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月二十日是沈恕的忌日。

祁寒一早記起這件事,匆忙開車趕回家中,打算陪沈念去掃墓。

沈念起床後聽到熟悉的鍋鏟響動聲,疑惑地打開卧室門,操縱輪椅來到廚房。

他在廚房外看見祁寒穿着那件天藍色圍裙,正在熟練地煎蛋。

祁寒察覺到視線,轉過頭沖他淡淡地笑了下:“起來了?今天時間有點趕,早餐只有簡單的三明治搭配牛奶,湊合吃一下吧。”

說着他關了火,戴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從機器中取出做好的面包片,塗上沙拉醬,把平底鍋中的煎蛋倒入盤中,和着切好的西紅柿一起鋪在上面。

他把做好的三明治切塊,拿了一個自己吃,同時轉過身對沈念說:“我知道你今天不去公司,今天你要去看沈恕,對吧?”

沈念盯着他的手皺了皺眉,控制輪椅轉身離開廚房,回了一個淡淡的:“嗯。”

祁寒把三明治端到餐桌上,倒了兩杯熱牛奶:“先吃飯,吃完飯我跟你一起去。”

沈念聞言擡眼問他:“你去幹什麽?”

祁寒似乎回想起什麽有趣的事,笑了一下,跟他解釋:“你還記得吧,我是你哥在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這些年我偶爾也會去看看他,今年正好一起。”

沈念聽後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松動了些,沉默地點點頭。

吃過早飯,兩人出家門,祁寒沒有開自己那輛越野,考慮到沈念的身體,換了一輛低調的寶馬7系。

去墓園的路上,沈念靠坐在後排,望着車窗外的景物神情莫測。

祁寒看出他心情不好,安靜地開車,沒有打擾。

開過一段路程,他将車子停在路邊,解開了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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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先是不解,看到花店的招牌明白過來,對祁寒說:“幫我買一束天堂鳥,謝謝。”

“好,”祁寒下車後走進花店,過一會捧着兩束花走出來,放到副駕駛的座位上,然後繞到另一邊坐進車,重新啓動車子。

沈念注意到他買了一束黑色薔薇花,意外地問:“為什麽選這個?”

祁寒從後視鏡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臉上難得表現出好奇和困惑,嘴角微微翹了翹:“我第一次在花店見到這種黑色的花,就覺得特別适合你哥哥。”

“他本來是個內裏一肚子壞水、愛記仇又睚眦必報的小壞蛋,做過不少壞事,卻偏偏要裝成人畜無害的溫柔善良模樣。”

“黑色薔薇就像他那顆潑了墨還帶刺的心,”祁寒說着忍不住露出一絲懷念的笑意,接着又說,“花店老板告訴我它的花語是對愛的執着和偏激,最華美,我覺得這就像他對你們一家人的守護。”

他說着回頭頗有深意地看了沈念一眼。

沈念望着座椅上的花,不知道在想什麽,眸光有淡淡的波動:“天堂鳥才是他最喜歡的花。”

祁寒聽後撇了撇嘴,沒再說話,開車往墓園駛去。

沈恕的墓碑所在位置風水很好,到了墓園,祁寒主動推沈念過去,在碑前停下,把花放到地上。

墓碑周圍明顯剛剛被人打理過,還擺着另外兩束鮮花,有人比他們早一步來祭奠了沈恕。

兩人沉默一會,沈念低聲開口:“我有十一年沒來看他了。”

祁寒猜到他這些年應該一直待在國外,從沒回來過。

他貼心地問:“我要回避一下嗎?你們兄弟倆一定有很多話說。”

沈念點頭。

祁寒往高處走了一段路,遠遠看着沈念,覺得他今天過分好說話,都不對自己冷言相向了。

過了很久,正午的陽光漸漸變得濃烈,祁寒見沈念露出疲憊神色,才走下去。

“回去吧。”他說。

“嗯,”沈念應了一聲,又問,“你有話要跟我哥說嗎?”

祁寒停下手中動作,想了想,看向石碑上沈恕年輕的照片說:“兄弟,你曾經警告我不要打你弟弟的主意,我當時答應了。”

“抱歉,如今,我可能要食言了。”

他沒有避開沈念,說完還特意去看他的表情。

沈念聽到這番近似挑釁的話,面無表情的臉上再次被冰霜覆蓋。

祁寒既無奈又好笑,最後看了一眼石碑,心中默想:“沈恕,你要保佑我成功追到小念,更要保佑小念,讓他恢複健康,當然,還有愛上我。”

悶熱的空氣中輕輕吹過一縷涼風,擦過兩人臉頰。

祁寒一邊推着沈念的輪椅往下走,一邊逗他:“你哥剛才說原諒我了,讓我好好照顧你。”

沈念聽後冷笑一聲:“我哥當年很有先見之明,有些人臉皮厚得堪比銅城鐵壁。”

祁寒見他總算恢複了一些生氣,心裏無所謂地想,你說是就是吧!

