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謂“囚禁”

席之空趁江宴不防備,用繩子幹脆利落地捆了他的手,“兩天,就兩天,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你。”

江宴看着手腕上幾圈繩子哭笑不得,他頭發還濕漉漉的滴着水,順着衣領滾進去肩上都濕了一小片,他反問:“好吃好喝伺候我是怎麽個伺候法?”

“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吃好喝伺候着,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凡是需要你動手的東西我都幫你做就好了。”席之空誠懇道。

江宴想了想,于是說:“那你先給我把頭發吹幹。”

他坐在床邊擡頭看愣在原地的席之空,又道:“愣着幹嘛,趕緊的啊。”

“你就…就這麽答應了?”

當然答應了,這種求之不來的好事,幹嘛不答應,江宴想。

但他還是開了個條件出來,不能讓席之空覺得事情太順利,“我答應啊,但是有個條件。”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江宴笑他:“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寫東西的,我要是說讓你出去裸奔兩圈——”

“那個不屬于我能做到的範疇。”席之空瞪他一眼,打開了手裏的吹風,立時呼啦啦的風聲就蓋過了江宴說話的聲音。

“你…這周…卷…”

他聽不真切,又離他緊近了些。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江宴于是提高音量道:“我說,讓你這周末做兩張數學試卷。”

席之空手上的動作一頓,随後在他頭上胡亂抓了兩把,關了吹風機思考片刻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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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美滋滋地開始了兩天“囚禁”江宴的計劃。

兩人小時候也不是沒睡過一張床,晚上江宴手被縛住和席之空躺在一張床上,他家床小兩人挨得近,耳邊就是他均勻的呼吸聲。

席之空是睡着了,江宴睡意全無。

他側身看着幾乎近在咫尺的席之空,有一些呼之欲出的隐秘情緒似乎就要從他被綁住的手腕沖破束縛将面前的人完全包圍。他的呼吸灑在他的耳畔,那人不适地動了動翻了個身背對他。

江宴忽然覺得自己得到了一種溫情的反饋,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不知道這麽盯着席之空看了多久,他甚至忘記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就一夜無夢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醒了,席之空正酣睡。

都是少年的身體,大清早的面前就是喜歡的人,江宴覺得自己十六年來從沒這麽耿直過——他尴尬的發現下面有一點點異常。

于是他給自己敲了個警鐘轉過身,暗自苦笑着低頭看了一眼。

他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下床想去廁所,手腕不方便開廁所門的時候費了不少勁,發出哐哐的聲響,進了廁所他打開花灑,然而就這動靜都沒把席之空吵醒,等他解決完自己再開門出去的時候那人還在床上睡得正香。

江宴想,剛剛要是沒有起床現在席之空的手和腳可能就已經搭在自己身上了。他突然有一絲懊悔,覺得不該這麽早就起來,說不定趁着那人迷迷糊糊的還能占點兒便宜,比如在那微微開合的薄唇上親一口。

手被綁着還是不利索,他站在廁所鏡子面前洗漱,接完水忘記自己兩只手還分不開,伸手去拿漱口杯的時候叮鈴哐啷的打翻了一杯水,面前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

他回頭看了一眼,席之空好像終于被吵醒了。

果然如席之空所說,他真的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江宴,完全忘記了他的初衷。

江宴早餐想吃水煎包,他就踩着人字拖下樓去買,過了會兒江宴想喝牛奶,他家裏沒有,于是又自掏腰包去菜場小超市裏買了幾瓶。後來午飯他說想吃黃焖雞米飯,席之空付給店家二十五塊錢的時候,終于隐隐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拎着飯回到家裏,江宴正躺在床上玩手機,舒适惬意得不行。

“你的飯,我買回來了。”他把飯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吹風扇。

江宴瞥了眼桌子,說:“怎麽就一份,你不吃?”

