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棄車保帥
私自典當宮中禦用物品的事,可大可小。
做這種事的人通常是宮中太監,時不時的夾帶個小玩意出來換銀子。
敢做這種事的一般是有門路的太監,典當的東西又多是不起眼的,輕易鬧不出事。
真要出事,拖進慎刑司便再難出來。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于是不是太監的徐言明被關進刑部大牢,挺惹人注目的一件事。
聽說事發,是因為趙禦史去逛古玩鋪子。
店裏的小厮瞧見這位素有剛正之名的大人,驚慌失措中一松手,尺高的錦盒掉在了地上。
錦盒裏的彩瓶摔的四分五裂。
厚實的瓶底倒還算完整,上頭內務府的印鑒便直戳戳紮了趙禦史的眼。
老大人得過宮中禦賜的物件,對這印鑒熟悉的很。
如此,臉黑的鍋底一樣,恨聲道:“豈有此理,簡直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他也不走了,就近坐在太師椅上等着刑部來人。
事發太快,又有皇上都敬重的禦史大人坐鎮,刑部衙門當天下午便牽瓜帶蔓的,将徐言明抓了。
徐言明被人從窯姐的被窩裏撈出來,衣衫不整的走了半條街。
他沒功名便也少被尊重,牽牽扯扯好一陣沒臉,只跟随的小厮跑回府報信,鞋都驚掉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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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禦用物品?
看熱鬧的人一想,徐府可是住着以一位公主。
哦豁~
小叔子拿了長嫂的東西典當,手伸的怪長的。
前段時間好像也有徐侍郎府的風波來着。
周圍的人一閑聊,徐府大姑娘好像就是康寧長公主的嫡女吧。
徐府三房的姑娘占人大房女兒的便宜,自個爹占人大房的便宜。
吃相這麽難看,活該啊這!
徐府中,徐言昭掌家。
他連鋪蓋都搬到戶部衙門去了,下人們便将此事報到了老夫人處。
拂冬想起自家姑娘與姑父吳顯的那次見面。
只是讓人探明趙禦史的行蹤,然後買通人在這位大人面前摔個東西,竟有這樣的效果嗎?
大姑娘好厲害。
早知有今日,不知三老爺夫婦,後不後悔沒有将那份單子上的東西歸還回來。
徐婉寧聽到小丫鬟繪聲繪色的描述,譬如徐言明是從哪個花樓裏被帶出來,路上又是怎麽不小心崴了腳的,淡定的喝藥。
讓徐言明倒個黴什麽的,太容易了,沒什麽好激動的。
其實若是當初夏氏因為徐婉薇的事來找公主娘,客氣認錯便也罷了。
窮寇莫追,她不會锱铢必較的那個地步。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婉寧不喜歡有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哪只手動的,砍了就是。
這樣總喜歡伸手的人,日後便得多掂量掂量。
現在不是清靜多了!
府裏的主子被抓,下人們便不由惶惶。
那可是刑部,不是京城普通府衙,進去了再想出來,難吶!
不過攬月閣卻平靜的很。
下人們見大姑娘往日怎麽樣如今還怎麽樣,心便跟着定了下來。
攬月閣風平浪靜,三房和慈寧院凄風苦雨。
丈夫被從花樓帶走,夏氏又羞又氣又害怕,直接病倒了。
徐老夫人倒格外堅強,先使銀子讓徐言明在大牢裏過舒服些,再請交好的世家想辦法撈人。
出乎意料的,推脫的人家格外多。
江平伯府的沈老夫人,倒讓人帶了句話:“解鈴還需系鈴人。”
徐老夫人恍然大悟,便吩咐貼身嬷嬷召康寧長公主去見她。
徐婉寧陪着公主娘一起去的。
徐老夫人看到母女兩個一體兒紅錦衣,臉色僵硬了些許,又很快按捺了。
站在徐老夫人身邊的徐婉薇眼通紅,沖過來便跪在了康寧長公主面前:“大伯母,求您救救我爹爹吧。”
康寧長公主被吓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祖母還在呢,咋咋呼呼像什麽樣子,還不扶起來!”徐婉寧冷聲道。
廳裏伺候的丫鬟連拖帶攙的,将徐婉薇拉了起來,剩下的人看徐婉寧便有些畏懼。
以前大姑娘來慈寧院請了安就走,除了好像變得越來越好看,再瞧不出什麽來。
可今日這一聲斥,還是往日我行我素的樣子,可又似乎哪裏不一樣,讓人不禁提着心,生怕怠慢了。
可你要說大姑娘做錯了,倒也沒有。
她居嫡長,教導弟弟妹妹是應有之義,便是責罰,只要有理有據長輩們也不便幹涉。
徐老夫人聽着耳裏不舒服,什麽叫她還在,說的像自己怎麽還不去世一樣。
不過這是小事,眼下也沒空尋思。
“老大媳婦,言明的事你該聽說了,言昭不在,責任你這個做大嫂的便該擔起來。”徐老夫人苦口婆心的道。
康寧長公主有些為難的:“可是人贓并獲,兒媳哪裏來的辦法?”
