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稱呼
與昨日一樣,徐婉寧起床後,康寧長公主身邊的斂秋已經候在了外間。
斂秋善梳發,接過夏草手中的梳子站在了徐婉寧身後。
徐婉寧直了直腰,好讓斂秋梳發的時候能輕便些。
她嗓音軟軟和斂秋打商量:“斂秋姑姑,前日只是蜜餞正好吃完了,藥又太苦……真的不會有下一次,你信我好不好?”
周院判如今每隔三日來為徐婉寧診脈,新換的方子熬出的藥每日喝一回就好,但比上次的卻苦了不知多少倍。
徐婉寧能感覺到随着自己留在這個世界愈來愈就久,身體已在自發的煥發新的生機,壓根用不着再喝藥。
于是,怕苦的徐婉寧就時不時的,将要喝的藥與窗下的盆栽分享分享。
沒想到前日一個不慎,她倒藥的事竟被康寧長公主看了個正着。
康寧長公主倒不發怒,只是當時眼圈兒就紅了,直說徐婉寧這是還記恨她之前照顧不周的事。
徐婉寧生的堅韌開朗性子,最見不得旁人掉眼淚。
若哭的是徐婉蘿,她鐵定再附贈其一千字不帶髒字的刮心撓肺言語。
然而面對公主娘這個真心關切她的人,徐婉寧只得耐着性子哄。
康寧長公主只說徐婉寧若是身體不能痊愈,對她來說渾似剜了肉一般的疼。
徐婉寧賭咒發誓以後喝藥一定一滴都不剩,康寧長公主拿帕子沾眼角,順帶指了斂秋每日帶女兒來自己跟前喝藥。
斂秋看着銅鏡中映出的,少女唇紅齒白的小臉,輕笑道:“長公主也是為了姑娘好,奴婢眼瞧着您氣色漸好,還是要聽周院判的才是。”
她沒有說的是,不止是氣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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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以往暴炭一般的性子,隔幾日便要臉紅脖子粗的發一回怒,小小一個人眼角眉梢全是躁郁,看得叫人心底發寒。
如今麽,除卻面對大老爺的時候,也有了這般對鏡托腮的溫軟小姑娘樣,看得人心裏歡喜極了。
拂冬倒了杯兌好的溫水放在徐婉寧的手邊,笑道:“斂秋姑姑說的對,奴婢也覺得姑娘越來越好看了呢。”
一旁幹杵着的夏草看着徐婉寧對拂冬嗔掃一眼,羨慕又有些不知如何加入的無措。
還有斂秋稱呼康寧長公主為“長公主”的事,還是大姑娘命令吩咐攬月閣和靜心院的下人們的。
明明只是個稱呼,可不止夏草自己,連帶府裏的下人們都不敢再像以前肆無忌憚的傳靜心院主子們的小話。
長公主和大夫人,畢竟是不一樣的,前者聽起來都帶一份壓力。
夏草更覺得拂冬和斂秋說的都不對,大姑娘不僅變得好看了,而且比以前聰明和更有主意,連大老爺和老夫人都降不住了。
徐婉寧到靜心院的時,徐嬷嬷正在廊下盯着小丫鬟熬藥。
看到徐婉寧,徐嬷嬷快步走過來給這位主兒請安。
春萍看着徐嬷嬷殷勤又小心的樣子,滿不是滋味。
當初她滿心歡喜的答應了徐嬷嬷替兒子求問親事的事,要說沒有考慮到徐嬷嬷将個靜心院把持的死死的,那是假的。
可是這才半個月不到,大姑娘說讓徐嬷嬷替自己熬藥,徐嬷嬷連推辭都不敢推辭一聲。
也是不敢推辭,否則依着長公主對大姑娘的寶貝程度,大姑娘只消說一聲,徐嬷嬷怕是直接就提前榮退養老了。
最厲害的徐嬷嬷不敢吱聲,靜心院裏的刺兒頭也便消停了。
再沒有奴婢像徐婉寧初來靜心院那次,當着面就敢不陰不陽的掉臉。
小丫鬟裏背地裏都說,大姑娘這是殺雞儆猴呢。
徐婉寧聽到這話,只搖頭失笑便扔去腦後了。
她之所以讓徐嬷嬷替自己熬藥,為的是規避來自渣爹乃至祖母的風險。
深宅大院水太深,徐婉寧橫沖直撞為着纾解原主留下的怨憤之氣,卻并不敢托大。
有浸營其中數十年的徐嬷嬷看着藥,必定沒有人敢乃至成功動手腳。
否則需嬷嬷這個得了主子姓的奴才,一家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徐婉寧等徐嬷嬷見了禮,這才道:“嬷嬷辛苦。”
徐嬷嬷被藥材的苦味兒熏大的頭昏腦漲,賠笑道:“大姑娘的身體最要緊,老奴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吃了蜜還甜呢。”
徐婉寧捋了捋紅裙上不存在的折痕,淡笑道:“嬷嬷的衷心我都記着呢,母親起了嗎?”
徐嬷嬷得了徐婉寧的笑臉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夫人……不……是長公主殿下起身半個時辰了,三姑娘才進去。”
然後,徐嬷嬷便見五官妍麗的少女勾唇一笑,就着丫鬟打起的簾子進了屋。
少女笑的自然極好看,就是讓人覺得後背涼飕飕的。
徐婉蘿可比徐嬷嬷說的來的早的多,甚至伺候了康寧長公主這個嫡母洗漱更衣。
她讨好起人來好話一串串的冒,直将康寧長公主誇成了神女下凡觀音在世,自襯比徐婉寧那個只會梗着脖子說話的嫡姐要強出不知多少倍。
心裏正計較自己比徐婉寧都強出了哪幾條,徐婉蘿冷不丁聽小丫鬟道:“長公主殿下,大姑娘來了。”
原本還對徐婉蘿笑的和煦的康寧長公主,已經起身去迎。
康寧長公主動了,伺候在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也齊齊跟了上去。
徐婉蘿身邊只剩下貼身丫頭柳葉,在滿屋繁喧中幹巴巴孤零零。
柳葉見自家姑娘面色不好,低聲提醒道:“姑娘,大姑娘來了呢,您不是還有禮物送給大姑娘?”
徐婉蘿攥了攥手心,原本不自主向下撇的唇彎彎帶笑:“你不說我倒忘了,走吧。”
徐言昭昨夜宿在康寧長公主這裏,天微亮便已經上早朝去了。
康寧長公主居中而坐,嫡女和庶女一手邊一個,一頓早飯用的倒很是安穩。
飯後,徐婉寧在康寧長公主灼灼盯視下,捏着鼻子将一碗黑乎乎的苦藥喝了,皺着臉半天沒緩過來。
徐婉蘿心道苦死才好呢,面上卻帶一份忐忑與期待并存的笑意:“大姐姐,爹爹說我最近女工有長進,我多繡了只荷包,你瞧瞧喜歡不喜歡。”
徐婉蘿巧笑倩兮,身後的柳葉将放在小幾上的木匣子遞過來,然後小心的站遠了些。
大姑娘最讨厭女工,也最恨大老爺誇自家姑娘的好處,如今兩樣都占齊了,怕不是要将桌子都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