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請安
翌日為月中,
需得往慈安堂老夫人前請安。
昨夜徐婉寧只說胸悶,康寧長公主陪她一同歇在了攬月閣。
期間徐嬷嬷來禀過一回,說大老爺歇在了書房。
往常的時候,康寧長公主必定去書房噓寒問暖。
只是女兒差點命不久矣的事讓她心中憂慮甚深,便只打發了斂秋帶着宵夜去瞧。
徐婉寧早上問拂冬,聽說渣爹宿在了書房。
她暗自搖頭:“這算什麽,牽着不走打着倒退,撩開了手反而上道了?”
以前渣爹在書房辦公後,即使康寧長公主去撫慰,他也只有一半的時間回來靜心院。
而另一半,則是往林姨娘的汀蘭院。
這種事,看起來一碗水端的很平。
但康寧長公主一個正妻和小妾平分恩寵,簡直像一種隐而不發的羞辱。
老夫人的慈安院離大房不遠。
進門之前,徐婉寧“遲疑”的頓了頓腳。
康寧長公主想起昨夜母女同宿,女兒提起對見老夫人的抗拒和不安。
她拍了拍女兒的手,無聲的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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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寧垂眸不語,随着康寧長公主進了正堂。
昨日她佯裝胸悶讓便宜娘陪宿,是為了提前在康寧長公主這裏打預防針。
諸如祖母偏疼徐婉蘿,肯定會為難她。
諸如父親孝順祖母又厭惡她,肯定會罰她抄書、讓她對徐婉蘿賠不是等等…….
最重要的是,徐婉寧對康寧長公主提了提,徐府人多擁擠,她住着憋悶。
若是一家子能搬回長公主府居住,不單有利于她養病,而且林姨娘母女還沒有資格到這裏礙眼。
康寧長公主說要再考慮考慮,畢竟搬進來容易,搬出去恐怕外間會說徐府的閑話。
徐婉寧只是稍試口風,待觀察到康寧長公主意動,已經讓她滿意。
徐婉寧倒是不缺直怼老夫人的勇氣,但能智取為何要硬碰硬的受罪?
她暗自琢磨,回頭該往宮裏走動,将縣主的封號早些拿下,這樣行事就便宜多了。
大魏朝開過兩百餘年,公主的女兒一直有封為縣主的成例。
而徐婉寧原本有此資格,但便宜娘與宮中似乎鬧的很僵,封縣主的事便一直沒有動靜。
徐婉寧也曾想弄清楚便宜娘與宮中到底怎麽回事。
可惜原主年紀小記憶中并無可用的東西,而她看書的時候作者圍繞女主開展的劇情,并沒有詳述康寧長公主與宮中的糾葛。
徐婉寧甚至覺得,原主有一個長公主的娘卻沒有得封縣主,是作者用來顯示原主表面尊貴但其實內裏卑微的手段。
事實也是如此,無數人背地裏諷刺原主因跋扈惡毒而失去縣主封號,乃是惡有惡報。
慈安堂正廳,
徐婉寧與康寧長公主進來後,廳中便是一靜。
徐婉寧随着康寧長公主對老夫人請安。
徐老夫人不冷不熱的道:“起來吧”,手掌安撫般的拍了拍坐在她身邊矮凳的徐婉蘿。
徐婉寧雖然接受了原主的記憶,但對每個人長什麽樣子總影影綽綽,見到真人才能對上號。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徐老夫人長的圓潤富态,竟頗有些慈眉善目,如果忽略兩眼內眦太近而顯露的些許冷厲的話。
眼下徐府的大小主子,只有三房一家還未到。
徐婉寧在觀察祖母徐老夫人的時候,父親徐言昭也正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大魏朝會逢五休沐,徐言昭這今日歇在家中。
徐婉寧不怕徐言昭冷臉,她覺得便宜娘還可以挽救一下,渣爹的心都偏道咯吱窩去,早絕了培養父女情的念頭。
“越來越沒有規矩,來的這麽晚,是要讓大家都等你麽?!”徐言昭訓斥道。
徐婉寧聲音平板板宛如老學究:“父親,三叔一家還沒有來呢。”
站在父母身邊的徐婉芷看着徐婉寧目露擔憂。
大伯這是因三妹妹昨日跪院子的事,借機發落大姐姐呢。
二房徐言時和自家夫人柳氏對視一眼,俱是無奈與了然。
長兄與寧姐兒就像是天生犯沖一般,父女兩個只要見面必又争執。
寧姐兒雖然頑劣但年紀還小,看着瘦了不少,怪可憐的。
徐言時捏了捏妻子的手讓她不要多話,徑自開口道:“大哥,寧姐兒生着病,能來慈安堂請安已是孝心可嘉。”
柳氏明白丈夫的意思。
婆母不待見寧姐兒,若是她開口求情,回頭一定會找茬給她立規矩。
徐言昭儒雅的面容微微紅,旋即又漸漸恢複平靜。
他在徐婉寧面前擺嚴父的威風,在兄弟和同僚面前卻一直很有風度,緩了口氣道:“既然你二叔為你說話,這次就算了!”
徐婉寧謝過徐言時,一臉受教的對徐言昭道:“多謝父親寬容,是女兒不知請安的時辰提前了,下次一定會早早的。”
徐言昭臉色又冷下來。
他是在書房睡不着才早早來了慈安院,此刻距離請安還有兩刻鐘。
只是這丫頭非要如此牙尖嘴利不尊長輩嗎?
