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宣戰
客廳裏片刻的沉默後,江宴突然把手搭在江雯握着的席之空的手上,颔首低聲問:“這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知情嗎?”
席之空只本能地搖頭,而後江宴又問:“那今天你舅舅舅媽說賣房子你答應了嗎?”
“我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連光濟在對面沙發坐下,緩緩說:“顧意劍家兩個孩子都生了重病,日子确實過得很苦——”
“那他們苦,我們小空就不苦了呀?意書姐走的時候小空才多大……席大哥又出了事,那是我們小空的房子,他們要賣房子為什麽不賣他們自己的?!真下了決心要給兩個孩子看病,我看他們那個房子也能賣個好價錢!”
“哎呀你不要激動,我的意思是日子确實過得苦,但是這做法也确實太不妥了,這樣吧,我出面跟他們談,就說小空那房子不能賣,需要多少錢從我這裏借。”
席之空忙擺擺手:“不行不行叔叔,我舅舅舅媽他們…不一定能還上的……”
“你看!你都知道他們還不上!”江雯一拍坐墊從沙發上站起來,“小空,房本呢?”
“我走的時候沒拿……”
“那這件事你先別管了,好好學習,雯姨給你處理,舅舅要是再給你打電話就說讓他找我——小空,你今年就成年了,剛剛姨在車上給你說的事,你考慮考慮,然後跟姨說。”江雯的語氣柔和了些,俯**拍拍席之空的肩膀又道:“我知道你想等爸爸,雯姨也不去辦什麽手續,爸爸回來之前你就安安心心和我們一起,上大學也不用怕,錢雯姨給你出了,姨就希望你過得好,你可千萬別什麽事都瞞着我。”
大年初一第一天,席之空覺得腦容量就已經耗盡。他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一會兒呆,江雯和連光濟又出去了,江宴就盤着個腿手肘撐在膝蓋上歪着腦袋盯着他看。
等席之空回過神來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已經是下午三點。他心中懊惱竟然在沙發上發了将近兩個小時的呆,揉揉後頸打了個哈欠往江宴懷裏一倒,枕在他腿上仰躺着,睫毛上沾了些淚花,含糊道:“今天真是,好累哦。”
“嗯?可是我好像為我們空空有一套房子而感到高興?”江宴食指在他眉心輕輕地點,時不時從他鼻梁刮下去,指腹在兩片唇瓣上撫過。
席之空張嘴咬了他一口,說:“那我豈不是要因為成為了億萬富翁的‘女婿’而手舞足蹈?”
“女婿?”江宴挑眉,低頭在他唇上點了一下,“睡會兒午覺,今天可以不學習了,既然這麽累。”
“那不行!”席之空翻身坐起來,穿了拖鞋“警惕”地從沙發上慢慢往樓梯口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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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一手撐着額頭,無奈笑說:“你要參加最勵志小男友評選?”
席之空一腳踩上樓梯臺階,皺眉道:“我可一點都不小了。”
“口說無憑。”
江宴也跟着從沙發上起來,一步一步朝樓梯口靠近,唇角還是恣意的笑容,“讓我鑒定一下。”
……
和江宴在一起的第一個寒假也成了席之空最充實的寒假。除周末外,他每天六點半準時起床,把學習計劃執行得天衣無縫,連計算水平和背單詞的速度都有了十分明顯的變化。
那天後江雯也沒有再問他關于“收養”的問題,只是真的做到了她自己說的對他比對江宴還要好。
一度真實到就跟江宴是撿來的一樣。
初一到初七江雯都陪着連光濟走親訪友,初八開始江雯就天天陪着江宴和席之空他倆,幹什麽都一起。
江宴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發揮了,那種他首先下定決心要撩人結果總是被直球選手席之空一個球打回來命中心髒的經典場面也已經很久不見,他竟然有些懷念那個在席之空面前窘迫又心動到不能自已的自己。
不過也拖江雯的福,席之空總算是出門了。江雯經常一手挽着一個去附近商場逛逛街吃吃飯,再看看電影。遇到熟人問這倆孩子是誰,她就擡着下巴驕傲地說這是我兩個兒子。
看她笑得那樣幸福席之空好像也開始默認她的提議,不再拒絕她的一些小心意,偶爾遇到一些她想看自己穿的衣服,買了他就收下,然後時不時地拿出來穿,把這當成對她微薄的回報。
