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福星
四喜小碎步往前,笑嘻嘻的:“殿下,奴才特意問過了,沒送錯。”
蕭彧笑睨他一眼,拿起鼓脹的信封。
原來這次的信厚厚一疊,乃是還夾了七八張大字。
很熟悉的字跡,是臨摹他的。
太子殿下已經習慣了小姑娘一□□爬字,乍見形似自己字跡的字,透着支離生疏落在上面,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基礎差些,但用不用功他還是看得出來的,指尖點了點紙面:“也算用了心。”
四喜抻着脖子看那字跡,心說徐大姑娘這字,還不如他的呢。
這還是他那冷肅嚴苛的殿下嗎?
太子殿下心說不能打擊小姑娘的自尊,回頭這字挑出幾個規整的,圈出來贊上一贊,也好鼓勵小表妹繼續用功。
将幾張大字放下,他展開信封。
書信比上次多了一頁有餘,語氣也活潑了許多。
看到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提起南方有災,說想着他在戶部觀政,應當很忙碌,叮囑他勞逸結合注意身體,太子殿下天然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下颌又繃緊了。
這樣一個知道關心人,知道用功練字的女孩兒,名聲卻不堪。
徐府......可真是會教養孩子!
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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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書房的燈,比往日要遲熄上半個時辰。
太子殿下拿出批閱奏折的架勢,盡量柔和了筆鋒,品評了幾張大字的優缺。
這之後,他又寫了些習字讀書的心得,一并封存了,吩咐四喜回頭讓人送去徐府。
四喜将比送來時候胖的不遑多讓的信收起來。
殿下今夜批閱奏折時眉頭皺的沒那麽緊了,他當差也松快許多,徐大姑娘可真是他的福星!
攬月閣,
徐婉寧的屋子又一次琳琅滿目起來。
東西自徐婉薇處送來的,全是原主曾被诓走的,打眼一瞧還真不少。
“姑娘,差了大概三分之一。”拂冬原本高興的臉發紅,待細細看過後,又有些氣悶。
“這些東西重新造冊,單獨放起來,我有用。”徐婉寧道。
徐婉薇用過的東西,徐婉寧其實挺嫌棄。
不過一碼歸一碼,該是她的她絕不放過,只是用法要改一改。
爺爺曾教導她,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徐氏集團本身也是如此做的,每年都會在慈善一塊投入大量的資金,而且本身還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會。
徐婉寧記得原著提過,今年大魏有大災。
先是春汛,淹了南方不少良田,後來秋天北地還遭了蝗災。
春汛已發,其中還牽扯到當初修河款的貪污問題,自有蕭彧處理。
欽天監倒對蝗災有了些預測,但這樣的年月,預防措施并不如何有效,只能事後赈災以救百姓。
徐婉寧想用這些東西赈災。
京城流離失所的難民分一份,病坊(大魏收受鳏寡孤獨的場所)那裏捐一份,綿薄之力而已,能救一個是一個。
值得一提的是,原著不會無緣無故的寫起天災人禍。
這次便是原著女主,李國公府千金李明蕊揚名京城的好機會。
這位千金體恤百姓,捐出自己的體己銀子赈災,美名遠播。
也因此,讓原著男主,忠勇侯世子謝庭軒對其留意起來,并頗有好感。
徐婉寧對李明蕊捐錢救人的事,呈旁觀态度。
她幼承庭訓,有能力便去做,順手且習慣的事,沒什麽好疑惘的。
至于李明蕊,原主因她凄慘一生,因着原著的事徐婉寧防患于未然,自會多關注她一些。
但若說要提前打壓或者人家,那倒不至于,也犯不上。
畢竟書上的事還沒有發生,原主也未必全然無辜。
防衛過當要不得,走一步看一步,李明蕊若不針對她,徐婉寧做得到與她相安無事。
翌日,
徐婉寧和徐婉芷一起出門。
既是要挑些筆墨紙硯,徐婉芷便向徐婉寧推薦了藏文齋。
這是他父親喜愛的地方,一樓出售筆墨紙硯,二樓出售琴棋書畫,件件精品,是個好去處。
随随便便就出了門,徐婉芷腳步十分輕快。
大魏是從馬上奪的天下,男女之防并不如何重,京城世家小姐出門游玩是常有的事,便是男女同游,只要發乎情止乎禮,并不受人诟病。
只是徐府自诩書香世家,對女子的約束便格外嚴格一些。
若不是徐婉薇要出門,徐婉芷出門的請求,十次裏得有一多半被老夫人壓下去。
昨日傍晚下了一場小雨。
大街的青石板上半幹半濕,清新中帶着潮濕之氣,徐婉寧深呼吸,精神便是一振。
徐府的地理位置很好。
經過兩條中等大小的街面,拐彎後熙嚷人息撲面而來,便是整個京城最為寬闊繁華的朱雀大街。
真真正正的站在古代長街上,和從原主記憶中看到一切,是很不一樣的。
徐婉寧心跳的很快,實實在在的感知到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世界。
原著只是描繪了它的一部分,
要怎麽走下去,還要靠她一點點的探索。
“是哪裏不舒服嗎,大姐姐?”徐婉芷關切的看着她。
拂冬亦提着心:“小姐......要不改日再來......”
最近徐婉寧身上總帶着一股藥香,是以即使她看起來氣色很好,但卻沒有人忽略她不久前還重病的事實。
“沒什麽,很久沒有出門,有些不習慣。”徐婉寧遞給妹妹和丫鬟一個盡管安心的眼神。
徐婉寧習慣先辦正事,徐婉芷最愛詩書。
是以即使大街上繁華一片,姐妹兩個還是步調一致的先去了藏文齋。
在徐婉芷的推薦下,徐婉寧選了一方青硯。
青硯産自青州一處峽谷,石色碧綠、晶瑩如玉,發墨快而不損毫、儲墨久而不幹涸,自帶一種雅麗端凝之氣,很受時人喜歡。
徐婉寧端着硯臺細看,心說硯如其人,相得益彰。
送這個,肯定沒錯!