他指了指書桌下面道:“我吃方便面。”

江宴沉默片刻,笑說:“我突然不想吃黃焖雞米飯了,你幫我買個魚香肉絲蓋飯吧。”

“……”

下樓梯的時候席之空細想下來覺得自己才是被囚禁的那個人。照這樣下去江宴能夠給他的被囚禁感想可能只有“非常惬意”四個字,從實質上并不能給他提供什麽素材。

他思索着,回家還是把江宴放了吧,他又不能上工具什麽的,江宴根本體會不到被囚禁是什麽感覺——上工具,那對他對自己都太狠了,他下不去手。

剛走到小菜館裏,江宴就給他發了條信息說順便帶兩杯可樂,他心中把人馬上攆回家的想法又更加堅定了。

咬着牙回了可以倆字,席之空用銀行卡付款的時候看了看餘額,覺得自己有點慘。

舅舅家小孩兒生病了,每個月給他的五百塊錢生活補貼從上兩個月前高中開學就斷了。姑媽每個月的八百生活費也減到了五百。他媽車禍賠償的賠償金省吃儉用到現在,只剩下不到兩萬了,而他爸刑期還有四年,他連大學學費都不知道上哪兒找。

如果不是情況逼人,他也不會想盡辦法的賺錢。

上個月他認真地考慮過休學打工,可江宴發現他不對勁之後馬上就采取了“強制措施”。他和江宴走得太近,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他,而且他總是輕而易舉就被江宴說服,這種念頭根本不能堅持多久就被打消。

回家之後江宴已經吃上飯。他拎着一份魚香肉絲蓋飯站在門口,愣了半晌問他:“你不是說你不吃嗎!”

江宴咽下一塊雞肉,說:“突然又想吃了,我的可樂呢?”

席之空瞪着他走到桌邊坐下,拿出一瓶冰鎮的可樂推到他面前怒道:“就你事多!吃了飯趕緊給我滾回家去!”

“噫?怎麽又讓我回家了?”江宴拉開可樂拉環喝了一口,又說:“不囚禁了?”

“不了!所以趕緊吃完回家去吧你!”席之空扯了兩張紙巾擦擦額頭上的汗,起身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氣喝了一半。

江宴感覺有些可惜,他放下筷子,手撐在桌面上看着席之空,“你不是還要采訪我嗎?這才一上午呢,我感覺沒什麽效果。”

“效果?你還想要效果?”席之空回到座位上打開面前的魚香肉絲蓋飯,“我本來想讓你自己想象一下我是個陌生人,可咱倆從娘胎裏就認識了,這對你來說太難了。”

江宴撇撇嘴不置可否,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坐在書桌面前打開了自己的書包。

席之空吃了一口飯,問他:“你幹嘛?”

“背單詞啊。”

“你回家去背!”他擡着飯盒走到江宴背後,用腳踢了踢凳子,說:“飯錢記得轉我一下。”

江宴回頭:“你最近怎麽這麽缺錢啊?你上次光跟我說你生活補貼不夠用了,我怎麽感覺你這不是不夠用的問題?”

席之空立刻心虛地轉了個身,含糊道:“我都花別的地方了。”

“那我也沒見你買兩件衣服啊。”

“我又沒說我買衣服了,我充游戲點卡了行不行?”

他始終背對江宴,心中忐忑,魚香肉絲吃在嘴裏也沒什麽味道。

江宴走到他身後抱着手臂又問:“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錢?”

席之空嘛,他太了解了,當年家裏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他都熬了過來,從不輕易向人開口,也從不低頭示弱——除了昨晚那種情況他本人都控制不了的害怕,其他時候總是要費點勁才能讓他說實話。

“不是,我就是——”

“你昨晚做噩夢了嗎?”江宴問。

席之空愣住。

昨晚好像真的沒有做噩夢。小時候他們班組織去游樂場,趁着大人沒注意,有幾個同學把他拽進了鬼屋,等江宴看到了追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吓得全身發抖,後來回家他整整做了一個月的噩夢,每天每晚的睡不好。

“沒有…”他說。

江宴這才問他:“那你昨晚去那裏是幹嘛了,真是找靈感寫恐怖小說?”

