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癟
徐婉寧突然換了裝束,仿佛掙脫了什麽桎梏一般,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眼。
被她居高令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婉蘿有些心慌意亂。
徐婉蘿一直知道,她這個嫡姐樣貌十分出衆。
所以,她曾故意在徐婉寧面前透露父親喜歡清雅裝扮的事,徐婉寧果然穿戴素淨起來。
這世間女子千姿百态,朱釵粉黛用對了相得益彰,用錯了反倒削減顏色。
徐婉寧唇紅齒白五官昳麗,素淡衣裳讓她宛如海棠蒙塵,別扭中帶着幾分笨拙的俗氣,這正是徐婉蘿想要看到的。
然而如今……
徐婉蘿仰頭,避而不答徐婉寧問衣飾的話,關切提醒般:“長姐,母親尚未起身,你小聲些罷。”
徐婉寧從原主的記憶中,已經猜度到眼前這個面容純真清麗庶妹,心機不淺極擅做戲。
十二歲的小姑娘,在現代才剛上初中的年紀,在這個時空已經懂得如何不着痕跡的給旁人上眼藥了,很好。
她輕笑一聲:“三妹妹口是心非了,若怕打擾母親休息,你一大早跪這裏做什麽,傳出去還以為母親苛待你了。”
徐婉蘿心頭一梗,低聲道:“長姐說的是。”
徐婉寧知道徐婉蘿說自己打擾康寧郡主休息是為何。
左不過原主暴躁易怒,沒準因惱恨康寧長公主與徐婉蘿親昵而鬧将起來。
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每每都是徐婉寧專橫跋扈的名聲更上一層樓,甚至因此而吃挂落。
不過,那是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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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俯視着低眉斂目的少女,下颌微揚:“既知道錯了,那便去僻靜處跪着,省得礙眼。”
徐婉蘿掐了掐掌心抑制住怒意,紅着眼圈從院子正中諾到偏僻角落跪着去了。
若是往常,徐婉蘿自然不用這般忍氣吞聲。
可傳出一向和善的康寧長公主竟要罰跪于她的消息,父親昨夜居然睡了書房,沒來母親的汀蘭院安歇。
這一連串的變故讓林姨娘和徐婉蘿都有些不安。
徐婉蘿深谙示弱之道,跪便結結實實的跪,不論是祖母哪裏還是父親哪裏,見她委屈了難道不會心疼?
徐婉寧料理了徐婉蘿,餘光瞧見院中候着的兩個丫鬟同情的看向徐婉蘿,眸中冷光一閃。
親娘院中的丫鬟都明目張膽的向着庶女,對林姨娘豈不是要跪舔?
徐婉蘿順手一指,讓這兩個丫鬟也陪徐婉蘿跪着去。
她只道:“三妹妹身子不好,只誠心認錯是好事,我這個做姐姐不好阻止,你們一左一右仔細照看三妹妹,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必在這靜心院呆着了。”
兩個原本不服氣要辯駁的丫鬟,這下連反駁的理由都沒了。
大姑娘讓她們跪着是照顧三姑娘,不是罰跪,還能怎麽辦?
徐婉寧進院不到一刻鐘,看着礙眼的都收拾了,晨起喝苦藥的難受總算平息了大半。
屋子裏掀簾走出個四十多歲的老嬷嬷,胖敦敦一張圓臉很讨喜,只嘴角法令紋深刻,顯出兩分刻薄。
老嬷嬷見着徐婉寧,眼睛一亮十分歡喜的樣子:“原來是大姑娘來了,夫人還未起呢,姑娘先進來喝茶歇歇腳兒。”
這是掌管靜心院大小事務,最得康寧長公主信任的崔嬷嬷。
不過,崔嬷嬷在成為康寧長公主身邊得意人之前,還是陪伴了徐老夫人幾十年的貼身丫鬟。
至于為何堂堂長公主最倚重的不是宮中帶出來的人,而是夫家婆母身邊的老人,徐婉寧只能說徐老夫人手段高超。
徐婉寧回憶着崔嬷嬷的事,不鹹不淡一彎唇:“崔嬷嬷辛苦。”
躲在窗棂後看了半天熱鬧,能不辛苦嘛。
崔嬷嬷笑意一僵,親自為徐婉寧打簾。
她人老成精,比年歲尚小的徐婉蘿更能感知到徐婉寧的變化。
大姑娘不單是換了衣裳,似乎以往的躁郁之氣都一并收斂了起來。
難道是因為跪祠堂跪出一場病來,所以脾氣也随之消減了?
徐婉寧進屋不多久,康寧長公主便着急忙慌的從內室出來了。
徐婉寧被康寧長公主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
她是極聰明的人,見便宜娘盯着自己不錯眼的看,又有只言片語入耳,很容易便推測出康寧長公主這是突然爆發愛女心切的念頭了。
這樣正好,倒是方便自己施展手腳。
徐婉寧陪着康寧長公主梳妝打扮,這之後母女兩個一同用早飯。
崔嬷嬷低聲對康寧長公主道:“夫人,三姑娘還在院子裏跪着呢,連累大姑娘生病,她跪一跪也是應當,只明日便要去老夫人跟請安,三姑娘又素來身子骨不結實……”
康寧長公主見徐婉寧吃蝦餃吃的香,正高興着,被崔嬷嬷打擾不由皺了皺眉。
老夫人不喜歡人打擾,只初一十五才讓兒媳們帶着孩子去請安,算一算,明日正好是十五。
再有,若是一般的庶孫女,老夫人自然不會另眼相看。
可林姨娘還是老夫人的遠方侄女,家道中落來投親,陰差陽錯之下成了徐言昭的姨娘。
有親緣關系在,徐婉蘿生的清秀可人性子又溫文,最得老夫人歡心。
為着徐婉蘿總受徐婉寧“欺負”的事,老夫人沒少敲打徐婉寧。
康寧長公主覺得崔嬷嬷提醒的是,便要叫人請崔婉蘿進來。
不過她并沒有立即開口,因為身邊坐着的嫡親女兒已經放下筷子看過來,黑黝黝的大眼清冷一片。
徐婉寧看向崔嬷嬷:“嬷嬷既說三妹妹連累我生病,怎地只知關切三妹妹身子骨不結實,卻不見多問一句我病的可重?”
她垂眸,眼睫微顫似有失落:“這還是母親身邊的人呢……”
崔嬷嬷張口結舌,大姑娘什麽時候這般伶牙俐齒了?
康寧長公主聽到這話不由大恸,夢中她抱着女兒僵硬屍身的追悔莫及潮水般在心口翻湧。
她冷着臉讓崔嬷嬷出去,又趕忙安慰女兒,哪裏還記得徐婉蘿。
崔嬷嬷頂算是被攆出去的,面上一片晦暗,心道康寧長公主不是最擔心老夫人不待見嗎,怎地這回……
徐婉寧握着銀匙喝粥,一邊對絮叨的便宜娘道:“母親,你不必太過擔憂,我這病沒準與餓了幾日有關,吃飽就好了。”
康寧長公主不解:“你什麽時候竟還餓着了?”
徐婉寧習以為常般的道:“祠堂跪了三日,女兒餓昏過去好幾次……”
康寧長公主心頭發緊,似辯解似自問:“不可能……,我讓崔嬷嬷送吃食給你,我明明叮囑她了……”
被下了臉面,崔嬷嬷在隔間生着悶氣。
小丫鬟跑過來,臉上帶着些驚惶:“嬷嬷,夫人叫你進去呢……生了好大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