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一起回鎮上了,現在留下來就是為了和我們多聊聊劇本的事,想幫幫忙。

時間晚了,本來想大家一起先吃個晚飯,再商量劇本的事。我瞅瞅項知言沉默的樣子,就跟方德涵悄悄說了分開吃,晚上再在導演組的棚裏回合。

她善解人意地很,朝我眨眨眼,問我:“新歡?”

我知道她是調侃當時《山海》劇組裏我給周黎講戲的事,朝她翻個白眼:“不是,別瞎想,真有事。”

方德涵也不取笑我了,朝我吐吐舌頭,就去找助理吃飯去了。

我松口氣,回頭去找項知言。他正在一個棚旁邊坐着,低頭逗狗。看到我過來了,也不說話,擡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接着逗狗。

我這下就算再迷糊也知道他生氣了,只得拉了個板凳坐在他旁邊,準備道歉。

今天文老發難這件事太突然了,簡直匪夷所思,許多事都被打亂了。其實我并不覺得明天跟導演組開會能有什麽結果。文老對現在的影視創作不熟悉了,不理解這後面跟着多少人的利益,不是成唯說怎麽樣就可以怎麽樣的。

就說男一,男二這個番位,幾分鐘的差距都會被拿到談判桌上斤斤計較。這不是粉絲們心疼自己偶像叫屈才會出現的事,真的是兩邊演員的創作團隊會真槍實彈地幹上一架的嚴肅問題。

如果視角改了,也許作為劇作來說是好事,但是作為原來的男主來說,就是他的利益被極大的侵犯了。

剛才當着文老的面,我不能直接和老人家談這種事。現在私下裏,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

“我……可能還是要去改劇本,明天和導演組他們争取一下。”我單槍直入,也不管什麽談話技巧了。

項知言聽到我這麽說,摸狗的手定住了,輕笑了一聲:“嗯。”

我內心無比糾結,不知道要怎麽把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和項知言說清楚,只能一股腦地開口:“改了之後你那個角色不會不出彩,其實還是男一,只是可能戲眼會轉移到路母身上,但是你作為主要的對手戲演員,戲份不會不好。”

我說着說着就着急了,語速越來越快:“你也聽到了文老原來那個本子的脈絡了,在那個主線下,男主的人設更有力度,其實是更精彩的。”我控制不住地拉着項知言的衣角跟他說:“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不該不向着你……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文老。至少相信他的眼光,如果能在一個好故事裏面留下名字,也很好啊。”

項知言終于回頭看我,眼睛裏全是無奈的光,他笑:“孟植,能知道我不高興了呢,是件好事。但是,你對事情的理解還是需要鍛煉一下。”

我不知道說啥,早先還在生的一些莫須有的氣此時也煙消雲散了,只想着趕緊讓他別生氣了。

“那我理解的不對,你就糾正我啊。”

項知言又伸手過來想要捏我,手都到臉頰了,又不知為何突然轉了方向拍到我肩膀上。這下更佐證他生氣了這一說法了。我整個人都如驚弓之鳥,感覺壓在我肩膀上的手有千斤重。

“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生我自己的氣。”項知言說,“有些事我原來太想當然了,現在突然發現不是這樣,稍微有點挫敗。”

他收回手,一起收回的還有他剛才停留在我臉上的目光,低頭看着狗。

“還有其他的,就是可能,突然意識到一些事,有點害怕了吧。”

他這樣語焉不詳地,我都給整迷糊了。努力理解延伸了很久,也沒猜出來他到底挫敗個什麽,又害怕個啥。感覺好像也和我們要造成唯的反這件事也沒多大關系。想了半天只好換個思路和他對話。

“我不知道你是到底為了什麽事這樣,所以貿然給你鼓氣加油也很沒道理。”

我努力想着措辭:“只是世上事只有開心這件事最有價值,如果什麽事帶給你的負面情緒比高興要多,那麽放棄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項知言扭過頭來定定地看我:“那如果就算害怕,挫敗,但是也不想放手呢?”

我說:“那是因為那件事對你很重要嗎?”

