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很長的一章

五一三天小長假如期而至。

三天假期前一天晚上,江宴和江雯說起要帶席之空回老家的事情,連光濟在一旁看文件,順口問了一句在哪裏,江宴一說地名,他想了想說:“那個度假村項目是吧……”

“嗯,就是要改造成度假村,所以小空想回去看看,小時候我和媽也去過那裏。”江宴把手裏削好的蘋果遞給連光濟旁邊坐着的席之空,連光濟以為是給自己的,伸手去接了一下。

席之空的手差點就擡起來了,看連光濟好像沒注意又伸手夠了兩下,他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尖準備假裝去拿茶幾上的橘子。

江雯一把将蘋果拿過來放在席之空手裏,自己拿起一個蘋果給連光濟削起來。

“呃…雯姨我——”

“哎,那個度假村是不是就是上次那誰,說的那個康養項目啊,說是度假村實際上是個康養園,上次那人是不是約你了來着?”

江雯把席之空的手按下去繼續削蘋果,抖了抖刀上的果皮又說:“聽他說地名我就覺得耳熟,宴宴小時候我帶他跟着意書姐回去過一次,環境挺好的,正好放假,咱們一家人都去。”

連光濟簽了字合上手裏的文件,笑呵呵地說:“行啊,那我安排一下咱們明天就出發,那附近還有一個什麽萬畝花海,這月份也還沒過,我看他們傳回來的圖片,花都開得挺好的,正好過去看看。”

席之空本來想說自己和江宴過去随便看看一天就能來回,沒想到這馬上就變成了一次家庭出游,看着三個人已經開始計劃未來三天的行程,他突然心裏暖呼呼的,不由自主嘴角彎起來也湊過去跟着讨論。

晚上席之空洗漱完回房間關了燈躺在床上,微信上收到江宴發過來的“睡了嗎”三個字,他回了個沒有,然後把手機按在心口閉上眼睛默數着:一、二、三——

果然,他聽到江宴卧室門被小心打開,接着那人可能是墊着腳貓着腰往客房走,席之空捂着嘴差點笑出聲。

江宴這種趁着爸媽睡了就跑到男朋友卧室的行為,實在是太不好描述了。

他轉了個身手機塞在枕頭下面本來是想裝睡,可聽到身後江宴關好門落了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爬上床,還是忍不住笑得肩頭聳動,整個臉悶在被子裏說:“你知不知道你這行為在古代——”

他揭開被子轉過頭,正好江宴撐起上半身趴在他肩上也在看他,他咬了咬下唇,又道:“是要被浸豬籠的。”

“為什麽?”江宴問得一本正經,席之空憋得不行了,捂住臉笑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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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又不依不饒的追問:“為什麽啊,我看我自己媳婦兒不行啊?”

“什麽媳婦不媳婦的!”席之空笑着一拳垂在他肩上,結果被抓了手腕翻身躺下帶過去趴在他心口。

他趴在江宴身上,邊笑邊說:“名不正言不順的你天天進我房間,要是被府上發現了,祠堂可容不下我們。”

江宴沉思片刻:“今天這劇本是少爺和長工曠世虐戀?”

“但是浸豬籠之前我們還可以做一件事。”席之空忍笑,指尖從江宴眉心一路刮下來,在他唇上一下一下的點。

江宴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問:“怎麽,劇本到這裏還有個番外呗?”

“江宴,那天晚上我怎麽跟你說的來着?你自己定力差——”席之空手伸進夏涼被裏,大大方方的在某處戳了一下。

看江宴皺眉,他笑道:“那就不要來招惹我啊。”

“嘶!席之空!”

“你又兇我!”

“沒有沒有…空空,那個——”

“你廢什麽話啊,那你自己脫褲子!”

“……”完事後兩人是一人蓋的一床夏涼被睡的,江宴把空調開低了些,檢查了席之空身上的被子後,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往床邊挪了挪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席之空先睡醒,他睜眼看江宴還在睡,于是悄悄從自己的被子裏光着腿伸過去,一點點擠進了江宴用被子構築的“防線”,腳丫子在他腿上戳了戳才發現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連褲子都穿上了。

這怎麽搞得像要防着他對他下手似的?

