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怎麽能不戰而敗啊”

藺同瑞一副斯文的模樣,看上去非常年輕,席之空甚至不敢猜想他的年紀。他扭頭小聲問江宴,發現江宴還在壓低了聲音和舒霁月說話。

舒霁月還是一臉溫和的笑意,和講臺上的藺同瑞有幾分神似。他和江宴低聲交流,偶爾往講臺上看。

江宴發現他這動作變得越來越頻繁,于是說:“你和藺老師認識?”

問完他才想起,藺同瑞之前在六中實習,說不定兩個人真的認識。

舒霁月又往藺同瑞身上看了一眼,笑說:“沒有,只是看這老師年輕,好奇一點。”

“他是挺年輕的。”江宴說。

“嗯?你怎麽知道?”

江宴總感覺面前這人心不在焉的其實更在意講臺上和大家交流音樂取向的人,他假裝不經意道:“哦,這是我表哥。”

舒霁月明顯地發愣。沉默了很長時間,長到下課鈴都響了。

江宴起身的時候看到席之空恰好看過來,于是擡起手在舒霁月肩上拍了拍,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從席之空的角度看上去真是親密又暧昧。

他氣得牙癢癢。

其實江宴只是跟舒霁月說他出去一會兒回來再聊藺同瑞,并沒有什麽說什麽特別的話,舒霁月也只不過是不由自主地加深了眼角的笑意,就讓徹底讓席之空誤會了。

江宴拿着身份證追出去叫住了藺同瑞。

“藺老師!”

藺同瑞停下腳步回過頭,見來人是江宴眉目都松散了一些,他笑道:“江宴。”

明明舒霁月才轉過來幾節課的時間,席之空趁着江宴不在就熱切熟絡地又坐在他位置上和舒霁月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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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這次他應該不會輸。

他和舒霁月說着話,看上去很熱鬧,實際無非就是找些學習的話題硬聊,這才剛認識确實找不到什麽共同話題。而離他們幾張桌子遠,以孫晨軒為首,加上蔣哲輝和賀星在內的五六個人已經開設了新一輪的賭局。

賀星壓席之空,蔣哲輝壓江宴。

“舒霁月同學,六中那麽好,你怎麽會轉到聞和來了呢?”席之空其實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他別的問題都問了,目前想到的還能繼續對話的就剩這麽一個。

舒霁月回答起來果然也是很敷衍,他說:“不太适應那邊呢。”

“那舒同學成績應該挺好吧?”

席之空也想不到他的答話和自己這句問話有什麽邏輯聯系,等他回答的過程中不得不仔細思考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沒有,我學東西很慢的。”

舒霁月臉上終于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表情,席之空也跟着來了精神,笑說:“那肯定也比我好。”

不遠處孫晨軒拿着一百塊錢不知道該壓哪邊——看舒霁月好像跟席之空也聊得很來。他左右看了看,賭局規模已經擴大到十幾個人。

江宴和藺同瑞交流完回到教室,路過孫晨軒身邊的時候從他指縫間抽出那張紅色的人民幣拿在手裏問:“你們幹嘛呢?”

“新一輪的賭局是不是又可以開始了?”孫晨軒反問。

江宴這才低頭瞥見桌面的卡紙上寫了他和席之空的名字。他笑了笑,把孫晨軒的錢拍在了自己的名字上,篤定到:“跟着哥壓,哥這回當然也不會輸。”

而後他扔下一個潇灑的背影直直朝“交談甚歡”的兩人走去。

秦玲書抱着一疊宣傳單頁從中間路過,走出去兩步又退回來,從荷包裏摸出一張五十也拍在了江宴的名字上才又離開,全程一言不發。

課間十分鐘這賭局也算是開好了,蔣哲輝面前全是錢,壓江宴的人超過了半數。不過也有不少人壓席之空,別的不說,就兩個人那兩張好皮相,真再次正面交鋒那也有得一拼,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江宴回到座位上就第一時間把席之空攆了回去。

他剛剛問過藺同瑞了,這舒霁月他在六中的時候确實聽過,但是因為實習的時候并沒有教他們班,所以其實并不熟悉。

不過他剛剛獲取了一個重要的情報。舒霁月是高二留級下來的。

——所以這念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轉學留了個級呢?

