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陰謀

倪永忠退了出去,只剩倪永孝一個人在倪永忠的辦公室,像掉進了一個黑色的深淵裏。

思晨坐在病床上,抱着孩子愛不釋手,這是她們母子每天唯一相處的時刻,小寶寶要吸氧,能出來的時間并不多,這一抱上了,她便不舍得放下一秒鐘,兩母子死裏逃生的喜悅足以覆蓋一切身體上的疼痛,旁邊一個護士正教她怎麽抱着省力,她像沒聽見一樣,兒子舒服了才是最重要的,她沉浸在幸福和滿足裏,并沒有發現倪永孝臉色有多差,見他進來對他招了招手,“孝,你快過來。”

倪永孝沖她笑了笑,貼在她身邊坐下,她手指逗弄着BB,頭也沒擡,“孝,你還給沒孩子起名字。”

“你覺得叫什麽好?”

她想了一下,問他,“思睿好不好?”

“思睿觀通,思曰睿,睿曰聖……很好。”

“好,那我們就叫思睿,倪思睿,寶寶,叫爸爸。”她拉起一只小手朝着倪永孝揚了揚,繼續沉浸在母愛裏。旁邊的護士看了看手裏的腕表,“文小姐,寶寶夠鐘回去了哦。”

思晨皺了皺眉,她雖然不舍,但此刻知道哪個更重要,只得撇撇嘴,将小豆丁遞給那護士,倪永孝半路接了下來,“給我,我送他回去,你休息一會兒。”

“嗯,好。BB乖乖聽話哦。”她看着父子兩人出了門才失落地半躺下。

倪永孝抱着那團小東西像有千斤重,思晨有多愛他倪永孝全看在眼裏,在一個女人的心裏,孩子比她的男人重要得多,而這個孩子,并不是他的孩子,他甚至有可能會決定思晨将來到底會選哪一個男人!此刻的倪永孝像被魔鬼遮住了雙眼,他怎麽也想不到他這一世至為最重的“家人”會這樣子聯手來算計他,讓他犯下這一輩子永遠無法饒恕的錯,那小豆丁被方手帕遮住了口鼻,手帕上有水,他呼吸不到空氣也哭不出來,只得瞪着小腿掙紮着,倪永孝将他摟在心口,承受着那本能求生下的微弱力道,直到完全不再動彈,走得悄無聲息。他将他放在溫箱,甚至還為他掖好了被子才離開,不會有一個人會懷疑到,這個父親,剛剛親手捂死了自己的兒子!

思晨吃着燕窩,才送了一口進嘴裏就聽到了這個噩耗,她的碗跌到了床上滾到了地上,燕窩灑得到處都是,她的耳朵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嗡嗡’聲填滿了,腦子裏想不到任何事,她的心像卡在喉嚨,掉不下去也呼吸不到任何空氣。

“思晨!”倪永孝搖了搖她,她才哇地一聲哭出來,顧不上拔掉手上的針頭,發了狂一樣跳下床朝那間特別護理室奔了去,拉都拉不住,她沒有穿鞋,腳踩到上那些碎碗渣,跑得整條過道都是血,那團小東西已經全身發紫了,半僵着身體,躺在那保溫箱裏,一動也不動。她抱起那團僵硬,只覺得天玄地轉。

“啊!啊!!”她一聲聲喊得凄厲,蹲在地上說不出任何話,倪永孝将她拉進懷裏,她一手摟着兒子,一手摟着倪永孝的脖子,終于是有點意識了,“孝!孝!!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思晨,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們還會再有孩子……”倪永孝的心裏,充斥着亂七八糟的情緒,像喜悅又像痛苦,一陣陣地撞過來,在他在天與地之間來回穿梭,那股蕩漾的力量,卡在他的喉嚨,終是變成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掉在了思晨的身上。

醫院給出的解釋是呼吸道問題,他本來就不足月,出現這種情況太正常不過了,加上倪永忠善後,一切都顯得那麽順其自然,只是自那之後,思晨便像中了降頭似的,不吃不喝、不吵不鬧,縮在床角像失了心一樣,倪永孝寸步不離地悉心照料着,大半個月都過去了,依舊全無起色。

曾倩如來的那天正下着小雨,倪永孝熬了大半個月憔悴不已,倪母心疼,來了幾次終于是将他拖了回去,倩如見他回家,瞅着那個空子找了上門。

思晨斜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就像看不到她似的,任何女人,沒了自己的孩子就跟沒了自己的心一樣,這一次,倩如有絕對的把握她會永遠地離開倪永孝。

她立在思晨的床前,蹲下身,纖長的手指捏着她蒼白的臉,“是張絕色的臉,難怪讓那麽多男人奮不顧身。”倩如自顧自地說着,奚落、嘲諷,反正她說什麽思晨都沒有任何反應。

“你兒子死了。”她突兀地又說了一句,思晨終于擡起了黑幽幽的眼洞,那裏面的無神變成了憤怒,她狠狠盯着她!

