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祁寒的擁抱和安慰似乎适得其反。
回酒店的一路,沈念整個人都處于瀕臨爆發的低氣壓中。
助理坐在他身邊噤若寒蟬,恨不得原地消失,不用面對總裁大人眼中的怒意、不用擔心氣會撒到自己頭上。
他想在微信群中訴苦,又不敢拿出手機,只能盡量做出與沈念一樣的冰冷表情來僞裝自己。
被安排坐到副駕駛的保镖也在努力降低存在感,擔心沈念一氣之下解雇了硬是被沈老塞到他身邊的自己。
車中的氛圍可以用可怖來形容,只有始作俑者祁寒似是無知無覺,一邊開車、一邊哼起了歡快的小曲。
‘陛下今天召見我們了嗎’微信群中,平時話最少的禦前帶刀侍衛第一次主動發言。
禦前帶刀侍衛:發現娘娘是一個可以随時讓我失業的狠角色。
功高震主,帥到掉渣:[黑人問號.jpg]
功高震主,帥到掉渣:沈念他爺爺給他找了個這麽能打的老婆?沈念這個弱雞以後能不能行了!!!
乾清宮大宮女:woc上次沒看出來[震驚]
跑腿老男人:小夥子人挺好。
功高震主,帥到掉渣:@禦前帶刀侍衛到底怎麽回事?趕緊出來解釋一下!
祁寒見身邊其貌不揚、十分低調的保镖大哥一直在看手機,好奇地瞄了一眼,想要跟他搭話聊天:“大哥,平時都關注什麽新聞啊?”
保镖一臉嚴肅地将手機收起來,沒有回答祁寒的問話。
祁寒自認為為人親切,平時很少遭到這樣的無視,一邊開車,一邊猜想這位大哥作為沈念的貼身保镖,大概跟他和他的私人助理一樣油鹽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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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沈念面無表情地交代助理:“将回程機票改簽到最近一趟,處理好後告訴我。”
“是,沈總。”助理小李應下後立即開始辦理相關手續。
當天下午,祁寒與沈念幾人匆匆踏上了回國的航班。
因為是臨時更改行程,幾人的座位都在經濟艙,祁寒和沈念坐在一起。
飛機起飛後,沈念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浏覽文件,祁寒默默在旁邊看了一會,問他:“沈念,我怎麽感覺你這個總裁當得比助理還憋屈?”
沈念聞言擡頭,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祁寒示意他看向斜後方正在悠閑地補眠的小李。
沈念被他打擾本就反感,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助理又轉回來,不悅地掃了祁寒一眼,繼續專心處理工作。
片刻之後,祁寒又嘴欠地開口了:“這句話我跟我爸也說過,你已經是一個成功的資本家了,有數不過來的産業,何必還那麽執着于積累財富?每天忙着賺錢,小心沒機會花。”
沈念沒有說話,認真看完兩份重要的合同,就在祁寒以為不會被回答時才不經意地反問:“祁董怎麽回答?”
“爸讓我從他書房裏滾出去。”祁寒想起沈念上次改口的情景,有意逗他,一手杵着下巴,在他看過來時咧嘴一笑。
沈念自覺忽略祁寒的用詞和用意,他現在真覺得對方不太精明,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找這樣一個不言商的人合作了。
他不再搭理祁寒,低頭簽署文件,直到做完積壓的工作,才收起筆記本電腦看向對方:“麻煩幫我把它放進行李倉,謝謝。”
祁寒一手拿過電腦,起身放到頭頂的行李倉又坐下,随意地說:“不客氣。”
沈念向後調了調座椅靠背,摘下眼鏡開始閉目養神,聽到身旁的動靜,冷淡地開口:“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我的員工出賣勞動力是為了養家糊口,我作為決策者要對他們負責。”
祁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回答自己之前的問題,頗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心想這句話的語氣雖然不帶有一絲感情,但內容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看來沈總也不是完全冷血的動物。
于是他也好脾氣地解釋:“我是出于好心,想勸你別太拼命,身體健康最重要,工作之餘偶爾也該放松下。”
說完之後,他半天沒等到沈念回應,轉頭發現沈念已經睡着了,不過眉心皺成川字,顯然是不怎麽舒服。
經濟艙的座位間隔比較小,沈念沒有提出坐到殘疾人專用的位置,比常人細瘦的長腿屈在狹小的空間裏,無力地歪向一邊。
祁寒盯了一會,發現它們有時候會不自覺地微微抽動。