席之空不滿地瞪了江宴兩眼,一回頭看到數學老師抱着一摞試卷進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今天随堂測試,把其他東西都收下去,桌面上只能有一支筆和草稿紙。江宴,上來發試卷。”

江宴手中轉着筆,跟舒霁月說了句等會兒再聊,恰好傳進席之空耳朵裏。

他一直咬牙盯着江宴發試卷的身影,舒霁月瞥見他恨不得把人吃了的樣子低頭笑了笑。

試卷擺在席之空面前,他看着那些數學題腦海裏一如既往的一片空白。每次數學考試他都得發呆十分鐘才能進入狀态,現在正用手撐着下巴,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的,嘗試着解題。

他身後的江宴就不一樣了。做起題來就跟完全不費腦子似的,計算的過程都沒在草稿紙上留下什麽痕跡。

數學老師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在他桌上敲了敲,提醒他趕緊動筆。

他倒是想動筆,可腦子裏一片空白之後又開始一團亂麻,總之就是裝不下眼前那張空白的答卷。

左右看了看周圍的同學都已經開始做選擇題後面幾個了,他終于重新拿起筆開始計算。

一節課四十五分鐘,随堂測試題目不多,都是選擇題和填空題,馬上做完老師馬上對了答案。席之空自己用紅筆對照着黑板上老師抄下來的選項和答案,認命的寫下了三十分幾個大字。

字寫得很漂亮,但就是這個分數實在是太不漂亮了。

數學老師接下來點了江宴的名,果不其然的滿分。

滿分啊,席之空暗嘆,雖然他非常看不慣對方習慣性“橫刀奪愛”的行為,可對于這個人的學習能力他是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後數學老師又問舒霁月,舒霁月看上去有些腼腆,面色上也有掩飾不住的遺憾。

席之空想,從六中轉過來,不太适應六中的節奏,說不定這人也是成績不怎麽樣,要不然在六中那種初中生擠破腦袋都想進去的學校上得好好的,幹嘛要轉學。

他撇撇嘴,卻聽到身後舒霁月說:“五十五分。”

五十五?五十五的意思不就是只錯了一個嗎?

席之空猛地回頭,正巧對上江宴朝他看,那副模樣就像在提前宣告自己的勝利。

數學老師欣慰道:“嗯,不錯,哪個錯了?”

“看錯了個選項,填錯了。”舒霁月不無遺憾地說,江宴随即往他試卷上瞄了一眼。

還真是選錯了。

“以後不要粗心,正式考場上可不能這樣了。”老師沒再多說,叮囑兩句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講題。

席之空轉着筆,試卷上“三十分”三個字快要被他戳爛。

——你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啊,江宴考滿分,你拿什麽跟他争?!他氣餒地思索着,手裏的筆轉飛了出去,恰好飛到後面江宴的板凳下面。

江宴低頭瞥一眼彎腰下去撿起來拿在手裏,看那樣子并不是想還給席之空。

“至于麽,你看看你那表情,之前考差了沒見你這麽喪着個臉?”他把桌子往前挪了挪,趁老師在黑板上板書,拿着筆在席之空耳邊晃來晃去,悄聲又說:“啧,生氣啦?”

席之空懶得理他,洩氣地把語文書拿了出來,随便從桌箱裏抽了個本子出來鋪在面前,重新拿了一支筆開始埋頭抄古詩詞。

江宴見他沒反應,又故意激他:“你是不是對新同學也挺感興趣啊?”

席之空還是不理會。

“公平競争呗,你怎麽能不戰而敗呢?”

