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在望
今天是周末，游樂場裏人流量很大，穆因腳步虛浮地和俞成蹊離開鬼屋，得知宋和彥那邊遇到了困難，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便帶上口罩抱着看戲的心态過去圍觀。
正好周讓和林沒從過山車上下來，他們好不容易說服了十八個人去玩過山車，想着自己也去湊個數。這裏的過山車以刺激聞名全國，有一部分是在高速中旋轉再俯沖到水面，周讓到現在都不大能緩過來。
林沒一臉焦慮地拍着周讓的背，周讓虛弱地和林沒說：“那邊有人偷拍我。”
聞言，林沒挪了下位置，可以替周讓擋住一點鏡頭。穆因和俞成蹊走過來，穆因也憂心忡忡替周讓拍背，擔心剛才自己也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他們四個一同去看宋和彥跟陸千江，賺五百塊錢也不是很難，賣個唱再跳幾段舞早就該湊齊了。走到商業街遠遠看到宋和彥和陸千江各站在道路兩邊，穆因扶額說道：“我就知道。”
當衆賣藝還需突破心理這關，游客們很多是帶着小孩子來的，大多數人根本就不追星，兩個人要是唱rap，那在路人眼裏和鬼哭狼嚎無異。他們肯定在選歌當中起了争執，宋和彥兩句沒和陸千江談攏，就随即各幹各的。
這場景有點像是什麽山歌對唱，而且是情敵版本的。宋和彥看有人在陸千江那裏駐足，急忙說道：“來pick pick我吧姐姐們！”
陸千江那邊借了把吉他，彈琴彈得起勁，迷倒了一片正在秋游的幼兒園的小女孩。宋和彥在耐心教大家唱歌，從單人獨唱成了大合唱，
敢情是兩個人變成了比拼魅力，在馬路邊上上演孔雀開屏，根本沒提錢的事情。
“他們可真不着急下班……”周讓這下緩過來了。
也有人認出他們兩個人來了，拿出手機來拍照，或者是求合影。宋和彥和陸千江連這個也要比一比，看誰最受歡迎。
宋和彥看到四個人過來了，說：“你們那麽快搞定了？”
穆因道：“你賺到多少了？”
“哦，說到這個。”宋和彥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道，“有個小女孩送的！”
“我這裏有三根。”陸千江的聲音遠遠傳來。
“五百塊錢賺到什麽時候去，不吃晚飯了啊？”周讓道。他剛剛過山車那麽五分鐘，吓得他胃裏都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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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攝像小哥都在笑，宋和彥賭氣般看了眼陸千江，然後悶悶不樂繼續大聲唱歌。他這幾年都在琢磨怎麽唱好rap，在vocal方面落下了一截，這裏沒伴奏沒麥克風的，好在音色好聽，也能吸引住人。
另外四個人就在邊上的露天椅子坐下，公司派來的助理不忘打廣告，把他們代言的零食和飲料統統擺了上去。
吉他琴聲的樂調突然一變，周讓吹了聲口哨，兩只手都豎起大拇指，說道：“隊長nice！”
陸千江輕快地開始唱《Need You Now》的某一段，穆因正在喝水，差點嗆住喉嚨。他再往宋和彥的方向看，宋和彥抱着胳膊問：“有何貴幹？”
他一掃弦，歌曲進入尾聲：“I just need you now. Oh baby I need you now.”
