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悔意
從小被教導碰到事要解決,需得自個撸起袖子上。
徐婉寧被自己軟踏踏的聲雷的不輕,視線凝在青石地上轉移注意力。
于是,
康寧長公主轉身,看到的便是平素神采飛揚的少女,肩膀一顫一顫的,讓人心都揪起來了。
徐婉寧被康寧長公主抱進懷裏。
香香軟軟的,倒不難受,但怪不習慣的。
她想推開,又忍住了。
繼續蔫噠噠,祈求:“母親,你就告訴我吧!”
“不是不喜歡,是......沒臉去。”康寧長公主撫了撫女兒的頭發。
其實她之前,是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內心矛盾的感受的,此刻說出“沒臉去”三個字,本身也挺驚異。
母女兩個靜靜相擁。
誰也沒說話,直到将近半刻鐘之後,才相對而坐,有了敞開心扉談話的氣氛。
兩個繡凳挨的極近。
徐婉寧觸茶壺,感覺尚燙,倒了一杯遞給康寧長公主,做認真傾聽的樣子。
茶水的熱度隔着杯壁傳過來,康寧長公主手指搭在杯沿上的手指蜷了蜷:“我第一次見你見你父親,是在十五年前,你皇舅舅登基未久,第一場科舉,便取了你父親做探花郎......”
天之驕女從郊外打馬而歸,正碰上俊雅的少年赴畢瓊林宴出宮,只一眼便再不能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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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兒說這些,其實感覺是有些怪的。
康寧長公主說的很慢,想到哪裏說到哪裏,有好幾次都會停下來。
但最後,她還是說下去了。
說不清是房間裏太過靜谧,還是許久沒有人能聽她這麽傾訴,又或者眼前人與自己相似的鳳眸中,那種安撫人心的目光。
聽完康寧長公主與渣爹的過往,已經是将近半個多時辰的事了。
對接受過現代媒體轟炸的徐婉寧來說,這段過往沒什麽驚心動魄的,簡單來概括的話,大概是傻白甜白富美對鳳凰男一見鐘情,最後被pua的事。
渣爹說康寧長公主不可太張揚跋扈,免得才從危險中脫身的徐家再被衆人注目。
于是,康寧長公主便少騎馬打獵,少游玩賞景。
徐老夫人說徐府書香門第,作為長媳應該賢良淑德,支撐起內院,免得外人笑話。
于是,康寧公主便執掌中饋,照顧婆母、小叔等一大家子人,還時常用銀子貼補公中。
最開始,她也得了丈夫和婆母的贊美和感激的。
只是時間長了,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也漸漸的不再是最開始張揚烈烈的大魏嫡長公主的樣子。
至于康寧長公主與宮中,倒不是什麽大麻煩。
當初渣爹一家被卷進多嫡之争中。
那時候先皇偏向寵妃與幼子,乾元帝的勝算并不大。
徐家暗中站隊想搏個從龍之功,卻不想不禁押錯了寶還被查了出來。
查出來的時候,正是渣爹中了探花之後不久。
徐家大禍将至,康寧長公主求了情,又嫁了進來,才免除了徐府上下抄家流放的下場。
宮裏始終覺得徐府迎娶公主,真心不多。
康寧長公主據理力争,便與宮中鬧了些矛盾,後來又執意放棄公主府搬到徐府來住,又是一場風波。
林林總總下來,長康寧長公主羽宮中便也疏遠了。
可惜為了丈夫與娘家人關系惡化,康寧長公主過的卻也不如想象中那麽好。
最開始是氣憤,後來是隐約的後悔,再後來自尊心作祟,許多委屈強裝着也不外露,便漸漸成了徐婉寧來到這個世界後,見到的委曲求全而不自知的公主娘。
若是前世沒有上大學之前的徐婉寧,非得腹诽一句“戀愛腦”不可。
可是自個差點被許知那個渣男欺騙,徐婉寧便很能理解動了感情的人,有多容易被身邊的人蒙蔽。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能夠讓自己及時從泥潭裏脫身。
可在這個女子被諸多規矩束縛的年代,居高臨下的評價康寧長公主的笨拙,便有些不地道。
誰還沒遇到個把渣男呢。
徐婉寧最後只問:“當初我告訴您,三妹妹诓了我許多東西還嫌我蠢笨的時候,母親會覺得我沒用嗎?”