前排還是沉默。

“喲,還真沉得住氣,剛剛我約了新同學一起吃午飯,你來嗎?不過你現在放棄也挺好的,真的,要不這樣吧,你看我——”

江宴在耳邊喋喋不休幾分鐘後席之空終于瘋了。

“江宴!你有病啊!”他一拍桌站起來,咚的一聲還伴随着他的怒斥,吓得數學老師的粉筆斷在黑板上挂了一路,發出刺耳的聲音。

江宴咬牙捂住了臉,難掩嘴角的笑意,手裏還拿着席之空掉落的筆,看上去就像要戳他的肩膀。

數學老師往他們這個角落看過來,沉默着皺眉道:“你們兩個,不聽課給我滾出去!”

席之空走出去的一步一步都像是要把江宴跺碎,而江宴卻一副渾不在乎的樣子跟在他身後,畫面好不和諧。

“啧啧啧,第一戰就這麽轟轟烈烈的打響了,來得比以往時候都更早一些。”孫晨軒搖搖頭感慨道。

賀星看着席之空的背影,有點擔心自己血本無歸,擔憂地說:“小老弟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啊…”

只有蔣哲輝,看穿一切的眼神卻只盯着數學試卷,彎起唇角推了推眼鏡。

走廊上。

席之空被罰抄書本來就是一肚子氣,舒霁月和江宴有說有笑更是直接刺激了他,結果江宴這個缺心眼兒的就像生怕氣不死他似的,還揚起“愛情”勝利的旗幟無端挑釁。

“勇猛啊親!”江宴對着席之空豎起了大拇指,不住地搖頭“贊嘆”。

席之空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要被身邊這個人氣死,他咬緊後槽牙轉頭看他,盯了一會兒才問:“江宴你是不是瞞着我被門夾了腦袋?”

“過獎,過獎了。”和席之空相反,江宴就跟不會生氣似的,反而笑說:“這才剛開始呢,努力啊少年,雖然我已經領先你一大截,但是你不能灰心啊。”

江宴親切地“鼓勵”着席之空,席之空感覺情緒到了臨界值已經不能再生氣了,他盡力的平複了自己的呼吸心跳,面不改色道:“謝謝你啊江宴,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說的這才剛開始啊不是嗎?”

“對,剛開始,不過……剛開始就奠定了勝局,我仿佛已經預見了你的第五次失敗。”江宴随意的靠在牆上,這會兒在席之空看來就像個地痞流氓。

他沉默了片刻,認真地罵了句:“傻逼。”

下課鈴響之後數學老師又拖了會兒堂,幾十個學生餓得眼巴巴的盯着他,他實在是講不下去了,放下試卷說了聲下課。

賀星就像風一陣掀開了教室門,一手準确搭上門外站着的江宴的肩,“吃飯去,可餓死我了!”

江宴滿臉嫌棄掙開他的手說:“你們先去,我等人呢。”

賀星實在餓得不行了,懶得跟他多說直奔食堂。

在教室門口等了幾分鐘,孫晨軒搭着蔣哲輝的肩出來,看他還站在原地,于是調侃道:“喲,宴哥手段高明啊。”

孫晨軒剛說完這話,舒霁月就出來了。

他先看了眼沉默低頭的席之空,又看了眼江宴,而後溫和的笑了笑說:“不介意的話這頓飯我請大家吃吧?”

江宴和孫晨軒都是走哪兒女生跟到哪兒的類型,這回多了個舒霁月,一路到食堂吸引了不少目光。席之空平時人氣也不低,但他長得就是溫順可愛的模樣,雖然性子炸了點,給人的感覺卻總是溫柔的。

他自己也感受到了,看向他的女生眼神中總帶了些母性光輝。

可能就是這原因,他每次都是出師未捷,這回他想着給目标換個性別,總能讓江宴主動後退了吧?他也沒想到江宴連男的都不放過。

——那也難怪,他都快忘了自己苦惱于性取向的時候曾經向江宴傾訴過。那時候江宴先是長久的沉默,而後竟然和他擊了個掌。

擊了個掌啊,意思就是告訴席之空,他也是。

站在食堂門口,席之空看着那個背影都透着飛揚的嚣張的江宴,覺得這輩子遇上他自己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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