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你下班
“我知道你是江宴…”他又重複着說了一遍,這一次他控制不住聲音的哽咽和顫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重新開口:“我沒事的,你放心——你松手,勒得我好痛。”
江宴手上力道松了半分,小心翼翼地說:“哥擔心你。”
席之空掙不開,放棄了掙紮在他雙臂裏轉了個身,雙手抵在他的胸口。
這個姿勢實在是溫暖又暧昧,席之空确實是被安慰了,但是這會兒江宴抱着他不松手,他又感覺氣氛有點尴尬。
“那個,你放手好好說,你這樣抱着我像什麽樣子。”
江宴後知後覺趕緊松開手臂,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
“我之前,本來…不想上學了。”席之空苦笑,擡手抹了眼角又說:“江宴,我本來覺得我這種小孩——不,其實我也不算小孩了,像我這種家庭,我應該更快的長大才對。
“我小時候習慣了爸媽的庇護,習慣了阿姨把我當親兒子,讓你護着我讓着我,突然有一天當我失去了我媽,我覺得我應付不來了。
“後來我爸出了事,我每天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我孤身一人在家,我更害怕,所以——”
江宴低着頭,笑着打斷他:“所以你後來也不粘着我了不來我家了,你怕最後連我也離開你?
“還想辍學打工?膽兒挺大啊。”
席之空眼底又氤氲了一層水汽,他眼淚落下的同時轉了個身,擡手在臉上一擦故作輕松道:“哎呀,被你猜到了。”
“我猜個屁!”江宴一把抓了他的肩膀把人轉過來,看到他仰着頭努力地眨巴眼睛想把那滾到眼角的眼淚眨回去,心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他擡起手捧着席之空的臉,拇指擦了他眼角的淚花,嘆了口氣溫聲道:“你是不是傻啊,小小年紀想得挺多,哥怎麽會離開你。”
“你又占我便宜,明明咱倆是一天出生的,你也就先出來幾分鐘…”席之空撇撇嘴。
江宴看他模樣可愛,手掌用力在他兩頰揉了揉,假裝兇狠地說:“你以後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不跟我說,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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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之空皺眉,一雙大眼睛沾了水汽看起來生動又乖巧,含糊道:“唔…你就幹嘛——哇你松手!”
江宴在他臉上捏了一把,笑說:“我就要揍人了。”
越來越冷,席之空穿得太少,他打了個冷戰抱着手臂說:“好冷哦,我們能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走吧,路上你再慢慢跟我把事情交代清楚。”江宴伸手抓了他的手腕拉着人往主道上走,心情輕松了不少。
“我還有什麽沒交代清楚,我什麽都說了啊!”
“明天去哪裏打工,是幹什麽,幾點上班,幾點下班,你說清楚了嗎?”
“哎呀我只是去便利店,夜班下午六點到淩晨兩點,就是收銀打掃衛生什麽的…”
“哪個便利店啊,多少錢一個小時?還有……”
……
江宴步伐輕快走在席之空前面,到了他家樓下,席之空叫住他輕聲說了句謝謝。他停在路燈下面,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虎口,沉默片刻回頭說了句不客氣。
晚上江宴用席之空的“秘密”要挾他留宿在家裏,席之空看着面前的江雯和連光濟敢怒不敢言。随後江雯往他手裏塞了兩套新衣服,讓他趕緊試給自己看,他一邊瞪着江宴一邊進他房間鎖上了門。
江雯喜歡給江宴買些純色的襯衫T恤,還經常看些微博時尚博主的穿搭,江宴一直走在校園時尚的前沿,衣櫃裏衣服多到挂不下,江雯又找人訂做了衣架立在書房裏給他挂衣服。
她給席之空買了兩件上衣都是淺色的,一條淺藍的牛仔褲,一條黑色的休閑褲。席之空個子雖然沒有江宴高,但身材比例也很不錯,腿長,骨架比江宴小一些。
等他穿好衣服出來,江宴往他身邊一站,自然而然的攬着他的肩膀說:“我媽買的衣服真好看。”
“你想誇弟弟穿得好看你就誇,說什麽我買的衣服真好看…還是我們小空好看,這雙眼睛啊,可真是太漂亮了…”江雯擡起手在他額前理了理,眼底閃爍,席之空見狀趕緊笑了笑說了聲謝謝阿姨。
江雯想收養席之空,但她一直不敢提。
她沒跟江宴說,但是和連光濟提過,連光濟表示贊成,可她到底還是不敢和席之空本人說。在她心中那樣乖巧的孩子,其實也在努力的和對他來說過于殘忍的生活鬥争着,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她任何的關心都可能刺激他敏感的內心。
她感覺時機沒有成熟,因此也一直在等着。
“媽,我跟小空還有話要說,我們先回房間了啊。”江宴推着席之空回房間轉身鎖了門。
席之空:“……你幹嘛。”
“不幹嘛啊,這麽晚了你不睡覺?”江宴換了衣服往床上一倒,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又說:“愣着幹嘛?”