開學前連光濟還給江宴和他一人換了一臺手機,他小心翼翼地把原來顧意書的手機放好,甚至在盒子裏面放了一包防潮劑。
手機本來是他一再拒絕的,後來江宴說這是他在他爸面前辛苦“掙”來的人情換的,當着他的面把手機拆封激活軟硬兼施賣萌裝兇,他才勉強收下了。
開學後思慮再三兩人還是住回了巷子裏,不過這回是搬到江宴家去了,一是因為那邊什麽都比較齊全,二來也是江雯怕顧意劍總來找席之空。
正如席之空所說,錢他們肯定是還不起的,劉萍嘴上說要還錢,可正當連光濟出面“借錢”給他們的時候,他們突然又不缺錢了,只是捏着席之空的房本不松手。
連光濟本來說直接把這房本買過來,也算是買席之空和他們之間的了斷,但席之空表達了謝意之後很明确果斷的拒絕了——要真是那樣,他寧願去告顧意劍和劉萍敲詐勒索。
……
轉眼暮春四月,一場雨落來打散了學校裏不少杏花,鋪了一些在人行道上,更多的落在了樹下,才一下午就像是融進了泥土裏。
四月了,杏花花期接近尾聲,枝頭稀稀拉拉的花瓣看上去開得有些意猶未盡。開學第一次月考席之空往前去了一個考場,好像也離江宴更近了一步,他很開心。名次上雖然進步不是很明顯,但起碼是穩定在了前二十。
從倒數第二到前二十,整整四個多月的時間,席之空幾乎拿出了自己目前為止全部的沖勁,疲憊又滿足。
二班歌詠比賽剛拿了個第一,月考出來也是第一,甚至前幾天黑板報評比和圖書角建設都是第一,給陳旭聰高興壞了。
他一高興就決定趁熱打鐵向學校申請周六補課。
作為學習委員,江宴責無旁貸肩負起了收集班裏同學意見的重任。他面無表情地站在講臺上掃視了下面一圈,照着陳旭聰給的動員稿開始念:
“各位——青春正當時的同學們,我是你們最敬愛的嚴厲又慈祥的班主任……”念完第一句江宴就有點念不下去了,下面都在憋笑。
“春暖花開,春回大地,春——春意盎然…”
他揉了揉太陽穴,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後念。
“我看到生機勃勃的你們,就像看到了明日朝陽,星空都由你們點亮——”
席之空心想,這老陳不愧是語文老師,這動員稿寫得簡直是令人窒息,讓人毫無抵抗能力。
果然,江宴念不下去了。
“那個,老陳的意思就是馬上分科了,咱們班預定理科,學校下了任務,希望同學們和老師們一起努力。”他言簡意赅三兩句話就說完了,把陳旭聰給的一千多字的動員稿折起來捏在手裏,又補充道:“這周六開始補課,除了一二三四四個班,其他班不組織,補課不設早讀和晚修,大家做一下準備,要跟家長溝通好。”
從講臺上下來走回座位上,江宴見席之空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順手把帽子給他扯戴上。
四月天氣回暖換下了厚重的棉服,江雯前幾天去商場給兩人買了很多春裝。這件帽子上有一對小耳朵的白色的衛衣就是她買的。
那天打包結賬的時候席之空問了三遍店員:這耳朵衛衣真的是男款嗎?店員笑眯眯地點頭跟他說确認無誤,他哭笑不得地把衣服捧在手裏,擡眼看到了江雯渴望的眼神。
所以他這段時間就總穿這件衣服。
補課是一二三四班的班主任申請下來的,其他不補課的班級一開始也納入了補課計劃,但後來因為反對的聲音太多,最終只有這四個班敲定下來。二班預定了是理科班,周六補課的課程就只有理科三門加上語數外,每周六放學都有一個小時的讨論時間,由學習委員和課代表組織班級讨論。
江宴私心連續組織了兩次數學讨論之後,賀星回過味來提出了“抗議”,他叫上孫晨軒把去抱作業回來的江宴堵在教室門口——就像上次堵席之空一樣準備對他進行拷問。
“江宴,你這已經不是給你們家空空開小竈了吧?數學題都快做吐了,下周能不能換一門?”賀星一提到數學倆字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就是各種函數和對應的函數圖像,還有一大段一大段的看完了也不見得能明白的題幹。
孫晨軒本來也是數學不好,對此更是叫苦不疊,每天不得不跟在蔣哲輝屁股後面說好話拿着各種題問他。
江宴擡眼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蔣哲輝,轉而看着孫晨軒笑道:“老師說數學打好基礎很重要。”
“那也不是你這種打法吧!”孫晨軒苦不堪言,一堆罵人的話哽在喉嚨說不出,搖搖頭沉痛地說:“都說兄弟如手足,你就是這麽殘害手足的?”
“哪有這麽誇張,再說了——你不懂的,你問問蔣哲輝不就完了?”
孫晨軒又回頭看一眼蔣哲輝,撇撇嘴沒說話。
從思政處回來的舒霁月正巧又一次從他們身邊路過,總覺得這個場景過分眼熟了,饒有興致地靠在護欄上揚聲問:“你們這是昨日重現呢?今天換背着空空欺負他的宴宴了?”
