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解
蕭彧唇紅齒白極昳麗的容貌,但卻一點不顯女氣,反而有一種鋒銳淩冽的俊美英挺。
這種鋒銳和淩冽,他在康寧長公主與徐婉寧面前收斂大半,卻并不顧忌徐言昭如何。
徐府前院書房,徐言昭站在堂下冷汗直冒。
他算是見識到了蕭彧這個太子的嚴苛,些許賬面上的瑕疵非要一絲一縷的糾葛清楚,怕是神仙都應付不來!
蕭彧把玩案頭一枚白玉獅雕鎮紙,拇指在獅腹精細刻畫的內宮敕造印記上落了兩落。
若所料不錯,這應當是康寧長公主的嫁妝。
若是稍有骨氣的男子抑或講究些的人家,決不會動媳婦兒的私産。
即使這鎮紙可歸入夫妻恩愛互贈心意,可徐府最為人稱道的是其百年詩書傳家的清貴。
清貴的名頭好聽,家裏産業卻算不得多。
所以,他在徐府所見翻修精細的亭臺樓閣乃至出格的用度,又來自哪裏?
蕭彧是極聰明的人,今日在徐府走上一遭,許多事便已有了底。
長輩的事還要交到太後那裏處置,他并不預備多事,但徐言昭占據要位卻屍位素餐卻輕縱不得。
于是,太子殿下在書房的一個時辰,徐言昭被訓了個狗血淋頭。
他半個髒字都未有,但言辭之犀利理由之充分,卻足以讓徐言昭生出一種愧對列祖列宗的羞慚與頹然。
響午的時候,蕭彧來到靜心院。
家常便飯,列座的只有康寧長公主、徐婉寧以及蕭彧三人。
Advertisement
近距離看,徐婉寧發現蕭彧整個人就像是玉雕一般,天然一種冷然矜貴氣度。
當然,在欣賞美色的同事,她也沒有忘記告訴蕭彧,這桌菜是自家便宜娘親自盯着廚房做的。
康寧長公主聽得女兒誇自己,窘然中夾雜着淡淡的期待。
蕭彧是皇兄最喜歡的兒子,她這些年雖然……但心裏還是記挂着皇兄和母後的。
只是不知為何,距離近了便總有無數的争執。
久而久之,康寧長公主便再也不是在太後懷裏撒嬌,挽着皇兄的胳膊撒嬌的女子了。
蕭彧鳳眸微溫,謝過了康寧長公主的操勞,狀似無意的道徐婉寧似乎面色不好。
徐婉寧心思聰慧,直覺般的,她覺得蕭彧知道了周太醫看診的事。
或者說,也許宮中的太後與皇帝也知道了。
她并未提跪祠堂的事,只說請了周太醫看過的事。
蕭彧順勢道:“孤粗通岐黃之術,表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讓孤瞧瞧。”
徐婉寧将手腕往前一抻搭在蕭彧面前的桌上。
雖然蕭彧快要極冠,徐婉寧過一兩年便要及笄,但有長輩在側此舉倒不算出格。
蕭彧手指貼近小姑娘冰涼涼的手腕,眉峰漸漸蹙起。
蕭彧說粗通醫術其實只是謙虛之詞。
在軍中那幾年見多了人命的脆弱,他不喜這種任人宰割卻茫然無措的局面,特意跟着一個老軍醫學過些東西,後來又研讀過不少的醫術。
如今的蕭彧,醫術比周院判也許還有不足,但卻已能算一流醫者。
于是,他便輕而易舉的查探到徐婉寧身體已顯露衰弱的狀态。
情況比蕭彧預料的還要糟,一向過而無悔的太子殿下,此刻第一次後悔之前将徐言昭訓的輕了。
他心中萬千思緒面上卻不表露,只說表妹身體虛弱不利将來,最好請太醫常駐府中調養。
徐婉寧看向康寧長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如湖。
她在原主的記憶中看到過,康寧長公主為了渣爹那一句只想如尋常夫妻般過普通日子,好多年不曾召過太醫了。
上次召周院判那次,還是讓徐婉寧半架上車的。
康寧長公主望着女兒似乎什麽都知道,且已經宛如懷了失望之心的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那就勞煩殿下了。”
康寧長公主心道,有禦醫在夫君定然不自在。
但女兒的健康要緊,他一定會理解和忍耐的吧?
若是不能……
她不由想起女兒提起的,搬回公主府的事。
另一頭,
徐婉薇重新換了衣服梳了妝,掐着時辰往靜心院來。
太子殿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她竟不知他竟然這般……總之絕不能錯過每一次相遇的機會。
越接近靜心院,徐婉薇想起那張修眉俊目的臉,嬌美的面容上不由染上紅霞。
然後,這紅霞又很快變成了怒意的點綴。
“三妹妹,你來這裏幹什麽?”徐婉薇看着同樣提着食盒的徐婉蘿。
徐婉蘿原本心虛,見着徐婉薇明明懷着一樣的目的卻質問自己,半笑不笑道:“二姐姐,咱們姐妹何必傷了和氣,各憑本事吧!”
徐婉薇憋着一口氣,瞪了徐婉蘿一眼走在了她的前面。
徐婉蘿不甘示弱的跟在了後面。
兩姐妹一路別苗頭走到靜心院門前,然後被守在院門前的柳觀硯與太監總管四喜攔住了。
望着柳觀硯一張俊朗的面容,徐婉薇不由溫婉而羞怯。
不等這兩個開口,柳觀硯已冷着臉寒着聲道:“爾等窺視殿下行蹤,意欲何為”
四喜小圓臉繃的硬邦邦,陰沉沉:“再在此多徘徊片刻,通通提進天牢審問!”
柳觀硯是伴着蕭彧在戰場上沖殺出來的人,看着親和,板起臉來殺人見血的戾氣只稍稍露出一縷,也是閨閣姑娘承受不起的。
四喜看着讨喜,卻是先皇後手下大太監最得意的徒弟,陰測測的眼神宛如軀體中住着兩只惡鬼。
徐婉薇與徐婉蘿哪裏見過這個。
姐妹兩個一個翻了食盒,一個亂了釵環,都忙不疊的退走了。
等人走了,四喜又是那個眼一眯便無比讨喜且無害的小公公。
他搖頭嘆息:“這都什麽人,眼珠子都恨不能黏在殿下身上,還詩書禮儀之家,啧……”
柳觀硯不由想起裏頭那位紅衣少女。
百聞不如一見,傳聞溫婉知禮的一肚子攀附之心,跋扈毒辣的那個反倒雲淡風輕氣度不凡。
徐婉寧并不知院門口發生的事,但卻知道蕭彧是個日理萬機的忙碌太子。
她主動提起送他出府,在走到花園無人處時,卻又停下步子。
蕭彧照顧着小姑娘人矮步子小,走的便也慢吞吞。
見她不動,他偏頭看,盡量溫和的道:“有話與孤單獨說?”
跟在兩人身後的四喜和柳觀硯知機的退下。
徐婉寧點點頭,等蕭彧的人退的夠遠,她一字一頓道:“太子表兄,能不能告訴我,當初父親為什麽會娶母親?”
康寧長公主當局者迷,但她卻看得出渣爹對自己的厭憎和對便宜娘的敷衍。
厭憎的來由呢,又為何屈就敷衍?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徐婉寧喜歡自己掌握主動權,乃至看在便宜娘對自己在意的份上,讓她看清敷衍和屈就。
至少不要像書中寫的那樣,再過幾年便重病纏身郁郁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