“聽不懂嗎？”陸千江問，“邀請你一起讨飯。”
要是穆因記得沒有錯，陸千江唱的那段歌詞應該是：“已是淩晨一點十五分我微醉此刻我需要你/我說過/我不會打電話但是我微醉了/此刻我需要你/沒有你/我無所适從/此刻我只需要你。”
這首歌是分手後還對對方念念不忘的情歌，穆因作為在場除當事人之外的唯一一個知情者，詫異隊長現在膽子夠大啊，鏡頭前面居然和宋和彥這麽玩。
穆因看旁邊，見三個人都未覺不妥，只當是陸千江在拜托宋和彥過來一起奮鬥，周讓平時很喜歡這個樂隊，後來還跟着陸千江一起唱，這才放下了心。
宋和彥把手背在身後，沖着陸千江稍擡下巴，道：“我暫且接下邀請。”
·
“想不想去逛逛別的地方？”穆因問俞成蹊道。
俞成蹊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穆因朝他笑道：“想去紀念品店，但不想一個人去。”
紀念品店店門口立了一只大熊，分給他們每人一個氣球，在俞成蹊含笑的目光中，穆因和他說：“我只是營業一下CP，成因不能被江河碾壓。”
“好。”俞成蹊嘴上應了，實際滿臉不相信。
他覺得穆因心裏住了個小男孩，常年在秘密花園裏躲躲藏藏，只是此刻露出了臉龐。
穆因對滿屋子的玩偶和小飾品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目不轉睛地看着一個卡通擺設。邀請好友去某處想去的地方，是件很常見的事情，但他十分欣喜，穆因在克制，只是克制住了嘴角，眼睛出賣了他。
被依賴的感覺并不壞，俞成蹊本來就很在意這個隊友，只是公司的安排等等外界因素，讓他們關系始終處于差一點東西的程度。
退一步成普通同事，俞成蹊便覺生疏得有點可惜，眼前人确實對他存在着吸引力。他也想不到自己會認為穆因能與自己在某個感情點上有所共通，他的情緒可以帶動自己的情緒，而自己的情緒會被感同身受，這個過程甚至無需任何話語。
他知道穆因此刻是喜悅的，但穆因的喜悅裏總是摻進了雜質，與其說是喜悅，不如說是兩種情緒的抗衡，正面暫時壓倒了負面。
是什麽心事讓他患得患失至此，讓快樂都不能到達心底？
“這個你帶上肯定很可愛。”導購把一個兔耳頭箍帶到穆因的頭上，然後笑道，“真的好可愛啊。”
游樂場裏很多家長都在童話般的氛圍中帶上了頭箍，穆因這麽一帶也不會違和，他适應了會兒，然後和導購說道：“你看他呢？”
俞成蹊莫名被提到，沒等臉頰泛紅的導購去挑選，穆因給他帶上了一個大灰狼的狼耳頭箍，他模仿剛剛的導購語氣，對俞成蹊眨眨眼，道：“真的好可愛啊。”
俞成蹊對這個與自己酷哥氣質嚴重不符的卡通配件意見很大，擡手想要摘下，看穆因在和導購說說笑笑，時不時看自己一眼，便打消了原本的念頭。
走出紀念品店，穆因還好奇地四處晃悠，這裏沒有攝像機跟拍，他整個人放松了許多。
想着宋和彥跟陸千江不會那麽快完成任務，這點時間還能再去逛些地方，俞成蹊問：“你以前喜歡玩什麽項目？”
穆因道：“以前沒來過游樂場……”
“你們學校沒有春秋游嗎？”
俞成蹊知道穆因讀的高中，課餘活動做得十分豐富，各種出游項目一個接着一個，這種本地的游樂場肯定來過。
“有啊，但是我沒有去。原本和別人都看過紀念品店的攻略了，後來有事沒有去成。”穆因輕描淡寫道。
好朋友在那天和自己離得遠遠的，不願有再多接觸，而在春游前一天，他被竺樂水的朋友們堵在學校的後門，他回家才發現小腿青青紫紫，腫得走不動路，出游當天幹脆在大巴車上待着看書。
“今天買到之前想買的東西了嗎？”
“嗯。”穆因點頭。
而且是和想一起買的人一起買的，填補缺憾還是以蜂蜜糊的口子。
他們在鬼屋折騰過，也沒精力去玩過山車這種刺激性的游戲，穆因說要去看看摩天輪，他們又和宋和彥二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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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千江和宋和彥後面跟着三臺攝像機，看到穆因他們兩個後揮了揮手。這段播出去又是一片腥風血雨，能有三天三夜不消停。
湊夠五百塊錢後，他們也是玩不動了，剛剛坐了個旋轉木馬，打算去摩天輪也坐一坐。四個人正好填滿一個包間，宋和彥趴在窗口上，在頂端處喊道：“Crush——給我紅！”
