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章節41:  6個月前/6個月前

标題:41

概要:那些年錯過的戰場

項知言已經一早上沒理我了。

我坐在我們那個小院裏百無聊賴地看天上的雲朵,我平時瞌睡的很,一般都要中午,今天在這鄉下居然很早就醒了。然而項知言起的比我更早,我起來的時候他那邊的被窩都沒溫度了。

我本來以為他已經走了,打着哈欠出門才看到他在廚房那邊弄吃的。我之前吃過他的炒飯,對他的手藝非常信任。就是有點好奇他那裏弄來的食材,就踱步走過去騷擾他。

“你哪弄來的菜和米?”我在他後面探頭探腦,好奇到。

“問老鄉買的。”項知言說。

我還在旁邊問東問西,項知言就嗯啊着敷衍過去,本來我還不放在心上,問的多了也覺察出有一點不對勁。項知言好像并不想跟我說話。

我對這種氣氛特別敏感,原來在劇組裏的時候練出來的本事。我一路走過來環境都單純,後來去了劇組才接觸到這世界上有那麽多別懷心思的牛鬼蛇神。劇組那種地方你不能說你權限高就可以不把下面的人當回事,他們工資低,日結的多,有的時候不好好工作甚至就直接跑了,他們倒是潇灑,苦了整個劇組的進度。

随組編劇其實按理說和他們接觸的并不多,但是如果是拍飛頁,那每一天要出的劇本一定是和拍攝條件和計劃緊密相連的。比如A場景只有3天的使用期限了,那我就得把機位信息時間還有演員的檔期都考慮到,然後再安排這三天裏把A場景要拍的戲都拍完。這就要求必須和運籌場記緊密合作,不然一環扣不上後面的拍攝計劃就全部抓瞎。

那真是我第一次被工作趕着陷入到一個特別複雜的社會關系裏,也由此磨練出來讀空氣的本領。畢竟你不弄清楚所有人的狀态,很難準确判斷計劃是否能夠如期完成。這原先只是個工作技巧,後來周黎身體力行地給我上了一課,讓我知道這技巧我着實應該應用到生活的各個角落。

所以我察覺出來項知言并不是太想說話,就主動閉嘴了。

能讀空氣是一回事,能破這個局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工作場上我不負責這活,生活上我又缺少機會,實在是沒有經驗。

這早餐吃得讓人沉默。和項知言相處難得有這種時刻,這樣一沉默我就不知道如何是好。食不知味地把飯吃完,把碗一推,幹巴巴地說:“我吃好了。”

“嗯。”項知言說,他也吃好了。收了碗筷放廚房地水槽裏。然後抱着小狗往外頭走。

“我出去體驗生活去了。”他撂下這句話就出了門, 我坐在院裏的竹凳上目送着,他從頭到尾看都沒看我。

他這一早上就都沒看我。

這讓我覺得非常費解,我幹啥了,怎麽突然就讓他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開始回想自己都幹了啥,唯一可疑的也就是昨天晚上誇項知言的時候那句話可能說的不太合适。

我突然就覺得冤枉,且委屈,是他自己要我誇他誇得有理有據的。我說真心話他現在又擺這副樣子出來,簡直是無理取鬧。

一想到這一層我就開始在院子裏生悶氣,生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也挺沒意思的。說不定我是老毛病犯了,說話失了分寸和距離感,讓項知言覺得不舒服了。

熟悉的挫敗感又襲上來,我在院子裏坐着,覺得精神又低落下去。

大概我這性格确實就是沒法像普通人那樣交朋友吧。如果盧青和不是和我共享了秘密,謝崤不是和我有這麽多年情分,恐怕我們也都只是點頭交情。

我這輩子唯二算是普通渠道交上的朋友,一個周黎一個盧丹平,哪一個都恨不得從沒認識過。

郁悶了一會兒,我慢慢想起來昨天成唯說了方德涵今天會過來。我和她算是熟人,也應該去看看她。

而且這個劇組怪怪的,我也擔心他們像給項知言使絆子一樣給方德涵上眼藥。她畢竟算是我朋友妻麽,能照應的地方還是要照應一下。

我想到這層也沒功夫再低落下去了,換了衣服和鞋,就出門往外走。沿着昨天過來的小路往劇組過去。等到了那邊,人氣比昨天要活絡點,看來是昨天成唯開了服裝組的人多少震懾了一點。我抓着個人問演員到了沒有,他不認識我,打量了一下,可能是覺得這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麽狗仔,給我指了方向。

