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憋氣

四喜送來的東西,被康寧長公主派人原原本本的擡進了攬月閣。

與此同時,太子殿下送禮物給大姑娘的事,也在整個徐府傳開了。

“不過是投了個好胎,有什麽好顯擺的!”徐婉薇将手中的梳子扔在梳妝臺上。

“可不是,論樣貌論才情,整個府裏姑娘您才是頭一份。”貼身丫鬟柳葉小心的将金釵插在徐婉薇發間。

其實這話,有些違心了。

阖府的下人雖覺得大姑娘只喜歡騎馬射箭,文墨卻是尋常,有些辱沒徐府書香門第的名頭,但論相貌,卻的确是幾位姑娘中出落的最好的一個。

徐婉薇皺起的眉松了幾分,吩咐道:“金釵太過華麗了,換支素淨的銀釵,一箱子東西呢,她用得完麽!”

柳葉依言照辦,主仆兩個收拾齊整後往攬月閣去。

攬月閣,

徐婉寧正在欣賞新收到的禮物。

看到合心意的便挑出來,留着日後把玩。

作為家族繼承人,前世的時候,她哪裏有如此逍閑的時光。

後來病重住院,回想起來一輩子的時光竟多蒼白。

如今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徐婉寧看什麽都興致勃勃。

當然,古代宮廷的物件的确巧奪天工,自有現代工藝難以乞及的妙處,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拂冬拿着冊子,一件一件的登記,也好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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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草看的眼熱,看徐婉寧拿起什麽,便要搜腸刮肚的啧啧稱贊一番,然後希冀的等待着。

徐婉寧知道她在等什麽。

原主是個大方的,但凡有了什麽好東西,幾個姐妹甚至是身邊的丫鬟,都得了不少好處。

只是被養大了胃口的人,也不都是知道感恩的,甚至還嫌得到的少。

鬥米恩升米仇,徐婉寧執掌家族生意的時候,沒少見過這樣的人。

便是這次東宮送來的東西有宮中的标記,不是下人能擁有的,也少不得發放一次賞錢。

夏草一瘸一拐裝的艱難也不離開,等的便是這個吧。

徐婉寧撫摸觸手溫和細膩的玉如意,視線落在拂冬和夏草身上。

拂冬記賬忙碌,沒有注意到,夏草卻是不自覺挺了挺腰身。

然後,兩人便聽到徐婉寧慢條斯理的:“拂冬真是我的福星,你陪我去母親那裏一趟,可巧太子表兄便送了禮物來,該賞。”

夏草耳聽得拂冬得了五兩銀子的賞,激動的呼吸急促。

她們這些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月例銀子才一兩,拂冬一次性就得了差不多半年月例的賞。

“至于夏草......”徐婉寧沉吟。

夏草屏住呼吸。

但見得懶散坐在椅上的紅衣少女,嫣紅菱唇輕啓:“下次當差仔細些,這次便不罰你了。”

“姑娘......”

“怎麽?你有意見?”

夏草在那雙看似漫不經心,但偏生有說不出威儀的鳳眸的注視下,氣弱道:“多謝姑娘教誨,奴婢知錯了。”

