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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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士兵突擊]少校的特種兵生涯

作者:紫微夫人

文案:

最近重溫士兵突擊,再一次愛上袁哲,自己産糧自己吃,不介意的朋友看一樂吧。

撩人而不自知的妖怪隊長 x 發乎情止乎禮的文青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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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榮耀屬于蘭曉龍先生

內容标簽: 強強 天之驕子 制服情緣 原著向

搜索關鍵字:主角:吳哲,袁朗 ┃ 配角:鐵路,其他老A成員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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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

太陽升到東南約45度角的時候,微腥的海氣已經随着季風飄散在空中,一輛挂着奇怪标識的越野車駛進了海軍陸戰隊第六旅的基地。司機的上校肩章讓他如入無人之境,車子徑直開向旅長的辦公樓。

車輛路過訓練場,一群剛剛被/操練得東倒西歪的士兵正勉勉強強在各自班長的帶領下集隊成型。他們的連長在一邊指揮:

“別讓他們歇着,不趕緊做拉伸都在忙什麽呢?想感受堪比生孩子疼痛級別的抽經嗎?”

隐隐的哄笑聲中,恨不得立即倒地躺屍的新兵勉強打起了精神。身邊的老兵手把手帶着他們做拉伸動作,低聲道:“咱們連長可是高學歷知道嗎,研究生,比大學生還高一級。他在學校裏專門學過怎麽科學訓練,咱們連也不比別的連輕松,體能訓練這塊兒沒準還苦些,但去年的傷病率是零!不想落得一身殘再退伍,就給我乖乖聽話!”

越野車中的上校轉過臉,從搖下的車窗後向這裏瞥了一眼。距離有點遠,但上校的視力很好,準确說,是超乎尋常的好,他清楚地看到指揮者的少校軍銜,以及相較這身份年輕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容貌,二十出頭,天之驕子,意氣風發。

他心中一動,但車速并未放緩,徑直駛了過去,直到旅部的門口才停下。

站崗的警衛一邊敬禮,一邊接過他的軍官證。姓名,鐵路;部隊番號:保密。

他們狐疑地看着這位上校打開車門。人在車上時還不覺得,下得車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頓時撲面而來。他的眼睛沉默得仿佛火山口沉積數十年的火山灰。陸軍常服穿在他身上,簡直像鐵板鑄成一般冷硬得讓人膽寒。

警衛恭敬地還回他的軍官證,指引他旅長的辦公室所在。

“謝謝。”

趙旅長昨天接到了軍部的命令,這讓他心情很不好。而看到鐵路進來後,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哎喲哎喲,瞧瞧誰來了。這不是鐵大隊長嗎?小李,快快快,給鐵隊長上茶,小李!”

鐵路在辦公室唯一的一張沙發上坐下,取出煙向趙旅長一伸,對方毫不猶豫就連盒端走。鐵路笑笑,從口袋裏又摸出一包,給自己點上。

趙旅長看着手中的煙,酸溜溜道:“老A這待遇真是沒話說哈。”

茶上來了,葉末泡冷水,鐵路不以為意地嘬了一口:“要不人人都想來呢。”

趙旅長又堆出一臉的笑:“那是自然。今年從老韓手裏搶了不少好兵,身體素質一個賽一個的棒,都給你留着呢。艦隊那邊跟我要人我都沒舍得。我一接到軍部同志,就立馬就把人事資料給你準備好了。”

鐵路接過厚厚一摞文件,又一摞,又一摞。一下就擺滿了沙發前的小茶幾。

這位A大隊的大隊長意思意思翻了兩下,就擡頭說:“沒有我要的人。”

趙旅長不高興了:“你再仔細看看,都在這兒,別的沒有了。”

鐵路敲了敲煙灰:“我只要那個光電碩士學位的通信營二連長——吳哲少校。”他知道如果不把學歷職務軍銜說清楚,對方真能不知道哪兒來給他找出來個同名的小兵。

不遠處的訓練場上,剛剛監督完士兵運動恢複動作的二連長吳哲照例就地開始他的集體會議,他堅信長官和士兵必須有足夠的交流,一個連百來號人,聲音大點,話筒也不用:

“當了特種兵的感覺怎麽樣啊?”

大家悉悉索索,七嘴八舌,最後一個膽大的新兵:“報告!”

