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争,好歹睡了幾個小時勉強醒了,結果渾身都疼,腦子裏也是一團漿糊,思維都斷斷續續的。

唯一好一點的地方就是醒來就看到項知言在我身邊坐着,已經洗過澡了,正拿着劇本看。見我醒了,就把劇本扔在一邊,過來問我難不難受。

我自然是非常難受的,感覺這遭弄不好怕是要生病,卻也不敢和項知言明說,就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伸出手來拽他的衣角。

這動作把項知言弄得哭笑不得,他也怕我生病,伸手來探我的體溫。

那只手扶住我額頭的時候,他的體溫也傳了過來,熏得我一股淚意就這麽又湧了上來。我是非常愛哭的那種人,說好聽淚腺脆弱,難聽就是多少有點軟弱。本來我爸去世這麽多年,我日子過的艱難,也不知道是變堅強還是變麻木,總之是漸漸就哭不出來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多少算是個好事,畢竟多大了還哭哭啼啼非常不像樣子。

我也沒想到在朱彤那邊聽了個沒有內情的故事,就能把我難受成這個樣,什麽男子氣概,堅強之類的虛詞都抛諸腦後,眼淚落得跟雨一樣。

我狀态這麽不正常,換做之前項知言早就開口問了,這會兒卻還只是耐心地給我測體溫,再用手指給我抹眼淚。

我猜他是見過朱彤了。

“何苦呢?”他嘆氣,低垂的睫毛依然溫柔得像是秋後的落葉。

“我難受。”我說。“我想着你就覺得難受。”

章節55:  5個月前/5個月前

标題:55

概要:那年春節

《雨人畫家》上映的第一天,我就看了,是三年前的賀歲檔。

那一年的春節我過的很冷清,我爸去世,我和和孟家徹底斷了關系,往年要走動的人家都不用走動。盧青和又被抓回盧家過年,在qq上給我留了幾句言就被抓去包餃子。

彼時日子不但冷清還很艱難,我這輩子到那時為止攏共也沒過過幾天真的缺錢的日子。一下子從雲上跌落下來。沒有正經工作,只有50萬現金和老家鄉下的一個房子。

我一開始轉不過性子,又剛學會買醉,50萬很快就花了一小半。後來有天自己算存款,才把自己算清醒。

然後就開始愁錢的事。我之前在劇組的底氣大抵只是我不愁錢,現在沒這底氣,就想要不幹脆找個編劇工作室挂靠,陪他們寫那種流水線生産的劇。

那個時候真的是對創作本身的熱情完全熄了,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覺得趁着《山海》還有些薄名,賺點快錢也行。

就是遲遲決定不了把自己賣給哪家,總有種古怪的堅持和倨傲,覺得賣給誰都是賤賣。

後來我試探性地問了幾個人,沒等到回信,孟家和傅文睿就一起找上門來。

孟家是知道我沒錢,故意來惡心我。

傅文睿則是假惺惺地給了我份合同,要簽我去幫海鹿寫幾個IP改編,價開的非常非常高。

“你去編劇工作室和來我這裏是一樣的。至少來我這裏不用你從底層熬。”傅文睿小人得志地讓人非常厭惡,說的卻都是些實話。

“我們是有私怨,但是我是個商人。”

“不然你還有什麽好的選擇?盧丹平?耀華今年一個備案的劇都沒有。”

“或者文秋,文老?他都多少年不管事了?再說他能為你奔波嗎?你又願意讓他為這種事奔波嗎?”

“孟植,你就是個少爺,你過得慣苦日子?賺了這票走人,我還能攔着你?你有什麽好堅持的。”

傅文睿一句句跟尖刀似地剜我的心,我覺得他就是刻意來羞辱我。

所以打了一架之後,我把他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但是他留下的焦慮沒法拉黑或者通過暴力解決,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說他那份合同真的是我目前最好的選項。