徐婉寧滿意的“嗯”了聲。

院子裏的小丫鬟們,徐婉寧也都賞了,除卻幾個偷奸耍滑的。

恩威并施的事,她閉着眼睛都能做的順當。

滿院子下人,得了賞的皆喜氣洋洋,慶幸自己最近當差仔細。

沒有得賞的,羨慕又自恨,再不像以前一般偷懶,免得下次有賞錢的時候再錯失。

需要着重提一句的是,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識到,大姑娘真的不一樣了。

夏草想嘀咕兩句大姑娘小氣,卻發現大家都忙着争上游,竟沒人像以前那樣附和她,這卻是後話了。

禮物清點過半,守門的小丫鬟通報二姑娘徐婉薇來了。

徐婉寧毫不意外,讓人請進了。

原主在整個徐府中,最喜歡,并且最交好的便是徐婉薇這個二堂妹。

當然,這是她自己認為的。

以徐婉寧觀察,徐婉薇對原主不過是塑料感情。

事實也是如此,原著中這個二堂妹踩着原主跋扈的名聲成了府中最知書達理的姑娘,後來更和原書女主交好,坑了原主好幾次。

聽二姑娘來了,拂冬面有難色。

滿屋子丫鬟,她不好說什麽,只勸徐婉寧道:“姑娘要和二姑娘敘話,屋裏如此繁亂未免不美,不如奴婢先将這些東西收起來?”

二姑娘口齒伶俐,每次都哄得姑娘開懷。

但開懷是開懷了,也從自家姑娘這裏得了不少好東西,卻沒見她送姑娘什麽好東西。

這等只進不出的貔貅,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次八成是聽到自家姑娘得了好東西的風聲了......

“不必,你忙你的,”徐婉寧含笑,有些戲谑的:“管家婆!”

“姑娘就知道取笑奴婢!”拂冬面頰發熱,心頭也熱乎乎的,姑娘待她比以前親近了好多,真是讓人......反正盡忠就是了!

“大姐姐可好些了,你養病這些日子,妹妹總是惦記,只不好時常來打擾。”徐婉微說着話,掀簾子進了門。

視線掃過廳中放置的琳琅物什,險些挪不開眼去。

“有勞二妹妹記挂——上茶。”徐婉寧沒起身,只打量這個徐府姐妹中據說最伶俐的姑娘。

她記得徐婉薇最喜歡華麗的裝扮,今日這一身如此素淨,倒是少見。

哦是了,少見不代表沒有見過。

徐婉寧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她記得有那麽幾回宮裏年節賜了東西下來,徐婉薇便是打扮素淨的過來。

徐婉薇容貌偏嬌美,太素淨的裝扮便有些襯不上天然顏色。

原主看不下去,硬塞了許多頭面、布料給她,唯恐對這個妹妹呵護的不周到。

姐妹兩個寒暄幾句,大多數時候都是徐婉薇說話。

徐婉寧懶洋洋的聽她聒噪,等待着她露出最終目的。

果然,徐婉薇沒幾句便将話頭拐向了屋裏的東西。

徐婉寧手托腮,淺笑盈盈:“二妹妹若喜歡,便上前去看個夠,咱們姐妹之間......無須客氣。”

視線從許徐婉寧雪白的手腕落到她含笑的面容,徐婉薇不禁有些恍神。

徐婉寧長得好看她不是不知道,但因着脾氣喜怒無常,面容黯淡無光的時候多,什麽時候竟變美了這許多。

恍惚之後便是懊惱,徐婉薇定了定神,假做随意的起身。

目光掃過桌上拜訪的幾件首飾,她笑道:“這個白玉芙蓉耳铛好生精致,珊瑚銀戒樣子倒是新奇,這篦子是象牙的嗎......”

每聽徐婉薇點出一樣東西的好處,拂冬便要提一次心。

按照以往的慣例,但凡二姑娘多說幾句哪樣東西好,自家姑娘便要送給她。

徐婉薇目之所及,桌上、箱子中的東西,幾乎件件都是精品。

也是,宮裏的東西哪裏有不好的。

可是她說了這許久,徐婉寧只含笑看着,也沒點表示。

還說什麽府中的姐妹,與自己最為投契,見真章的時候倒縮回去了!

