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泛濫成災

除了兩個傷病員,二班這次秋游活動可謂是收獲頗豐。

那天下午,在江宴和席之空缺席的傳統感恩教育活動現場,除了舒霁月全班沒一個不哭的。甚至那場面過于震撼,村支書老淚縱橫,和陳旭聰站在一起握着對方的手哭得難以自拔。

事後孫晨軒跑到江宴和席之空的帳篷裏聲情并茂地和兩人說起那令人永生難忘的場景,兩個人笑得差點抱着被子滾作一團。

孫晨軒罵他倆沒良心,缺乏感恩教育,兩人掀了被子把人按在被窩裏現場教育了一頓,邊打邊說:

“你他媽的還有臉說!誰把我推下水的!”

“你現在感謝爸爸不殺之恩還來得及!”

“……卧槽你們下手太重了吧!嗷!”

藺同瑞聽說江宴又落水了,活動結束準備來看看他,舒霁月跟在他身後,兩人站在帳篷門口聽到裏面的慘叫,被蔣哲輝攔在了門口。

“這是怎麽了?”藺同瑞問。

蔣哲輝在他那本筆記上寫寫畫畫,然後擡頭說:“藺老師,孫晨軒在裏面渡劫,您還是回避一下以免誤傷。”

“……”

舒霁月于是扯着藺同瑞的衣袖把人又叫走了。

次日是回程。

早上不到八點,教務主任準時拿了個喇叭奔走在各個班級的營地,一邊播放着《蘭花草》的音樂一邊用慷慨激昂的語氣和臺詞叫大家起床。

于是一首溫和婉轉的《蘭花草》硬生生成了起床戰歌。

席之空醒得早,已經在被窩裏玩了半小時手機,給江宴寫的第四封“情書”也打好了草稿,他點了保存退出編輯頁面,起床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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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本來也沒有賴床的習慣,教務主任的擴音器殺傷力太強,走到隔壁一班營地的時候他就醒了,抱着手機刷了會兒微博才在漸行漸遠的背景音樂中翻身坐起來。

“哈…唔!”

他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席之空從外面抱着他晾幹的衣服進來,手一揚正好砸在他臉上,“趕緊起床收拾東西,發什麽愣呢?”

江宴光着個膀子看他嘴裏叼着牙刷,突然意猶未盡地将嘴唇舔了一圈,而後迅速套上衣服起身。

席之空含糊不清地罵了句有病,漱完口也開始收拾行李。

秋游活動順利結束——還算順利吧,如果沒有迷路和落水,對江宴來說這次活動确實說得上是非常寶貴的了。

回程的時候陳旭聰幹脆去蹭教務主任的SUV,舒霁月厚着臉皮非要去和藺同瑞坐一排,席之空只好“不情不願”地坐在了江宴旁邊。

說是不情不願,這會兒卻枕着江宴的胳膊睡得正香。

看着他睡着的安靜模樣江宴卻突然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懷疑——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變态”了,在席之空面前越來越不受控制,那令他驕傲的對自己絕對的控制能力就像終于在他面前找到了機會反将自己一軍,變得一點都不聽話。

在老師們耳提面命不準早戀的“道德壓制”下,他體內那些不安分的因素甚至被煽動着在懵懂的青春裏躁動掙紮,看準了席之空眉目間的無邪活潑就向他撲了過去,恨不得将人吃到肚子裏。

他每一寸肌膚,每一片肌肉,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段骨骼都愈發難以掩飾對他的感情,叫嚣着就要沖破桎梏,帶出一陣熊熊燃燒的火焰帶着絕境裏窒息的暢快感,義無反顧地奔向對方。

席之空還靠在他肩膀熟睡,對自己周圍湧動着泛濫成災的愛意一無所知。

聞和一般不參與其他區中學的聯考,一直以來抱緊六中四中等幾個大佬中學的大腿,考試都跟它們一個節奏。

半期考試六個學校聯考,加上聞和一共是七校,高一年級将近四千名考生,上次月考江宴校內第一,考進了七校前十,這次加上六中過來的舒霁月,聞和可能要創下最優紀錄了。

年級組長和教務主任都非常看重這次考試,巡考的時候時不時的都要到第一考場去看一眼,确認幾個尖子生的狀态和答題情況。

二班這幾個常玩在一起的人,江宴舒霁月還有蔣哲輝在第一考場,而賀星和孫晨軒在第三考場,席之空勉強也擠進去和他們在一個考場。

早上兩個人一起去學校,席之空沒什麽情緒起伏,整個人看上去異常平靜。一、三考場在初中部的二教樓,臨兩人分開走的時候,江宴叫住席之空,跟他說:“之前秋游的時候我說的話還是算數的。”

