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挑釁
夜半時分,羅繼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進了倪永孝的房間。
“倪生,查猜那邊準備好了。”他立在一邊,只對倪永孝說了這一句。
查猜——巴頓最得力的下屬。
倪永孝是個有計劃的人,在第一次跟巴頓談判被尹耀東截糊的時候,他就搭上了查猜,撈偏門的誰都想賺大錢,但誰都有戒心,查猜雖然是巴頓最能得力的下手,依舊被巴頓隔在了外面,他負責的就是聯系各路大買家,篩選之後再引薦給巴頓,巴頓派人出來接應,所以,就連查猜也找不到巴頓的老窩在哪裏。黑社會之中人心隔肚皮,倪永孝卻利用這層隔膜将兩個人的關系挑了個底,查猜是準備造大反了,羅繼已經将這裏的地址告訴了他,只待倪永孝一聲令下,倪永孝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他作的是兩手準備,如果這次能和巴頓談妥他自然不必大費周章,不到最後他都不想動用到武力,他能煽動查猜造反,必定也是有能鉗住他的籌碼,只是現在,對突然出現的劉美文,他有着捉摸不定的焦燥。
“倪生?”羅繼像在詢問他。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輕敲着扶手邊,手一縮,擡頭,“做事。”
悅己被綁着的雙手被繩子磨得血肉模糊,她做過雇傭兵,巴頓卻做過将軍,對付逃兵的方法比她能想到的逃跑的方法多得多。巴頓今天被劉美文擺了那一道,心情有多差不言而喻,他喝得醉醺醺地踢開門,卻從軍靴裏抽出把軍刀将悅己身上的繩子割了,“如果你今天走得出這個屋子,我就放你走。”他打了個嗝,說得并不像假話。
這是悅己唯一的機會,她提腿就跑,手未碰到門把手,那道力量就襲了來,速度、力量都在她之上,巴頓橫腿掃下,她擡高雙臂一擋,被逼得又退了回來,那力道大得讓她兩條手臂都在抖,她根本不是巴頓的對手,只能咬牙硬撐着,出拳,被他握在了掌心,他手一甩,悅己順着那個方向騰空翻了一圈,腳未落地,胸口已經挨下一腳,被巴頓踹翻在了地上,心口郁結,她還未起身,巴頓就壓了上來,大手拉着她的襯衣,順手一拉,‘嘶嘶’作響,她掙紮着,每多用一分力臉上就會挨下更重的一巴掌,她沒了力氣,奄奄一息地任由巴頓剝光了身上的衣物,他發洩着憤怒,悅己的□□痛苦不已,巴頓正暢快淋漓,門卻突然被踹開了,一顆子彈,毫無征兆釘進他的腦袋裏,羅繼站在門口,手裏舉着槍,外面聽得這一聲槍響,跟随着便開了仗,巴頓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就像要掉出來一樣,他微張着臉,根本來不及回頭看一下是誰要了他的命,便跌在了悅己的身上,身下那團玩意兒也軟了下來,依舊在悅己的身體裏,她嫌惡地推開了他,對上羅繼的雙眼,羅繼脫了身上的外套蓋在她光溜溜的身上。
倪永孝在劉美文的房裏。
兩幫人開火之前,劉美文打了個電話給他,說是關于刺殺尹耀東和尹耀明的事想和他談談,早前,倪家投了大筆的錢入股澳門,剛站穩腳跟卻被人算計了那一道,損失慘重,連帶着香港和澳門兩個最大的幫派都站在了敵對的明面上,要說倪永孝全然不在乎那是假的,如果能和劉美文談妥,這對于雙方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他一直沒有機會跟劉美文單獨談談,而現在劉美文将這個橄榄枝抛了過來,他沒有理由不接下?