他覺得可能是機艙內的溫度有些低,擡手關了頭頂的空調,又跟空乘要了一張毛毯,小心翼翼地蓋住沈念的雙腿才松了一口氣,開始無所事事地翻看手機照片。
快到蓉城,沈念醒過來,帶好眼鏡,看到腿上的毯子愣了一下,想到應該是祁寒的手筆,淡淡地跟他說了聲:“謝謝。”
祁寒發現沈念醒了,對他笑了一下,打開遮光板,指給他看雲層下冰峰林立的連綿風景。
這一次,他像是一個迫不及待跟親近的小夥伴分享新鮮糖果的孩子。
“那是西南的蜀山之王,是一座很古老的雪山。它神秘又漂亮,站在山腳下,你就會感受到大自然的無窮魅力。”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沈念,确認他在聽自己說話,又垂眸看向窗外:“但是它很難攀登,迄今為止全世界只有二十幾人登頂,我每次坐飛機看到它,都在想,要是有一天我也有機會登頂它就好了。”
沈念經常坐飛機滿世界飛,對這樣的景色習以為常,但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聊登山的話題。
“這是我為之努力的目标。”祁寒開玩笑般地對他說。
或許是剛剛睡醒心情還不錯,或許是出于對祁寒蓋到自己腿上的那張毛毯的感謝,又或許他是被祁寒的偉大夢想感動了,沈念聽完後沒有覺得被冒犯,而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他語氣中的肯定和鼓勵讓祁寒驚喜又意外,想到這畢竟是一個連父母和朋友都不支持的話題,他又對沈念講起這座雪山的攀登史。
他們身後,助理悄悄示意保镖看向兩人:“娘娘跟陛下好像聊得很開心。”
下了飛機,沈念的司機在機場等着接他。
已經恢複冰冷神色的沈念坐到車中,對準備自己打車回家的祁寒說:“跟我一起去醫院看爺爺。”
祁寒聽到他這麽說很開心,覺得自己于情于理該去看看沈老,歉意地看了眼自覺下車的小李,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鑽進車子一屁股坐到了沈念身旁。
沈念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到達醫院,沈念坐到輪椅上,祁寒自覺去推他,路上他叮囑祁寒:“別和爺爺說不該說的。”
祁寒撇撇嘴,回答:“知道。”
他想自己還算是個靠譜的人,不會亂說話,只是沈老恐怕早對孫子所做的事情心知肚明。
沈念指路,兩人來到一間高級病房,被幾位保镖放行進屋後,祁寒發現沈老正精神不錯地坐在床上翻看最新的娛樂八卦周刊。
他和沈念同時看到報刊內頁的頭條印着一行加粗大字:沈氏企業與麒麟地産近日頻頻曝出重大合作項目,兩家商業巨頭疑似聯姻。
想到之前在祁家已經商議好,低調行事、不将兩人的關系公之于衆,沈念目光沉了沉:“銀光科技旗下有一家進軍娛樂圈的影視公司,可能被人注意到了,我會讓人把這些八卦新聞撤掉。”
想不到沈老笑了一聲,把周刊遞給兩人:“你們看看,我覺得這篇文章寫的不錯。”
“很小的娛樂雜志社,不像那些門戶網站都在分析兩家企業聯手釋放的商業信號,它把祁沈兩家是男男聯姻寫的頭頭是道。”
祁寒接過雜志,看到幾張小李和沈念同時出現在各種場合的模糊照片,嘴角不覺抽了抽。
老人忍不住又笑了:“照片雖然不對,但它猜得很準,可惜大家都不認同,所以我想,就讓這本雜志留着吧。”
沈念無奈地揉了下眉心:“好。”
沈老笑過後,看着兩人手指上相同的對戒,又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能同意結婚我很高興,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你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小念,尤其是你,要改改自己的臭脾氣。”
沈念遲疑片刻,難得順從地點了頭。
沈老看在眼裏沒說什麽,讓他先出去,說有幾句話要交代祁寒。
沈念操縱輪椅出病房,沈老看着獨自留下的祁寒:“小寒,不管你和小念達成了什麽協議,我希望你能記得會面那天我的請求,讓我這個老人家有一天能看到孫子重新站起來走路。”
他蒼老的面上露出幾分悔恨:“是我對不起他。”
祁寒不明白沈老為什麽這樣說,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對自己有如此信心。他想起十一年前的事故,如果自己沒那麽軟弱自私,結果可能會不同,又覺得沈老似乎知道一切,才把自己與沈念捆到了一起。
他最終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惑,答應了沈老的話,退出了病房。
迎接他的是沈念探究的眼神。
祁寒為難地扶額,郁悶地想,他現在好像一個夾在沈老和沈念這對祖孫之間的雙料間諜啊。
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