席之空磨磨蹭蹭地挪到床邊,遲疑着問:“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江宴彎起嘴角反問他:“你的黃文事業進行得如何了?”
“都說了不是黃文——行吧,之前我寫的那些确實,但是後來我都接正經單子了!”席之空往床上一坐,腿一盤拍着枕頭據理力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江宴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人拉下來,長腿橫着搭在他身上,“我困了,快睡吧,你明天不是還要去打工?”
席之空無語:“我下午才去…”
“那也要早點睡。”
“……”
過了幾分鐘。
江宴眯着眼睛感覺席之空動了動,立刻問:“你幹什麽去?”
“……我上廁所。”
席之空站在廁所裏鏡子面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而笑了笑,片刻後又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而後在腰上比劃幾下,想到江宴溫暖的胸膛耳根一酸,兩頰毫無預兆飛上幾絲紅暈兀自嘟囔着:“這個人有病吧,抱我幹什麽。”
次日。
因為要上班到淩晨,席之空只能抓緊時間把作業寫了。江宴寫什麽他寫什麽,除了數學比較難趕上他的進度和節奏以外,其他的幾個科目倒還算順利。
看江宴做完了,席之空翻着練習冊最後一個數學題推到他面前,“這個題怎麽做?”
“這個題有點難,你先把這幾個公式默出來我看看。”江宴把寫完的作業收到一邊,拿了新的稿紙在空白的地方寫了公式的名字給他。
席之空看了一會兒,思考兩分鐘後拿筆開始認真書寫。他一邊寫江宴一邊給他糾正幾個小錯誤,耐心地解釋着每一步都是怎麽來的。
“江宴,我覺得你以後可以去當老師。”席之空突然說。
江宴對照着自己剛剛寫下來的步驟,确認了準确無誤之後用紅筆劃了幾個重點,說:“為什麽突然這樣說?”
“你真的太有耐心了。”
江宴失笑道:“對你我是挺有耐心的。”
看着他嘴角漾開的笑容席之空心口那裏又漏了一拍——這個人,最近怎麽這麽奇怪。
那個——這裏為什麽有根號?”
江宴太認真,對于席之空生硬地轉移話題毫無察覺,從書包裏拿了自己的筆記,“上次我給你抄的筆記裏面有的,你回去認真看一下,你看啊,這個……”
……
下午江雯和連光濟出門了,快四點的時候席之空終于把作業寫完,他匆忙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江宴拿了鑰匙也跟到玄關去穿鞋。
“嗯?你也要出門?”
席之空問他。
江宴穿好鞋推着人出門道:“送你去上班啊。”
“你送我?送我?”席之空手裏拎着江雯給他買的衣服,停在樓梯口又問:“你幹嘛送我,我又不是找不着。”
“我找不到啊,跟你去一次,你說的那地方我都沒聽過。”
席之空心跳又驟然加快,他不知道為什麽江宴為什麽非要“送”他去上班,更不知道這段時間這人突然對自己關懷備至是想幹什麽——或許也不是突然的關心。他恍然。
最近忙着生活,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關注過江宴了。
以前那可都是,自己追在他身後攆着人跑啊。
這怎麽忽然就反過來了呢?