就算我傲氣,不吃嗟來之食,那其他的呢,利用《山海》,利用盧丹平甚至說利用文老,我總還是能找着賺快錢的渠道。

我現在這麽需要錢,做什麽都能原諒自己,何況這并不犯法。

我就這麽糾結到了春節,已經動搖的差不多了,決定過了元宵就去聯系下以前劇組的人。

年初一那天,我一個人從出租屋的床上醒來,桌上擺着的還是昨天吃剩下的吐司。我就這麽在床上發了一整天呆之後,才決定去做一點有價值的事。比如,去看電影。

這世上很多事真的只能說是緣分,春季檔這麽一個喜慶熱鬧的時節,這個檔期的電影更是一個比一個花團錦簇,封面很不得把素材全部是塞滿,用上各種大紅、明黃之類的惹眼又刺激的顏色,整個喜氣洋洋得跟商場裏無限循環的“恭喜您發財”形成強烈的共鳴,反襯着我更加的孤苦伶仃。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雨人畫家》。海報封面是冷藍色的。畫面中心是穿着連帽衫背着書包的項知言。整個畫面寡淡到素淨,項知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看哪裏。這種風格在同一檔期的電影襯托下顯得格外肅殺,像是誤闖到此的異類,有種和世界毫無關聯的孤獨感。

這就是我選擇看這部電影最直接的原因,它看上去喪兮兮的,意味着在這個阖家團圓的日子裏非常不讨喜,也意味着清靜。

想來我的确也是個神經病,從冷清的出租房裏跑出來找熱鬧,回頭又在這熱鬧裏找冷清。

《雨人畫家》是真的沒人看,我買的最近的票,5排5座,同一場也就幾個人。我原以為我就是來打發打發時間的,卻在那個播放廳裏,度過了那一年最難忘的2個小時。

那是項知言的出道作,除了他都是有功夫老戲骨。我一開始還在暗暗驚奇這電影深藏不露,結果一個轉場過後,就馬上被項知言抓走了全部心神。

他飾演的童潼在人潮中不小心走丢,一個人默默呆在街頭。我和項知言說過這個鏡頭,我說他那個眼神讓人特別想讓人愛他。

這是百分之一百萬的實話。

《雨人畫家》并不是個溫情的故事,更像是個無法和世界溝通的人從始至終一場無聲的嘶吼。

這種故事最難的就是和觀衆建立起情感聯系,才能引人入戲,才能讓人在乎主角的經歷和遭遇。

它跟那種人物傳記不同,觀衆沒有絲毫感情基礎,大家都知道霍金,但誰會知道一個虛構的阿斯伯格症患者。

項知言用一個鏡頭就做到了,他把童潼的天真,不谙世事,些微的恐懼,揉到一個內斂甚至有一絲異常的殼子裏,一個眼神就說盡千言萬語,卻又永遠留下探究的餘地,讓這個角色的一切偏離正常人的行為都有可怕的說服力。

我的心被他勾着,看着他面對父母離世,驟然落到一個無比複雜的社會環境裏,看着他被利用,被壓榨,卻還執拗地在他的畫室裏畫着他想要畫的畫。直到最後,他知道自己畫的父母肖像要被拍賣,驚慌無措又無能為力,才點燃了自己的畫室,最後又誤以為火場裏的肖像畫是自己的父母,沖到火場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我坐在電影院的座位上,覺得自己的靈魂也随着這場火燃燒殆盡了。

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給他寫劇本,我一定要給他寫劇本。

不管要花多少時間,不管要用多少年,我都要寫一個配得上他的劇本。

從電影院出來,我再沒起過去賺快錢的心。我接受不了有朝一日我和項知言介紹自己的時候,說自己寫過什麽垃圾。

我在電影院看了五遍,買了DVD,給某有線上播放版權的平臺充了兩年的會員。甚至在這之後找了家特殊教育學校,死皮賴臉地要去給人家做志願者。

我其實那時候根本沒從打擊中恢複過來,我只是努力一點點,一點點地去讓自己接觸外界,努力讓自己找回來創作的狀态。

我知道他入圍了影帝,知道他身邊有最好的經紀團隊,知道我和他之間遙不可及。

那沒關系,他這麽年輕,我也這麽年輕。

我幻想過很多很多,未來我們相遇之後,一起讨論《雨人畫家》的場景。甚至我因為過于激動,直接給他跪下的場景也臆想過。而不是現在這樣,拉着他的手,只知道哭,嘴裏還胡亂道着歉。