我得了位置就走了過去,正好看見方德涵在拿着劇本和別人對戲。

“德涵。”我喊她。

方德涵聽到我叫她,扭頭找人,眼神逡巡了一圈才看到我,臉上露出個驚喜的笑來:“孟植?你也在這組?”

我走過去,說:“不是,我陪人來的。好久沒見你了。”

方德涵把劇本放在一邊,讓了個位子給我:“我才是好久沒見你了,上次謝崤說有個本子要找你幫忙。後來怎麽樣?”

我知道她說的是齊東的那本《四相人生》,上次我和謝崤說要去弄清楚情況之後就沒再聯系他。現在被方德涵問起來倒是有點尴尬,只好說:“……那個有點問題,可能沒辦法去幫忙了。”

“沒事,按我說也不該你去。”方德涵說,“本來就是老謝自己給人齊東把事辦砸了,沒得還找你收拾爛攤子的。”

她說的豁達,看來是不知道這事背後和孟家牽扯的那些事。我不好直說,心裏倒是一松,跟她唠起劇本來。

“……老謝也看過這本,他覺得臺詞不錯,人設也都立得住。”方德涵慢慢說,她和項知言不一樣,不是才接觸這本子的,已經準備了有一段時間了。想法和心得都有很多要說的:“我是覺得寫的有點淺了,路母的角色倒是很深,可惜戲份也少。”

我安靜地聽她說,方德涵說這劇本,從頭到尾都沒提過成唯的劇怎麽怎樣,都是從劇本出發,有什麽說什麽。

這就是謝崤喜歡她的原因,這小姑娘在娛樂圈浸染這麽久,髒的亂的也見過不少了。但是回到專業上,永遠都是就事論事的态度。

“……我準備這兩天再找成導聊一下,這個張倩的戲還能再順一下。不然有些感情不流暢也爆發的太簡單。老謝勸我不要一開始就這麽幹,你覺得呢?”方德涵擡頭看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有點猶豫。

我想了想,說:“成唯那邊現在的确不好直接說話,他看上去情緒不太好,先看看情況再說。”

方德涵明顯不想要這個回答,聽我這麽說倒也不堅持了:“行吧,先看看情況。”

方德涵的助理在旁邊笑:“方姐,終于有人能把你勸住了啊。“

方德涵翻他個白眼:“謝崤那是勸人嗎,那就是給我下命令!還語焉不詳的,鬼才聽他的。”

我聽到這裏就知道謝崤在避諱什麽,無非是成唯和于清波那點事。謝崤這人對自己媳婦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她一直這麽直率敢言就是真的單純,每每在一些事上不敢跟她說的太白。以至于時常被方德涵辱罵,還覺得十分委屈,打電話跟我哭訴。

我就沒多少顧慮,稍微遞了幾個詞過去,方德涵就懂了。

她咋舌:“……按你這麽說,這機還能開嗎,能怎麽拍。誰來頂替于清波的位置,成唯都不會滿意啊。”

我很滿意她的反應速度,心裏唾棄了一下過度保護的謝崤,接話:“換的項知言,之前面戲的時候過了,但是開機了就難講。”

我把聲音放低,慢慢說:“這個組是成唯的禦用班底,都和于清波有交情,合作多少年了,估計是都覺得于清波還能回來,所以有點消極怠工。昨天成唯發火開了服裝組的幾個人,可能把風氣矯正過來一點,但是你們這幾天也上點心,能自己辦的別麻煩劇組的人,尤其是生活上的,這邊拍攝條件苦,生活上差了可能不太好熬。”

方德涵的助理應道:“成,我記住了,謝謝孟哥。”

方德涵倒是有點不放心,繼續問我:“我這邊應該還好,一早定下來的。項知言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狀态。”

“你放心吧。”我說,“會是個好對手的。”

方德涵驚奇:“你知道?”

