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喜歡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原本營造的旖旎氛圍逐漸冷卻，房間裏光是呼吸都覺得刺耳。
吳星津遞給穆因的名片他都沒有多看，他不善擴建自己的社交網，這兩年在逐漸從校園陰影裏走出來，只是這段路格外漫長，深入骨髓的缺陷并未由外至內地真正修複好，別人給他手機號他也不會去聯絡，刻意讨好谄媚這等事更不用說了。
“他來探他妹妹的班，順手給了我一張名片。”穆因眼睛眨都不眨地把名片扔進垃圾桶，似是完全不知道多少人為了搭上線而費盡心機，道，“我不會打的。”
他在娛樂圈裏沒有背景沒有人脈，在組合一直受種種限制導致人氣墊底，因為那點人氣的落差，他的粉絲在罵戰裏站不到上風，而更好的資源都自動繞開了他，扔掉名片等于扔掉一個翻身機會，如果潘正明知道了，定要被穆因氣到吐血。
而出道便被家人鋪平了道路，連入住的酒店都細心打點好的俞成蹊如何感同身受，他看名片輕飄飄地丢進垃圾桶，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穆因在原地躊躇了一會，要去拉他的手，他避了一避，讓穆因拉了個空。名片讓他想起了不大好的回憶，與酒店撞上那次同樣，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穆因好像并沒自己眼前這樣純淨，這種陌生讓他心裏升起一股寒氣。
俞成蹊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被那張看似天真的臉騙得團團轉，他怕自己陷入陷阱，對他并未有過完全的信任，而這點信任一再動搖。他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也沒立場去限制別人，穆因想做什麽都是自由的。
穆因的手就在半空中尴尬地僵着，然後默默收了回來，他知道自己又讓俞成蹊有了不太好的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看似親密了起來，實則脆弱得不堪一擊。
對方本來就是個慢熱的人，和冷冰冰的外表一樣給自己加了層保護，他放軟了性子讓穆因不禁去走近他，又時不時再給自己披上堅硬的外殼，反紮了穆因一身刺。
可真壞啊。
恰巧有人發俞成蹊信息，俞成蹊看了眼說有事要走了，穆因臉皮沒厚到繼續挽留的程度，他聽着那聲關門聲，咬了咬下唇，過了很久才拖着麻掉的腿去洗澡，一個人躺在床上拿出手機問俞成蹊下車沒有。
等了半小時，他未收到俞成蹊的回複，只有吳小姐的消息滴滴答答響個不停，開始了她的八卦問詢。穆因和她打太極，繞來繞去繞得累了，俞成蹊給他發了消息說到了。
[穆因]：別生氣好不好？
[俞成蹊]：不要多想。
[穆因]：可是你走得好早。
[俞成蹊]：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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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穆因沒有聽俞成蹊的話，他覺得自己又搞砸了一件事情，不安感在他心裏再度抽枝發芽，角落長出一地青苔。
揉揉眼又是黎明，穆因看房間被光線一點點照亮，卻覺得自己從未身處陽光之下。
·
“在給誰發消息呢？”梁舒問，“你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的确。”俞成蹊道。
“原來你還有煩惱的事情啊。”梁舒給他看接下來的拍攝流程，和拍戲一樣商量綜藝裏的臺詞，看導演那邊還在傳輸文件，扯開話題道，“提前來巍都，剛剛去看了想見的人吧。”
俞成蹊不欲與她多說，道：“不是，正巧隊友在拍戲而已，和他好久沒見了。”
她當是男團內CP營業，只是沒看到俞成蹊與誰有臺面互動，過了幾天，倒是有陸千江赴巍都來探班穆因的合照。
Crush裏這段時間也在巍都工作的只有穆因了，她感覺自己在哪個地方還聽說過這個名字。想了半天，回想起NL公司的聲樂老師誇過他天賦極佳，在唱歌方面是個可塑之才。
梁舒對這個師弟團的印象停留在所有人吹捧的高顏值上，後續聽說組合與成員輕重失衡，粉絲們鬧了好幾出大戲。
紅裏透黑，黑裏泛紅，明星本人勾心鬥角，各家粉絲互相結仇，本就是娛樂圈常态，梁舒在這渾水裏趟了好幾年，這種事并不值得她側目。
《假裝情侶計劃》收視率一路飙高，話題量以她和俞成蹊為最多，面對和前輩的合作，俞成蹊的粉絲們都顯得理智，很多有話語權的粉絲都出聲說要保持禮貌給大衆留下好印象，梁舒本人沒怎麽被他的女友粉騷擾。
節目攝制當天，導演說他們表現得很用心，看得出他們的熱情，梁舒卻知道俞成蹊對這并不感興趣，做這件事不過是轉移他自己的注意力，活脫脫是避難。
兩人讨論流程時他無精打采，後又問了句：“以假亂真，能有多像真的？”
當時梁舒回答他：“你認定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
他們在巍都吃了糖葫蘆串，再游玩了幾處有名的景點，互相挑選了衣服，然後停留在某個搖滾酒吧裏僞裝是樂隊成員，表演結束後再打開燈光給了別人一個驚喜。
與別的幾對假扮情侶相聚在枯葉層層疊起的路燈下，在安排下，他們找了間屋子坐着玩真心話大冒險。