我為喜歡《雨人畫家》這件事而感到愧疚,我覺得自己從不遮掩的喜歡像是那些惡行的幫兇,過往每一句對項知言的贊美都好像是在為施暴者叫好。

誠然,這是一部好作品。

那又怎麽樣呢。

項知言的母親用一種扭曲的方式把童潼推到了準影帝的高度上,同時斷送了項知言成為頂級演員的前途。

這發展,我簡直不知道怪誰好了。

章節56:  5個月前

标題:56

概要:轉移話題是個技術活

“別哭了,也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有什麽好道歉的。而且我現在不是還在演戲嗎?”項知言溫聲說,分明是他的事,他卻說得這麽雲淡風輕。“何況……就算演不了戲。其實影響也沒那麽大。”

我哭得卡頓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任何一點點強顏歡笑的神情。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他就是平平淡淡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真的不在意和強裝鎮定這裏頭偌大的差別我能不懂?

于是我哭得更厲害了。

項知言被我哭得徹底沒辦法,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給我順氣,就這麽鬧騰了半天,我終于哭到脫力,就在那邊打哭嗝。項知言隔着被子拍我的背,把我當個小孩子似地照顧。看到我終于消停了,笑了笑,才開口:“哭這麽兇,你喝醉那天控訴我拍商業片的時候都沒哭得這麽兇。”

我被他說了這麽一句,氣不打一處來,這能比嗎,這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差別!他都被他媽搞得入不了戲了,現在又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好似明天退出娛樂圈也可以接受。都這樣了。我還能計較他演爛片?

我真的是絕望死了,我本來只是心疼,現在則是感覺一個潛藏在內心多年的夢想徹底沒了指望,開口胡亂控訴:“你……你……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不是都不放在心上,你……你還騙我,你是不是都不想演戲了,那你還要我給你寫劇本,你還說要來演,你就是框我。”

項知言沉默了兩秒,開口:“是啊。”

我一個好歹差點沒厥過去,整個人直哆嗦。

項知言強行抓着我的手控制着不讓它抖,也不看我,就坐在床邊說話:“我沒想告訴你,就是知道你知道這事多少要傷心,倒是沒想到你傷心得這麽大發……”

我要被他這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子搞得心态徹底爆炸了,“……這是我的事嗎?項知言?項先生?項老爺?我求求你了,這是你自己的事好吧?你要是都不想演戲了,你何苦找我呢?”

項知言制着我的手回頭看我:“不想演戲了是真的,想要你寫的劇本是真的,要去演你寫的劇本也是真的,這麽看也不能算框你。”

“你都不想演戲了,我能讓你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嗎?”我簡直難過到生氣:“你以為我就圖你的演技嗎?我沒有心的啊?我寧可這輩子在熒幕上都看不到你,也不願意你受委屈或者勉強自己,懂嗎?”

這話說得膩歪死人,朱彤若是聽見,必然要沖進來打我兩個大耳刮子。她苦口婆心找我說往事就是為了讓我改項知言的本子,改的好演一點。我倒好,徹底倒戈,原則底線統統都無所謂了。

這話她沒聽見,項知言聽見了也跟沒聽見了一樣,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了我一句為什麽?

我真的是要氣死了,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這麽明顯的答案居然還要問我?于是帶着氣說話。

“我能為什麽?為了你不難受好不好?”

“為什麽為了我不難受?”

“因為你難受我也跟着不舒服啊!”

“為什麽我難受,你會跟着不舒服?”

“因為……”我剛起了頭,話就突然卡在喉嚨裏,沒說出來。

我不知道我應該說什麽,話趕話地說到這裏了,我怔愣地看着項知言的臉,完全說不出話來,就覺得腦子裏快要爆炸了。

為什麽項知言難受,我會跟着不舒服。

項知言還看着我,他在等着我回答。

“因為……我們是朋友?”我越說越小聲,簡直是肉眼可見的心虛。

項知言聽到我的回答,偏過頭去,笑了一聲。

“那孟植,你對每個朋友,都這樣嗎?”