“什麽話?”席之空回頭問。

江宴:“……”

他朝着席之空揮揮手,臉上全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又道:“沒什麽,你好好發揮,考好了哥有獎勵。”

席之空拉了拉肩上的書包帶,對江宴鄭重地說:“你什麽時候不占我那幾分鐘的便宜,就算是最大的獎勵了。”

等人走出去挺遠了身影消失在轉角的時候,江宴才彎起嘴角笑了笑,兀自說着:“小時候明明跟在屁股後面叫了那麽久的阿宴哥哥,這長大了還說反悔就反悔了?”

語文考試對于席之空來說常常是輕松惬意的。

從小在媽媽的影響下他看了不少的書,閱讀和寫作都是駕輕就熟,非常的流暢。還剩半小時的時候他就寫完了作文的最後一個字,手裏轉着筆撐在桌上發呆。

監考老師見他無所事事的樣子走到他身邊低頭瞥了一眼,立刻就為他漂亮整潔的卷面所折服,蒼勁有力的一筆一劃輕易就刻進了人的眼眸中,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都是他潇灑恣意的筆鋒。

兩個老師在講臺上讨論席之空的字,廣播裏通知還有十五分鐘交卷,他本人終于還是坐不住了,蓋上筆帽收拾好文具将試卷交到講臺上離開了教室。

中午和賀星他們約好了一起去吃飯,他等在一三考場必經的樓梯口,打開手機微信就彈出了好幾條信息。

大部分都是些微商的群發,他一條條的點,一邊吐槽微信沒有一鍵全部已讀功能。滑到列表下面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牡丹花的頭像旁邊标紅,備注是“姑姑”。

席之空他爸是家裏惟一的兒子,上面有個姐姐,腳下有個妹妹。她小姑未滿十八歲的時候生病早夭,那時候席之空還差三個月就出生了。本來沉浸在他即将到來的喜悅中,年邁的爺爺奶奶還是受不住老年喪子的打擊接連病倒,苦苦支撐兩年多,在席之空剛會走路的時候相繼去世。

後來他家裏出了事,除了舅舅那邊的接濟,主要就是這個姑姑每個月的生活補貼了。

中考結束後沒多久,姑姑來找過他一次,跟他說因為大哥要結婚了,置辦房子車子每個月要還很多貸款,生活費可能不能像原來那樣多,得從八百減到五百,他算了算,省一點也沒問題。

而且他本來也不能要求太多,畢竟他爸是去坐牢了,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站在樓梯口,席之空給他姑姑回了一句“給您添麻煩了”,而後鎖了手機屏幕。

漆黑的玻璃面板上映出他的臉,他看着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自己都心生出些厭煩的情緒來,随後煩躁的把手機揣進了書包。

揣好了,他又反手摸了摸。

這手機還是好幾年前的老款式了,是他媽留給他的東西。去年冬天的時候他為了高中學費發愁想着幾百塊賤賣了補貼補貼也好,走到二手手機市場門口看着裏面來來往往的商販,他突然給了自己一巴掌,跑回家大哭了一場。

他那會兒也才十五歲,為什麽就嘗盡了生活的苦頭,活得比同齡人累了許多。他想不明白。

也不知

道在樓梯口站了多久,突然從樓梯間卷上來一陣風從他褲腿灌進去,随後他就聽見江宴在背後喊了他一聲。

他眨了眨眼睛來不及擦掉眼角滲出的淚水,江宴走到了他面前盯着他看了會兒,擡手用大拇指在他眼角抹了一下,笑說:“幹嘛呢,考差了也不至于哭吧。”

“我沒哭。”他嘴硬着把江宴的手揮開,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那語文我就是閉着眼睛也考不差。”

江宴心裏疼,也知道這會兒不該戳穿他,只能順着他的話又說:“是是是,我剛剛看見有沙子吹進你眼睛了,來哥給吹吹。”

席之空當然沒真讓江宴給自己吹眼睛,白了他一眼扔給他兩個字:傻逼。

考試結束的鐘聲敲響,蔣哲輝和舒霁月從第一考場走過來,賀星和孫晨軒也剛從考場出來,兩個人激烈的讨論着第二個閱讀的第一個選擇題到底選什麽。

争論到席之空身邊僵持不下,孫晨軒一拍他的肩膀,高聲問:“我們空,我們語文天才,你說,你那個題選的什麽?”