吳哲點他起來,那人中氣十足地起來回話:“感覺被騙了!”

一些人心有戚戚焉地笑起來,聽這人繼續說:“以前看電影,覺得特種兵特牛逼,特威武。後來通知我被招進特種部隊時我激動得一晚沒睡好。現在才知道,特種部隊也就是比別的部隊練得苦點兒,跑得快點兒,沒啥大不了。”

吳哲環視一圈:“大家都這麽想的是嗎?”

“是~”稀稀拉拉,猶猶豫豫,但沒有人說“不是。”

吳哲也不生氣,耐心解釋:“特種兵是完成特種任務的兵。咱們不比常規部隊高貴,只是職能不同而已。知道咱們旅的職能是什麽嗎?”

那人搖搖頭,部隊裏很多人都搖搖頭。吳哲說:“海軍陸戰隊,是海軍下屬擔責登陸作戰任務的特殊兵種。特殊在哪兒呢?常規來說,海軍打海仗,陸軍打陸仗,空軍打空仗。但是咱們要協同三方作戰,所以對軍人的個人素質要求就比別的部隊高,體能訓練不可少,但戰鬥意識的培養也很重要。知道什麽時候會用上咱們嗎?”

很多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收附臺灣!”

吳哲笑笑:“這只是戰略部署中很小的一部分。一個小島用得着那麽多人嗎?當年我們沒海軍的時候都敢打,若不是老美橫插一杠子,估計也就打下來了。現在我們更不會怕他們。中國的海洋面積有299.7萬平方公裏,占陸地總面積的1/3。但其中有大約120萬平方公裏是有争議的。我們就是有再多的軍艦再多的航母也看不過來這120萬平方公裏,所以軍隊需要我們去趕走敵人,占領島嶼,建設基地。也就是說,這120萬平方公裏是等着我們去捍衛,去守護的!”

士兵們聽得熱血沸騰。從進入兵營起,他們就被教導要有使命感和榮譽感,但除了一句空洞的保家衛國,和除了看上去永無止盡的訓練學習,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保護的究竟是哪一方國土。

“和韓國,我們有18萬平方公裏要争;日本,16萬;在南海,我們幾乎和所有相鄰的國家都有争議。知道這些領海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我們能不能在餓肚子的時候靠海鮮大龍蝦充饑,能不能在生病的時候有針打吃藥吃;意味着我們能不能繼續享用便宜的水電汽油天然氣,能不能把國內産能過剩的産品順利地賣出去;意味着我們能不能在戰争爆發時,禦敵于千裏之遠,讓流血和犧牲停留在海岸線外,而不再像二戰後那樣留下一個千瘡百孔,流血漂橹的中國。”

吳哲從來不認為士兵只需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他的兵,這麽做是為什麽。他甚至常常在不洩密的情況下給他們講講國家在進行中的軍事戰略,以及他對軍事新聞的一些看法,有時甚至是和主流觀點相悖的看法。吳哲相信理性的力量,他認為發自內心的認同比盲目服從的效果要好。是人就會思考,與其讓他們兩眼抹黑胡思亂想荒廢人生,不如提供信息,指引思考的方向。

“所以,現在明白我們這樣的特種兵的意義了嗎?”

“明白!”響聲震天。而那個提出質疑的士兵,聲音比誰都大,神情比誰都激動。

“每人100個俯卧撐!先說好,我不是為了懲罰你們,這只是為了加深你們的記憶,鞏固你們的學習成果。”吳哲提高聲音,“有問題嗎?”

“沒有!”應聲如濤,氣壯山河,訓練場裏別的連都被這聲勢鎮住,不自禁望過來。一連的連長怒喝道:“都看什麽看!看看人家喊的,你們這群癟犢子都沒吃飯嗎!給我打起精神來!”

癟犢子的一連士兵們趕緊扯起嗓子:“是~~~”尾音拖着軍隊裏特有的長腔,振動在聲帶裏連綿許久,剛勁有力,動聽得好像走街串巷的號子。

二連的士兵齊刷刷開始做俯卧撐,無聊的二連長眨眨眼:“剛才說起電影,那不是一般的一般的特種兵,那是精英裏的精英,特種兵裏的特種兵。趁這會兒,我給大家八卦八卦?”