“你不用瞪着我,我公公經常說,出來混,遲早要還,而你,做了搶別人老公的女人,就預料到了該有這樣的後果!”

兩行清淚從那幹涸的眼洞裏爬出來,卻沒有聲音。出來混,遲早要還,她還得根本還不夠!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只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而已,卻不料背負着太重的罪孽,她被攪在那團黑色裏,沒了爸爸,沒了老公,沒了兒子,唯一有的那個男人卻是別人的老公,她該還!雖然她從來不曾要他任何名分,收起了曾經的光芒靜靜留在遠郊的小房子裏為他洗手煲羹湯,雖然她從不曾獨霸他,逢年過節總是逼着他回自己的家去看他的親人,但确确實實,他真的是別人的老公,她該還,她坎坷半世,終于到手的只是些欠疚,欠蔣天勇的,欠黃志誠的,欠曾倩如的。

“對不起……”她忍着巨烈的傷悲向她忏悔,都是報應,可為什麽不報應在她的身上,而要讓她那個無辜的孩子來承受這一切,她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樣,他才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個星期啊,連自己的父母都沒什麽機會抱抱他,她好後悔那僅有的時間為什麽不日夜伴着他,讓他孤伶伶地上路,為什麽上天要這麽殘忍?

曾倩如是有些動容的,但她并沒有給自己同情別人的餘地,她必須要狠,狠得下心,再差一步而已,走過這一步,阿孝就永遠是她的了,沒了他的心,她至少要得到他的人,讓自己的女兒有個完整的家,她俯下身,離思晨的臉好近,“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我的事上天已經幫我懲罰你了,而且……”她咬了咬牙,終于是說了出來,“讓阿孝親手殺死你的兒子,這才是上天最眷顧我的方式。”

“不可能!”思晨果然被她擊中了,她全身都在抖,想站起來卻沒有一點力氣,“阿孝他不會這麽做的,那是他的親生兒子!”

“那只是你以為的而已。在阿孝的心裏,他是黃志誠的兒子!”

“不會的不會的!”她猛烈的搖着頭,像是要說服自己,“我從來沒有和阿誠……”

“他以為你有。”

“不會的不會的!”她只會說這幾個字,猛地掙起身,一把推開了曾倩如,沒有力氣又挂在了床沿邊,“你走,我不要聽你說話!”

“我會走,但走之前,你要給你講另外一個故事,”倩如斜視着她,“一個,關于你爸爸和你老公的故事。”

“你想說什麽?”她已經無力再與她對抗了。

倩如貼近她的耳畔,一字一頓,“你爸爸是阿孝殺的!”

她喘着急氣,眼裏噙滿了淚,“不可能,你騙我……”

“你想想你們文家現在的一切到底在誰手裏?要不是我無意間聽到阿孝和我公公的對話,我一樣的不會相信,他對你是那麽好……”倩如一笑,明媚極了,“原來,他只是利用你,他想要你文家的一切而已,他從來沒有愛過你!他殺了你爸爸,嫁禍你老公,再利用你的手除掉你老公,一場殺戮,我們倪家卻連一丁點的血腥都沒有沾染上。現在,你已經沒什麽用了,所以你那個小孽種注定活不下來,好好想想,蠢女人。”

她想不到,她什麽都想不到,她的頭要爆炸了,想哭哭不出來,想喊喊不出口,各種悲痛和恐懼在她的心底翻滾着,痛,痛不欲生,她郁結地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卻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倩如被吓到了,抓着自己的手袋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外面的保镖掃了一眼病房裏那一癱血也被吓得不輕,不敢耽擱,打了個電話給倪永孝。

倪永孝洗完澡,倪母煲了湯給他,才喝了一口,扔下瓷羹就往醫院跑,思晨就像死了一樣,倪永孝摟着她推着她喊着她,好久,才将她的魂叫了回來。

“倪永孝……”她那張幹癟又蒼白的臉全都是淚,“你告訴我,我兒子是不是你殺死的?”她氣若游絲,像随時會斷氣一樣。

倪永孝有一絲的慌亂,他摟緊了她,“思晨,你不要胡思亂想……寶寶沒了……我們将來還會有……”

“我爸爸是不是也是你殺的?”她又問了一句,那聲音缥缈得像若有若無一樣。

倪永孝心裏一緊,他摟緊了她幹扁的身軀沖着外面喊,“剛剛誰來過?!”他一向溫文而雅,說話涵養都是極好的,突然這樣發了怒,頓時讓外面的保镖有些無所适從。

“我問你們剛剛誰來過?!”他的額上露出一條條的青筋,像只沉睡的獅子突然被人弄醒了一樣,懾人心魄。那些保镖收了曾倩如的錢,本不該說出來,只是眼前這個女人怕是活不下來了,讓倪永孝這樣動了怒,沒人敢擔這個責任,獅子口下,甚至有随時喪命的可能。

“倪……倪太來過。”

曾倩如?!!!