席之空在腦海裏搜索片刻,皺眉遲疑道:“我好像選了A,記不太清了。”

“不是吧!這剛剛考完的題目你就忘了?!”賀星驚呼。

席之空走兩步又停下來等那幾個人,餓得不行了回頭喊到:“你們不餓?”

……

吃過飯,除了舒霁月偷偷跑去了行政樓之外,一行幾個人決定去二教背後的小山坡上曬會兒太陽。

孫晨軒沒臉沒皮地非要枕在蔣哲輝的腿上,蔣哲輝估計也是困了,懶得動彈也懶得和他鬧,脫了校服搭在臉上就睡了。

江宴左右看了看,往草地上一靠對着席之空拍了拍大腿說:“來,睡哥這兒。”

席之空打量他片刻,搖搖頭甚至躺得更遠了些。

賀星還趴在地上玩手機,瘋狂偷對方上路的塔,屢次被單抓死得忘乎所以,正當他絲血逃命的時候江宴從他身上“路過”一腳踩在他小腿上,他手一抖,閃現撞牆。

“卧槽!我死了!江宴——!這麽寬的路你不走!”他抱着手機在地上翻了幾圈,手機裏傳出團滅的系統音,接着沒過幾秒就是一聲冰冷無情的“Defeat”。

“老子的十連勝…!!!”

席之空的手臂搭在眼皮上,突然感受到腿上一沉。

“……”

他撐起上半身瞥了一眼自己大腿上那枚腦袋,動了動腿說:“诶,诶诶,說你呢。”

江宴半眯着眼睛懶散應道:“嗯,怎麽了?”

“怎麽了?你睡那邊去,別靠我腿上啊!”席之空把腿往邊上挪了挪,不了江宴不依不饒的跟着也挪了過去。

“別動,就睡一會兒。”

秋意正濃,身後高大的樹枝上發黃的樹葉打着旋兒落下來。有兩片落在席之空的肩頭,還落了一片在江宴的胸前。見那人沒了動靜,席之空伸手把那片樹葉從他面前拿下來,悄悄地放在了他的鼻尖。

江宴沒睡着,他閉着眼睛笑了笑,而後偏過頭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着席之空,輕巧地将樹葉吹開了。

第二天早上要考數學,下午考完試席之空回家随便熱着冷菜吃了飯,擺出兩張試卷攤在面前做出抗争到底的架勢就一刻不停地奮鬥了兩個多小時。晚上快九點實在是沒辦法了,剩下的幾個大題他算得腦子發蒙也解不出正确答案,思慮再三猶豫着給江宴打了電話。

手機在桌上振動,江雯見是席之空打來的電話就幫他接了,“小空啊,你找宴宴是吧?等一下啊宴宴洗澡去——你怎麽衣服都不穿!”

江宴正脫了衣服準備洗澡,聽到他媽接電話就光溜溜的從廁所又跑了出去,從她手裏拿過電話:“咋了。”

“啊!數學好難啊,真的太難了!”席之空又撇嘴道:“我還有幾個題實在是不會做了,你現在有空嗎,我過來找你。”

江宴失笑。

他回頭看了江雯一眼,說:“你過來吧,我先去洗個澡。”

十分鐘以後席之空抱着書包穿了件睡衣噠噠噠的跑到了江宴家,江雯給他開的門,看他還穿着夏天的睡衣,趕緊拉着人的手臂把人拽進了屋,“你這孩子怎麽穿這麽點兒就來了,快快快進來!”

外面是有點兒冷,他半截手臂都吹冰了,江雯趕緊去拿了件江宴的長袖外套給他罩在身上,扒拉着人在面前轉了兩圈又說:“你看,你宴哥的衣服你穿着都大了這麽多,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啊?跟你說了讓你來家吃飯,阿姨我還請不動你!”

席之空趕緊抱着江雯的手臂撒了個嬌:“不是的姨,那我明天來——”擡眼看江雯眼神不對,他立刻又改口:“以後天天都來啊!可不能嫌我煩!”

他笑得眼睛彎起來,江雯摸摸他的腦袋也呵呵地笑着說好。

江宴聽到席之空的聲音手上穿衣服的動作都快了許多,拉開門就看到那人在他媽懷裏撒着嬌,心上軟成一朵棉花糖,從血管裏流動的血液再到身上每一個細胞都發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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