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封情書與二十封情書
新同學的到來好像沒有給班裏帶來多大的新鮮感,除了江宴和席之空兩個人鬥得如火如荼賭局也風生水起之外,班裏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平靜的一周後,席之空給舒霁月寫了一封“情書”,信封上龍飛鳳舞的“清風霁月”四個大字就像在敘說他雀躍的心情。
或許是經常寫東西,近一千字的內容寫下來他游刃有餘,寫完之後還拿着米白的紙張迎着風吹了一會兒,吹幹了上面的墨跡,心滿意足地再将用軟筆寫的情書裝進前幾天剛從網上買來的古樸信封。
舒霁月坐在座位上把桌箱裏幾份禮物拿出來,騰出位置放自己的書包,而後就在最底下看到了席之空的情書。
席之空的字寫得好看,信封上四個字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球。
席之空心想這回總先江宴一步了吧?
他內心忐忑地悄悄轉過去觀察舒霁月的反應,正好看到他嘴角帶笑的把寫滿字的信紙拿出來,于是猛地又回過頭去趴在桌子上。
孫晨軒勾着一頭汗的江宴從門口走進來和賀星說着話,江宴扒開他的手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用濕巾擦着額頭上的汗,習慣性的往席之空那兒看了一眼,在桌面下踢了踢他的凳子,問到:“喂,你幹嘛呢,沒事吧?”
打籃球的時候他說頭有點暈就先回教室,這會兒看他趴在桌上還以為他真的不舒服,江宴于是伸手戳他的肩膀又問:“你還好嗎?”
席之空腦袋偏向另一邊,回過頭悄聲說:“我好着呢,只要你閉嘴。”
江宴挑眉,聳聳肩:“脾氣真差。”
席之空也懶得跟他計較,手撐着下巴看窗外,心裏好像沒有那麽慌張了。
其實那封情書也不是很像情書,就是委婉的表達了一下對他的好感——好感倒是也沒怎麽表達,更像是把舒霁月的優點梳理了一遍。
還有點像一篇寫人的作文。
舒霁月暗嘆席之空這一手好字,看着那字裏行間流露出來的心意就像小粉絲跟偶像寫信似的,忍不住笑出聲。
Advertisement
——他這誇得也太過了吧。什麽顧盼神飛,眸若清泉,一看就像寫作文。
江宴無意中往他桌上一掃,從禮物堆中準确地捕捉到了那個信封。席之空的字他太熟悉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複而往舒霁月的手裏看,盯了片刻後故意說:“喲,又收到情書啦?”
席之空脊背一僵,坐直了起來聽二人的對話。
舒霁月還是毫無波瀾的語氣,但也難掩對席之空一手好字的誇贊,他笑道:“感覺不算情書,”他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席之空,又說:
“更像是一篇高分作文。”
江宴嗤笑:“是麽,這寫信的人怕是不太希望你把它當成作文。”
舒霁月隐約聞到一絲火藥味,他細心地将情書收好裝進信封,妥帖地放置進了書包的內層,對江宴說:“不管是情書還是作文,都是一份值得珍藏的心意。”
他這話也是故意說的,但是氣頭上的江宴毫無察覺。
前排的席之空聽得心驚膽戰,聽完他後半句話又不禁心中暗爽。
總算從江宴那兒扳回一城了,他想。
江宴覺得這次席之空好像有點不太一樣,跟前幾次相比更加用心,他心裏突然沒底了——這該不會,席之空真的對舒霁月有意思吧?
他的目光在身邊和前面的兩個人身上來回,當下立了決心。
次日清早。
席之空又差點沒起得來,鬧鐘響了兩次被他關掉,最後一響是江宴打來的電話,差點也被他挂斷。
接起電話他整個人還迷糊,嘟囔着喂了一聲。
樓下江宴皺眉看了看聽筒問他:“你這不會是,還沒起床吧?”
席之空騰一下坐起來翻身下床,穿鞋的時候一腳踢在床頭櫃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電話沒挂,那叫聲直接傳進江宴的耳朵裏,江宴眉頭越發皺得深,他握着手機罵了一句:“你他媽的能不能早點睡了?!”
等席之空頂着兩個誇張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江宴嘴角抽了抽,問他:“你昨晚是被人吸幹了精氣嗎?”
席之空打了個哈欠,含糊道:“不是…呵啊——我好困啊。”
“你幾點睡的?”江宴問。
“三點。”
“你幹什麽大半夜的不睡覺?你不知道今天要考試?”
眼看席之空半閉着眼睛就要撞上前面停放的單車,江宴恨鐵不成鋼地拽了他一把,拽得人站不穩撞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下像是把席之空撞清醒了,他又打了個哈欠眼底清明了些,說:“我知道,所以我看書看到三點。”
“你看書看到三點?”
江宴驚呆了,抓着席之空手臂的手松開垂下來,難以置信道:“你說你看書看到三點?昨天晚上沒有打雷吧——”
“傻逼。”席之空站穩了瞪他一眼,打斷他說:“我這回數學再也不能考倒數第一了,舒霁月不會喜歡數學只考兩位數的人的。”
拿不住席之空這句話有多少認真的成分,江宴都聽進心裏去了。他突然如臨大敵,心底蔓延出強烈的危機感,手擡起來在他後腦啪的一下拍下去,嘲諷道:“我苦口婆心讓你好好學習你不聽,這舒霁月一句話都沒說你就這麽拼命?”
席之空揉了揉後腦勺:“那你能跟舒霁月一樣嗎?”