他笑着笑着正準備抱着被子撲到江宴身上,門外突然響起了江雯敲江宴卧室門的聲音,吓得他趕緊又縮了回去。

“宴宴,宴宴你起了沒有呀,我們吃完早飯出發了啊,宴——”江雯拍了幾下江宴的門,低頭看了眼時間嘀咕兩句,照理說這時候江宴應該是起床在洗漱了才對,不會還在睡啊。

她轉身看了眼席之空睡的客房門,想着要不還是先把席之空叫醒好了,她走到門口手擡起來還沒敲下去就聽見裏面咚的一聲。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江雯還是擡起手敲了敲門。

“小空,你醒了嗎?要——”

江宴從裏面拉開門,頭發亂糟糟的站在她面前,她心裏咯噔一下,越過江宴往床上看了一眼,果然,席之空背對着門還睡。

她看江宴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想了想問他:“你怎麽跑來和小空擠一個床?”

其實江宴剛剛已經清醒了。

兩分鐘前席之空瘋狂搖他,把他從一場春夢裏搖醒,他睜開眼翻身就把人壓住想親親抱抱膩歪膩歪。席之空手腳并用抵住他,努努嘴指了指門他都沒反應過來。

然後席之空兩腳把他踹了下去,他終于清醒了。

聽見敲門聲他趕緊掀開身上的被子下了床,從床邊走到門邊這段距離他已經想好了怎麽說了,他就說——

“我那房間空調遙控器找不到了,太熱。”說着為了讓表演更加真實,他還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道:“是不是待會兒就出發?那我叫小空起床。”

江雯心裏犯嘀咕,這空調,不是還可以用手機開麽。

她搖搖頭自言自語着走下樓,去廚房多給兩人煎了個雞蛋。

餐桌上連光濟拿了份報紙一邊喝牛奶一邊看,念了一串新聞标題:“聯城集團旗下子公司宴宴教育今日成立,市內七個培訓中心同時啓動營業。”那語氣裏的自豪,讓江宴幾乎失語。

宴宴教育,這是什麽鬼名字。

江雯咳嗽兩聲,給江宴補了半杯牛奶,“那個,你爸找風水先生看過,這名字搞教育正好——”

“對!說到這個哈,你媽給你起這名字真的好,說什麽子孫——不是,說你秀氣多才,這不就是讀書厲害的意思麽?”連光濟用叉子敲了敲面前的瓷盤,就像沒看到江宴的臉色一樣。

“爸,這名字——”非要用我名字疊字起名的話,我感覺應該是“宴宴美體中心”“宴宴美發”什麽的搭配在一起才順眼。

江宴咬了一大口雞蛋,悶悶道:“起得挺好的。”

“你看!我就說我兒子肯定喜歡這名字!”

連光濟大喜過望,立刻拿手機給秘書打了電話,說是成立宴宴文化公司那個項目可以啓動了,江宴猛地擡頭擺了擺手,咽下口中的雞蛋說:“不行!爸!”

“啊等一下——”連光濟捂着手機問江宴:“怎麽了宴宴,這不挺好的麽,‘宴宴影視’,我覺得正好啊!”

江雯朝他使眼色讓他挂電話,他和秘書打了招呼後把電話挂了,手機放桌上後知後覺小心翼翼地觀察江宴的表情。

“宴宴,你爸沒別的意思,就是用你名字命名了以後也不一定要讓你去管是吧,就是這個暫時想不到別的名字了……”

江雯打着圓場,扯了張紙巾遞給江宴,“以後你自己想做什麽還是可以自己去做的。”

江雯一句話說到江宴心坎上,他這個人不是不稀罕錢,是更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能夠多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最怕連光濟一言不合就讓他去跟着打理公司。

連光濟沉默片刻,又拿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宋大師啊,除了宴字,你看看‘空’字行不行啊?…不太好用?那‘之’字呢?行,你幫我看看,電話聯系電話聯系!”