尺度大得差不多把自己的情史說光了，幾分真幾分假暫未可知，在新一局詢問裏，梁舒問俞成蹊道：“你有過或者正在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是“沒有”，俞成蹊一個當紅流量，怎麽也不會這時候讓他的粉絲們撕心裂肺。
毫無感情史這假到不行的設定，在俞成蹊身上倒還可信，他優秀的出身讓他從小長于優渥之中，沒什麽缺的，又生了副清冷的脾氣，很難去想象他會為誰動心。
在起哄裏，梁舒問她身旁的女明星們，道：“那我是不是有機會了。”
節目就是這樣暧昧，沒人覺得不妥，拍着手說了會“在一起”，他們見好就收。俞成蹊淡淡地看了梁舒一眼，沒接話茬，好在他向來寡言，大家都沒關注到兩個人有那麽一瞬間的僵持。
試探失敗，梁舒在返程時多嘴又問了遍有沒有喜歡的人，俞成蹊這次和她說的是：“不知道。”
沒說有，沒說沒有，連喜不喜歡都是不知道，這要怎麽說才好。
俞成蹊也覺得自己太過別扭，如果心跳加快、情緒被牽着走是喜歡的話，那是喜歡，可穆因着實有讓他猶豫的地方，他轉頭便把自己的結論推翻了。
看到穆因和陸千江的合照，兩人拿着兩根糖葫蘆在咬，底下是宋和彥、林沒、周讓的互動，林沒說兩人背着自己去吃了糖葫蘆，周讓發了一張流口水的照片，而宋和彥則是曬出自己的飛機票，讓穆因在巍都等着自己。
他想了想，删删改改都嫌自己措辭不當，還是問了潘正明該如何回複，把潘正明說的“可愛”給複制粘貼上去了，催眠自己剛剛未打出過“可愛”這等字眼，否認他也是想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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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千江吃完飯，穆因在結賬的間隙都在補覺，陸千江付好錢把他叫醒了，道：“看了我就犯困嗎？”
“在劇組太累了，一空就想睡覺。”穆因訴苦道。
他們兩個去逛大廈，穆因節省，說自己就陪陸千江買。在大廈門口的場地看到有一群年輕人在玩滑板，陸千江突然提起了興致，過去露了一手。
他和宋和彥談戀愛之前，宋和彥拿着滑板來讓自己教。陸千江這時候開始混地下了，學校裏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各個場子之間輾轉忙碌，被人邀請來教滑板，應該想都不想便推辭，如果答應下來，他就等于是要回學校去。
他還是答應了，回去沒有把染成棕色的頭發染回去，先被教導主任捉了訓一頓，再被班主任拎出去訓一頓。這所學校學風嚴謹，染發燙發僅他一人，走在路上回頭率頗高。
他被訓完都距離約定的時間遲到十分鐘了，他拿着滑板跑過去，宋和彥就在停車場後面的空地等他，含了塊棒棒糖，腮幫子鼓出塊糖的形狀，估計以為他不來了，看着有點生氣。
看到陸千江他驚訝得險些被嗆住，陸千江和他說因為染發問題被狠狠教育了一通，宋和彥說他非主流，過了一周後宋和彥和他染了個一模一樣的。宋和彥人緣好，老師都不怎麽說他，沒人會議論他影響風氣，連帶陸千江也少被別人指指點點了。
從那天起，陸千江知道宋和彥大概是喜歡他，他沒交過男朋友，對這學弟倒是不排斥。宋和彥什麽都很好，連性格都顯得惹人喜愛，他有次玩滑板摔着了，坐在地上起不來，陸千江去拉他，他沒松開陸千江，眨眨眼睛，狡黠地耍賴皮道：“不想松開。”
陸千江換了個手勢，和他十指相扣，道：“那就不松開。”
現在他連滑板都玩不利索了，比起以前是遜色了好多，不過還能博得一群小孩歡呼。
穆因說：“宋和彥屋子裏也有。”
陸千江點點頭，他去買了兩件衣服，也是讓穆因散散心。看他悶悶不樂也不願意傾訴，出來逛逛總是有助于放松。
八年的合同，前五年等于是給公司賣命打工，扣錢扣得很多，如果資源不好，那麽到手的工資更加架不住大手大腳的花錢。
穆因很節儉，粉絲送他的衣服只有一些挑出來擺進衣櫃，很多都存在箱子裏，舍不得去穿。他四處看着讓人眼花缭亂的各款風衣，在某一條上挪不開眼了。專櫃顧客不多，很快有櫃姐注意到他的購買欲，他小聲詢問完價格後，報出了和本人不符的尺碼，再去刷了卡。
陸千江詫異他這是買了什麽，穆因支支吾吾不肯說。風衣藏在衣櫃深處，直到與俞成蹊再次見面前才拿出來。
在許多風衣裏他一眼相中這條，價格對他來講是昂貴了點，他想象着俞成蹊穿他的樣子，怎麽想都該十分合适，那錢也不必計較了。
只是他千盼萬盼，萬萬沒想到中午俞成蹊穿着同款的風衣進了宿舍。周讓還挑眉道：“這就梁舒在節目裏給你買的那件吧？”
俞成蹊進屋就把外套脫了，道：“公司要炒作，讓我穿這條。”
穆因窩在沙發上不吱聲，宋和彥察覺出他忽然失落，問他幹嘛，他一邊搖頭，一邊心想這也是太巧了，是老天在捉弄他。
晚上穆因看到那衣服袋子，想去把它扔了，他把這偷偷拿出來，以防被人發現要扔去樓下垃圾桶，不料被從母親家裏吃晚飯回來的俞成蹊逮個正着。
倒黴到頭的穆因把東西遮掩到身後，臉一下子就紅了。俞成蹊擡了擡下巴示意問這是什麽，穆因道：“沒什麽，扔點垃圾。”
俞成蹊知道穆因不會平白無故扔舊衣服，可能又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什麽事情，穆因看他臉色漸冷便知他心事，郁悶地要與俞成蹊擦肩而過又被俞成蹊握住了胳膊，力氣大得他想說痛。
穆因低着頭把袋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把衣服半扔半塞地揉進俞成蹊懷裏，竭力壓抑着抱怨和委屈，道：“給你買的，和別人買的撞了，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