外面炮彈聲不絕于耳,震得這個房子都有點搖搖晃晃,而面前這個女人卻是一點都沒有驚訝,她穿着一套真絲睡衣,倒了杯紅酒遞給倪永孝,對他揚了揚自己手裏那杯,輕抿了一口。
“尹太真是女中豪傑,這份處理不驚的從容,我想世上再都很難有第二個人了。”倪永孝并不是恭維她,而是發自內心地贊嘆。
她一笑,“其實我已經死了,所以不會再怕死。”
倪永孝打量着她,放下手裏的酒杯,此時此刻,他多想抓着她問,“你到底是不是思晨?”但他的素養不允許他這樣做,只得勉強回了她一句,“尹太真是會說笑。”
她抿了抿嘴,“只可惜倪生你不太欣賞我的笑話,每次講完都這麽冷場。”
倪永孝舒展出一個笑,“不如談談正事吧?”
“好啊。”她收了笑,緊貼着倪永孝坐下,酒杯放在他酒杯的旁邊,臉幾乎要湊到他的臉上,“東哥和阿南的事,我可以幫你洗掉罪名,以後香港和澳門的生意照舊,至于這邊的貨……”她聽得外面的槍聲,頓了一頓,“倪生你費了這麽大的心力,一次将巴頓連根拔起,我也可以不和你争,我只有一個條件。”
“講條件之前,我想我有兩個問題必須先問問尹太。”
“請便。”她仰開了一些。
“兩位尹生是不是尹太你殺的?”
“是!”她答得極其爽快。
“為什麽?”
“這個問題是你的私人問題?”劉美文又湊了上來,她确實是個很有誘惑力的女人,溫香軟玉,讓男人難以把持。
“是。”倪永孝退開了一些。
“倪生你不知道好奇會害死貓嗎?”
“我想我有必要知道,我将來的拍檔是個手段有多淩厲的女人。”
“總是不及倪生你皮毛的。”她怔怔地望着他,望得他心下發毛,突然噗嗤一笑,“其實吧,那個死鬼在外面找了個小的,他娶我之前答應過我,如果以後再和其他人有染,就讓我把他的頭割下來。”她這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簡直就是鬼話連篇,她無心坦誠,倪永孝亦覺得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褲,準備離開。
“倪生你今天踏出這個房門,我就視你放棄這最後的機會。”劉美文端起自己那杯酒,說得不痛不癢。
“如果尹太你只打算逗樂,我想你換個人陪你玩比較好。”倪永孝心下不悅,她又擱下了自己那杯酒,起身,整個人朝他湊了過來,像條充滿了欲望的蛇。“你就這麽想知道我們兩夫妻的事?”
倪永孝随着她的壓近,又坐在了那張沙發上,她緊貼着他,纖長的手指搭在他的胸口,把玩着襯衫上面的紐扣。
“你到底是誰?”倪永孝問。
“你猜。”她一笑,手指從他的胸口滑到肩膀,順着他的胳膊一路向下停在他的手上,她拉着他的手,将它帶到自己的臉上,“你摸一下這具身體,看會不會覺得很熟悉?”她帶着它在她身上游走,那迷霧一樣的眼睛,像寫滿了咒語,讓倪永孝的意志力一點點的渙散,他的手越來越大力,呼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她貼近他,唇瓣觸碰着倪永孝的唇瓣,讓他突然清醒了,他推開她,尴尬地調整好了自己的窘态,“尹太你不如直接說說你的條件更好。”
“不急,先喝一杯。”她拿起兩杯酒,放了一杯在倪永孝手上,杯身輕輕碰了碰,倪永孝一飲而盡,他的心裏有些很奇怪的東西在流動。
外面的敲門聲響得很及時,打破了他的局促,他起身,拉開門,悅己身上裹着羅繼那件外套,一雙長腿光禿禿地裸在外面,寫滿了誘惑,她看了倪永孝一眼,避開他進門,輕輕喚了聲,“太太。”
“有沒有事?”劉美文問得随意。
她搖了搖頭,像個受了驚吓了的小姑娘一般。
“還不多謝倪生?”劉美文對着倪永孝擡了擡手。
“謝謝。”悅己低着個腦袋,淡淡說了一聲,并沒有看倪永孝,倪永孝還來不及回她一句,劉美文又偏了偏身子,望着門外的羅繼,“還有羅先生。”她聲音擡高了一些,“進來坐。”
羅繼跟着進了門,關上房門,先把外面的情況向倪永孝報告了一遍,“倪生,巴頓這邊差不多了,查猜在收拾殘局。”
倪永孝點了點頭,又望向劉美文,“怎麽樣?尹太太是趁着這個時候坐收漁人之利再戰一場呢,還是大家平凡靜氣坐下來聊聊接下來的事?”