其實事情也沒多複雜。上個星期席之空接了個單子,是一個恐怖文學愛好者妹子下的。

席之空不太好說這是人家私人訂制的“人鬼情未了”,男主是個從小怕鬼的人,然後遇到了一個鬼并且愛上了他,從此展開一段絕美的人鬼之戀。

他太久沒有過那種真實到可怕的恐懼感了,所以就想着去找找感覺。結果确實給自己吓得不輕,那感覺不能更真實。

“你這所謂的‘囚禁’又是鬧哪出?也真是找靈感?”他不答話,江宴就繼續問。

等江宴認真地發問,席之空才覺得自己果然又做了件荒唐事——他居然真的動手在江宴身上做實驗了?

他懊惱道:“是找找感覺,你知道——算了你不知道,我們寫東西的人,有真實感受寫出來的東西是不一樣的,明白嗎?”

江宴佯裝似懂非懂地點頭,複而說:“所以你現在在寫如何伺候一個人?”

“……”

席之空喝了口可樂把哽在喉嚨的飯吞下去,心說這“囚禁”果然是不對勁。

“啧,你這藝術創作我真看不懂,怎麽還有這種需求,上趕着伺候別人——”江宴笑着伸手想去拍席之空,恰好被他回頭看到一把抓了手腕,腳下絆倒兩個凳子後退着又被他推到冰箱門上用手臂抵住了脖頸。

上一次席之空向他靠近他覺得緊張的時候,還是自己确認喜歡他的時候。從那天起兩個人默契的心跳頻率就不再重合了,他看着席之空總會心跳加速,會心花怒放,也會心生忐忑。

席之空每次認真地看他,他就覺得這個人就快要把他想說的話說出來。

而這次——

“我這裏的囚禁,就是得不到你的心但是我要得到你的人,我會把你關在我家裏,沒有陽光沒有新鮮空氣,我可能還會用黑色綢布縛住你的眼睛——”

“然後呢?”

“然後…咳,然後就用一些…用一些你沒有見過的東西,欺負你!”席之空說着說着自己不太好意思,松開了手假裝兇狠的用手在他胸口戳了戳。

江宴笑說:“你這麽一說還挺有意思?主要是我還沒被你欺負過,想體驗一下。來,繼續‘囚禁’。”說着他就又把雙手送到了席之空面前。

席之空剛剛那股假裝的兇狠勁兒很快就在那看起來并不像開玩笑的話面前敗下陣來,腦海裏真的浮現出一些江宴被這樣那樣的場景,吓得他登時打了個寒顫。

片刻後他盯着江宴緩緩地搖頭道:“你不會想體驗的…”

江宴笑了笑又問:“那你是不是欠別人錢了?”

“……”

“你說話啊!”

席之空也跟着笑說:“我欠得最多的就是欠了你一千塊錢,而且短時間內還不了。”

“那——那你爸那四十萬——”他話剛說出口,席之空嘴角的笑容就漸漸凝固消失,随即兩人莫名其妙開始沉默地對峙。

片刻後席之空終于還是垂下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那個錢我不會用的。”

江宴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摸了摸鼻尖輕咳兩聲轉移了話題:“寫作業吧,寫會兒作業我再回去。”

兩人又擠在一張桌子上寫作業。席之空眉頭緊皺地做着數學試卷,遇到實在看不懂的題他就跳過去,等江宴寫完英語作業看他卷子的時候他還剩了一半的題。

“這些不會做?”江宴問他。

席之空說:“不會,但我總感覺我又會一點兒…”

“我教你。”江宴把凳子挪到他旁邊,用筆圈出了幾個題,“這幾個題對你來說太難了,我們先看另外幾道。”

席之空看着突然靠過來的江宴,心尖一點酥麻的感覺,點點頭木讷道:“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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