我也驚奇:“你不知道?”我以為項知言演技好這件事應該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

“他作品太少了,就有部差點獲獎的《雨人畫家》。”方德涵說,“但是那一屆後來不是扒出來有黑幕嗎,傳說是寰宇的老總塞了錢要捧的。”

我聽到這話臉都黑了:“這哪聽來的,項知言演技沒問題。獲獎是欠點火候,入圍是沒問題。”

方德涵無辜受了我的火氣,只得說:“哎呀你看你,那項知言演技是有多好啊,犯得着你這麽發火。本來也就是傳言,後來不是好幾個名導都出來說話了嗎?說他那個角色不該拿獎也不該入圍,因為那個角色非常荒唐。”

我說:“他演的是個阿斯伯格綜合症,本來就不能用常人的邏輯去順人物關系。至少該傳遞情感的幾個場景都傳遞到位了,怎麽就荒唐了。”

方德涵朝我眨眼:“值得你這麽生氣,那人演技真的這麽好?”

我篤定:“自然。”

我沒想到出來見個方德涵還能遇上這麽一出事,仔細想想,其實我并不知道外界對項知言的評價。我對他的欣賞完全是建立在我看的那兩部片子的基礎上。我簡直順理成章地覺得他這樣的人就該滿載盛譽。

我第一次無比懊喪自己那段時間陷入了人生低谷,遠離了一切社交軟件。早知道還有這麽一出事,我當時就該去洋洋灑灑地罵人才對。而且一幫德高望重的人,拿捏着話語權這麽評價一個年輕的演員也未免太不地道。

我生着氣,和方德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她休息的這個帳篷是敞開的,我和她聊了一會兒,打眼就看到項知言抱着只狗,嘴上噙着笑,和劇組裏面一個小姑娘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那一刻我就覺得完蛋了,更生氣了。

章節42:  6個月前

标題:42

概要:抓壯丁

項知言沒注意我,他和那個女孩子不知道說的什麽,笑得那個燦爛啊。

這場景本來也沒什麽,可是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不理人,這會兒在外面對人笑得這麽開,虧我還在這裏替他鳴不平。

我給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比如項知言是獨立的個體,他有權利不對我笑對別人笑,以及我不能做白眼狼,不把人家的好心當驢肝肺得寸進尺,還有我得放平心态,要從教訓當中汲取經驗,和人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以免最後又不小心過了界。

我想了半天,腦子裏的思緒越來越混雜,最後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句,朱彤那的信息怕不是假的吧,項知言這表現到底哪裏像gay了?

這個念頭把我自己驚着了,裏面隐隐的不怠簡直濃得撲面而來。我頓時警覺,不敢再想了。

那小姑娘把項知言正好帶到方德涵這個棚,項知言進來第一眼就看到我,臉上地笑稍稍地僵了一瞬,又馬上恢複正常。笑着跟方德涵打招呼。

然後把眼神撇開了,又沒看我。

我剛還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他這麽一搞弄得我就想跟他發脾氣。因為記得這裏是外面才勉強壓制下來。

他是來跟方德涵打招呼,順便對下劇本的。那個引他過來的姑娘是統籌那邊管理,和成唯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叫成琪。方德涵和項知言聊上劇本之後她就插不上話了,于是來找我這個閑人搭話。

聊劇本我倒是也想聊聊,但是項知言現在不是犯神經不理我嗎?于是也和那姑娘唠上了。

“你們沒帶別人嗎?鄉裏住的習不習慣?”她問我。

“還行,說是今天有人還會過來。”

“這次真是幸虧有知言過來了。”她笑:“于哥不來了之後整個劇組都慌了,拍攝延後都還是其次的,主要是怕成哥發火。”

我對這些事是有探聽的意思的,于是問她:“昨天成導開了服裝組的人,沒關系嗎?”