起起伏伏的俯卧撐中,沒有人看見自家連長淘氣的神情。

辦公室裏,“欺人太甚!” 趙旅長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我一個月前就申報軍部給他提通信營副營長了,這兩天調令就能下來,你沒希望的!”

鐵路笑笑:“按照正常程序,調令早就應該下來了。24歲的副營長,你也太心急了點。”

趙旅長無力地坐下,他心裏也知道,他同時申請給吳哲升職,升軍銜,軍銜的批文很快就下來了,但升職的調令遲遲未至,他已經在懷疑,是上面擔心他揠苗助長,還是因為要等老A先挑人?

鐵路安慰道:“我們去年選拔最終只過了4個,合格率不到1/10,他要是體能跟不上,學歷再高也沒用,肯定還是要回來的給你賣命的。”

“那他要是通過了呢?”

“那只能說明他很想留在那裏。”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趙旅長,他不再堅持,命令警衛員喊通信營二連長過來。他轉頭看向鐵路:“不知道鐵大隊長還有什麽事嗎?”他心情不好,口氣愈加糟糕。

“我想跟他聊聊。”

趙旅長難得強硬:“他還不是你的人呢。”

鐵路沒有再堅持,嘬完杯中最後一口冷茶,走了。

小李在訓練場上找到吳連長的時候,他正吐沫橫飛地說着美國海豹突擊隊的傳聞轶事,完成俯卧撐的學員們一邊休息一邊聽他說故事,被唬得一愣一愣。

“二連長,旅長找您有事兒。”

吳哲也正好說渴了,便一拍手:“行吧,今天就先講到這兒,解散。不同班級在各自排長班長的指揮下返回宿舍。”

“什麽事兒啊?”他輕聲問小李。

小李快哭出來了:“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我會想你的。”吳連長年輕聰明,長得好看,性格也和善,沒有很多長官的老兵油子氣,在年輕的士兵中間他的人緣很好。

吳哲急了:“瞧你,說得跟我快挂了似的。”

小李撲哧一聲:“別說我吓唬你啊,要真去了,和挂了也就差不多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

旅部門口,那輛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屬于營地的越野車紮眼得很。駕駛座上,一手閑閑耷拉在窗外,正微眯着眼吞雲吐霧的男人,比他的車更紮眼。

吳哲本就是個好奇心強的人,不由自主就盯着他看起來。上校,陸軍,五官堅毅,瞧不出年紀,乍一眼只有三十來歲,氣勢上又顯出四十歲才有的成熟歷練。身材瘦高挺拔,雙手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微起,即使在這樣放松的時刻也能顯出躍躍欲試的力量。

鐵路若有所覺,倏然睜開眼,薄薄的眼皮掀起,兩道目光像狙擊子彈一樣射出。吳哲心中的人物素描剛畫到一半,只感覺自己在他的回視中回到了槍聲不絕的演習場,空包彈在不到三米的近距離處打中他的胸口肋骨,一陣重重的悶痛,讓他一瞬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鐵路打開車門,走下來:“聊兩句?”

小李拉着吳哲就要跑:“我們旅長還等着呢。”

“立定!”

那人一聲令下,小李和吳哲只好立定,給他行禮。這就是軍隊,官大一級壓死人不再是一個形容,而是真真切切的等級壓迫。在外面世界裏,一個職員敢指着他的老板鼻子罵。但在這裏,他們只能服從,絕對的服從。

鐵路上下打量着這個只憑履歷就讓他勢在必得的兵。吳哲本人比他想象中更幹淨,更單純,這讓他立刻廢棄了之前準備好的詞,轉而問:“上過戰場嗎?”

吳哲結合小李的反應,內心一轉,隐隐猜到兩分真相,但他不想表示出來,于是含糊回答:“人生處處是戰場。”

鐵路搖搖頭:“我指的是真正的戰場,實彈,生命,榮譽,或者沒有榮譽。”

吳哲瞳孔劇烈地收縮起來,腎上腺素被這句話激得瞬間飙升到歷史最高水平。全省高考理科總分第二的他,難道是為了在演習場上打打空包彈才選擇念軍校的嗎?當然不是。

那時的他像所有中二期的少年人一樣,渴望着一些成年人看來可笑至極的東西,比如為“願為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比如“沙場為國死,馬革裹屍還”。