江宴怔在原地。
見他突然沉默不說話,席之空自覺話說得有點過,又解釋道:“那個…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你最近還寫小黃文嗎?”
席之空聽見黃文兩個字就不舒服,他斜眼望着江宴說:“文學創作。”
“行,文學創作文學創作,所以你最近還搞文學創作麽?”
一提到這個席之空就來氣。
他昨晚之所以搞到這麽晚,主要是因為收到了很多訂單郵件。除了熬夜刷數學題,他還花了不少時間列了個表格做分類。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意”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或者說自己已經“聲名遠播”——有人一口氣讓他寫二十封情書。
二十封情書也就算了,兩個星期就能寫出來。問題是這二十封情書都是寫給江宴的。
——寫給江宴,第一人稱,席之空覺得非常別扭。比如郵件裏要求必須有“我的眼裏只有你,我的視線一分一毫都不能分給旁人”這樣肉麻的情話,他昨晚試着寫了一封,沒寫完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可他又不想和錢過不去,昨晚聯系上那“金主”對方就給他轉了五百定金,剩下的說等江宴收到情書了再付清。
這江宴怎麽就這麽受歡迎呢?
想到這裏他咬牙道:“生意好得不得了。”
江宴挑挑眉心情似乎變好了許多,他伸手又在席之空額前彈了一下,“啧,祝你生意興隆。”
兩人打鬧着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恰好遇到舒霁月交秋游費,等在江宴的桌邊。
席之空覺得有點尴尬。
情書他是遞了——或許那個還不叫情書,但舒霁月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拒絕也沒有任何回複。
那他到底咋想的?
席之空心事重重的放下書包坐在座位上,不由自主地又開始聽後面兩個人說話。
舒霁月把一百塊錢遞給江宴,江宴在名冊上寫下他的名字随口問:“後天秋游你——”
他擡頭看着舒霁月,瞥了席之空一眼,刻意高聲道:“秋游你确定跟我一組嗎?”
舒霁月微笑點頭嗯了一聲,看他寫完自己名字又說:“還要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那沒事,關照你——”江宴确認了分組,放下筆站起來坐在桌上,又故意放低了音量說:“是我應該做的。”
席之空聽得心癢癢,一拍桌子起身轉過去高聲說:“那我也要和你們一組!”
“你怎麽不早說?”江宴裝模作樣地表示遺憾,對他聳聳肩說:“組我都分好了啊。”
“那你也沒說他跟你一組啊!”席之空争辯道。
江宴:“哦我以為你早知道的呢,說要秋游的那天我就跟舒同學說了。”
席之空一把抓了江宴的手臂拉到牆角,回頭看了眼舒霁月,低聲道:“江宴,你不能利用職務之便,以權謀私吧。”
“………”
“不是說了要公平競争的嗎?!”
江宴憋着笑,心說你這也太上升了,怎麽就到了以權謀私的地步了。他輕咳兩聲:“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席之空警惕地後退兩步,斜眼瞥他問:“什麽條件?”
“我暫時還沒想好,但是你得先答應我。”江宴說。
思索片刻席之空皺眉鄭重點頭道:“行,只要你讓我和你們一組,只要你不讓我去幹什麽違法——”
“成交,這就去改。”江宴根本沒興趣聽他後半句話,擺擺手打斷他将人推開,三兩步走回了座位。
孫晨軒雙手撐在江宴的桌面上,啧啧感嘆着:“修羅場啊修羅場。”
“什麽修羅場……”賀星剛放下書包也跟着過來湊熱鬧,用手扒開孫晨軒伸出個腦袋去看那名冊,“哎喲我去,這可以啊,空啊,你這是要和宴宴正面剛了嗎?”
“讓你別叫我宴宴。”
“誰是你空啊!”
江宴和席之空幾乎同時開口。
舒霁月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可氣氛卻微妙地變化着。席之空本人也嗅到一絲尴尬,他幹巴巴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屁話。”
“滾回去自己座位,滾滾滾!”江宴在賀星和孫晨軒肩上一人拍了一巴掌,把人攆回了座位上。
還有二十分鐘上課,數學老師占了早讀連堂考試,上課鈴一響他就抱着試卷走了進來。
雖然已經提前通知過要考試,同學們拿到試卷還是叫苦不疊。席之空倒是一臉平靜,畢竟數學這個科目,他從來都是随緣。
昨天那麽肝題目也是想着臨時抱一把佛教看看能不能創造奇跡。可當他看到題目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奇跡什麽的從來就和他沒關系。
甚至他在答題卡上寫上名字就困了,手撐着腦袋轉筆發呆,偶爾看兩題,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就直接跳過。
一題接着一題的跳,這張卷子他又只做了一半。
天氣已經不算太熱,學校裏中控空調已經停了,每個班根據自己的需要開天花板上吊着的風扇。
他頭頂的風扇轉得正勤,扇葉和空氣碰撞摩擦發出呼啦啦的聲音。他盯着那飛速旋轉的扇葉,思緒一瞬間被柔和的風吹回了那天在家江宴教他寫題的時候。
江宴這個人,抛開他總“橫刀奪愛”不說,其實是個挺好的人。
從小到大雖然嘴賤了一點,可從來對他都挺好的,尤其是初中那會兒。雖然不在一個學校,周末回家兩個人湊到一起的時候,那日子過得吵鬧卻又生機勃勃。
席之空看着面前試卷上稀稀拉拉的字,突然想起來初二夏天江宴幫自己補作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