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雪

他本來就迷糊又難受,現在江宴這樣重複江雯的話他怎麽聽都覺得這人有點看好戲的意思,于是喝着粥含糊不清皺眉道:“你怎麽還不去上學啊……”

“我這不是——”江宴知道他這是生病不舒服鬧脾氣,無聲地笑了笑,沒想到這動作反而讓他眉心擰得更緊。

江雯擺擺手讓他趕緊走:“你上課去吧,媽照顧弟弟就行,去吧。”

江宴站在床邊摸了摸鼻子:“媽你車停哪兒了?”

“哎呀你不說我忘了,我得去把車挪個位置,等下人家開門了我擋着人大門來着,來你先來照顧小空吃東西,我去挪車。”

“好嘞媽!”

江宴美滋滋地把稀飯接過來在床邊坐下,等确認她出了門,他朝席之空靠過去兩人額頭相抵在他唇上蹭了一下,溫柔道:“乖,我去上課,吃了藥好好休息,不然真的帶你去打針了。”

席之空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劇烈咳嗽兩聲:“咳咳咳!你怎麽把雯姨叫來了!”

“那我總不能扔你一個人在家吧?你可是——”江宴突然湊到他耳邊,輕聲又說:“我的小寶貝啊。”

“……”

席之空吞了口口水,自己端起稀飯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後伸手推了推江宴,“我等下吃了藥就睡,你先去上課吧,跟雯姨說有事讓她去忙,我現在好多了。”

“我媽肯定不會走的,你還燒着呢。放學我就來,睡吧。”

江宴俯身親親他的額頭,起身剛收拾好書包正好江雯回來了,站在玄關一邊拖鞋一邊說:“好了,快去吧,這兒媽照顧着。”

“嗯,那我走了啊——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哥走了。”江宴朝席之空揮揮手,見那人疲憊地對他點了點頭,小聲應了。

到學校正好是陳旭聰的課,他打了報告進去坐下沒五分鐘,四面八方的紙條就扔過來了。

無一例外都是問席之空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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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老陳也問了一遍,他解釋說發了高燒,老陳也知道席之空家庭特殊,叮囑兩句走了。

然後江宴被賀星幾個人團團圍住。

也不知道這個**是從哪裏看來的不該他一個直男觸及的知識點,他把江宴拉到一邊四處看了看,一本正經道:“江宴,席之空可還沒成年啊,你悠着點兒!”

江宴反應了一會兒,膝蓋一擡差點直接中了他命門,賀星趕緊倒吸一口涼氣捂着裆部跳開,“你幹嘛!我是不是說中了!”

“閉嘴!”

他倒是想吃,可關鍵是——

舒霁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路過他倆身邊并且停了下來,像是聽到了他心裏的欲言又止,又是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跟他說:“弟弟,我聽說再不久就是你和席之空十七歲的生日,那這麽算來,照賀星這種傳統的說法,你還得憋一年。”

這用得着你提醒?

江宴自己把話頭掐斷,想把面前幾個人按在地上打一頓,咬咬牙又把心中的遺憾和怒氣咽了下去。

賀星消停了,舒霁月又開始接着發揮:“但是弟弟,你這麽想,有些時候——”

“我知道,我明白。”江宴及時讓他打住,轉身往教室門口走,接下來的話可能是太直接,舒霁月也沒好追着他說。

孫晨軒靠着護欄手肘撐在蔣哲輝肩上,皺眉好奇地問了句:“這男生和男生……”

“你想知道?”蔣哲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跟着往前走幾步,又反身和孫晨軒說:“我覺得你不會想知道。”

“為什麽?”

“因為——因為舒霁月說得對。”

等上課鈴響了孫晨軒都沒想起來舒霁月說了什麽,一直擰着眉心回到自己座位上,不知死活地纏着蔣哲輝問舒霁月到底說自己什麽了。

蔣哲輝趁着老師沒來,低頭給他發了個鏈接,叮囑他回家鎖了門再打開。

孫晨軒從來沒這麽聽話過,乖巧地點了點頭,把手機收回了書包裏。

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鈴剛打響,老師還沒走出門江宴已經收拾好跑到講臺了。他一路上幾乎是跑回家的,氣喘籲籲站在門口用鑰匙擰開門,席之空剛好掀開被子下床吃飯。

江雯擺好碗筷問他:“你怎麽回來了?”