項知言說:“我還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我最好先別放手。”

我感覺特別無奈:“直覺這算什麽啊。”

項知言也笑了,開口:“你先別管,你就說說遇到這事怎麽辦?”

我偏頭想了想,試圖從我知道的項知言身邊的事來破譯他到底在說什麽,想了半天也整理不出一個确切的章程,我猜測可能是演戲這件事,但是又覺得以他的天份在這個事上感受到挫敗和害怕很沒有道理。最近又沒有什麽相關的創傷事件。只得從放諸四海皆準的角度來回答。

“其實這種事我還是比較堅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我認真道,“但是如果完全憑心說的話,我覺得你認為最好別放手,其實應該是你自己不想放手。”

項知言挑挑眉毛,問我:“所以呢?”

“你真的不想放手的東西,其實不管經歷什麽都不會放手的。”我看着他,不知為何腦子裏想起了盧青和:“哪怕是命運。”

項知言笑開了,開口:“你這算哪門子答案,哪天我要是放手了,也可以說,其實是我當初弄錯了,這不是我不想放手的事。”

“這樣不也挺好嗎?”我看他,“沒有比自己的意願更重要的參考項,人首先要對自己負責。”

項知言看着我,這一回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我也不覺得有什麽,任他看。末了他又笑了,這次的笑和之前的不一樣,讓我想起來在他家的練功室裏他對我展露的笑容。笑意達到了眼底,具有無邊的的感染力,誘惑人使用這世上所有形容春光和太陽的語句去形容那種明媚的喜悅。

他帶着笑,看着我溫柔地說:“好的,我聽你的。”

章節45:  6個月前/6個月前

标題:45

概要:成導求仁得仁

短暫的談話結束後,項知言就恢複正常了。

我們在一起住的那個小院子裏吃晚飯,項知言用剩飯炒了點酸豇豆和臘肉,好吃的讓人停不下筷子。

小狗和我們吃一樣的東西,它比人直白的多,尾巴搖的都快要斷。我這會兒才想起來問狗的名字。項知言說跟戲裏的一樣,就叫狗兒。

“鄉下的狗,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名字。”項知言說,看我吃的太兇就皺眉頭:“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我好容易把一口飯咽了下去,說:“好吃啊。”

項知言跟我說:“好吃又不是沒下頓了,不許吃了,一會出去走走消食。”說完他就拒絕了我添飯的請求,無情地把碗筷收走了,我看這還在呼呼吃飯的狗兒,感到了一絲可恥的羨慕。

“沒出息。”項知言遠遠隔着笑話我:“歇會就走走,順道去劇組棚裏,不是約好了?”

我剛吃好飯就犯懶,整個人靠在院子的竹椅上看天,早上看天的時候郁悶,這會兒看天的時候惬意。

飯還是項知言做的飯,朝霞還是夕陽的差別也不是那麽大。幹擾項就那麽幾個,統統排除之後的結果顯眼的讓人無法忽視。

我這會兒心情好,是因為項知言不躲着我了。

這有點危險,容易發展成其他形式的感情,我清楚。但是卻又不想把這火苗掐熄在搖籃裏。我經歷過低谷,太清楚一個人灰心喪氣的時候是什麽情緒都提不起來的,喜悅、悲傷 、憤怒,這世上千種情緒,哪一種都和你沒有關系。所以遇到一個能牽動我情緒的人,我着實舍不得就這麽防患于未然地抹殺掉。

不說項知言還沒有傷害過我,就算有,我恐怕也甘之如饴。

項知言洗過碗,用涼水激我脖子。我心裏想着他的事,也不生氣,就那麽看着他。他看到我這個反應,覺得沒趣。改來彈我的額頭:“走了?”