成琪笑了笑:“沒事的,都習慣他那脾氣了,知道是因為在這事上惹到他,回頭等他氣消了就行。畢竟于哥的戲服都是定做的,不便宜。而且于哥太瘦了,衣服不好改。我們本來還是在想是不是有可能讓于哥回來拍戲的,所以有些事就沒執行下去。這兩天組裏有什麽怠慢的你就直接跟我說,我幫忙擺平。你們也體諒一下。”

成琪說着,眼神落到了棚外的遠方:“于哥跟組裏的感情太好了,就這地方踩點都是他跟着一起的。原本都好好的,誰能想會有這種變故。”

我有些看不上這種因為私人感情影響到工作的情況,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我主要還是擔心項知言在這個組裏會不好過。畢竟現在是他頂了于清波的位置。

我思忖一下,直接問:“成導那天試戲,還挺順利的?”

成琪說:“你不知道?知言是文老直接推過來的,試戲主要是個流程……不過他确實演得挺好,他演的時候造型還沒換呢,那種學生氣就出來了,根本看不出是個明星,特別真。”

成琪還在說那天見聞,我心思已經滑到別的地方了:“文老?”

“是啊,這劇本也是他組織創作的,你不知道?哦……對了,劇本上沒寫,老人家倔,創作上和成哥有分歧,鬧到最後就不肯給劇本署名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真要是文老寫的,那怪不得他不願意署名。我敢打包票這劇本絕對不是他的意思,文老資歷太老了,現在國內對國外電影節的獎項都趨之若鹜,可早年間,幾大電影節,文老編劇的的電影就都拿過獎了,現在他手裏頭至今還握着幾個備受矚目的劇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讓什麽人來拍。

如果這劇本真是他的,那呈現現在這個樣子就太不應該了。只可能是成唯作為導演要求進行了改動,改動的人肯定把臺詞什麽的留了七七八八,按照要求重新排了情節,又删了不少內容。

我們還在這邊講話,那邊棚裏突然響起吵架的聲音,成琪眉頭一皺,說了聲壞了。就起身小跑了過去。我看到吵架的棚就是那天看到的擺着白板的棚,心下一動也想過去看看,下意識轉頭看了眼項知言,他正好也在看我。

我們倆對視一眼,什麽話沒說,一起起身往那邊棚裏去。

方德涵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是也跟着我們倆起身。

我們一起往那邊走,沒幾步就到了,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面有人在吵架。

“…………我跟你說了幾遍了,不能這麽拍不能這麽拍。你要講封建家廟的腐敗和迫害,你就必須從弱勢者的角度入手。這個題材下的弱者只能是女人!你選任何其他視角都會弱化主題,情感不深入,不到那個沖突的點上,出來的只能是四不像!”

這中氣十足的聲音我一聽就知道是誰,文老,拖着70好幾的身體跑來這山裏和成唯吵架來了。

這還真像這老人家能幹出來的事。

成唯坐在另外一邊,眉目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開口:“我明白您的意思,之前是我一意孤行。但是現在多少人都等着要開機,我不能就這麽拖着給時間改劇本。”

文老精神矍铄地罵他:“這不是理由,成唯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不要覺得這部不行你還有下一步。一個題材你拍了一次,砸了,就沒有下一次了。你要明白,你拍過的東西都會影響你。我不是反對你用于清波,我也喜歡他,但是你不能為了他本末倒置你明白嗎?你是導演,你要為故事負責。你不能只為個別演員負責。”

文老罵得精彩,我們幾個人走到近前都沒敢進去,就貓在一邊聽。成琪一臉焦急,小聲叨叨:“壞了壞了,這文老拿于哥說事,成哥怕是抵抗情緒更重了。”

果然,成唯臉色更不好,說話也帶上氣了:“這部已經不用他了,劇本改不了和他沒關系。只是考慮成本而已,現在把劇組搬到這邊就已經在燒錢了。”

文老根本不接受這個說辭:“你成唯說這句話虧不虧心,你拍電影什麽時候這麽考慮成本了?你當年在新疆拍戲,幾十公裏的無人區,全是沙漠和戈壁,機器被風沙壞了多少?你又為了那麽幾個鏡頭耗了多久?”