他說完,頭一次沒管我的情緒,直接站起來往外走。我就坐着床上,看着。

我那一刻整個心都慌了,腦子裏空白了兩秒鐘,什麽都想不起來,就剩下一個念頭,我不能讓他從這個院子出去。

我迅速從床上彈起來,鞋都來不及穿,直接光腳踩着地上跑,兩三步追了上去,從背後死死抱住項知言。

項知言往前踉跄了一步,站穩之後直接伸手來開始掰我挂在他腰上的手。

“你這是幹嘛?”項知言一邊掰,一邊說:“你和別的朋友吵架了也這樣?沖上來抱着,死賴着人不肯放手?”

我就是抱着他不說話,還沒擦幹淨的眼淚就往他後背上蹭。

項知言手箍在我的手上,力道不算大,但是讓人覺得害怕,知道他如果真的發力就能直接掰開。他任由我抱了一會兒,開口:“孟植,我願意為你做很多事,去酒吧接你,照顧你,投資你的劇本,演你寫的角色。不管我喜不喜歡我都願意,你明白嗎?”

“我不要你願意,我要你喜歡。”他這句話沒有觸及敏感詞,我就大着膽子回了一句。“你不喜歡就可以都不做。”

項知言聞言并沒有說什麽,手松了一點,仿佛做夢般地說了一句:“我不去做,你不是就要走了嗎?”

我一下不敢說話。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項知言又笑了一聲,笑聲有點寂寥。自嘲似地開口:“我在說些什麽呢?”說着手上開始用力。

我抱着他,閉了閉眼,開口:“我不走。”

他手上的力停了,問我:“你說什麽。”

“我說不走,你不做那些我也不會走。”我說,“除非你趕我。”

這話說完,我拼命地在心裏祈禱,他千萬不要追問我為什麽,千萬不要。

可能是他今天為什麽的指标已經超了,終于沒再問我為什麽,只是繼續強硬地把我抱着他的手拉開了,轉過身來看我。

他比我高,這樣微微低着頭看着的我的時候有種壓迫感。原先他都用溫和的氣質包裹的很好,讓人以為那種壓迫都是錯覺。這個時候再看,莫名的覺得有點危險,讓人有點想跑。

但是就算是我也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跑的。

項知言說:“我和你攤牌吧。”

我看着他,很緊張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從知道朱彤跟你說這件事,到你醒來這段時間裏,我想了不下3種方法要怎麽跟你說。”項知言開口,“比如調侃這事,提醒你這事我不想深談,你心思重,擅長體察人心,明白了這點就不會再追問了。”

他略低頭:“但是這樣無疑是在一個你非常在意的事情上——或者說最在意的一件事上制造隔閡。我沒有把握把這事扭轉成順境,所以只能面對。”

“那就只能扯謊,或者坦白。”項知言慢慢分析:“扯謊其實不難,告訴你我只是有點心結,一來你對我非常信任,我在你這裏輸出的信息都是真實的。二來,我也有把握一直僞裝這種狀态。這樣就可以利用這個事制造和你的關聯系,假裝你幫我解開了心結。能更好的把你綁在我身邊。”

項知言垂頭看我:“可是我不敢做,你在專業方面太敏感,我怕騙不過你。那麽如果一直保持有心結的樣子呢?無疑只是扮演一個庸才,沒有難度,回頭你遲早忘了我。”

“所以我選擇坦白。”

我咽了口口水,緊張地看着他:“坦……坦白什麽?”

“那是你決定的。”項知言說,仿佛擺了一個潘多拉盒子到我面前,“我不再跟你耍心機了,你現在可以選擇讓我坦不坦白,坦白到什麽程度。長期有效,不僅只針對這一件事。”

“比……比如呢?你要坦白什麽?”我魂都丢了似的問他。

項知言偏了下頭,像是在考慮,“比如。”

他笑了,“就比如,我剛才跟你說的那麽多心裏活動,每一次每一次,我在面對你的時候都會在心裏重複無數遍,直到我找到一個最穩妥的方式。”

項知言看我,語氣低沉:“孟植,你要我坦白嗎?”