雖然他堅信任何一支部隊都在為國家安危起着自己的作用,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和平的年代,絕大多數可能的戰鬥在政治層面已經消解掉了。始終奔波在戰鬥一線,為國家抛頭顱撒熱血的兵種,除了武警,只有傳聞中的特種兵,電影裏才會出現的那種特種兵。

這位上校,就是其中的一員嗎?吳哲下意識咽了一下,他想起對方還在等他的回答,平常心,平常心,他壓住體內沸騰的血,盡量平靜地說:

“沒有,上校。”

鐵路将他的反應盡數看在眼裏,心底綻開一個微笑,又敲定一個。他用手指掐滅煙蒂,留下最後一句話:“如果不怕死的話,就來我這裏試試吧。”

這只是激将法,吳哲對自己說,別上當。

趙旅長苦口婆心:“那鬼地方有什麽好的?你的頭腦和智慧應該用在更需的地方,何必非得槍林彈雨的跑,退伍的時候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你還得謝天謝地因為至少留條命。”

我不怕死!

這句話差一點點就脫口而出。吳哲苦笑,多蠢的激将法,偏偏對自己就是管用。他開始抑制不住好奇心,那人是瞎貓碰着了死老鼠,還是看透他的性格有的放矢?

如果是後者,這就是特種兵的素質嗎?一眼穿心,例不虛發。不不不,不要自己吓自己。人心這麽複雜的東西,古往今來誰也不敢說誰看透了,他絕對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趙旅長開始懷柔:“你自己帶的那些兵,你舍得嗎?這個兵營你住了兩年,你舍得嗎?通信營就等着你們這些人才更新換代,你這一走我們旅的技術改革怎麽辦?”

吳哲:“特種兵也幹不了幾年呀,我回來以後還給您做技術參謀。”

“滾蛋!”

吳哲終究還是上了離去的直升機,趙旅長的心情糟透了。警務員過來彙報:“報告,張隊長來了。”

"哪個張隊長?”

警務員輕聲道:“蛟龍特戰隊的張隊長。”

趙旅長手一抖,鋼筆在文件上劃上一道深深的墨水痕跡:“就說我不在。”

話音未落,張隊長已經走了進來:“老趙,收到命令了吧,我們隊今年也該招人了,你這兒的好苗子不要吝啬啊。”

☆、聽說教官殺過人

A大隊訓練基地裏,鐵路正在辦公室裏整理要遞交上級的訓練計劃。一人敲門。

“進來。”

一個懶懶散散的人走進來。他身形沒有軍人一貫的挺拔,舉手投足間一副松垮垮的無賴勁。偏又穿着軍裝,從領口一路敞開到下擺,袖扣也松着,正經透着股八十年代地痞流氓的精神氣兒。

鐵路擡頭看他:“回來了?參訓人員的全部資料已發到你郵箱,看過沒有?”

那人撓撓發,好像沒睡醒似的,随口應道:“看過了。”

鐵路用筆敲着桌上的文件:“标綠色的那幾個需要你重點注意,能過盡量過,我們很缺人。”

“知道了。”

他說的是“知道了”,不是“是”。

這并不是說他沒有把鐵路的話放在心裏。他聽進去了,也會留心,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會适當參考這意見。但他并不準備把最終決定權交出,誰走誰留,只有他能定!

鐵路不太高興,但自己挑的下屬,再不高興也得忍着。

那一頭,吳哲拎着行囊,站到了A大隊基地一角的選訓宿舍樓下。

入口處站着幾名士兵。他們頭戴奔尼帽,身穿迷彩作戰服,腳蹬沙色作戰靴。看不出軍銜,左臂一個圖案陌生的臂章。這就是老A的制服嗎?帥爆了啊!吳哲确認這不是07常規軍服裏的任何一款,迷彩的花色有些像阿富汗國民迷彩,也有些像美軍的沙漠迷彩。很漂亮,很實用。

遠處訓練場上的槍炮聲不絕于耳。隆隆的炮,噠噠的槍,偶爾“咻”一聲尖銳的信號彈聲,只憑聲音就是一場波瀾壯闊的戰争戲。吳少校難掩激動之情。海陸的演習頻率不低,平時訓練彈藥也是足夠的,但武器配備都是常規款,很難創造出如此豐富的聲音。他聞聲猜着各種武器的型號類別,很多都是他不熟悉的。

那幾人也看到了吳哲,一個手裏拿着記名冊的走上前來,這人兇氣橫溢,冷着臉,應付差事般喝道:“姓名?單位?”