雖然做媳婦的不該挑婆母的錯處。
但她覺得婆母道歉的話都沒一句便提要求,怪......怪沒理的。
三叔從庫房拿了她的東西去換銀子。
這樣的龌龊事她想一想都覺得丢臉,可一點都不想沾手。
徐婉寧唇角一抿,将将忍住笑。
公主娘人單純性子卻直。
以前被便宜祖母和渣爹被大道理砸的暈頭轉向,也便遂了他們的意。
可沒道理的事,她不單會拒絕,還會拒絕的十分直接。
這不就是了。
人贓并獲,這話可太刺耳了,沒看徐老夫人臉都青了。
堂上靜默一瞬。
徐婉薇指甲掐在掌心,忍不住開口:“大伯母,您的許多東西堆在大庫房沒有收好,父親一時拿錯了也是有的,咱們是一家人,不該相互幫助嗎?”
求人還這德行,什麽臭毛病!
徐婉寧面色一冷,便要開口。
手背被一只溫暖的手覆了一瞬,康寧長公主沉下臉,無端的冷豔與壓迫:“宮裏出來的東西都有印鑒,長眼睛又不貪心的人,便不會拿錯。”
徐婉寧視線落在被公主娘握住的手上,又看她史無前例的硬氣,有些驚訝又有些暖心。
徐婉寧卻不知,康寧公主壓根不在乎那幾許被偷盜的東西。
之所以如此發怒,是借機給徐婉薇沒臉,誰讓她說自己的寶貝女兒又蠢又笨好欺騙!
站在康寧長公主身後的徐嬷嬷,看着徐婉薇憋紅的面頰,心頭無奈。
她看着徐言明長大,對他的兒女便也分外上心。
康寧長公主脾氣倔起來,有時候便是老夫人都沒法子,只大老爺能哄的回轉。
再說了,當初長公主許多東西放在大庫房,還是夏氏看着眼饞,說長嫂做公主的家當多,府裏騰出地方來放,也免得擁擠。
細究起來,根由還在三房,所以萬萬掰扯不得。
徐老夫人也着惱,但這火還不能沖着徐婉寧母女發。
她言辭冷厲的訓斥了徐婉薇,讓她給康寧長公主道了歉,又打發人回去照顧親娘了。
康寧長公主雖對丈夫最近淡了許多,但十餘年感情哪裏會一朝散去。
她不想與婆母鬧的太過生份,勉強同意會向宮中求清,讓徐言明被處罰的輕一些。
這不是徐老夫人想要的結果。
她都打聽清楚了,偷盜宮中之物的太監會被杖斃。
小兒子便是有康寧長公主求情,皮肉之苦恐怕免不了,說不得還會被流放。
除非......他這是無妄之災。
徐婉寧陪着康寧長公主回去,一邊道:“母親既要為三叔求情,是不是點一點庫房的東西,也不知三叔倒賣了多少,不查清楚,再被牽扯一回,總求情也不是個事兒。”
她聲音不大不小,确保身後的某些人能聽到。
聽得這話,徐嬷嬷心頭一個激靈。
夜了,她便着急忙慌的溜去了慈安院。
這日之後,慈安院和三房便忙碌了起來。
幾十件珍寶被從各處買來,悄無聲息的送進了大庫房屬于康寧長公主的地方,填補虧空。
銀子流水般花出去。
徐老夫人積攢大半輩子的棺材本弄了個一幹二淨,心累身疲自是不消說。
貼身嬷嬷安慰她:“等此事了了,再從賬上積攢便是,不礙的。”
徐老夫人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以前府裏有大的用項,直接從賬上支便是了。
雖然公中沒錢,但康寧長公主掌家,沒了便會貼補,大家用的順手,其他的從來也不提的。
這次庫房事發,康寧長公主收攏了公中銀錢。
錢財不好支取,徐老夫人也怕驚動她,便忍痛先花自己的體己銀子。
她哪裏曉得,讓康寧長公主控制公中賬冊和對牌的,是徐婉寧的主意。
日後再從公中提大筆銀子,那可真是夢裏才有的好事。
徐老夫人想着幼子受苦,大庫房的事七八日便囫囵周全了。
徐婉寧琢磨着再榨不出油,也不客氣,帶着飛霜等人,将大庫房的東西倒騰到了靜心院小庫房。
東西太多放不下?
隔條街就是大長公主府,地方可太夠了。
她已提了吳顯做府裏長使,整頓長公主府庶務。
日後長公主府便是大後方,最是方便。
吃睡都在戶部,徐言昭瘦了一大圈。
半月來,他日思夜想的都是靜心院小廚房的吃食。
解了小女兒的禁足,有這個懂事體貼的襯着,想必大女兒如今也老實多了。
如今公事暫告一段落,今夜便歇在靜心院好了,徐言昭坐在轎中尋思。
只是事實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徐言昭才一進府,便被召到慈安堂去了。
母子兩個計議半宿,倒是商議出了一條絕好的法子解決徐言明的事。
棄車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