這個氣氛簡直絕了,我站在項知言對面,像是回到了高考考場。項知言這到底是要坦白還是他媽的在考我,我看他的臉實在是找不出任何哪怕一絲絲正确答案的端倪。

我先是沒睡好,哭到脫力,又是驚聞他大概不喜歡演戲,多年心願一朝成為泡影,還在他面前話趕話的口沒遮攔,差點把自己都沒理清楚的心思說出口。最後更奇妙了,這人耍脾氣要走,然後就是這樣仿佛要去赴死的态度逼我做高考卷。

坦白,坦白個錘子。

再難搞的gal game也沒有這麽難攻略的角色。

我破罐破摔,反正你不仁我不義,本來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你非要這麽逼我,那也別怪我不給你留臉了。

我打定主意,擡頭看他:“行,你先坦白坦白那天晚上親我額頭是怎麽回事吧。”

項知言眨眨眼,又眨眨眼,好似完全沒想到我會先問這個,竟然還不好意思了起來:“……那天你沒睡着?”

“你管我睡沒睡着,你先坦白。”我逼他。

項知言還是眨眨眼,片刻沒說話,就當我以為他打算毀約,準備把這個見鬼的坦白環節跳過去以後。他突然迅速彎下身子低頭,偏着在我臉頰上點了一下,我連躲都來不及。

“這個意思。”項知言說,就着夜色,我竟然看得出他有點緊張。

“……”

不是,你親就親,你親臉又是幾個意思。

章節57:  5個月前

标題:57

概要:塵封舊事

“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我就是問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清楚什麽意思。”

“我清楚什麽意思我還需要問你你什麽意思?”

這種腦殘對話從他親了我開始就一直持續到我們睡下。

我也真是服了項知言了,親得毫不含糊,言語上滴水不漏。這下搞得我倒是希望他親的是我的嘴,那樣他到底什麽意思我就清清楚楚地知道是什麽意思。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眼睛都腫了,睜不太開。摸到眼鏡帶上,看着這依稀還是有點模糊的世界,就有點悲從中來。

兒女情愛都是一時的,還有許許多多需要面對的麻煩事。

項知言下了兩碗面。自己端着一碗在院裏吃,另一碗放在竈臺上。我穿着拖鞋走到廚房端面,出來到院子裏,也找了個凳子坐下吃面。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院子裏只剩下吃面的聲音。

等到一碗面見底。我們倆都随手放在地上,誰都沒先離開這個院子。

最後還是項知言先開的口,他也沒看我,就擡頭看着這院落四方方的天,狀似随意的開口:“你是不是早察覺到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我卻明白他什麽意思,小心地嗯了一聲。

項知言呼吸聲重了一下,又很快恢複正常:“我今天早上下面的時候才想明白,你要是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怕是不會那麽淡定,還能歪到別的事上……”

我幹咳了一聲,示意他尴尬的事就不要多提了,免得昨天晚上的小學生吵架現場重演。

項知言莞爾,不多說了,回到原先的話題。

昨天晚上兩個人其實情緒都有點激動,我直接哭慘了,項知言表面上看着八風不動,實際上估計也慌了神,不然不會一股子一不做二不休地樣子說要跟我坦白。

他想坦白什麽,我其實心裏大概是有數的。

項知言眉毛稍微擡了一下,又放下,我知道他這是在猶豫,半晌過去他也沒想好怎麽開口,反倒是又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我思考一下,照實說了。

“就你演戲的時候,我成天見不到人,只好在心裏琢磨,然後就反應過來了。”

“我哪裏露餡了?”項知言扭過頭來看我,臉上滿是求知的欲望,我回答他:“比較明顯的還是我落水那次,先裝作生氣,就能我來不及計較你之前故意話不說全框我的事,然後再事無巨細地幫我把工作用的東西準備好,我先是內疚然後是感激,這事就徹底翻過去了。”

項知言說:“那時候我們并不相熟,我只透給你部分真相是情有可原的。”

“是啊,但是你是透露,不是傾述。”我回答他,“每個人在述說自己過去的時候,最難的是開頭,一旦開始說了,就總有傾述的欲望。但是你沒有,你選擇展現這些的時候總是有目的。”

項知言失笑:“這不能說明什麽,也許只是我喜歡和人交淺言深。”

“能。”我說,“你不像是那種把自己家事随口說的人,從你對朱彤的态度就能看出來了。她知道你那麽多事,但是你依舊不和她交心。別人就更難了。”

“我怎麽不和她交心了?”