“走。”我說。

我們一路走到棚裏,方德涵已經到了,拿着個本子跟我們打招呼。成琪也被她拉了過來,坐在一邊。

明天要去跟導演組扯皮,今天算是苦戰。方德涵的助理被征用了,負責後勤,幫我們弄點咖啡宵夜什麽的,保證這一屋子裏幾個人不要半路昏厥過去。

在場都是看過文老和成唯吵架的,就不必再多費口舌說情況了。我直接看向成琪:“現在你們主要的問題是要保證拍攝進度和場景計劃,這其實和文老的要求不沖突。”

成琪說:“是,只是缺少改劇本的人,現在這個其實是成哥自己改的,結果你們都知道了,文老不滿意。”

我莞爾:“文老有自己的想法,這麽說其實成導不抗拒改劇本這事?”

成琪一攤手:“我跟你們兜個底吧,他不是不抗拒,他是無所謂。于哥不在他整個人創作熱情都沒了。現在堅持拍完這個片子也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展開,說:“沒事,我相信成導的職業操守。說回正題吧,你們場次安排和演員檔期能分我一份嗎?”

“可以。”成琪答應得痛快,遞過來一份紙質資料,然後好奇道:“你打算做什麽?”

“既然要偷梁換柱,就要先知道房子是怎麽搭的。”我說,“盡可能保證場次和人員安排不動的情況下,更換掉內容,這是這事的實際需求。”

成琪嗯了一聲,好奇道:“能做到嗎?”

我實事求是:“能,也不能。”

成琪疑惑:“什麽意思。”

我回答:“劇本內容,人物小傳甚至臺詞之類的東西都到位了,情節點都可以不動,只是換一下敘述重點,這其實不算難。筆頭工作體力活而已,基本和原來的方案是重合的。問題是這是電影,演員需要磨合,鏡頭語言也需要打磨。你們現在時間又這麽趕……”

我沉吟片刻,說了實話:“如果不能打動導演,一切都是瞎忙活。”

成琪說:“如果你拿出切實有效的方案,成哥不會那麽執拗的。”

“不是這個問題。”我說,“導演是要用鏡頭說話的,按照一個劇本從一而終地拍那是拍電視劇不是拍電影。”

成琪點點頭,算是認可我這句話,卻又疑惑道:“我明白你意思,所以你想做什麽?”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他和于清波究竟是什麽情況,原來那個劇本,成唯為什麽要按照現在這個結構改。”

成琪驚了,“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這個?這跟工作是兩碼事!”

“一碼事。”我說,“事實就是成唯的私人狀态已經影響到工作了,我說過了,只是換內容按部就班的排期不難,但是那樣的作品能不能打動成唯是另外一回事。”

成琪明顯開始猶豫,她沉默不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一次性紙杯。我還想再拿話逼她幾句,項知言卻搶在我前面開口。

他給成琪倒了一杯子你的水,放在她手邊,緩緩道:“不必這麽緊張,孟植要的其實不是打聽成導的隐私。主要還是想弄明白成導的創作意圖。”

“創作意圖”這四個字像是給了成琪一個緩沖區,她咂摸了下這幾個字,露出一個苦笑:“現在還說什麽意圖不意圖的,都晚了。實話和你們說吧,最早成哥和文老接洽這個本子,就是因為主角挺像于哥。于哥也是西南鄉下出來的,也有個這麽似的家廟。他和成哥的事不是什麽秘密,但是對家裏都是瞞着的。成哥這麽些年心裏可能也有怨氣,想拍這麽個電影抒發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其實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幹脆主角就是個同性戀,張倩就是他找的一個擋箭牌。借着這個背景狠狠地諷刺下于哥家裏的封建禮教才能順了他意。”

我聽她說完,想了一下,開口:“可以啊。”

成琪傻了:“啊?”

我說:“如果這就是成導的創作意圖,倒也不是不可以。”

成琪真傻了,方德涵倒是明白得快:“正好凸顯出主角本身和封建禮教之間的矛盾,确實比之前那樣的沖突顯得大。”

我點頭:“還可以用路母和小琴阿姨的感情做做文章,隐喻就行。這樣兩代人的感情線索也連起來了。”

成琪慌了:“不是,你們這是要做什麽?這麽亂來的嗎?”