思晨好像醒了,她抓着倪永孝的衣領,全所未有地那麽大的力氣與戾氣,“倪永孝!你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她的眼神沒有聚焦,散亂不堪,像被個邪靈附了身,瘋瘋癫癫的,一時間,倪永孝就像被個錘子敲碎了腦袋,他終于意識到他被他最信任、最重要、最親密的家人聯手算計了,和他那個平時最忠厚的哥哥一起,算計得他幹幹淨淨,他現在終于能理解思晨的心情了,如跌進了鬼魅的地獄裏,忍受着煎心的痛楚。

思晨她是絕望了,她掙開了倪永孝,一步一步往外走,嘴裏一直念叨着,“倪永孝,你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倪永孝,你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根本沒人拉得住她,她瘋了!

天色暗了下來,雨也已經下得大了起來,她穿着套病號服,光着腳在雨裏跑得跌跌撞撞,嘴裏一直是那句:倪永孝,你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黑暗的地方,幾只槍口正瞄了她,或許對于曾倩如來說,解決了她才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

一個殺手扣下了扳機,子彈在雨簾中穿行,倪永孝追出醫院,他跑在思晨的後面,手差點就碰到了她,卻被顆子彈穿進了後背,他的身子向前慢慢前傾着,腳卻擡不起來了,重重跌在一團水跡裏,肮髒不堪,倩如驚叫了一聲,推開那個槍手往外跑。

思晨沒有回頭,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子彈聲、倪永孝的叫喊聲、倩如的驚叫聲、馬路上司機們的咒罵聲,她通通聽不到,她在一輛車又一輛車旁邊擦過,又哭又笑,倪永孝,你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一道強光掃過來,照得她睜不開眼,她也不會避,那司機按着喇叭,打了個急轉彎,倒後鏡依然将她帶翻到了地上,另一輛車急踩下剎車,黃志誠跳下車從地上扶起她,“思晨!”

倪永孝跌跌撞撞,他爬了起來,身上那些血水被雨水沖刷幹淨了又滲出來,染出一條紅色的小流,“思晨……”他比黃志誠慢了一步,思晨被黃志誠摟在懷裏,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

“你別過來!”黃志誠怒視着警告他,他像聽不見一樣,渾渾噩噩地依舊在一步步靠近,狼狽不堪,完全沒了往日的風采。

“我叫你別過來!”黃志誠拔出槍,槍口對準了倪永孝,實際上他在引誘着倪永孝過來,用思晨,只要倪永孝再靠近,黃志誠會以襲警的罪名讓他血濺當場!

倪永孝步子沉重,黃志誠緩緩扣下扳機,一顆子彈打在他身邊的地上讓他收了手,他擡起眼,曾倩如帶着幾個槍手正奔過來。他抱着思晨上車,倪永孝終于體力不支,暈死在了雨水裏。

“倪太。”一行人浩浩蕩蕩步出墓園,Mary跟上曾倩如,又叫了一聲,倩如黑衣黑褲,臉上一副墨鏡,停腳轉頭,并沒有說話,像在等她說什麽事。

“有個人,想見見你……”

某酒店套房。

“好久不見,倪太太。”黃志誠倚在窗邊,吸着煙。

倩如踱到他旁邊,從櫃子上的煙盒裏抽出支煙點上,兩人默默吸着煙,她吐出口煙跟着重重地嘆氣,“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事,看看失了愛人的人是什麽樣子的而已。”

“你自己照照鏡子不就行了?”

黃志誠掐了煙,起身踱到曾倩如面前,他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打量着,詢問她,“兩個同命相連的人,有沒有興趣上個床?”

隔壁房間,倪永義和Mary同樣在翻雲覆雨。

倪永義依舊迷戀她,他們在倪永孝女兒的生日宴認識,那天,Mary認識了兩個很重要的人,一個是曾倩如,另一個是倪永義,多虧了這個花花公子,她才能用自己作誘餌,在倪永義陪着倪坤去戲曲社唱昆劇的那天引開他,讓劉建明動手殺了倪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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