吳哲臉上期待的笑容消失了。他仔細看了一下這個人胸口的名牌:齊桓。

齊桓是他們的副教官,規矩又多又嚴:

“不得使用通訊器材和外界聯絡;不得私下和其他學員說話;不得和其他基地隊員交流”

——這是要封住我們的口耳。

“不得下樓,不得串宿舍,不得随意外出”

——這是要斷掉我們的腿。

“不得使用原來姓名,這裏只有編號,你的編號39。”

——這是要我們不能做人。

齊桓站在給他準備的房間門口,再次提高音量:“聽清楚了嗎?”

吳哲面無表情地大聲應答:“聽清楚了!”

“我再重申一遍,”齊桓目光掠過吳哲,落在屋裏的另一個空軍中尉身上,“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多大的軍官,在這兒,我們大,你們小!都給老子安分點兒!”

齊桓終于走掉了,空軍中尉不可思議地看着吳哲:“我靠,他們連對少校都敢這麽嚣張!”

吳哲苦笑:“39號,吳哲。”

中尉嘟嘟囔囔地給他敬禮:“你倒适應得快。拓永剛,27號。”

行李都被拿走了,準備留着解悶的kindle和MP3都沒有了,拓永剛也一樣,而且他一個人悶在屋裏的時間更久,憋了一肚子的抱怨。他是傘兵界的兵王,各項全能,幾個特種部隊都在搶他。鐵路邀請得最誠懇,給他留下的印象也最好,所以他來了。但他再沒想到,來了之後要面對的是這種待遇。

“不,這不叫待遇,這是待魚,姜太公釣魚,等着咱們這些傻逼上鈎。”拓永剛為自己這個不怎麽好笑的比喻樂了半天。

吳哲站在窗口向下望去,正看到齊桓和樓梯口站崗的人在聊天,姿态輕松,沒有半分面對自己時那種令人厭惡的不可一世。

“這不是釣魚,是殺豬。磨刀霍霍向豬羊,這屠夫在磨刀呢。” 吳哲嘆了口氣,終于想明白了:就是個下馬威啊,怕他們這群軍官自以為是,不服從命令。

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宿舍裏有四個床位,剩下的兩個人也很快就到了。

“士官?!”

吳哲和拓永剛面面相觑,他們再沒想到,老A的選拔标準居然如此的,不講究。

士官說起來帶個官字,其實還是兵。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現,為自己贏得一個軍校進修的名額,才有可能獲得進一步升遷,成為軍官隊伍中的一員。可以說,士官和少尉之間的距離,看似只有一級,差距卻是天塹鴻溝。

兩個士官都是農村招兵進的部隊,沒有少校和中尉的玻璃心,雖然同樣被下馬威唬得一愣一愣,但眼裏依然難掩激動和興奮。

拓永剛很沒好氣:“興奮個屁啊你們,覺得這新發的囚犯服特好看是吧!”

選訓人員的衣服樸素至極,胸口各自的學員編號,和囚服有異曲同工之妙。吳哲也很讨厭不喜歡,穿上它感覺自己就真的成了試驗田裏的南瓜了。但他看另外兩個舍友一副很歡喜的模樣,便不想露出這份不滿,免得讓他們難堪。

“走了走了,洗漱去了。”吳哲招呼大家,“話說這衣服上的迷彩紋我沒見過,你見過嗎?”

拓永剛是空軍,對陸軍的迷彩不熟。明知吳哲在岔開話題,翻了白眼,不和他計較。

這樓建得早,一層樓只有兩個洗手間。每個洗手間分為兩部分,外間兩排水龍頭刷牙洗臉,裏間才是廁所。因為不許串宿舍,難得洗漱時在一起,自然忍不住要八卦一二,屠夫的綽號很快四散開來。

“我回話的聲音中氣明明很足啊,标準的丹田音,那屠夫非說我是蚊子他家親戚,媽的。”

“我喊報告的時候聲音大了,屠夫居然也能找茬,說 [那麽大聲音想吓唬誰啊] ”

“哈哈哈……”

一聲怒喝從走廊樓梯口響起:“不許交頭接耳!叽叽喳喳的當這兒是養雞場呢!”