席之空嗆得不輕,江雯幫他拍着後背說:“小空慢點喝。”

“咳、咳咳,叔、叔叔……”

上午九點四個人終于是收拾好出了門,因為要去三天,去了顧意書的老家可能還要開車去鄰市聯城集團的新項目基地看看,江雯給兩人收了三套換洗的衣服,還買了一大堆零食放進後備箱。

上了車江雯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轉身和席之空說話,“小空,你家那房子水費是你自己交,還是別人來抄表?還有那個電費啊——哎呀,你看,就說你還是個孩子,這些東西你都顧不上,還是跟我們住一起方便,那房子先放着吧,你找時間去把東西都搬了,我請人去把衛生全都打掃一遍,暫時就不住人了。”

席之空正在看江宴打俄羅斯方塊,光聽見個把東西搬了跟他們住一起,條件反射點點頭嗯了一聲。

江雯看席之空答應得這麽幹脆,美滋滋地轉回去在座位上坐好,把椅子放躺了些。

連光濟将她額前碎發往而後撩了撩,寵溺道:“你看你,高興那樣兒。”他也跟着回頭看了一眼,又說:“不過我萬萬沒想到,這輩子能有這麽幾個孩子。”

江雯一把拍開他往自己小腹探過來的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趕緊開車出發。

到顧意書的老家,四十分鐘高速後從鄉鎮下站,再有個四十分鐘就到了。正因為離市區不遠,度假村的老板才大着膽子往裏面投了十好幾個億,後續還有項目資金往裏面注入。

連光濟把車停在顧家老宅的院子裏,擡頭打量着這棟兩層小洋房。

八年前翻新的房子,現在看還精神着,只是裏面早就不住人了。

二樓的窗戶應該是被調皮的小孩兒用彈弓打爛了,破了好大一塊。牆面有點髒,前幾天下了幾場雨,刮了挺大的風,房子旁邊的牛棚幾乎被推倒。

一位老者牽着牛從門前路過,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這四個衣着不凡的人,走到院角了終于停下來回過頭用方言問:“那孩子,是不是顧家外孫喂?”

席之空一下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他走了兩步走到老者面前,禮貌地回應:“爺爺我是顧家的孩子,您認識我嗎?”

他太久沒回來了,能有個同村老人認識他,他心裏莫名地感覺到親切。

“哎喲我是你顧舅公啊!”老者把手裏的繩子随手拴在牛棚的柱子上,臉上滿是皺紋,笑得一臉親切,“你顧小狗表舅!記得嗎?”

顧…顧小狗…

席之空仔細想了想,感覺印象中有這麽個人,但就是想不起來具體長什麽樣——關鍵是他這名字實在是太令人難忘了。

農村起賤名好養活,這傳統還真是經久不衰。

顧舅公擡起手大概是想捏捏席之空的臉,他看着席之空幹幹淨淨的模樣,又尴尬地把手放下去背在了身後。

席之空沒想起顧小狗表舅,但是對這個舅公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按理說江宴應該也認識這個顧舅公。

那年冬天非常冷,元宵節了這鄉下還凝凍着。江宴和席之空都是城裏長大的,沒見過村裏那樣大的池塘,一眼望過去池子面上還結着一層冰,瑩瑩泛着光,倆小屁孩兒撒丫子就往冰面上跑。

可再是什麽冰,這正月裏來了都沒有寒冬臘月那會兒凍得結實。

第一回 倆人還沒靠近池塘,就被顧意書提溜回了家,沒多會兒趁着大人們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他倆一前一後悄悄地就從家裏跑出去了。

他們先是跑到村頭去溜達一圈發現沒什麽好玩兒的,還是蹦蹦跶跶去池塘邊了。

江宴看到冰面上有一群小孩兒,把一腳踏上去的席之空又叫了回來,說:“還是不過去了吧,你看那邊好多人,萬一這個冰面塌下去了怎麽辦!”