她面上露出兩分羨慕夾雜着落寞的神情:“大姐姐真是好福氣,有太子殿下惦記着,不像我......這樣的好東西,平日裏總是難得見到的,大姐姐可千萬不要嫌棄妹妹少見識呀。”

徐婉寧穩如泰山:“不嫌棄,東西就在這裏,妹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徐婉微:“......大姐姐真是善解人意。”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

拂冬正要偷笑,卻見自家姑娘從座上站起來了。

“姑娘......”她張了張嘴,卻一時想不出勸解的話,便是有,也不能當着二姑娘的面說出來。

否則,那不是結仇麽。

徐婉寧素知人心,安撫的拍了拍拂冬的手臂。

她走到徐婉薇身邊,捏起白玉芙蓉耳铛:“二妹妹好品味,這耳铛果然不是凡品。”

“大姐姐小心些,仔細掉在地上。”徐婉薇不滿徐婉寧拿着耳铛的随意樣,心提的高高的,只等她将耳铛送到自己手中。

以前都是這樣的。

徐婉寧卻不理會她,想了想,轉頭吩咐拂冬:“這耳铛樣式清雅,依我看與四妹妹倒是相配,稍後送到她那裏去。”

“這麽好的東西,怎麽能給四妹妹!”徐婉薇急道。

“怎麽?”

“我是說......四妹妹年紀還小,這耳铛如此貴重,還是不要輕易送人了吧。”

“那有什麽,貴重的這裏不是還有許多,四妹妹前些日子指點我女紅,倒是辛苦了,這個做謝禮倒正合适。”徐婉寧一言而決。

徐婉薇心痛極了,這耳铛與她那件新做的春裳,定然是極相配的。

她一時又後悔,當初聽說徐婉寧學女紅的時候,若是不再暗處看笑話而是指點她幾句,自己不是就收到這件東西做謝禮了。

不過話說回來,也就徐婉寧這樣的粗疏性子,會将這樣的好東西送人。

若是她,定然好好的珍藏起來做嫁妝,重要場合妝點起來,不知被多少人羨慕!

徐婉薇心中又是後悔又是鄙夷,但也不是全然失望。

比起這裏的其它東西,耳铛精致卻也并非最貴重的。

四妹妹這個庶叔的女兒都得了這樣的好東西,自己的應當只好不差。

若是原主,定然瞧不出徐婉薇的面色變幻。

徐婉寧卻不然,她是曾讓商場上的老狐貍都栽過跟頭的人。

徐婉薇的心思在她眼中縱然不是透明,也算是半透明。

她有心替原主出氣,算涮着徐婉薇玩兒。

如此,

徐婉寧複拿起了那一枚紅珊瑚銀戒,在徐婉薇期待的目光中,做沉吟狀:“這一個......勝在奇巧,歌兒做喜歡收集這些東西,得給她留着。

徐婉寧口中的歌兒,是輔國公府的大小姐步安歌。

原主與步安歌兩個,在京城閨秀中名聲一個賽一個的差。

在徐婉寧看來,這兩個人本性其實都不錯。

只可惜一個脾氣太直結果頂了性情暴戾的名頭,一個不過喜歡舞刀弄槍,因揍過幾個纨绔子弟,成了有名的母老虎。

原著中,步安歌的結局也不太好。

先是看上了個人面獸心的窮舉子,結果被守寡的婆母磋磨,後來那窮舉子做了官,和青梅竹馬的表妹有了首尾,竟被那表妹算計的流了産。

可惜那時候鎮國公帶着兩個兒子鎮守漠北。

等得消息回轉,女兒已經病入膏肓藥石枉靈了。

實打實算起來,步安歌才是肯為了原主兩肋插刀的那個人。

徐婉寧指腹輕觸戒指上的紅珊瑚,這一世她會好好護着步安歌。

“知道姑娘惦記着,步姑娘一定會很歡喜。”拂冬在一旁道。

徐婉薇憋氣,咬了咬唇:“大姐姐好偏心,四妹妹有禮物,外人也有,單單落了我,虧得人家還惦記着來看你。”

她慣會尋此等“為你好”、“辜負了我好心”的理由讓這個大姐姐愧疚,每次都會得到滿意的結果。

果然,徐婉薇便見徐婉寧帶着些歉疚似的:“二妹妹說的什麽話,我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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