“算不上亂來。”我說:“我相信按照成導的風格,到時候拍攝的時候一定有所保留的。”

成琪徹底無語了。她沉默着觀察着我們,試圖從我們的行動上找出任何一點我們在開玩笑的意思。

然而并沒有,我打定主意之後就指揮項知言和方德涵把劇本和場次表給拆了,一場戲一場戲的排在桌面上,開始提煉主要的情節點,畫故事板,敲定修改方向。

方德涵在家裏幫謝崤做這種事做的順手,麻利地很,項知言難得有些局促,學着方德涵的樣子做标注排場次。

成琪看到我們都準備幹活了,還是不死心,多問了一句:“不是,你們真的準備這麽幹?”

“不然怎麽樣。”我說,“反正最糟糕也就是按照原有的場次走。不礙你們的事。”

成琪沒話說了,撇撇嘴,撂下一句有事找她,就出了帳篷。

她走了我倒是松了口氣,有些話當着成導身邊人的面實在是不好說的太白。

項知言一邊整理場次,一邊問我:“你早知道路濤那個角色不太對勁?”

我說:“那個角色太淺了,和寫路母的寥寥數筆比較起來簡直不像是一個本子裏出來的。”

方德涵也說:“就是,張倩那個角色也淺,感覺跟個工具人似的。”

項知言說:“所以你覺得有隐情?”

成導身邊的人不在,我說話就大膽許多:“他就是櫃子裏呆久了,都不知道怎麽敞亮說話,想諷刺發洩又狠不下心給寫透,半吊子一樣地挂在那。情節點爆發點都放角色身上了,內心深度卻沒體現出來多少。”

方德涵也說:“感情倒不是說不能立住,就是凡事話都只說一半,讓人難受得很。”

“就是這個道理。”我說,“他想遮遮掩掩,我非要給他晾出來。我就不信受這種刺激還激不起他的創作熱情。”

項知言無奈地說:“你就不怕把他刺激過頭,撂挑子不幹了?”

“不會的,成唯這種性格。只有在沉默中爆發的份。”我說,“他不是要為他的劇組負起責任嗎?那我們可必須要成全他啊。”

章節46:  6個月前

标題:46

概要:你掉的是這個金孟植,還是這個銀孟植呢

整理文檔的間隙,我抽空出去給文老打了個電話,彙報了一下現在的修改方向,和幾個主要角色的安排。

這地方信號差得很,只有河邊一小塊地方有信號。我忐忑地聽着那邊的聲音,聽到文老的笑聲才放下心,幸好是沒生氣。

“你這個想法很大膽,不怕成唯翻臉嗎?”他聲音傳過來。

“我不怕他。”我說,好的導演應該在作品裏貫徹自己的某種意志,他這樣藏頭露尾的是落了下乘,我點破他應該謝我。”

文老的笑聲又傳過來,說:“你是擔心我之前跟你說的路母的事?”

我嗯了一聲,說:“這樣二次創作之後會和原型有一定的差距,我希望您能諒解。”

文老開口:“你是問我諒解,不是來問我可不可以,就說明你已經打定好主意了。”

被老人家說破,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文老沒聽見我的反應,倒是把話說了下去:“孟植,我原本的意思,其實只是讓你改變一下主視角,文案內容臺詞都是現成的,只是個需要熟手的體力活,你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你是為了什麽?”

“本能吧。”我說,“您故事的主要靈感是路母,成導卻是路濤,這種碰撞下又因為成導自己的一些個人原因讓故事産生了割裂感,我看不習慣這個,想給寫圓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文老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嚴肅,讓人非常有壓迫感:“你這樣去修改,會得罪我或者成唯。”

我沒有被吓住,應聲:“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不用,維持原樣,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更何況…”

我略微賣了個關子,才開口:“如果您對這個故事原本的形态非常堅持的話,您是不會讓旁人來改的。”

文老那邊沉默片刻,才爆發出一陣大笑。

“好,你很好,是個有骨氣的。”文老笑道:“就是這個态度,不要做誰的應聲蟲。從自己手裏出去的本子,就是自己的臉面。首先要對得起自己。”