眼見丈夫又要發作,方才沒有來得及說話的康寧長公主攬過女兒。
她嗔道:“夫君定是公務繁忙忘了時辰,寧姐兒并未遲了時辰,三叔一房不是還沒來麽。”
徐老夫人揚聲道:“好了,一大早的,就不能讓我老婆子清淨清淨?!”
她不滿徐婉寧伶牙俐齒,更不滿康寧長公主頂撞丈夫,最不滿懂事孝順的小兒子一家被牽扯進來,是以臉色極其難看。
康寧長公主有些難堪,看了一眼丈夫殊無笑意的側臉,又有些心酸。
直到手心被攥了攥,她聽到女兒平穩又理所當然的語氣:“母親,咱們先坐,父親惹了祖母發怒,他自去哄去。”
徐言時驚異的看了一眼從進門便被訓斥,但始終面色沉靜的侄女。
若不是這個侄女如往常一般與兄長不對付,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換人了,許是終于長大了吧。
徐老夫人與徐言昭俱是一楞,旋即便對徐婉寧這個孫女(女兒)生出了十二分的厭惡。
徐言昭到底顧忌徐婉寧前日請太醫的事,又見妻子罕見的冷了臉,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若是往常,康寧長公主見女兒惹了丈夫不愉,總是要讓女兒認錯的。
可是這回女兒沒錯,還是為了護着她……
廳中一時寂靜下來。
徐言昭似有似無的略了康寧長公主好幾眼,沒有等到她低頭,臉色更加難看,
短暫的寂靜之後,三房的徐言明攜妻子夏氏與女兒徐婉薇到了。
至此,一家人總算來齊。
徐婉寧不喜徐府,但不得不承認徐家基因很好。
去書院的兩個堂弟不說,徐婉薇嬌豔,徐婉芷文秀,徐婉蘿靈動,俱是一等一的好樣貌。
至于長輩們,
渣爹徐言昭當初能中探花乃至娶長公主,一張儒雅俊秀的臉是标配。
二叔徐言時文秀,二嬸柳氏出生商家,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明秀氣質,兩人俱是脾氣很好的人。
三叔徐言明最得祖母喜歡,樣貌倜傥中帶着幾分風流氣,三嬸官宦千金,樣貌嬌美面相精明。
徐言明一來,幾句話逗得徐老夫人眉宇便舒展開了。
徐婉薇熟稔的依偎到老夫人的另一側,敵視的掃了徐婉蘿一眼,嬌嗔道:“祖母有了三妹妹,就不疼孫女了嗎”
徐婉蘿昨日在靜心院跪了一日,如今臉色還有些蒼白。
她勉強笑了笑,嗓音微啞:“二姐姐說笑了,祖母向來最疼惜你的。”
徐婉寧神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将兩姐妹争寵的事兒當戲看,還抽空對徐婉芷眨了眨眼。
徐婉芷沒忍住笑了,忙捏着帕子掩嘴。
徐婉薇一邊撒嬌,一邊拿眼觑徐婉寧。
若是往常,她這大姐姐性子高傲又直接,肯定要說兩句刺人的話,今日怎的這般安靜?
徐婉薇哪裏知道,原主還對祖母和父親心存希冀,結果吃了不少悶虧,還白得了個驕橫的帽子。
而徐婉寧自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對嫌棄她的祖母和父親,那是半點不睬在心頭的。
當然,為着更好的适應環境,徐婉寧對徐家幾個姐妹在祖母心中的地位做了評估。
徐婉薇無疑最受寵,徐婉蘿次之,徐婉芷這個庶孫女是個小透明,至于她自己,則是招人嫌的那個。
徐婉薇見徐婉寧對徐婉芷露好臉,不由有些危機感。
她的父親并無官位,大伯只是三品,能在貴胄千金的圈子裏吃的開,憑借最大的是有個長公主之女的堂姐與自己最要好。
當然,
在徐婉薇的刻意營造下,是長公主之女的堂妹驕橫跋扈,若不是有她這個得體大方的堂妹勸着,不知有多少人要遭罪。
如此,徐婉薇既想讓徐婉寧與自己好,又不想讓徐婉寧過的太好。
她狀似不經意般道:“三妹妹,你臉色不好,是生病了嗎?”
果然,徐老夫人的面色立即沉了下去。
徐婉薇知道徐婉蘿被罰跪的事,所以才這般說的。
她心道等祖母怪罪徐婉寧的時候,自己就出面為她求情。
這樣,既能讓徐婉寧得一頓挂落,又能讓她念自己的好。
徐老夫人冷下臉:“寧姐兒,祖母告誡過你要友愛姐妹,你為何總是屢教不改?”
徐婉寧唇角含笑,眸似墨染般漆黑而冰冷:“祖母連緣由都不問,便又要罰我去跪祠堂了嗎?”
徐言昭最見不得女兒這幅桀骜不馴的模樣,總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他冷斥道:“混賬東西,現在都敢對你祖母頂嘴了,還不跪下!”
徐婉寧自然不準備跪的。
不過片刻之後,她麻利而幹脆的噗通跪在了地上。
因為在徐言昭發怒之後,外間丫鬟着急忙慌的來報,太子殿下來了。
徐婉寧看着青石地磚,唇角無聲勾起,聽聞太子表哥最是端正冷肅且重規矩的一個人,希望渣爹和祖母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