正是屠夫的聲音,他舉着教鞭,罵罵咧咧從走廊這頭走到那頭,再氣勢洶洶地走回來:“洗個臉搓那麽多遍,要不要再給你點時間泡澡堂子啊!對,老子就說你呢!”

大家瞬間噤聲,只有水龍頭還在嘩啦啦響着。吳哲眼看着屠夫走過,對着身邊那個衣服上別着編碼24的戰友做了個鬼臉,對方還了他一個鬼臉。兩人咧嘴無聲地笑了。

九點鐘熄燈睡覺。兩個士官班長發揚風格,主動要求睡上鋪。過了許久,拓永剛一腳踢在上鋪的床板上:“翻來覆去的吵死了。”

上鋪的緊張道歉:“對,對不起。我保證不動了。”

吳哲:“42,你睡不着?”

42名叫許三多,人有點楞,但憨樸可愛,笑起來一口白牙:“我,我太緊張了。”

“緊張個屁啊!”拓永剛說得大氣,但他既然醒着,顯然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吳哲壓着嗓子:“其實我也沒睡着,還是41心理素質最好。”

他的上鋪悶悶傳來一個聲音:“沒,我也沒睡呢。”

幾人把臉埋在枕頭裏,笑作一團。在這種緊張壓迫的環境下,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大家開心很久。

吳哲悄悄: “我聽說,咱們教官殺過人。”

這個話題顯然勾起了大家的興趣,拓永剛:“上一次戰争都什麽年代了,戰鬥英雄早退出一線了吧。你聽誰說的?”

吳哲:“我們旅長。他想吓唬我來着。”

41號成才突然道:“接我和三多來老A的人說他參加過越境作戰。”

42號許三多補充道:“他叫袁朗,是個很好的人,和屠夫不一樣。”

拓永剛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別是騙你們的吧。”

許三多急了:“他不會騙我們的,他說,他要把伍六一記在本子上,又尊敬又遺憾地記下來。”

吳哲好奇起來:“伍六一是誰?”

“他是我7連3班時的班副,還是我老鄉,是我的朋友。”

吳哲:“為什麽又尊敬又遺憾?”

“他很厲害,但沒有通過選拔,還把腿傷了。”

拓永剛一點也不關心伍六一是誰,眼看着話題走向越來越莫名其妙,便着急拉回來:“他真的殺過人?”

成才冷靜道:“他胳膊上有個M16的子彈傷,我們都見過。”

拓永剛沉寂了一天的心情,終于因這個八卦興奮了一些:“好!這樣的部隊才值得我來試一試!”

吳哲側耳聽見走廊裏人走路的聲音,趕緊“噓~ 有人。快睡覺。”

選訓的學員們都以為這是訓練正式開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誰也沒有想到,特種部隊A大隊即将持續三個月的選訓活動,在這天淩晨3點,便已正式開始。

夾雜着刺激性氣味的濃煙在暗夜中湧入宿舍,各個宿舍房間頓時傳出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驚呼聲,吳哲屋的四個人也接連被嗆醒,緊接着就是一聲尖銳的哨音,和屠夫熟悉的吼叫:“緊急集合!”

幾人七手八腳地穿衣。成才和許三多囫囵把衣服套好,一邊別武裝帶一邊往外沖。

煙霧不過這麽一瞬已經更加濃烈,連睜着眼都覺得不舒服,眼淚啪嗒往下掉。拓永剛勉強才找到褲子,聽見別人先走更是慌張。吳哲自己穿好,順手幫拓永剛找到上衣:“穩住,出去再穿。”

出來才看到,粗大的管道連着一輛标着危險品的運輸車,正在往小樓裏源源不斷地灌着不明氣體。屠夫掐表站在樓梯口,一如既往的兇惡:“集個隊居然三分鐘都還沒好!屬蝸牛的嗎!”

