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來也好

來到靜心院。

看到康寧大長公主,徐言昭呼吸便是一窒。

大魏皇室中的樣貌長得好不必說,妍麗奪目,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康寧大長公主更是其中翹楚。

只是這份豔麗,原本在徐府已經消磨的差不多。

冷不丁出現,即使再漂亮,對徐言昭來說也絕不是驚喜。

“康寧,怎麽突然換了裝扮?”

“不好看嗎?”正紅金絲貢錦流光溢彩,康寧長公主垂眸打量自己:“寧姐兒說很喜歡。”

不是不好看,只是會讓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譬如十餘年前徐府的風雨飄搖,再譬如明明得中探花春風得意,卻在皇室中人審視的目光中,不得不謹小慎微。

可是此刻不能違心的說不好看。

一來下人們都長眼睛,正看着,二來他還有求于她。

“夫人天生麗質,穿什麽自然都是好看的,只事有些不習慣。”徐言昭攬着康寧大長公主進屋。

往前幾步後,又回頭:“徐嬷嬷......你們,都不必跟來,我要與夫人單獨說話。”

飛霜帶着下人們退出去。

神使鬼差的回頭,她看到大老爺望着徐嬷嬷的方向,目光有些奇怪,怪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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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可以?”康寧長公主驚的站起來:“徐嬷嬷會死的!”

雖然她現在疏遠了徐嬷嬷,但身邊呆了十餘年的老人,本該榮養終老......

“那你說怎麽辦!一個奴才,難道比主子的命還金貴?”

徐言昭避開康寧長公主黑白分明的眼:“她是徐家的奴才,我自有主張。”

他就不該和她商議。

生來就高高在上的人,懂什麽?

徐嬷嬷照看他們兄弟長大,無數次說過是将徐言明當親生的照料。

想來她也極願意為愛護了幾十年的主子,奉獻自己的命。

康寧長公主不說話了。

徐嬷嬷是徐家的家生子,身契也在徐家,她的确不能如何。

只是心裏,還是涼飕飕的。

溫文爾雅的丈夫,忽然變得陌生起來。

或者,以前是她沒有看明白?

她最後問了一句:“這件事,老夫人......”

“母親知道,也同意了!”徐言昭開門出去。

很快,徐嬷嬷便被周海叫走了。

她人生的胖,快步走的時候笑眯眯的臉上,肉一顫一顫的:“可是大老爺有什麽吩咐?衙門裏辛苦了好些日子,該讓廚下炖些湯水補一補元氣。”

後來,

有眼尖的小厮看到,徐嬷嬷在靜心院不遠的園中被人捆起來,塞上嘴,像綁大肥豬一樣擡走。

罪名是偷盜主家財物私賣。

徐言昭從康寧長公主院裏離開,去了汀蘭院。

林姨娘替他捏肩揉穴,贊同道:“老爺也是迫于無奈,想來徐嬷嬷會理解的,再說了,朝堂上有句話叫主辱臣死,府裏大抵也差不離,徐嬷嬷的家小,多賞些銀子也就是了。”

“還是你懂我。”徐言昭捉住林姨娘的手親一口:“去準備沐浴的物什吧......你和我一起,嗯?”

暮色漸起,

林姨娘卻不知,還有一句話,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徐言昭對徐嬷嬷手太快也太狠,讓徐府的下人們開始人人自危,後來還釀出一件震驚京城的血案來。

這卻是後話了。

康寧長公主站在窗前走神。

飛霜勸道:“夜色寒涼,還是讓奴婢将窗戶關上吧,老爺他......今夜應該不會來了。”

康寧長公主嘆了口氣:“不來也好。”

以前是盼着他來的,可是今夜她不太想見他。

頓了頓,她又道:“也不知,婉姐兒在做什麽......”

“攬月閣距此不遠,長公主既然惦念,不如去瞧瞧?”飛霜道。

她覺得現在的大姑娘變得越來越好,只是有一點讓人有些不安。

自從大病之後,大姑娘便再沒有叫過長公主一聲娘親了。

康寧長公主來的時候,徐婉寧正在練字。

她用的是蕭彧的字帖,筆鋒遒勁穩而不俗,十分合胃口。

徐婉寧察覺康寧長公主面色有異,很快便問出了緣由。

她想,徐老夫人倒真狠得下心。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徐婉寧還是配合的震驚了一下。

康寧長公主感覺自己被理解了,感慨道:“你祖母便罷了,可徐嬷嬷好歹是你父親和三叔的奶嬷嬷,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辦法當然有,但徐嬷嬷卻是解決這件事的最優解,徐婉寧心道。

畢竟整個徐府,與徐言明關系匪淺,又在大房有舉足輕重地位,能夠承擔得起偷盜珍寶罪名的背鍋下人,可不好找。

康寧長公主被徐婉寧開解了一會兒,心情好多了。

然後,她便不想走了。

好在床夠大。

徐婉寧想了想,也沒有拒絕母女同塌而眠的事。

不是心軟,主要是怕公主娘一個想不開,再想法子去救徐嬷嬷。

要是再承認東西是自己給三叔徐言明的,那可真太糟糕了!