成唯說:“所以那部戲賠了,文老,我不是小年輕了,保證電影賺錢是為整個劇組負責。一旦賠了,我破産我活該,但是我這個劇組呢?多少人都要失業。文老,這麽點班底,我養起來不容易。”

文老氣的說不出話,兩個人對峙着誰也不服誰。成琪看準機會沖進去調和,扶文老坐下,開始打圓場。“文老您消消氣,我們知道您給劇本費了非常多心血,但是成哥說的也是事實。我們現在真的沒時間改了。不瞞你說,這兩年現實題材找投資很難,早些年成哥還能賣賣老臉,現在真的是賣臉也賣不動。大家真的都不容易。”

文老也知道這個現狀,臉色緩和了一點,說:“那也不能遇到問題就不解決了,今天你們就算是當我倚老賣老也行。我就這個态度,這個劇本不能這麽拍。”

“可以。”成唯突然松了口風,“那我們現在需要個有能力又願意跟組的編劇。拍攝時間進度和場地不能改,現在只能改每天的拍攝內容,演員那邊我可以要求每天背新的劇本。攝影和機位方面都可以協調。您現在幫忙找這麽個人來?看看現在有沒有人願意不在寫字樓裏吹空調,來我這鄉下吃苦。”

文老臉色都變了:“成唯,你這是解決問題的态度嗎?”

成唯冷笑:“事實如此。您也明白現在編劇的現狀。”

文老說:“就用我最早那版的劇本拍行不行,無非重新排場次順邏輯。”

成唯說:“那一版沒有路母,您自己也不滿意。”

文老真的沒辦法了,一個老人,坐在位置上,背影都顯得有些頹喪。

“我就不該生那個病。”他氣得開始說自己了。“人物小傳什麽得都寫好了,讓你們組得人給白糟蹋了。”

“實在不行,我這把老骨頭,我來你組裏給你改。”文老開口,成琪在一邊忙拒絕:“文老這可不行,劇組工作太勞累了,您剛動過手術。”

成唯聽到這裏也實在沒法再強硬,只得說:“文老,我們互相理解吧。我還有兩天開機,我去和攝影組再協調一下,看看能不能調整戲份。”

“不是調整,是改,是把主視角換了。”文老堅持說。

我聽不下去了,文老和耀華的劇組合作了很多年,我看不得他現在這個樣子。退後一步,想從這地方離開。

然而我還沒扭頭,就撞上一個胸膛,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個胸膛就順勢往後倒了一下,帶到了棚外面放着的一個塑料桶。桶倒了發出很大的聲響。

棚裏的人都扭頭看外面,我、項知言和方德涵偷看的事就這麽暴露了。

我感覺文老看到我,心說要糟。還沒開口,就聽見文老在那突然說:“孟植?你在這組裏?行了,成唯,就這人,你讓他給你改。”

章節43:  6個月前/6個月前

标題:43

概要:小植兒,別讓她傷心

氣氛一瞬間極其凝固。

我敢說在場除了我和文老,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即覺得尴尬得沒邊,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我還在琢磨着往哪跑,文老已經招手讓我過去了。

衆目睽睽之下,我頂着壓力,過去,小聲說:“文爺爺。”

文老直接對着成唯說:“你組裏不是有随組的文學組?那你剛才跟我裝什麽大尾巴狼?”

成唯完全愣了,轉眼去看成琪,成琪也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茫然地搖搖頭,又看我。我心知這事沒法糊弄,就算有點丢人還是小聲跟文老開口交代:“文爺爺我不是這組編劇,我是來給項……”

“他跟我過來的采風的。”項知言打斷我的話,走到我和文老一邊,對着成唯。他這樣一說,我就把給他做助理幾個字給咽了下去。

這算是個體面的理由,文老聽了,堅持到:“行,我不管你來幹嘛的,反正你人在這了,爺爺讓你幫個忙你幫不幫?”

文老這話說的我臉皮都發燙,這什麽跟什麽啊?我根本就查無此人好嗎?成唯鐵定覺得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成唯看看我,說:“文老,您也不介紹介紹?”