“我那什麽,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麽……”江宴把鑰匙揣進兜,胡亂扯了個借口,在桌邊坐下招呼席之空坐在自己旁邊。

“你都是我一個人帶大的,小空還比你好帶多了我能忙不過來?”江雯看他一眼,“我發現你們冰箱裏什麽都沒有,不能總點外賣啊,晚點我去給你們買點兒面打點肉末,平時沒事煮面吃。你們下學期就要開始上晚自習了,以後中飯晚飯都在食堂吃,飯卡到時候我給你們充。”

江宴有如醍醐灌頂——他以前怎麽沒想到呢,可以從充飯卡開始啊,自己有事沒事就拿席之空飯卡刷,錢都充他飯卡不就行了?反正到時候就習慣性長期性的“手滑”多充了幾百呗。

他一拍手,贊成道:“好啊媽,我們食堂其實還不錯。”

席之空剛開口想拒絕,江雯突然就跟江宴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她趕緊往席之空碗裏夾菜,又給江宴夾菜,一邊盛湯一邊說:“那個,我也去你們食堂吃過,挺好的,就是小空不管在哪裏吃,一定要多吃點,你們男孩子有些可以長到二十歲,小空努力長高超過你阿宴哥哥!”

阿宴哥哥這四個字就像開關一樣,一聽這稱呼席之空就有點不好意思,他只能認真吃菜而後不停點頭謝謝江雯關心。

吃過飯江宴幫着收了碗,席之空上廁所他就站到門邊守着,等席之空上完廁所拉開門就被吓得夠嗆,往後連退兩步差點跌回去。

江宴伸手拉了他一把,笑說:“空空當心點。”

席之空看他笑得不懷好意的樣子,拍拍手臂卷起來的衣袖:“你守在門口幹什麽…吓我一跳。”

江宴回頭看了一眼,又低聲問他:“你發沒發現我媽特別喜歡你啊?”

“你說的什麽廢話,雯姨從我小就寵我,比我媽還沒原則,我當然發現了。”他往飲水機走,撕開一包藥抖進杯子裏接了小半杯開水沖成褐色的液體。

江宴看他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閃到他身邊回頭又看了眼江雯,“不是,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怎麽就感覺——”

“宴宴,你別耽誤小空休息,等他吃了藥休息會兒,你要不——你要不趴桌上睡會兒午覺。”江雯洗了碗把桌子擦幹淨,對江宴又說了句:“小空現在退燒了,你放了學早點回來,媽去公司有事。”

江宴看了看那張一米五的床,雖然沒有一米八的寬敞,但是也不至于睡不下多一個人。

他敷衍地點頭答應,走到床邊掀開被窩鑽了進去,還說:“媽,我就睡床上,我身體好,小空不會傳染我的你放心。”

江雯手一頓:“你說得對哦,萬一你也感冒了小空怎麽辦?哎呀那你更不能睡床上了,你就在桌上将就一中午。”

江宴睡下去又起來,抖了抖嘴唇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媽?”

看着席之空喝了藥江雯才千叮咛萬囑咐地離開,臨走之前一遍又一遍地讓江宴放學早點回來別耽誤,天大的事也要放下,怕到時候萬一席之空反複發燒無人照顧。

“讓你去桌上趴着睡,別來跟我搶一張床。”席之空扯開被子嫌棄地擡腿在江宴屁股上踢了一腳,“趕緊的。”

江宴調好鬧鐘把手機放床頭櫃上,拍了拍旁邊的枕頭笑道:“裝什麽裝,我媽都走了。”

見席之空站在床邊無動于衷,江宴起身攬着他的腰直接把人帶到了身邊躺下,“過來,哥抱着你睡。”

“你真的離我遠點,最近流行感冒。”席之空還是掰開他的手離他遠了些,并且翻了個身背對他。

江宴湊過去想趁他不注意偷親一口,被他識破之後動作麻利地拉過被子把自己整個罩在裏面阻礙了計劃。

他縮在被窩裏聲音悶悶地:“不行。”

“為什麽?”