“許願說出來就不靈了吧。”穆因道。
“這不是許願，這是必然！”宋和彥道。
出道未到一年的新人擁有雄心壯志，站在山底，收入眼中的卻是連綿群山與最壯闊的星空。
周讓還有林沒去吃飯了，六個人在摩天輪下彙合。他們現身在游樂場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有粉絲陸陸續續過來。
游樂場不讓帶燈牌，公司不讓拿單反拍，大家都規規矩矩的，頂多七零八落舉一舉手幅。沒有人來規劃組織的情況下，能有這樣已經很好了，但這放在五年後的Crush粉絲群體中，又不值一提。屆時絕對是會有五花八門的破解辦法，讓圈子都不禁驚嘆她們的戰鬥力。
為了感謝她們的應援，助理說要不然現場唱一首歌，這次吉他拿來了兩把，給俞成蹊和陸千江，陸千江又遞給穆因，道：“讓我劃劃水吧，今天已經唱歌唱得腦袋空白了。”
穆因掃了幾下弦，問：“唱什麽？”
“咱們的歌要唱也得來個電吉他吧……”宋和彥道，“抒情版黑泡湊合湊合？”
“我感覺我們的粉絲也不見得樂意聽咱們的歌。”周讓開始說大實話。
俞成蹊低頭撥了幾個音，穆因心領神會地接上，今天在鬼屋的嚎叫簡直等于給自己開開嗓，他唱道：“那黑的終點可有光 ，那夜的盡頭可會亮。那成名在望，會有希望。 ”
公司不會給剛出道的新人配什麽特別好的衣服，可能宋和彥或俞成蹊的衣櫃裏都不曾出現過這種普通的品牌，六個人擠在一輛老款的保姆車裏，他們眼底升起的光都源于最本真的渴望，粉底液有時候膚色不同也會共用，造型師總是忙不過來，他們會互相幫忙夾燙頭發，有時候不小心失手了，隊友就一整天頂着爆炸頭。
少年如頃刻，少年是多麽美好的詞彙。朝氣、夢想，帶着苦味的糖霜。
他們在琴聲裏共唱一首歌，沒有舞臺，沒有燈光，六個人用兩個麥克風。或許若幹年後沒人會記得他們有過這段時光，就算有，也沒有視頻可以追溯。
“少年回頭望笑我還不快跟上
那路的起點誰能忘
那路的盡頭誰在唱
誰成名在望誰曾失望
卻更多的誰在盼望”
這一刻他們是沒有傷感可言的，未來他們會有無數個舞臺，這個便永遠留在秋日的風裏。
他們只有一個念頭，會一直存在心裏，牢牢存在心裏。壯志止于唇齒，又在眼神中流露出來。
想紅。
是追逐夢想也好，是執迷錢財也罷，就是想紅，紅到路上的廣告牌都有他們的身影，紅到沒人不知道他們的聲音，紅得徹徹底底，連人帶歌。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穆因嗓子幹澀，而有同感的絕不止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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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沒在某處下了車，是市中心難得的清淨地方，宋和彥正在編輯微博，摁下發送鍵的同時，淡淡地掃了窗外一眼。
這塊還是別墅區，房價不菲，能拿到房子的不但是非富即貴，還要大富大貴才行。
大家都知道林沒是打工時被星探發現的，有女孩拍了他的打工照，發在網絡上火了好一陣，講他是最帥的咖啡小哥。林沒那個時候還算未成年，早早辍學打工想來家庭情況不好，轉眼間倒是住在了法式洋房裏。
介于前面種種，宋和彥對林沒的印象不好，就算印象好，也難不去想得歪一些。圈內上不得臺面的事情那麽多，十個人裏八個都有見不得光的把柄，身邊忽地也有了一個，讓宋和彥更加反感。
身邊四個隊友都在睡覺，沒有注意到車子停在哪裏，這時候把他們這些人賣了，他們都不知道。宋和彥冷眼看他走進洋房，門口的保安一副早認識的樣子，鞠躬後彎腰替林沒開門。
穆因口袋裏的手機響了，穆因一下子驚醒，随後看也不看便接通了電話，他沒睡醒，說話都有點鼻音，問：“喂。”
手機裏潘正明嚴肅地問他到了哪裏，穆因清醒了些，說還沒回宿舍。
“你現在，讓司機先直接送你來公司，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面和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