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忌日

“倪生，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周國華的內心是惶恐的，現在，對面的倪永孝無疑于他在孤海裏垂死掙紮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曾經，他真的以為倪永孝是一根稻草，他輕視他，挑了四大家族想造反，現在想想，他不禁想冷笑一聲，一直以來他都在倪永孝的鼓掌之中做着個自以為是的小醜，倪永孝哪裏是稻草，他分明就是一根金線！他低調、隐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勒死他。

周國華身前的桌子上是他和殺尹耀東那個殺手在一起的合照，所以，他只能将他所知道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倪永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個殺手是他找的，确實是尹耀南的主意。尹耀南跟他一樣的心思想謀朝篡位，他找來殺手去暗殺尹耀東，等尹耀南接手澳門後，就會幫着他将倪永孝颠下王位，他們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可誰知道突然殺出個劉美文，輕而易舉地将那個殺手抓到了！是他大意了，他不該留下那個殺手的，他在墓地看到那個叫劉美文的女人，簡直像看到了魔鬼，他一度以為自己就會死了，但又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一個槍手殺了那個殺手，他已經完全分不清局勢了，大網緊扣着一張一張地蓋下來，他和尹耀南那兩個傻瓜還以為自己能抽身了，尹耀南想去抓那個槍手，對方卻比他聰明得多，他們甚至連那個槍手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片刻間，連尹耀南都死了，他這才意識到興致勃勃以為能爬到新高度的自己不過是顆微不足的棋子，單憑這張照片，別說被澳門那邊的人知道了，光倪永孝就能将他碎屍萬段！但是倪永孝居然沒有？他找了周國華來問話，确定他将心底所有知道的都說出來了，便放了他走，他沒有說會怎麽處置周國華勾結外番勢力，沒有削減他任何權力，甚至都沒有提過這件事就讓他走了，這反而讓周國華更加恐懼，驚弓之鳥一般，他有這麽大個把柄抓到倪永孝的手裏已是鐵釘釘的事實，倪永孝任何時候都能輕易地掐死他，可是他不提，周國華總不能自己去說，他覺得自己是完了，任憑倪永孝颠在手心裏，這種無力回天的恐懼感真是讓他比死了還難受，倪永孝，他居然會栽在這麽個晚輩手裏，事實上，他輸得心服口服。

“還要留他多久？”三叔有點不厭煩了，這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惺惺作态的樣子讓他覺得反感，他又想起了老大不救老二的事。

“很快，連根拔起！”倪永孝不急不慢地答他，“再過幾天爸爸生忌。”他又說了一句。他知道三叔心裏那根刺，二叔死了，爸爸也死了，過去的事就該和死去的人一樣埋在冰冷的地底下。

三叔就不說話。倪永孝滿腹心事的樣子，讓他也覺得壓抑，“是不是還在想尹耀南的事？”

倪永孝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太蹊跷了，尹耀南想殺尹耀東這事他能理解，但劉美文呢？尹耀東當她如珠如寶，她為什麽要殺自己的老公？她又是怎麽找到那個殺手的？這個女人到底什麽背景？從哪裏來的？種種事情織在一起，缜密得讓他透不過氣來。

“不要想了，這兩天我去準備一下拜忌的事。”年紀輕輕的，總是一幅眉頭緊鎖的樣子，看得三叔都心疼了，他拍了拍倪永孝的肩膀讓他放松下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跟那個劉美文又沒有什麽仇怨，想來不過是這個女人想借我們往上爬而已，見招拆招吧，最多就是不要澳門的生意了。”

澳門的生意肯定是沒有了，估計以後連踏進澳門的機會都沒有了，現在誰都在說尹耀明是他殺的，這黑鍋背得……這個女人簡直讓他無力招架，幸好周國華這邊也斷了，至少讓他不用擔心自己這邊，他重呼出一口氣，但願吧，劉美文真的只是借他往上爬而已……

7月14日，倪坤忌日。

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黑社會之中，門面功夫是基本生存常識，就算人是你殺的，你也要裝出一副很傷心的樣子。

MARY當然是跟韓琛一起來的，素衣在身，靠近曾倩如時，兩人相視一笑，她自然地打了聲招呼，“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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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太！”

曾倩如詫異地望着面前的女人，搜腸刮肚也想不起這個女人的存在，“你是？”

“MARY，韓琛的太太。”MARY大方地伸出一只手，她有天生的交際能力，韓琛卻很少帶她出來，他不想讓她沾上這些黑色的東西。韓琛是個簡單的男人，他是倪坤挑出來的，不過是倪坤手裏用來制衡四大家族的一顆棋子而已，他卻是一心一意的，他的安份碰上MARY的不安份，便會有了MARY事事都要自己勞心勞力。MARY是愛韓琛的，當初黃志誠愛上了跟倪永孝在一起的文思晨要跟她分手的時候，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了，是韓琛将她的心一點點的撫平，他就是這個一樣無私付出的男人，對MARY是，對倪家也是，他謹慎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知道倪坤的想法，也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與作用，他兢兢業業地付出着，希望有一天，他自己能從一顆棋變成一個自己人，他也相信會有這麽一天，他認命般地等待着。

MARY卻不願等，就算等到死的那天，韓琛也不過是倪坤一個手下，再親近、再信任也是手下，既然韓琛不願意去争取那就她去，為自己的男人争取不就是女人天生的使命嗎？

“你好。”倩如禮貌性地回握了MARY的手，她的心情不好，即使今天是他們女兒的兩歲生日宴，倪永孝回來了，陪在她身邊，她依然沒有表示出過多的欣喜，他人是在，但心呢？他的心永遠在那個死了老公的女人身上，那個叫文思晨的女人。她等了這麽久，裝聾作啞地忍了這麽久，她一直在等他回來，回到她的身邊，他們有孩子、她還有婆婆撐腰，阿孝那麽孝順，她堅信他不會違背自己母親的意願，終究會回來的，可誰知道她沒等回倪永孝，卻等來了文思晨懷孕的消息！

那天，他難得回來和她們一起吃飯，她剛剛看到的一點希望就被他澆得透透的，像瓢水，淋得她從頭到腳都是冷的，當時，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她手裏的筷子失驚無神地就滑到了地上，所有人都望着她，公公婆婆，大哥大嫂，二姐和姐夫，還有小弟倪永義，她自小就是修養極佳的，此時卻是連撐下去的力氣都沒有，她紅了眼，借口看孩子回了房，她不知道那一晚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阿孝一直在跟她提離婚，她堅持着、隐忍着等他回心轉意，可是現在，文思晨居然懷孕了，她和阿孝會有他們的孩子，倩如覺得自己連唯一和她鬥的籌碼都沒有了，她的心，撕裂般的疼。

“倪太太真是好福氣，倪生年輕有為，又有這麽可愛一個小公主陪傍在側，當真是人生贏家。”MARY逗弄着文文，似不經意般禮貌性地恭維着倩如。

“這個世界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的了。”倩如擡頭望了眼遠處的韓琛，有些喪氣地開口，“像阿琛這樣老實又愛太太的男人，我想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了。”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誰又會對誰永遠的一心一意？還不是得靠我們女人自己去争取。”MARY放開了文文，沖倩如一笑，明豔極了，倩如有些失神，像是在孤海裏突然指到了一盞指引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