“劇本更改這麽大的事,她是你經紀人,于情于理你都該和她說一聲,但是如果不是小飛告密。戲拍完了她都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這還能算交心?”

項知言扭回頭,自嘲:“原來我破綻這麽多,倒是一直以為自己裝的很好。”

“你不要這麽說。”我聽他這語氣就覺得難受,“你只是有選擇性地……展示了某一部分自己。我覺得這算不上裝。”

項知言的自嘲被我堵了回去,臉上沒什麽表情,又擡頭看屋檐去了。

我看着他的側臉,開口:“我琢磨你的時候才發現,你其實離我很遠。”

項知言不說話,我就把話說了下去。

“你太好了,很會照顧人,生活和情緒上都是,又很體貼。”我慢慢說,心裏滿滿湧上酸意:“但是你表現出的親昵狀态和實際感情上的交流是不匹配的,就算你用喜歡我的劇本,看過我的小說這些來平衡砝碼,其實也沒有足夠的說服力,簡單的來說,你就是在無緣無故的對我好。”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事,我一直都知道。”

“我已經仔細想過了,我有的這些,沒什麽是不能給你的。”

我把這些話說完,搬着小凳子湊近項知言,認真地看他:“所以你想要什麽,都可以。給了你之後,這茬就算過去了。你以後也不用這麽照顧我,我們再來說其他的事。”

項知言終于低下頭,表情上看不出什麽端倪,聲音卻是淡淡的:“……你這麽聰明,什麽都想到了,想不到我想要什麽?”

我看到他這樣,心裏卻安慰了一點,這樣帶着一點點鋒芒挑釁态度,已經是我見過的他諸多的狀态裏,最接近真實的樣子了。

于是我好脾氣地開口:“我不知道,我能給你的之前也都給過了,劇本什麽的,感覺你也并不是很想要。”

項知言面無表情地伸手出來捏我的臉,邊捏邊咬牙切齒:“你不是聰明的很嗎,現在猜不出來?”

“我建議你适當用力,不然就顯得很像惱羞成怒。”我說,臉還在人家手上,就不怕死的開嘲諷。

項知言捏了一會兒就放開了:“這事跳過,看你也不是真心要說這個。你就是想問我演戲的事,又覺得不好開口對不對?”

我看他:“那你願意跟我說嗎?”

項知言看着我,良久,嘆了口氣。

“我不喜歡演戲這事,和項瑩燒了我的東西有關系,但是關聯不大。”

“你不是老說我演技好嗎,那麽我告訴你,我記事起,記得最深的事就是項瑩要求我陪她李家演好兒子。”

“項瑩是個活在幻想裏的女人,或許這點在李同庸眼裏很可愛,但是做她兒子那真的就是倒了血黴。”

“她從來不在乎我是什麽樣的孩子,她只需要我能扮演什麽樣的孩子。”

章節58:  5個月前

标題:58

概要:但是既然有些事可以做,我就不想後悔

項知言這三句話連着說很有一種氣勢,夾雜着某種蒙着時代渣土的塵封往事一起襲來。

我想這必然不是個好故事。

他說完這三句話就沉默了,一起沉默的還有我,院子裏四四方方的天安靜地仿佛時間都凝滞。

我發現這一刻我并不是真的在乎他演技這件事,我只是想更了解他。但是如果袒露這件事讓他為難或者痛苦,就也沒什麽好堅持的,我希望他開心。

其實仔細想想,就算現在他入不了戲,甚至以後都入不了戲也沒什麽。他曾經巅峰狀态的演技已經在我心裏留存過,我不會忘。至多不過是以後要盡量不在他面前提起《雨人畫家》,免得大家都再傷心一次。