文老哼了一聲鼻音:“這是我一個小後輩,大小制作的劇組都跟過,也拍過飛頁。是個熟手了,當年《山海》那事你聽說過吧,投資方亂搞,劇本弄得面目全非,多少人看衰,偏偏當時随組的文學組改劇本順場次給把邏輯順踏實了,既沒影響進度也沒多花錢。我記得這事在你們導演圈裏還算是個案例。”

成唯點頭:“知道是知道,但是當時那個編劇不是謝崤嗎?”

我啞口無言,當時《山海》這事出了以後,是我和謝崤兩個人一起改的劇本和統籌場記重新安排的排期。只是先頭最亂的時期過去以後,我家裏就出事了。後來真正拍攝那段劇情的時候,劇組就只剩下謝崤一個人忙前忙後。

謝崤一直覺得這事對不起我,兩個人的活他一個人領了功勞。我是覺得無所謂,結果好就行,我又不求名。只是沒想到隔了這麽久又被人提出來。

文老說:“你們這些人看事只看一半,你看劇本的眼光也是練出來了的。那羅寒山是謝崤的手筆嗎?”

成唯沒接這話,其實文老這話說的有點失去分寸了。他們這樣的導演怎麽會去看一個電視劇的劇本。那電視劇的風格和成唯還這麽不搭。

他雖然沒接話,但還是給了文老面子,半妥協地說:“行,明天和導演組一起開會看看吧。話說在前面,如果他拿出來地東西不夠水準,我還是要按照原計劃拍攝。”

“可以。”文老淡淡道。我聽他答應下來整個腦子都大了,這麽大的事文老怎麽就這麽答應下來了。成唯倒是覺得解決了一件事,出去忙別的了。成琪跟着他一起走了,棚裏就剩下文老,我,項知言和方德涵。

導演走了我們站着的幾個才找凳子坐下來。文老估計是覺得自己打贏了一架,現在樂呵呵地喝茶。我有苦難言,坐在那悶不吭聲。

“鬼小子,長脾氣了。出來上工了也不和我彙報彙報。”文老喝完一杯茶,開始當着人地面教訓我。

他沒找理由走,也不跟我們說再見,就是有意要我們留下來說點話的。我知道歸知道,心裏還是有埋怨,說:“您不該這麽跟成導說,我萬一把您招牌砸了怎麽辦?”

文老哼了一聲:“那我就替你爸揍你,入行多少年了,這點事都做不好。”

我聽到他提到我爸,情緒就低落了,想起來之前孟家搞得那些操作,問:“您不知道孟家那些事?”

文老睨了我一眼:“他們?哼,一幫子鑽名利眼裏的。我不和他們一路。”

我苦笑道:“那些都是我爸的舊相識。”

文老咂摸兩下嘴唇看我,說:“怎麽,你想借他們上位?”

我忙否認:“不是!是他們之前不是,特地拍了個視頻說我……”

“你關心這幹嘛。”文老特別不能理解地看我:“啊,合着你小子這幾年沒有作品,不是因為你爸死了你走不出來,是成天惦記這些事了?”

我被文老說得啞口無言,其實我并不是這麽想的,但是話趕話到這上了,我再開口說什麽都是辯解,只好不做聲。

“孟植,原先我還不想說,你要是有這種心思,我就得批評批評你了。“文老換了坐姿對着我,開始數落:“就你剛拿獎那個,《盲野》。我們先不說你寫的怎麽樣,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在題材這種事情上耍心機了。這本子是你特地給盧家那丫頭拍的吧?哦,知道人家不是正經導演,拍不好,就選了個高道德的題材來堵人嘴。你這是創作的态度嗎?”

我更加窘迫,誰知道那麽個小破野雞獎還能入文老的法眼,只得解釋:“也不完全是,本子确實是我用心寫的,不是專門去題材綁架……”

“那你就不該讓盧家那丫頭拍!”文老板上釘釘地給我下了結論:“現實題材你從青春校園的角度出發,合适,也适合你現在的閱歷。就這點上你認識還算清醒,但是你不能這麽個角度不難你就亂來,你要真想擡舉盧家那姑娘你讓她出個資,好好找個人拍出來不也挺好?”