席之空的性子其實要比江宴野一些,他反手把江宴的手腕抓住,不由分說就往冰面拖。

腳下滑,江宴站不穩,重複着跌倒又站起來的動作,席之空幹脆拎着他的褲腳往前走。

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找到樂趣,江宴雖然沒辦法站起來穩妥地走兩步,可他坐在冰面上被席之空拉着跑了幾圈,屁股都濕了,還是樂得哈哈大笑。

席之空就這樣拉着江宴不知疲倦的在冰面上玩了一個多小時,天色漸漸暗下來,也不知道是天黑了還是要下雨,反正江宴感覺他們應該回家了。他屁股底下咔一聲,兩人還以為是遠處的枯枝落在冰面上,絲毫沒有在意,席之空站起來又拉着他走。

跑了這麽一會兒,席之空累了,他走兩步停下來坐會兒,江宴試着站起來,抓着他的手往前慢慢蹭,還回頭問他:“你餓了沒?”

“有一點,大家都回家了,我們也回去吧。”

“好。”江宴點點頭,把他拉了起來。

兩個小孩兒一前一後走在冰面上,他們已經跑到了池塘對面,壩坎太高爬不上去,只能又原路返回回到剛剛下來的岸邊。

一路走到離岸邊還有個十來米的地方,路邊一個老人家扔了手裏的鋤頭就從路沿上跑了下來,嘴裏喊着:“娃兒!不要動!不要動啊!”

其實還沒走過來的時候席之空就感覺到不對勁了,這會兒那老人一喊,他害怕得一屁股坐在冰面上,脆弱的冰面咔嚓一聲裂開,他半個身子立刻跌入水中。

江宴反應極快,反身趴在冰面上伸手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老人就是顧舅公,他認出了冰面上趴着的小孩兒就是今天下午才跟着侄女兒來的,讓岸上幾個小孩兒趕緊去顧老大家報信,自己随手撿了個樹枝試探着也踩上了冰面。

江宴在電視上看過冰面救援,這會兒趴在冰面上拉着席之空不松手,可也一動不敢動。席之空一手扒拉在冰面上,一手被江宴抓着,胸以下已經完全沒入寒冷刺骨的水裏,他撇撇嘴兩顆金豆子從眼眶裏滾出來,哭着說:“阿宴哥哥,小空害怕。”

“別怕,有人來救我們,你抓着我的手,別松開就行。”江宴整個人緊張得幾乎顫抖,可看到水裏泡着的席之空害怕的樣子,他又定了定神接着安慰他:“別哭,等一下阿宴哥哥就帶你回去找媽媽。”

這邊顧舅公半趴着終于快要接近兩個孩子,卻不敢再往前一步。

江宴趴着的那塊冰看樣子也支撐不住了,他把手裏的樹枝伸到江宴腳邊,哄道:“娃不怕,拉着這個樹枝,爺救你過去。”

江宴遲疑着把樹枝拉過來讓席之空握住,“你抓着這個,我拉你這只手。”

“娃你這樣不行的!你得先過來!”顧舅公心裏着急,害怕倆孩子一起跌進水裏去,慌忙朝他擺手。

可江宴不幹,他咬着下唇一點一點把席之空往外拉,“不、不行…我要把小空弟弟先…先拉上來…”

顧舅公沒辦法,只能一手拽樹枝,一手把江宴的後領抓住,防止他也掉下去。

後來等衆人趕到,顧舅公已經抱着渾身濕噠噠不停發抖的席之空站在岸邊,他身邊的江宴兩只手死死抱着席之空的一條腿,兩個孩子看

上去都吓得不輕。

席之空甚至哭都不敢哭。

顧意書鞋都沒來得及換,從家一路跑過來,沖下來一把抱着席之空整個人就跪坐在了地上,連連給顧舅公磕頭不停說謝謝,旁邊江雯也是雙手抖着把江宴抱在懷裏,呼吸停了好幾秒而後才恢複正常。

可能是精神和身子都暖和過來了,席之空終于在顧意書懷裏哇一聲哭了出來,江宴也撇着嘴趴在江雯肩膀上小聲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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