更何況人生那麽長,誰能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如其傷那些莫須有的心,一定要鬧個明白,不如先把一切都揭過去,看看當下能做的事。

項知言的假就這麽草草放完了,在院子裏虎頭蛇尾地談完一場,我們兩個都在院子裏宅着養神,我好容易又吃了兩頓他做的飯,晚上一頓土豆粉蒸排骨吃完,感覺什麽都可以抛到後頭去了,只要我能一直吃到項知言做的飯。

晚上照例是睡在一起,經歷我質問他親我幹啥那事之後,兩個人倒沒什麽別扭的。就是我從浴室洗漱出來,看到項知言欲蓋彌彰地鋪好了床,兩條被子分成泾渭分明的兩邊。他拿着劇本在旁邊裝模作樣地看。

我斜睨他一眼,三兩下爬上床,鑽被窩裏一陣撲騰,好好的床就又被我弄亂了。

項知言這下也裝不下去,側頭看我,說:“不介意?”

我裝傻:“聽不懂你說什麽,趕緊睡了。你明天不是還有戲?”

項知言聞言就想伸手捏我,半道又變了方向去揉我頭發。我頭發剛洗完還有點潮,他來揉我索性偏頭躲了,往他懷裏頂,把他衣服弄濕。項知言這回也不讓我了,伸手把我箍着,讓我頭只能頂在他懷裏,退不出來。

“還鬧?現在舒服了?”他笑話我。

我被箍得緊,有些喘氣:“你放不放?”

項知言說:“不放。”

我頓時心就髒了一咪咪,想着這可是你逼我的,用還算自由的雙手去捏他癢癢肉。項知言看着平日裏溫和儒雅地,其實非常怕癢,要不是我和他住了這麽些時日,還真不一定知道。

項知言一開始還裝,後來實在受不了身體都開始抖,帶着我兩個人在床上摔得翻了個邊。我趁機逃出來,居高臨下地壓着他,用手捏他的臉,問:“叫你橫,還欺不欺負人了?”

項知言一張帥臉被我捏得變形,也還是好看,他用那雙讓人喜歡的眼睛看我,我感覺那裏面有笑意,和他說的話南轅北轍。

他說:“我讓你的。起開,我去洗漱了。”

我耍無賴:“要不你明天繼續翹班吧,反正這深山老林的,成唯要來抓你我們就往山上跑,他那四體不勤的樣子肯定追不上的。”

“體諒體諒你可憐的老爺我吧。”項知言拿話怼我:“就算我這演技入不了大少爺您的青眼了,也還是要賺錢養家的,排骨不用錢買嗎?”

這句話足以見得項知言心絕對比我髒多了,我還沒認真奚落他,就用殺手锏來堵我話。

但是吃人嘴軟,我還想在他這辦張長效飯卡,只得悻悻把人放開。

後來,我在等項知言回來的過程裏就先睡着了。睡得很沉,而且一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項知言那半邊的床又只剩下餘溫。

這對我來說很稀奇,我一直非常渴睡,向來都是能睡多久睡多久的。這次居然醒的這麽早,而且很清醒,沒有再睡過去的想法。

我覺得這很好,對我今天的計劃非常有幫助。

因為今天項知言要回去劇組了,所以早飯是小飛送來的。幾個包子還有稀飯。我們一起在院子裏吃完,項知言就準備去劇組了,小飛準備替他拿着東西和包。

我真的是拿出了畢生演技,什麽都不說,抱着項知言的包,就這樣站在院子裏眼巴巴地看着他倆。小飛被我這一套架勢整懵了,倒是項知言看了我兩眼,就知道我在搞什麽幺蛾子。

他登時那種淡定無波的臉就有點裝不下去,問我:“你要跟着去?”

我沒說話,繼續用眼神表達自己的訴求。項知言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總算是敗下陣:“成成成,走吧。”

然後我就歡天喜地地跟着他們出門去片場了。

我這一手項知言估計是沒想到,去片場的路上格外沉默,都沒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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