裏,指着書架一長排明顯是打印店訂裝的書冊,用一種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拉出去揍死的語氣開口:“你自己看。”
我莫名其妙,但是又在氣頭上,不肯平白弱了一頭,索性就聽他的拿了一本下來,然後一看到封面那幾個手寫字,就當場像是逐漸風化的石像一樣僵在了當場。
那是若幹若幹年前我寫的一個《山海》同人,我不會認錯,因為不光标題一樣,連落款也清清楚楚寫了我當時用的筆名。
項知言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現在知道我到底懂什麽了嗎?”
榉木無青于2020-05-03 19:14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