羅繼不明白倪永孝的意思,當時,劉美文被巴頓壓在身上讓他看四周的時候,羅繼并沒有看到那山澗的人頭,巴頓常年帶兵打仗,警覺心自然是比其它人高得多,倪永孝眼掃四周,一樣意識到了這個事,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人知道為什麽劉美文對巴頓說了個地理位置後讓他突然就放棄了,當然,他們也無需知道。現在,倪永孝的人和巴頓的人正兩敗俱傷的時候,照理說才是她最好的時機,這就是為什麽一開始羅繼問倪永孝要不要動手時他在猶豫的原因,他最後選擇了放手一搏,這個時候劉美文要是真的撲上來,他未必還有招架得住的能力,實際上,他在賭搏。
“我已經說了,倪生你這麽辛苦才拿下的這邊的生意,我不會再碰,澳門那邊一樣可以照舊,現在,我只将我的條件告訴你。”她擡起手,指着悅己,“條件就是,你幫我殺了這個女人。”
“太太!”悅己呼了一聲,警惕地退了兩步。
劉美文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精致的女式□□,她拿出一顆子彈塞進去,放在倪永孝的手裏,“一顆子彈而已,她今天有命走得出這間房,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坐下聊天的機會。”
“她是你的人。”倪永孝像在提醒她,她抱着雙臂倚在沙發上,臉上沒了笑意,一聲不吭,只死死盯着悅己。
“倪生……”悅己像在求救,她意識到倪永孝抓着那把槍就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再靠得住,她伸手抓開門,又被羅繼合上了,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羅繼顯然是留了力的,悅己很明白,或許是本能吧,她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男人和她一樣呆在別人的身邊,做着同樣的工作,像釘在一個□□旁邊一樣,随時沒命,是惺惺相惜嗎?他救了她,在她最冷的時候給了她一件衣服,讓她可以有尊嚴地站起來。羅繼是職責需要,他不得不對她動手,他眼睛掃着旁邊那扇窗,悅己便明白了,她一拳抻過去,羅繼頭一偏,順着她踢過來的腿,滾到了窗邊,悅己上前,縱身一躍,還沒碰到那塊玻璃便從半空之中跌了下來,倪永孝閉着眼,槍口冒着白煙,悅己仰面躺在窗子下面,瞪大了雙眼抽搐着,羅繼跌在地上,呆若木雞。
倪永孝将槍放在面前的茶幾上,微張着嘴重跌下一口氣,“羅繼……”
羅繼回過神來了,他抱起地上即将斷氣的悅己,将她摟緊在了心口,剛跨出門,一滴眼淚就掉在了她臉上,悅己感受到那顆溫熱,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們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卻像是對認識多年的知己,她望着他,笑了笑,慢慢沒了那口氣。
倪永孝依舊坐在那張沙發上,沒有挪動過,劉美文在他身後輕踱着,她輕輕俯下身,兩條手臂穿着他的脖子,停在他的胸膛上,她長指挑開他胸前的扣子,手掌滑進他的襯衫,撫摸着他結實的胸膛,她的臉貼着他的臉,舌尖觸碰着他的耳垂,呵氣如蘭,“殺人是不是很有快感?”
倪永孝忍受着欲望,微微蠕動着喉嚨,“你殺的人不會比我殺的少,這種感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殺完人不會負罪感,不像你,一輩子糾纏在痛苦裏。怎麽樣?又殺了一個‘自己人’,是不是很自責?把她放在我身邊這麽久,到底有沒有什麽收獲?”
“你早就知道了悅己是我的人。”
她不答,纏得他更緊了一些,“現在,該我玩了,你來猜,誰才是你身邊的那個‘鬼’,是你這個看上去忠心無比的保镖羅繼呢還是你家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陳永仁?又或者,是那個溫婉可人的賣花姑娘安小婉?”
她舔吻着他,就像一條毒蛇對他吐着紅腥子,讓他突然就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