兩人坐回車中,沈念讓他送自己去見沈老:“爺爺最近身體越來越差,我擔心他今天太傷心,想去陪陪他。”

“好,”祁寒點頭,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從後視鏡中看着沈念,對他說,“到醫院我跟你一起去見爺爺吧,你不愛說話,有我還能哄他老人家開心。”

沈念冷漠的目光穿透鏡片,在車子後視鏡中與他對視,半晌開口:“你的确話多,讓人反感。”

祁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盡管嘴上這麽說,兩人到達醫院後,沈念還是沒有阻止祁寒跟他一起去看沈老。

沈老的精神比上次見面又差了許多,身上連着許多儀器,插着鼻氧,合眼靠在床上輸液。

祁寒推着沈念悄悄進入病房中,沈老聞聲睜開眼睛,看到他們兩個,露出高興的笑容:“你們來了。”

沈念看到爺爺的狀态憂心忡忡,但很快掩飾好自己的擔憂,應了一聲:“嗯。”

祁寒也調整情緒,問沈老:“爺爺,今天有認真喝粥嗎?”

沈老虛弱地咳嗽了幾聲,佯裝生氣:“小子,來看我也不說帶一份海鮮粥。”

祁寒站在輪椅後面對老人家拼命擺手,指着沈念示意他孫子還在。

果然,沈念轉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略帶無奈地對沈老說:“爺爺,我會讓家裏保姆給你換口味,你不要跟祁寒一起胡鬧。”

祁寒吐了下舌頭。

沈老被他們逗笑了,蒼白的臉色有了絲紅潤。

接着他問沈念:“今天是你哥哥的忌日,你們兩個這時候一塊出現,是去看他了?”

“是,”沈念垂眸沉聲回答。

沈老擡手摸了摸他的頭,低低嘆了一口氣。

兩人在醫院待了一下午,陪沈老用過晚飯後才離開。

臨走前,沈老突然叮囑沈念:“明天去看看你媽媽。”

沈念停止前行,轉動輪椅看向自己的爺爺,眼神中翻湧着祁寒讀不懂的情緒。

最終,他又恢複冷淡,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祁寒想到兩人聯姻至今還沒見過沈念的父母,尤其是沈氏企業現在的主人——沈念的父親沈宏睿。

兩人從病房出來,他忍不住問沈念:“你和你父親現在關系很不好嗎?”

沈念在他幫助下面無表情地坐到車中,沒有說話。

祁寒開車,過了一會又按捺不住:“我還沒見過叔叔阿姨,有時間你安排分別見一下呗,醜媳婦還得見公婆呢!”

“我覺得自己能讨得他們歡心。”他頗為自信地說。

沈念覺得頭疼,再次側目看向車窗外,嘴裏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閉嘴。”

祁寒識趣地不再說話。

直到兩人進入家中車庫,祁寒下車幫沈念拿輪椅,沈念才又說了一句:“沒必要見他們。”

祁寒哦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他心想,從今天的試探和觀察來看,沈念與他父母的關系确實不好,這就有些奇怪了。

因為他當年不止一次聽沈恕提到過自己的家人,聽起來沈宏睿家庭幸福和睦,夫妻相敬如賓,對兩個孩子疼愛有加,是個讓兒子尊敬的父親,也是個很成功的商人。

接着他又想到,沈家的家庭變故似乎是發生在沈恕車禍身亡後,沈宏睿不久便與妻子離婚,兒子沈念遠走異鄉,他消沉了幾年時間,才又娶了現在的妻子。

這麽說來,沈念應該是因為父親續弦的事情不滿吧?

那位早已消失在公衆視線中沈念的母親、安家的長女安任然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祁寒直覺要摸清這其中複雜繁亂的關系,才能徹底了解沈念這個人。

不過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掃墓過後,沈念對他的态度稍有好轉,不再冷冰冰地将他拒之千裏,兩人能偶爾愉快地互相挑釁、和諧地鬥嘴了。

轉眼時間到了七月下旬,沈念去申城出差一周。

祁寒每天晚上一個人獨守空房,一邊汗流浃背地在客廳寬敞的地面上做平板支撐保持腹肌,一邊琢磨自己接下來要采取什麽行動讨好沈念,早日虜獲美人心。

讓祁寒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還沒等到沈念回家,就在各大媒體的娛樂頭條看到了他的緋聞——當紅流量女星陳思佳與沈氏公子共同進出飯店,舉止親密,疑似曝光新戀情。

八卦新聞裏的配圖很糊、但熟識的人一眼就能确認是坐在輪椅上的沈念。

祁寒啪地把手機摔到地上,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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