能來到這裏的無不是各個部隊的精英骨幹,對于這種緊急集合倒不陌生,但何曾見過這麽大陣仗的緊急集合!許多人在慌亂中匆匆忙忙跑出來,上衣沒扣好,武裝帶沒別上,甚至還有幾個連衣服都沒拿就直接沖出來了。集合出來的隊伍也亂七八糟,穿衣服的穿衣服,罵娘的罵娘。幾人只有褲衩背心在身的想沖回去取作戰服,被屠夫攔住了,正羞憤欲裂不知所措。

就在這一團混亂裏,管道的閥門被關上了,一時還沒散去的白色煙霧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出一種更加危險的橘色。

氤氲的橘色光霧裏,緩緩步出一個人。

☆、真正的惡人

如果說,屠夫是一個雖不讨人喜歡,但至少符合大家想象中的特種兵的樣子。挺拔板正,聲音洪亮,一身的悍勇殺氣。

那麽此時這位,即使穿着全套的作戰服,也實在很難讓人想象這是一個軍人。他雙手慵懶得別在身後,悠閑惬意地自煙霧中走來,仿佛是在戰後戰場的硝煙彌漫中散着步的退休老者。雖然他面相很年輕,撐死不過三十。

“全體向右看齊!向前——看!”屠夫幹淨利落得小跑到那人面前,立正:“報告!全隊應到42人,實到42人,請指示!”

這人裝腔作勢地“嗯”了一聲,語氣中帶着一種幾近虛僞的和氣:“初次見面,大家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袁朗,你們這次選訓的教官。”

“他叫袁朗,是個很好的人,和屠夫不一樣。”42的話言猶在耳。是他嗎?似乎差距有些大啊。

袁朗的口氣輕松而愉快:“咱們先禮後兵,先說說這裏的規矩啊。每人100分,扣完滾蛋。扣分标準,我說了算。”

他探頭看了一眼齊桓的秒表,看到上面的數據,皺起了眉頭:“3分20秒,集體扣五分吧。新員最差記錄是多少來着?”

齊桓:“3分13秒。”

袁朗恍然大悟:“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那屆真是蠢得跟豬一樣。”

學員們的面色都忍不住難看起來,這是赤/裸裸的指桑罵槐。

平常心,下馬威而已!吳哲對自己說。

立正,無止境的立正。所有人渾身緊繃,不敢絲毫放松。

袁朗緩緩站直身子,和善的面具層層剝離,某種潛伏在他體內的兇獸似乎正逐漸蘇醒。那獸目露兇光,上下掃視着隊伍裏的每一個人,試圖尋找一塊下嘴的地方。

他從隊伍這頭走到那頭,從第一排,走到最後一排。時不時用靴子去踢他們的腿彎,或者狠狠推搡。如果有人膽敢晃動,就會立刻面臨叱罵:“軟腳蝦來受什麽訓!”

他輕蔑地走過吳哲,在他白皙柔滑的臉蛋上輕輕拍了拍,不疼,但足以讓人倍感恥辱:“怎麽娘們叽叽的,扣兩分。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撐下去的。”

吳哲終于忍不住了:“報告!”

袁朗的手懸空僵在吳哲的臉龐邊上:“27說話。”

“請提供詳盡的扣分條款,以供學員規避!”

“詳盡的,扣,分,條,款。”袁朗不可思議地重複一遍,笑容浮起,不可捉摸。站在一邊的輔助教官們,也都笑起來了,包括屠夫。他們哈哈大樂,好像剛剛聽了一個多麽好笑的笑話,笑得連軍姿都站不穩,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他們不知道的是,也可能他們知道但全不在意,學員們對他們殘存的期待和尊敬,在這笑聲中盡數化為烏有。餘下的只有憤怒,怒火中燒,燒得頭皮發麻,燒得躍躍欲試。

終于笑夠了,袁朗厲聲喝道:“扣五分!追求不存在的東西——愚蠢!”

在三個月選訓的頭半小時裏,吳哲已經丢掉了十分之一的分數。他張張嘴,但最終什麽也沒說。他選擇屈服。如果他想留下,就必須屈服。

學員們的面孔已經不僅僅是難看,他們死板着臉,咬緊牙關,紋絲不動,整個氣氛不由自主地肅殺起來。

殺雞儆猴功效卓著。

袁朗又突然停留在42號許三多的面前。看着小兵一臉的不可置信,緊張得滲出了汗,袁朗輕笑:“啊,這人我認識。齊桓,看我的面子,對他好點兒。”

齊桓問:“剛才扣掉的分要劃掉嗎?”

袁朗挑起眼,湊近這個憨直的兵,語聲低啞,在人心頭碰出回音:“要嗎?”

許三多讷讷道:“不用。”

袁朗拍拍他的頭,用一種很親昵的方式:“那就不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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