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養肥再宰

崔嬷嬷橫了一眼毛躁的小丫鬟:“慌什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站起來,嘴角浮起一絲自得的笑意,心道夫人八成是被大姑娘氣着了,還得自己開解。

小丫鬟被訓斥,等崔嬷嬷離去了,跺腳啐道:“虧得我好心想要提醒……”

罷了,這老妖婆在靜心院作威作福主子一般,也該她吃回虧!

崔嬷嬷一張臉笑成了菊花,親熱的問道:“我的夫人哎,這是又怎麽了?母女兩個哪裏有隔夜仇,竟又鬧起別扭。”

康平長公主冷着臉:“跪下!”

徐婉寧以手撐颌,懶洋洋道:“崔嬷嬷,你是母親的第一親信人,原來竟這般盼着我和母親不和麽?”

康平長公主平日的确最信重崔嬷嬷,聞言瞧着崔嬷嬷往日一張親和的臉,竟覺得有些陌生。

崔嬷嬷站着沒動,臉上笑意僵着:“夫人、大姑娘,老奴不知哪裏有了不是,竟要遭這樣的折辱?”

她是伺候了老夫人幾十年的老人,在府裏的大小主子跟前都頗有體面,在自家兒孫面前亦是被稱老祖宗的人。

今日若是跪了,回頭還不成為滿府的笑柄。

所以,這個頭決不能低,否則老夫人豈不是都要掉面子!

徐婉寧最厭惡這樣倚老賣老的人,前世在自家公司不是沒有碰到過。

她淡聲道:“崔嬷嬷,我母親堂堂長公主之尊,當朝宰輔拜見都要稱臣,你一個老奴跪她只有天經地義的事,折辱之說從何談起?”

長公主?宰輔稱臣?

崔嬷嬷頭皮微麻,自從八年前長公主搬到徐府便一直以普通世家婦人自處,她早都忘記了這位主子還有這一層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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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長公主神情微怔,女兒的話說的沒錯,可她卻覺得有些陌生。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還是該問清楚往祠堂送飯的事。

周太醫說女兒不單險些折騰出心疾,脾胃亦有失和之相。

好幾日不吃不喝,她這點還未長成的小身子骨,可不是要被拖垮了。

崔嬷嬷到底跪了,心中屈辱難當。

她狠狠的在心中給驕橫跋扈的大姑娘記了一筆,只心道跪祠堂都馴服不了這位主兒,下次該說服老夫人上家法!

不過,崔嬷嬷很快便沒有心思尋思這些了。

她聽到祠堂送飯的事,心頭猛的一突,穩了穩思緒苦口婆心般的道:“夫人啊,這事确實是老奴自作主張,可老奴是有苦衷的。”

崔嬷嬷的苦衷聽起來還算作站的住腳,只說老夫人當時在盛怒之下,若是知道大姑娘跪祠堂又是山珍海味又是棉衣被褥,沒準會罰的更重。

康寧長公主被崔嬷嬷照顧了這許多年,很多時候婆媳龌龊都是她從中斡旋,聽崔嬷嬷話裏話外為自己着想,已經軟了心腸。

徐婉寧噗嗤一笑,豔麗的眉目燦若朝霞:“嬷嬷的确考慮的周詳,嚴防死守的,我在祠堂跪了兩日有餘,參湯被褥就不說了,竟一口水米都未見着。”

崔嬷嬷避無可避,低頭道:“老奴上了年紀,竟倏忽至此,真是該死!”

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們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

崔嬷嬷老夫人屋裏好幾年了,這是頭一次認錯,竟還是跪着的……

其中一個丫鬟名□□萍的,已經許了崔嬷嬷的二兒子做媳婦,只待翻過年便嫁出去。

她最是知道內裏,崔嬷嬷的确沒有給大姑娘送吃食,但那些該支的吃食份例與補藥份例,卻都一一支出去肥了崔家的腰包,只希望大姑娘別想起這茬。

徐婉寧等的便是崔嬷嬷拿自己的體力不支或者是年紀過大說事。

她往康寧長公主身邊挨了挨,想一出是一出般:“母親,崔嬷嬷說的也對,年紀大了的人難免有倏忽的地方,她既然認了錯,我就不計較了,免得您在祖母那裏難做。”

康寧長公主心下熨帖,又是歉疚又是歡喜:“你這孩子,病了一場竟懂事許多,這事是母親的倏忽,日後定然好好補償你。”

徐婉寧挺了挺腰:“那當然!既然母親誇我,那我就再做個主,崔嬷嬷年紀大了該好好将養,靜心院裏的事不如就分一半給嗯……給飛霜處置,也免得她勞累之下再出什麽纰漏,反倒不好全這一段主仆情誼。”

崔嬷嬷這下是真急了,認錯可以,将手裏的權利都交出去,那怎麽能行?

靜心院聽着小,可後面還連着公主府的私庫,随意劃拉點都夠崔家幾代人受用不盡的了。

康寧長公主生來尊榮富貴,除卻一顆心落在丈夫身上,因此忍受了婆母隔三差五的挑刺之外,日子過的平平順順。

她見女兒高興,點頭答應道:“你說的有理,就這麽辦吧。”

伺候在康寧長公主身後的飛霜,眼框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這些年長公主身邊的老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她一個因着安靜內斂反倒留了下來,漸漸看透了徐府乃是個污糟窩,可卻無法讓長公主清醒。

不管大姑娘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要她手中掌了權,總有機會想想法子。

崔嬷嬷眼見康寧長公主因為徐婉寧生病的事,對自己有些疏遠,退而求其次的把持住了靜心院銀錢和人情往來。

飛霜則掌管長公主的衣裳首飾以及庭院灑掃。

徐婉寧在崔嬷嬷手腕上水頭極佳的镯子上瞟了一眼,唇角微勾。

人心不足蛇吞象,等養肥了再宰也不錯。

宮裏頭,

乾元帝下了早朝後,一徑兒往太後的慈寧宮請安,卻不想親娘半歇在床榻上,一雙眼哭的紅腫,好不凄慘。

當初先皇幾次想廢長立幼,乾元帝和太後苦巴巴熬到日子好過,感情比一般母子更深厚。

見到親娘傷神,乾元帝龍顏大怒,宮人撲簌簌跪了一屋子。

太後嘶啞着嗓子:“不關他們的事,你如今能耐了,可是我的寧姐兒險些斷送了性命,都是那個昏了頭的,自己吃苦頭不說,還要折騰我的乖外孫女!”

原來太醫院的劉院使一早進宮,将徐府大姑娘看診的事回禀到了太後這裏。

大戶人家水深,是以周院判對劉院使只說了徐家大姑娘的病情,半點都未提徐侍郎咆哮訓女的事。

然而即使如此,太後聽得劉院使一串“心氣郁結、險有早夭之相、脾胃不調”,還是心驚膽戰的不得了。

老人家再回憶起與康寧長公主置氣的事,五髒六腑攪繞着心酸、擔憂、後悔、氣憤種種,哭的險些暈過去。

乾元帝弄清楚始末,壓抑着怒氣安慰老娘,心頭恨不能直接将徐家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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