他說完,語氣又放平,開始說:“我知道這次時間短,任務重,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囑咐你。”

文老語氣重新變得嚴肅,這次不是裝模作樣地吓人,是真的認真說事:“你有這個心思很好,但是創作者是以作品定論的。只是話說的漂亮可不行。”

“知道,我改了您的劇本,您也是審查方,明天如果結果不盡人意,您不會站在我這邊。”

“聰明。”

文老評價完,又問了些細節問題,我都一一答了,末了他在那邊淺淺地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哦。”

“您過譽了。”我說,“我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莽撞而已。”

“你可不是什麽小牛犢,別裝老實了。”文老笑罵道:“小狼崽子,還沒混出點名堂來就敢改我的本子……”

我也笑:“那也是您先抓了我壯丁,我陪朋友來的,誰知道突然要幹活了。”

文老在那邊哼了一聲,多問了一句:“你那個朋友,是項知言?”

“對。”我說。

“好,你們兩個都很好。”文老說:“李同庸歹竹出好筍,他這個兒子不錯,可惜不姓李。”

“什麽?”我感覺自己沒聽懂文老剛才說的話。什麽叫李同庸歹竹出好筍?什麽叫這個兒子不錯?

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不是項知言跟我說,他要被李同庸潛規則,他不樂意才拍爛片攢贖身錢嗎?李同庸怎麽能是他爹呢?

後面又和文老聊了幾句,都是寒暄,我憑借本能應付了過去,匆匆挂了電話。

等到屏幕熄滅了,我站在河岸邊的風口處,覺得寒風刺骨。

項知言騙我?還是文老在騙我?

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個事項知言騙我有什麽好處。從結果來說,也只是讓我把孟家那點破事坦誠相待了而已。

那又怎麽了?我并不怕那份pdf曝光,頂多需要提防孟家知道這份文檔的存在會不會買兇來殺我。

我對項知言這段時間是完全不設防的,如果他想讓人做掉我,那我這會兒墳頭都該有草了。

我對着一片漆黑的河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如果項知言真的要殺我,現在在背後輕輕推我一下就行。我就會沉在這條看似平靜的河流裏,被沖到錯綜複雜地下水域。等再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漂了幾千公裏。

我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開始自嘲,大約是自己思維太跳躍,才會想到這麽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正準備回棚那邊,一轉身,卻看到一個黑影在正站在我身後不遠處,我吃了一驚。腳下不穩,踩到了河岸的青苔,直接往後面栽倒。

那個人看到我的動作驟然一驚,立刻伸出手來拉我,可到底有點距離,手在空中就這麽錯過了,我就這樣栽到河裏,冰冷的水一下子沒過我的口鼻。我立刻感受到胸腔發出火焰灼燒般的刺痛。

這下好了,我還沒被臆想中的壞人推到河裏,就要因為自己的愚蠢而被弄死了。

我像是所有落水又不會游泳的人一樣,在水裏拼命的掙紮,絕望地感受到氧氣一點點地離開自己的胸腔,一秒鐘感覺比一小時都漫長。

我還在掙紮的時候,隐約聽到河岸有人下水的聲音,有人在河流中迅速接近了我。還沒有弄清楚是誰,那人就穩準狠地朝我脖子重擊,我一下就暈了。

暈之前最後一個念頭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補刀的。

等到我重新恢複神智,人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獄,躺在我和項知言暫住的那個農家小院的卧室裏。

我身上衣服都被換過了,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暖的手腳都微微出汗。

我有點不舒服地把被子掀開一點,送一點涼氣進來。想着這就算是活下來了,改天還是要去游泳館學個游泳,在那之前還得弄清楚是誰救了我,好好謝謝人家。

哦,還有劇組那邊,一堆事沒了結呢,不能再在這躺下了。

我想的清楚,就準備起身下地。鞋還沒穿上,就和端了盆熱水進來的項知言撞了個對眼。

他看到我準備下床,不知為何一下子就火了,語氣都帶上急躁:“腳收回去,你想幹嘛?人都掉水裏了你還想出去惹事?”