康寧長公主洗漱後,先上了床。

徐婉寧任由拂冬替自己散開發髻,看着銅鏡裏面容稚氣漸褪的少女,心道:“開心嗎?最直接害死你的人,已經付出了代價。”

從吩咐吳顯讓徐言明倒黴開始,徐婉寧便已經看到了這件事收尾的倒黴鬼會是誰。

即便不是徐嬷嬷,她也會糾正這個錯誤,讓她是。

畢竟,若不是徐嬷嬷在原主被罰跪祠堂時,私扣吃食與保暖衣物,原主也不會那麽絕望。

不管原主是凍餓而死,還是了無生趣離開,罪魁禍首都是徐嬷嬷。

奪人性命,便也該用自己的命來還!

七八日後,徐言明被放了出來。

在牢裏凍了這許多日,他崴了的那只腳壞的不輕,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上街風流了。

徐婉寧不知徐老夫人用了什麽法子。

左不過威逼利誘四字,畢竟徐嬷嬷一家子都是徐府的奴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過堂時徐嬷嬷承認了自己利用靜心院管賬之便,偷拿主子的東西換銀子。

事發後誣賴給了徐言明。

當夜,她便喝了早藏好的毒藥自殺了。

參與徐言明倒賣珍寶的下人們,早被徐老夫人處理幹淨。

死無對證之下,刑部官員求見了一趟康寧長公主。

見這位主兒不追究,便幹脆利落的結案了。

不過刑部上下,相信徐嬷嬷才是罪魁禍首的人幾乎沒有。

畢竟徐言明不禁吓,進去的當天就涕淚橫流的認了罪。

只能說,大戶人家的水太深了。

不就後,禦史臺官員參了徐言昭一本,理由是治家不嚴。

之所以參的這麽遲,是因為之前戶部忙的陀螺似的,沒有官員敢這時候找戶部的麻煩,免得耽誤赈災大事。

徐府的事,乾元帝有所關注,氣的七竅生煙。

更不要說,徐言昭在戶部的時候雖算不上草包,但亦不遠矣。

只是将徐言昭逐到偏遠地方做官,親妹豈不是要守活寡,還會大大的沒臉。

權衡之下,徐言昭被從戶部調到了禮部。

朝中六部雖是平級,但衙門口的事情多寡權力輕重卻大有不同。

徐言昭還是侍郎。

只是比之戶部侍郎,禮部侍郎卻雞肋對的多,說是平調實則是降位。

京城世家這兩三個月,真是從徐家看足了熱鬧。

有那慣會看人下菜碟的,便暗戳戳說起康寧長公主的不是來。

只是這等康寧長公主被宮中厭棄的流言還未成形,宮中便賜了賞下來。

蜀地新送來的春錦,宮裏只送去了太後和幾個生了皇子的妃嫔那裏,外面則只賞了康寧長公主一人。

暗處生出來的爪牙立時便縮了回去。

宮裏才罰了徐言昭便又賞康寧長公主,這是明晃晃的表示此事與長公主無關。

此事生事,嫌命活得太長嗎?

此時,

距離徐婉寧來到這個世界将近三個月。

宮中賞賜蜀錦是大頭,但還夾帶些其東西。

有些精致的小玩意,一看便是适合年輕姑娘用的。

不同的是,這一次送的東西宮人們得了吩咐,直接擡進靜心院。

徐老夫人後背發涼,貼身嬷嬷只聽她喃喃道:“皇上這是在警告我們,長公主的東西只是她的,誰也不準動!”

康寧長公主便召了徐婉寧來選自己喜歡的。

按照慣例,府裏的其它姑娘也會一并挑選。

那時候康寧長公主為着尊敬婆母,都是讓人先将賞賜原模原樣的送到慈寧院。

原主作為嫡女本該先選。

但徐老夫人會說要謙讓妹妹們,父親也更愛護徐婉蘿,之後是徐婉薇,嫡女倒排在最末。

原主若争搶,最後多半落不着好。

回憶完畢,徐婉寧擡眸,老黃歷便讓它永遠成為過去吧。

正是早起請安的時候,徐言昭也在。

看徐婉寧就近觀賞賞賜之物,徐婉蘿站在邊上眼巴巴的看,不禁蹙了眉。

他這不悅,還有最近康寧長公主讓林姨娘早起來請安的事。

便道:“寧姐兒,孝悌友愛的規矩都忘了?”

“請父親明示,不知女兒哪裏做錯了?”徐婉寧問。

手中茶盞頓在桌上,濺出許多水漬,徐言昭不悅道:“和你妹妹一起挑,橫行霸道,傳出去像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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