“都跟你說我感冒了!”席之空悶在被子裏聲音更大了,聽上去還挺兇。

江宴幹脆隔着被子一把抱住他,額頭抵在他後背說:“好好好,哥不親了,你把頭伸出來,別悶着了。”

“我不信你…”席之空在他懷裏動了動,也只是動了動。

江宴說:“幹嘛不信啊,哥在你心裏就這個形象?聽話,出來。”

他邊說邊把席之空身上的被子扯開,那人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一雙眼睛偷偷瞄他,咳嗽了兩聲道:“你別生氣啊……我是怕我傳染你,流行感冒很嚴重的,我真的不是——”

“好了好了哥知道,快睡吧,等會兒放學了我就回來。”江宴一顆心又癢又疼,緊了緊手臂把人又往懷裏帶了帶。

……

十一月就在席之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中過去,剛進十二月,兩人生日的前一周初雪紛揚而至。

他一場感冒來勢洶洶橫跨了一個月,一直反複咳嗽發燒,後來還是去醫院住了院打了好幾天吊針。期間江雯一直在醫院照顧他,整個人憔悴得臉色都不太好看,連光濟說請個人看着,遭受了她和江宴奶奶的嚴厲批評。

照江宴奶奶的話說,這麽小的孩子不親自照顧着,交給別人顧着怎麽放心了?連光濟接連挨罵,交了醫藥費就默默地陪着江雯照顧席之空。

有一次席之空燒到39度一直醒不來,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道是不是錯把江雯認成了他親媽,哭唧唧地要抓她的手,小聲嘟囔着喊“媽媽”。

江雯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連光濟站在旁邊推了推她,她才趕緊放下水杯。坐在床邊連連答應了兩聲抓住了他的手。

而這一幕恰好被放學來醫院的江宴看到。

他放下書包顧不得病房裏還有他爸媽,蹲在床邊就去拉席之空的手輕聲喚他:“空空?”

沒想到他這一喊,真的把人喊醒了,席之空一睜眼看到江雯和江宴擔憂的神情,嘴一撇眼底就氤氲了一層水汽,小心翼翼地道着歉:“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

江雯眼淚淺,一邊喂他喝水一邊忍着哽咽說:“小空特別乖,都是姨沒照顧好你,你趕緊好起來,姨帶你去吃好吃的,你看你最近東西也不怎麽吃,又瘦了。”

席之空彎起嘴角笑,一雙眼睛噙着淚彎成月牙,點點頭答應道:“嗯,謝謝雯姨!”

他感冒好得差不多了,正遇上初雪簌簌落下來在地上輕巧地鋪上一層。這天周末,像之前說的那樣,江雯今天要帶席之空去吃飯。

連光濟和她開車在街口等,江宴把席之空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出了門。

雪映得樓梯口就像是挂了一盞燈,席之空松開江宴的手幾步就跑了出去。看着巷子狹窄的路面被鋪得雪白,他有點不舍得踩上去,不住地感嘆:“真好啊,下雪了!”

“冷不冷?手揣兜裏去暖和點。”江宴拉他的手,被他讓了讓躲開,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麽跑開了些。

——他實在忍不住了,誰看到那松軟的積雪能忍住不伸手抓一把?

于是他回頭看了江宴一眼發現他正低頭拿手機回信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在路邊的水泥墩上印了一個手印,嘴裏還伴随着滿足的喟嘆:“哇……”

江宴收了手機就看到他的手按在積雪裏,立刻高聲制止:“手縮回去!不準玩雪!”

席之空還沒玩過瘾手腕就被江宴牢牢抓住,直接揣進了自己兜裏。

他的手在江宴兜裏不安分地動,撇撇嘴說:“切,不讓玩就不讓玩,兇什麽兇。”

臨到了車跟前江宴才放開他的手,兩個人一前一後鑽進了連光濟的車裏,江雯立刻把空調開大了些。

路上一點點堵車,還沒到吃飯的地方,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江雯靠在窗邊眼眸裏是紛紛揚揚的雪花,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顧意書笑着喊她江雯妹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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