我觀察到他衣服換過,頭發上還有水汽,心說項知言該不會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吧,我還記得他在水裏毫不猶豫地朝我脖子來了那麽一下,頓時慫了,乖乖把腳縮了回去。

項知言端着熱水過來,用熱水給我擦臉,一臉有話要說有脾氣要發的樣子,卻又都忍着不說,看的人都急。

我實在是憋不住了,小聲跟他搭話:“那個…你救的我?謝謝……”

項知言手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給我擦臉,從力道判斷應該比剛才還生氣

我心說我還沒有跟你追究你騙我的事呢,你這倒好,先拿捏上我了。

我正琢磨着怎麽開口批判他騙人的無恥行徑,項知言就開口了:“你明天就跟人去鎮上,然後回家。”

我愣住,下意識問他:“那劇本呢?”

“不管了。”項知言說得咬牙切齒,“我就不該帶你出來。”

我以為他說的是氣話,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他一會兒,确信他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這才真的慌了:“我都跟文老打電話說過了。”

“你打電話的時候落水了嗎?”項知言質問我,“照顧不好自己的人沒資格逞強。”

“那是意外,我是被吓的!”我據理力争,記憶突然連成片了,反将一軍:“在河岸吓到我的人是不是你?!”

“……我那是擔心河岸太黑你找不到路去接你的!”項知言惡狠狠地掐了我一把,“你倒好,跟看到鬼一樣,一推後就掉河裏了,我有那麽吓人?”

我現在知道他是來接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被河水洗了腦子,思路竟然格外清晰,一下子就抓到了一個盲點。

“你是去找我的?那你聽到我和文老的電話了?”

項知言聞言不吭氣了,沉默着繼續幫我擦手臂。

這反映那肯定是聽見了啊!

我孟植堂堂正正做人,從來不搞冤假錯案那一套,當即給了項知言申辯的機會:“你可以解釋。”

項知言一言不發,依舊沉默着幫我擦身子。

其實以他的演技,這裏随便扯個謊想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騙不過去。所以他越是這樣我心越軟,也不催,就讓他幫我擦身子。

擦到最後我想了想,哎被欺騙就被欺騙吧,看他現在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想必已經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左右我沒收到什麽實質性傷害,原諒他好了。

然而當我委婉但是真誠地表達了這個态度之後,項知言一下就火了。到剛才為止他都是燒的暗火,主要是內傷,熬人。這會兒火直接發到明面上來,直接開始燎人的頭發絲了。

“孟植,你是不是不信我。”他說。

“不是啊,只是如果這就是真相,就有點太驚悚了。”我照實回答。

“好,那我告訴你,事實就是這麽驚悚。”項知言扯出來一個冷笑,“李同庸确實是我爸,同時他也想睡我,這個事實怎麽樣?”

我努力消化了一下這件事,誠懇地給出了我的評價:“那幸好你不跟他姓,不然便宜這老畜牲了。”

章節47:  6個月前

标題:47

概要:他能影響你長成今天這個樣子,我感謝他

老畜生三個字成功把項知言逗笑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揚,還要裝模作樣地壓下去,拿熱毛巾給我擦臉。

哼,欲蓋彌彰,他都已經擦過一遍了。

我看破不說破,就讓他忙上忙下。畢竟這種秘辛麽,陡然說破是有點讓人不知所措。這方面我多少算是過來人,有經驗。

項知言擦了一會,像是心情終于平複了,才慢慢開口。

“我小時候也姓李,我媽是個模特,年輕的時候被李同庸看上了,一個好色一個圖名,然後就有了我。”

他說自己的事情,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是以內容來說絕對不是什麽讓人心平氣和的事。

他把毛巾浸到熱水裏慢慢揉搓,慢慢說:“李同庸不肯認我,甚至也不肯見我。我媽就想了個辦法。李家這一代子孫少,大多都沒什麽出息。她就想讓我在李家面前露個臉,做點成績出來,讓李同庸把我認回去。”

他揉搓毛巾的手停下了,仿佛遇到了一件難事,末了擡起頭看我,說:“後面的事你就清楚了,如她所願,李同庸是看中我了,不過是那種看中,你明白吧。”

我聽他說就感到一陣不寒而栗:“李同庸不知道你是他兒子嗎?”