“當然不會,母親心疼你還來不及呢!”康寧長公主下意識道,而後便愣住了。
是了,可憐天下父母心。
世上疼兒女的父母,看到兒女受委屈只有心疼的份,急起來恨不能與人拼命,哪裏會嘲諷貶低。
“那母親的母親,難道會因為您一時做錯了事,永遠都不原諒嗎?”徐婉寧問。
康寧長公主禁不住出神,母後以前說過,她是她的掌珠,是她的命。
徐婉寧低聲似祈求似商量的:“母親,宮裏來了賞賜,咱們得去謝恩吧,想必外祖母也想見您呢。”
康寧長公主沉默良久,慎重的說了個“好”字。
康寧長公主這一晚,輾轉反側。
不過她并沒有發現,在徐婉寧說“府裏沒有人喜歡我們”的時候,自己竟沒有反駁她。
汀蘭院,
天蒙蒙亮,睡在床榻外側的林姨娘便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她先去洗漱,然後去了小廚房。
徐言昭愛吃什麽她最清楚不多,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丫鬟動手,但站在邊上看也是一份心意,他會喜歡的。
男人嘛,慣的太過了便不知道珍惜,林姨娘深谙此道。
看康寧長公主就知道了。
所以即使徐言昭喜歡她做的吃食,林姨娘也只隔三差五的做。
最近幾日徐言昭為官職調動的事失眠,正是她耐心撫慰的時候,不像靜心院那兩個,連人都留不住。
林姨娘端着托盤進來的時候,徐言昭正在穿衣服。
“老爺怕是忘記了,今日是休沐呢,怎麽現在就起來了?”林姨娘替徐言昭系扣子。
伸過去的手被擋開,徐言昭不耐煩的:“什麽忘記,我又不是老糊塗了!我去靜心院吃,你歇着吧!”
他被林姨娘招的想起大女兒那句“父親怕是忘記了......”,整個人心緒都不好了。
林姨娘起床的時候,徐言昭是醒着對的。
他最近失眠了,可奇怪的是并不是為了調到禮部的事,更多想到的是康寧長公主疏離的态度。
她不知道他這幾日都歇在汀蘭院嗎?
怎麽也不讓徐嬷嬷來問他是否過去,還有寧姐兒,現在也不往自己跟前湊了......
是了,徐嬷嬷已經在刑部大牢自盡了。
沒個老人兒在身邊提醒,靜心院可不就亂了套,徐言昭自問找到了緣故,心緒又平靜了些。
林姨娘看着桌上漸次冷掉的東西,心有些慌。
“去,快去看蘿姐兒起來沒,該去靜心院請安了!”她吩咐下人道。
可巧,
這一天康寧長公主起的也早。
因是打算進宮謝恩,又有與女兒的那一番談話,心緒就格外不一樣。
正在梳妝臺前裝扮,徐言昭便進來了。
“怎麽穿成這樣?”徐言昭嗓子有些發幹。
這些日子康寧長公主穿的本就夠美豔,今日這一身又格外華貴,讓別人都硬生生矮了一頭似的。
“宮裏賞了東西下來,今日去謝恩。”
“......是該去,寧姐兒呢,也一并去?”
得到康寧長公主肯定的答複,徐言昭皺了皺眉:“她不是生着病呢,還是在家休養為好。”
“夫君,寧姐兒的病已經痊愈好幾日了。”康寧長公主垂了垂眸:“你總是不關心她。”
“說什麽呢,她是我們的女兒,我怎麽會不關心,只是最近府裏事情多......”徐言昭耐着性子:“要去便去吧,只她那脾性,宮裏不比家裏慣着她,你多看顧着些。”
康寧長公主聽着這話刺耳,身子一轉避開了丈夫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聲的:“知道了,你不是忙麽,先處理公事去吧。”
她心想,比起府裏,寧姐兒每次去宮裏才高興呢。
母後會囑咐人做寧姐兒喜歡吃的菜,兄長不管多忙,總要移步太後宮裏陪寧姐兒吃頓飯。
徐言昭感受到了康寧長公主的冷淡。
碰了個沒去,他原地挪了幾圈,空着肚子去前院書房了。
康寧長公主看着空落落的院子,低聲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長公主,您在說什麽?”飛霜問。
“要不是他說寧姐兒性子桀骜,要壓一壓,她如今該是縣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