席之空踩着點到了便利店,老板在外面的小桌邊坐着喝茶,擡手看了眼手表眼皮都沒擡,說:“差點遲到了,上班的時候千萬不能遲到。”
“好的老板,不好意思因為沒來過這邊,所以找了一會兒。”席之空連連道歉,江宴先一步推開便利店的門走了進去,前前後後将店裏打量了一圈。
老板合上手裏的報紙,把席之空帶進了後面的倉庫。
“你今天先熟悉一下店裏的情況吧,說實話,我這是第一次招勤工儉學的學生,我也是看你情況特殊,做事千萬認真點。”老板指着淩亂的倉庫和席之空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項,随後看了眼靠在門邊的江宴,問他:“你朋友?”
“嗯,這是我朋友。我們一個班的。”
老板點點頭沒說什麽,又把人領到收銀臺去,讓正在收銀的收銀員操作了一遍給他看,然後再讓席之空親手試了一下,“還挺好教,一學就會,收銀的時候認真點,注意不要收到假錢,大額鈔票一定要過一下驗鈔機。”
席之空應下,又研究了一下驗鈔機。
江宴坐在店裏落地窗邊的吧臺邊上,嘴裏叼了根玉米腸百無聊賴地啃着,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行了,大概就這些,之前和你說的薪水,二十塊錢一個小時,半個月結一次,有事和店長聯系。”老板拍拍席之空的肩,轉身離開了店裏。
席之空懷裏抱着藍色的工作服走到江宴身後說:“你現在可以回家去了吧,我這邊都說好了,今晚就開始上班了。”
“那我先回去,你——你幾點下班來着?”江宴拿手機出來看了眼,而後自己往後數了八個小時,說:“兩點才下班啊。”
“嗯,等下我騎車回去就行了,你快回去吧家裏該吃飯了。”
江宴挑眉,從椅子上跳下來拍拍衣服下擺,“那我回去了,好好工作,哥看好你哦。”
“…你話真多。”
席之空把人送出了店裏,自己熟悉了會兒工作流程,交接班之前還把倉庫簡單整理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倉庫裏面的貨架到底有多久沒有整理打掃過,把上面廢舊紙箱拉下來的時候帶起一陣灰,嗆得的他眼淚都要流下來。
他一邊把紙箱往外搬,一邊感慨生活不易。
可這才是開始,以後不知道還要做多少類似的工作。
他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忽而腦海裏又出現了江宴一張笑臉。
他心想,昨晚那個擁抱的後遺症也太強烈了。
晚些時候,六點半,他和上一個工作人員做完交接,就正式開始了他的工作。
周末晚上客人比平時多一些,而且周末他們免費提供熱水,這是剛店長來囑咐的,讓他每隔一個小時去把熱水加熱一遍。新開的店,人手不太夠用,他收銀的同時要兼顧店裏的衛生,有人吃完方便面或者自熱飯盒,他就得第一時間去收拾打掃幹淨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難,總的來說第一天工作還算順利,只是到了後半夜,十一點以後他就開始犯困了。
他給自己放了點音樂提神,實在太困了就找本書看。從十一點熬到十二點,時間明明才過了一個小時,他卻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站在收銀臺裏昏昏欲睡強打精神,熬到一點半的時候他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打算推開店門出去走走。
他看着要下班了,解下了腰上的圍裙,推開玻璃門的時候風鈴叮鈴作響,一陣涼風迎面而來,他頓時清醒了不少。
街邊還有幾個小吃攤熱鬧着,老板叫賣和送單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他突然有些餓。
他站在人行道邊上伸了個懶腰,一轉身,視線裏闖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江宴。
江宴手裏拎着兩個袋子還冒着熱氣,臂彎挂着一件衣服,腳步輕巧小跑着過來。
他怎麽來了?
席之空忍不住,自己都沒察覺對着來人就笑了。
“你怎麽來了啊。”他問江宴。
江宴沒說話,眼神示意他跟着進了店裏。他把東西放在吧臺上搓了搓手,說:“你們上班時間能吃飯嗎?”
而後他看了眼時間,一點四十,馬上到兩點,又說:“不管了,還有二十分鐘,就當你下班了,快來吃。”
席之空腦子還放空着。眼裏只有冒着熱氣的兩碗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