“誰知道呢?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吧。”項知言無所謂地講:“後面我媽知道這事,丢了這麽多年矜高的架子跑去和李同庸鬧。這事算是捅破了。”

他話說的平淡,我卻知道這事鬧出來的時候必然是一場軒然大波。李同庸是寰宇的老板,他夫人的家庭也非常顯赫。這事鬧在明面上,項知言形單影只,只有被欺負的份。

“然後呢?”我這麽問他。

項知言笑:“哪還有什麽然後,李夫人第二天就下了明令雪藏我,轉頭就去跟我媽鬥法了。我媽這些年只顧着綁着李同庸,倒确實挺有手腕。兩人鬥得熱鬧,想不起來管我。”

我非常難受,我寧可項知言沒有演過《雨人畫家》,只是個普普通通考上電影學院的普通人,這樣一步一個腳印或早或晚還是能在影視圈裏留下姓名。而不是這樣,在父母們的角力中沖上雲端,又在瞬息之間被棄如敝履。

“這就是朱彤對你不上心的理由嗎?”我悶悶地說。

項知言笑了:“那倒不是……她有自己的生活,這段時間雅姐生産,她肯這個時候還來顧着我的工作已經很仗義了。”

我聽他這麽說,感覺腦子裏有根筋在跳,這段時間遇到的gay感覺有點多,情不自禁地就想歪了,我問他:“朱彤和段莉雅……”

“你想哪去了?”項知言笑話我:“她倆就是朋友,彤姐這些年在娛樂圈看過太多眷侶變成怨偶,所以沒了談戀愛的心思,倒是對朋友很上心。”

“那不見得。”我诋毀她,“你也不看看上一部她給你找的什麽爛戲。”

說起這個項知言臉上表情就變得哭笑不得:“你還真準備記着這事一輩子啊。”

“那是。”我坦然道:“所以我肯原諒你,要好好感恩知道嗎。”

“是是是。”項知言妥協一般地答複我,“謝孟少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這麽一打岔,剛才那種低沉的氣氛倒是去了許多,項知言把拿着揉好了的毛巾擦我的腳。

這動作作為友人來說其實已經過界了,但是這個氣氛裏面我也感受不到有什麽不對。

我看着項知言低垂的眉眼,覺得心裏很酸。

這個人一直這麽溫柔,這麽周全,永遠進退有度,我一直蒙受着他這份溫柔的恩惠,現在卻希望他不要這樣。

沒有人天生就會照顧別人,處處周全妥當。

寥寥幾句的過往裏,項知言每一句平淡的話背後都是結了痂的傷口。我好像突然才意識過來,這個人,這個處處照顧我的人,他才24歲。換做普通人不過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男孩。

可是他已經非常娴熟地照顧自己甚至照顧別人了。

我一想到這個,就真的很難受。

“項知言,你不埋怨他們嗎。”我說。

項知言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問我:“埋怨什麽?”

我說:“埋怨他們不愛你。”

項知言無奈,順着我說:“這種事也沒什麽好埋怨的。”

“可是多難過啊。”我說,“所有的孩子都會對父母心存幻想。”

項知言沉默一瞬,開口:“那也許,我也沒把他們當作父母吧。”

他擡眼看我:“其實你看,說到底也沒影響什麽,我入圍了百花獎。現在還有成唯的劇可以演,這些多少都要感謝他們對不對?”

我看着項知言,半晌放棄了在父母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什麽。那是項知言的人生,我沒有親歷過,就自然沒有發言的資格。

我情緒低落,在那恹恹地不說話,項知言倒是覺得我這樣好笑,說:“你剛才不是還說李同庸是老畜生?你現在又低落個什麽?”

“誰為他低落了。”我反駁,“我這是為你。”

“沒必要。”

項知言把我的腳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