我有口難言,不知道怎麽跟文老解釋我找不到人拍本子這件事。我那本子不讨喜,我自己又沒什麽名氣。文老因為父輩的關系高看我一眼,很難體諒我作為底層編劇不挂靠任何組織的艱辛日子。

然而我也不打算就這個話題和文老訴苦,多大的人了,沒理由天天撒嬌。

正一籌莫展呢,項知言在旁邊插了句話:“文老,我們先聊聊《山祭》吧。說實話孟植昨天才看了劇本,明天就要和導演組讨論。還是有點難度的。”

文老聽到這句轉移了下注意力,眉頭也皺起來,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從一片混亂的桌子上找了幾個打印本出來。

他看了看這幾個打印本,目光裏有淡淡的無奈和嘆息。半響才開口:“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不愛聽我們老人家的話,我理解。……但是這個本子,孟植你得好好幫爺爺弄。”

我……我沒辦法,只好點點頭。文老在本子上摩梭了幾下,嘆了口氣,開口:“這劇本裏路母的原型還活着,她到時候會去看這個電影。小植兒,別讓她傷心,明白嗎。”

章節44:  6個月前/6個月前

标題:44

概要:好的,我聽你的。

文老一開口說這個,我就全部懂了。

原先劇本最大的問題就是視角,主人公路濤身上雖然的确有沖突和矛盾,也很精彩,但那畢竟是男性視角。揭露痛苦和壓迫再尖銳也免不了一種局外人和既得利益者的事不關己和憐憫。

這兩種情緒都會極大地冒犯這個故事中真正的被壓迫者,路母,和張倩。

不光是為了劇情本身的考慮,更是因為作為創作者的原則。其實在反映這種地方封建落後題材,以男性為第一視角的并不少見,甚至那種對于女性的冒犯本身也是一種對于這種落後文明的表達,許多的作品都在這麽做。然而文老不願做這樣的事。

他詳細地跟我說了路母的生平,故事取材自她的一段經歷,結局卻不太一樣。這一次現實比故事要讓人動容,她和張倩一起坐上了遠離家鄉的小客車。她的兒子幫她周旋好家裏那些難纏的父輩們之後,也去找了她們。後來兒子繼續完成學業,她找了個後廚的工作,艱難地在城市裏安頓下來。老家的人來找過幾次,要麽她兒子打發走了,要麽被來看她的張倩吓唬報警給吓跑了。她現在生活不算富足,比起原先在鄉下甚至不算安穩清閑,卻過得很開心,很自由。

文老是有一次去蒼蠅館子裏吃東西,和路母閑聊了幾句才知曉這個故事的。他對這個一把年紀還有勇氣踏出家鄉的女人非常尊敬,當時他正好在弄《山祭》這個本子,就把路母的原型故事添了進去。

文老一邊跟我說,一邊語重心長地囑咐我那句話,一定要記着這位路母是會去看這部片子的。我本來一直覺得這件事是胡鬧,太兒戲了,最多也就是明天形式性地走個過場,不可能真的掀成唯的桌子,但是文老這樣苦口婆心地說了這麽久我又真的猶豫了。

我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堅持,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正因為如此,才倍感壓力,不敢輕易承諾下來。

同時除了這個以外,我還擔心別的事。

我們一直說到天色晚了,後來文老的生活助理來找他,說是一定得回鎮上了,再晚路難走才把文老送走。

項知言和我還有方德涵一直把文老送到村口才告別。他倆其實今天都還在對劇本,這麽一鬧,劇本可能是不用對了,還生生陪着我和文老坐了一天。

我們送文老回來,方德涵走在路上慢條斯理地打趣:“今天這事我一定得給謝崤打電話說,叫他讓我不要找成導說角色,這下好了,确實不用了,腰杆更粗的在前面沖鋒陷陣了。”

我聽她這話就開始苦笑:“別貧了,到底怎麽樣還要看明天跟導演組開會,創作意見不一致,成唯還是會按照原來的計劃拍的。”

方德涵笑:“那你壓力可夠大的,明天搞不定成導,你可就是罪人哈。”

她這話開玩笑地說着,但是在場三個人誰也沒真當玩笑。本來方德涵也應該和文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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