她把玩硯臺,卻不知周圍不禁悄寂起來。
來挑選筆墨紙硯的多是男子,見這樣一個眉目清豔的少女亭亭而立,細白的手指被硯臺襯的玉管一般,不禁心馳神搖。
等徐婉寧一行人上了二樓,好幾個人圍到她方才挑硯臺的地方。
“掌櫃,方才那個硯臺,也給我來一方。”有人道。
還有人向同伴打聽:“那是誰家姑娘,如此的樣貌氣質,怎會默默無聞?”
掌櫃認得徐婉芷,又聽她稱呼徐婉寧為大姐姐,不禁道:“應該是徐侍郎府的大姑娘。”
“徐侍郎......姐妹争産的那個徐侍郎家?”搶先要硯臺的文秀青年連連否決:“徐家大姑娘不最是驕橫跋扈麽,方才那個金尊玉貴的氣場,可不像沒讀過書沒受過禮儀教化的!”
他卻哪裏知道,徐婉寧在現代讀書十餘年,考上華國最好的學府,于大魏可類比中了進士,沒文化,笑話!
“可不是,前些日子不是還縱馬,聽說還欺負家裏的姐妹。”
“說不得是個草包呢,會欺負人的,能将那許多金銀玉器白了送了人......”
話題漸漸往歪了去。
掌櫃連連搖頭,心說八成是徐家大姑娘,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謠言害人吶!
徐婉寧見徐婉芷看書看的入迷,囑咐了她貼身丫鬟聽琴一聲,帶着拂冬下了樓。
她要去見個人。
“姑娘可是徐府大姑娘?”掌櫃被好奇心攪擾的不安寧,見徐婉寧下樓,不禁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拂冬擋在自家姑娘前面,戒備的看着掌櫃。
文掌櫃也覺出自己的突兀,心虛一瞬,笑道:“徐府幾位老爺是在下這裏的常客,既是徐府的姑娘,老朽便有謝禮相贈,希望姑娘多多光臨小店。”
“掌櫃慧眼。”徐婉寧淺淡一笑,自有親而難犯的風儀。
拂冬接過文掌櫃遞過來的孤本,福了福身:“多謝掌櫃。”
徐婉寧走後,店內角落的書架後,踱出一個人來。
青年目似朗星身姿俊挺,一身大紅繡雲紋勁裝,腰懸利刃,乃是天子親衛龍骁衛的服飾。
若是拂冬在此,必會激動的扯自家姑娘的衣袖,告訴她“謝世子在這裏。”
這青年正是忠勇侯府世子,兼龍骁衛佥事謝庭軒,正四品大員。
他下值出宮,懶得回府換衣服,想着挑幾本書帶回去,便來了此處。
誰知徐婉寧竟會來逛書畫鋪子,未免被纏上,便閃身躲開了。
這姑娘文不成武不就,聽小妹說她還和家裏姐妹合不來,脾氣也不甚好。
有一次游園會看到他,之後便總糾纏上來,謝庭軒看在康寧長公主的份上不好太落她臉面,便着意避開。
不知是不是在這書畫之地,徐婉寧方才看着,的确娴雅多了。
一定是錯覺,謝庭軒轉瞬将此事扔在腦後,視線重新落在書架上。
歸林居,雅間,
徐婉寧看着眼前面容堅毅的中年人:“拂冬姑姑還好嗎?這些年,委屈你們了。”
當年康寧公主身邊有四大宮女,分別以春夏秋冬為名。
十餘年過去飄零離散,如今最短時間內能找到的,唯有離開時舉薦侄女做下一個拂冬的拂冬。
吳顯原是康寧長公主府的一個管事,後來娶了大拂冬為妻。
他為人耿介,在康寧長公主住進徐府之後,被徐府大小管事排斥打壓,縮在一個小鋪面上蹉跎了許多年。
雖然聽侄女的話,大姑娘和以前不一樣了,但親耳聽到,還是令人激動不已。
吳顯聞言身形微顫,目中一酸:“主子還記得奴才,奴才便不委屈,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錯便是錯,你且看着,我日後必不辜負你這一番忠心。”徐婉寧一字一頓道。
她需要一個在外能辦事,能總攬全局的精幹之人,吳顯謹慎不失聰敏,再适合不過。
主仆兩人先敘昔日舊事,又計議別的事。
徐婉寧如此這般吩咐他一通,末了道:“此事辦的隐秘些,明白了?”
吳顯領命而去,只說:“徐府欺人太甚,大姑娘且放心,此事奴才一定竭盡全力。”
他走後,徐婉寧又讓後廚預備了一桌酒菜,打算請徐婉芷用午飯。
拂冬不想讓徐婉寧多跑路,說自己去請徐婉芷過來。
徐婉寧拒絕了:“沒有幾步路,二妹妹為我出府,我中途出來已是冷落她,怎可再怠慢。”
主仆兩個下樓,正遇到有人進門。
酒樓小二機靈,亮着嗓子喊了一句:“老客來了!裏邊請——雅間還是大堂?”
徐婉寧聞聲看去,待看清那“老客”是誰,不禁挑了挑眉。
三個月的禁足時限還沒到呢吧,這就出來了?
徐婉蘿正與沈溫良說話,乍看到徐婉寧,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大......大姐姐!”她下意識的去看沈溫良。
沈溫良也看到了徐婉寧,俊秀的面容冷下來,眸底閃過厭惡之色,便要将徐婉蘿護在身後。
這個惡毒的女人,不會是特意等在這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