賀星:“……”
江宴低頭笑,從邊上兩個人的腿縫間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他擡起頭偏着腦袋越過賀星的肩膀看着迎面走來的席之空,朝他招了招手。只見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把用過的紙巾順手扔進垃圾桶,拎着賀星的後領把人往後扯了扯:“說什麽八卦,我也要聽。”
“說江宴徇私枉法,濫用公權,假公濟私——”孫晨軒努力在腦海裏搜索着各種成語,猝不及防被賀星一腳踹過去,怒道:“你踹我幹什麽!”
“你在席之空面前拽語文和在舒霁月面前拽英語有什麽區別?可別給我丢人現眼的了……”賀星整理了衣領,轉身對江宴擡了擡下巴又說:“跟你說個正經事,七班約我們籃球賽,你看給組織組織?”
一聽到籃球孫晨軒眼睛都放光了,立刻“不計前嫌”地往江宴那邊貼過去,席之空戳了戳他肩膀:“哎哎哎,幹什麽呢?”
“哇,你們這是幹什麽呢!”孫晨軒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席之空,拍了拍袖子說:“我覺得你們倆這典型的就是占用社會‘資源’,本來可以造福兩個單身男女,沒想到啊沒想到,搞一塊兒去了。”
“什麽搞不搞的,好好說話!”江宴擡腿踢他一腳,手搭在席之空肩上把人攬着,看上去更嚣張。
舒霁月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問:“你們學校籃球賽是怎麽打啊?”
“什麽怎麽打?”賀星反問。
“就是——算了,你們肯定不玩那些,年輕人啊…”舒霁月活動活動腰慢慢往教室裏走,突然回過頭來說:“算我一個吧,球賽。”
江宴把另一只手上抱着的幾本作業塞進孫晨軒懷裏,甩甩手臂問:“七班怎麽突然想着和我們班約球賽了?”
“你想想看啊,不管是運動會還是歌詠比賽,不管是這個——班班有歌聲還是圖書角,他們班總差我們班一兩分的,那肯定不能服氣啊。”賀星道。
“那你這樣說,豈不是全年級都應該不服氣我們?”江宴擡手拿掉席之空肩上的花瓣,漫不經心道:“七班麽……還記得那個曹木嗎?”
賀星一愣,随即點頭:“記得啊,不就是被你們揍了一頓那**麽?”
江宴看了眼席之空,笑道:“我聽說他留級下來了,就在七班,應該是上次挨了打又被舒霁月警告過,不服氣所以約了這次球賽。”
“那你的意思是,就針對我們幾個來的呗?”
席之空低頭抿唇也笑了笑:“這是,武的不行來‘文’的?——我是說文明的文。”
“那就更要打了!打架打不過打籃球也打不過,憋死他!”孫晨軒抱着摞作業,手攥成拳頭看上去躍躍欲試,江宴于是善意提醒他:
“你那腰,還想打球?”
孫晨軒愣了兩秒,痛心疾首低聲罵了句髒話,随後又說:“怕什麽!反正就打一場!”
“你追得上球嗎?”蔣哲輝把眼鏡摘下來擦了擦,重新戴上後瞥了他一眼。
旁邊賀星捧着肚子一陣爆笑,江宴趁機攬着席之空也回教室去了。
“你說什麽屁話!”孫晨軒一手勾住蔣哲輝的脖子,屈腿在蔣哲輝大腿上踢了一腳:“看不起我?”
蔣哲輝沒說話,神色不自然地掐着他手腕将他的手從肩上拎開,淡淡道:“我只是這幾天給某人擦藥擦煩了。”
“大家關系這麽好幫忙擦個藥怎麽了!哎你別走啊!——不是……”
第二天賀星寫了書面申請交給陳旭聰,陳旭聰大筆一揮批了,比賽時間就定在這周五。看了天氣預報可能下雨,江宴又去找了體育組的老師借用室內籃球場。
本來看上去就是一場二班和七班的籃球友誼賽,可曹木到底是高調慣了,就差拿着喇叭到處宣傳,還找人做了個像模像樣的海報。
席之空站在體育館門口的巨幅海報面前,看着海報上二班的剪影,仔細辨別哪一個是他帥氣的宴哥,看來看去哪個都不太像。
江宴從他身後拿着兩瓶飲料跑過來,一瓶遞給他自己擰開一瓶仰頭灌了一口,席之空轉過去恰好看到他喉結上下聳動,不由自由地就跟着咽了口口水。
“宴哥。”
“怎麽了?”江宴咂咂嘴。
席之空笑得眼睛彎起來,把他手裏的瓶子拿過來喝了一口,将嘴唇舔了一圈低聲道:“有興趣一起上個廁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